说是曳明自发收力,倒不说他是因脱力腿脚发软,一时有些恍惚,却不知自己是怎么蹲下来的。只知道:“我、我赢了?”
众人尚未来得及惊呼,叶晓那慵懒且不屑的声音便响起了:“谁说你赢了,你都没有抵得过本大爷的半招。”
“不可能,我明明……呃——”
曳明忽地感觉胸口中一阵疼痛,运气更是难以顺畅,此须臾之间已然渗汗。“怎会……”
“你这叫根基不稳用力过度,要不是本大爷手下留情你就躺地上啦。”
叶晓正借着旁边的武器架拉伸筋骨,虽是满头大汗但是看得出来他乐不可支。亦是的确游刃有余。
“带他去看看吧,免得伤了根本。”
曳明已经说不出话来,他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差距,不仅不甘心还极为受挫。
胖了终于有勇气自人群中跋涉出来,一边扶起人一边道:“好样的,兄弟。”
演武场上的人好一阵唏嘘,打不过就算了,还有可能搭上后半辈子,不值当不值当,就在众人打算继续按部就班的你□□练,叶晓却正是斗志昂扬,他嚷嚷道:“快来,下一个!哈哈哈……”
在场之人,都别想逃。
……
寨门口正围着一些人,个个争先恐后不甘示弱,似乎是在抢购什么东西。
诚然,寨子不在城镇里自然偶尔会缺些物什,所以便会由专门的线人负责采买,后让人输送回来,其中过程都较为隐秘,并不会有多少人知晓。
鲁仁叔便是负责这次送货的人。
炊事调料,花纹少见的布匹,喜闻乐见的玩具,护理刀器的物品,学堂需要的书籍,缺少的药草,脂粉等任何之需,不过若是谁与送货采买的人有点铁关系,甚至还可以带些不便开口的私密之物……
这儿起先围满了人,等到他们迫不及待地领走先订下的东西之后,便就散了。
鲁仁叔清点着此次输送来的物品,名单上已领走的划掉,余下的便差人依次送至小货仓。
他挑出几个有花纹的盒子,然后叫住一人吩咐道:“你把这几个送到大当家交代的那个小院子。”
“嗳!”
——
小院子里的炉火已熄,屋门关着里屋垂帘,清河躲在帘帐中不肯出来,好像生怕被外人瞧见什么似的。
此时门吱呀一声响,来的是提着食盒的阿镜,
“少爷,他们送来好一些点心来。”他边在桌子上放好碗碟边道。
正说着门外便又有人敲门。
等到一会回来,看见清河拉过一床单被,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不仅害怕被人瞧见,甚至希望自己就此消失。
阿镜由远及近的声音响起:“少爷,您这是做什么?”
捂着被子的清河道:“你要是敢放他进来,你我主仆情谊就此结束。”
“我的好少爷您放心吧,涯当家才没来,只是又差人送了些东西,这回呀,是几本书,您要看吗?”
“……”
清河并不理会。
“我想也是。”阿镜道。
阿镜便将手中刚拿到的,几本用来打发时间的书籍搁置了一旁,而旁边的桌几板凳上,还放着书画,琴棋,箫笛,弓箭,新做的漂亮板凳、弹弓、衣裳等,甚至最上面赫然躺着一把银制的漂亮匕首。
原本就不宽敞的内屋,已是举步维艰,刚才添上的书,算是雪上加霜。
阿镜看着桌上摆放好的精致小糖糕,捧着脸瞧了眼躲在帐帘中,那床被褥里的少爷,道:“少爷~我能吃吗?”
清河从那里面忽然伸出脑袋,掀开被子一脸汗道:“扔出去,这些东西都扔了。”
“啊?之前您不是还说……”
清河直直睁着眼,神色颇厉,阿镜顿时噤声只好乖乖照做。“好吧……这些糕点也……”
“不许吃,扔掉。”
“呜呜呜——”
阿镜刚将一把琴搬出去,回来时清河已经下了床,甚至自己穿上了衣裳,他喜道:“少爷你已经可以——”
“我要沐洗。”
阿镜稍愣道:“现在吗少爷?”
现在时辰不早不晚,绿树阴浓新光遍地,似乎怎么着都不是适合沐洗的时候。
“对,现在,之后你再去把涯三叫来,我有事要说,他若不来,我们就走。”
“啊——少爷……可您的伤……”
清河比任何时候都果决,阿镜再也说不出只字词组,只怕他即便劝出几句来,也会叫少爷多生气,“是……”
至于涯三,亦是叶晓,根本不需要阿镜跑那一趟,他就在这附近,但凡清河愿意,便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在寨上的人看来,今天的大当家极为的勤快,或者说是兴奋,一身力气到处使。
打猎,劈柴,挖陷阱,毁陷阱等等,当然还有耗时间最多的演武场练人。
等到沐洗差不多时,阿镜刚出院子门不久,叶晓早就坐在一棵高树上,一只脚耷拉下来道:“怎么,有事?”
阿镜哪曾想到此人早已恭候多时,被吓了一跳,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对、对,少爷找你。”
叶晓作出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样,嘴里叼着嫩枝,又道:“这样吧,你去后院取些你家少爷爱吃的饭菜来,如果他有胃口的话。”
阿镜虽然心中怕他,但仍道:“哼,我才不去,只有少爷能吩咐我,而且谁知道我走了你要对少爷做什么,既然你都知道了,那我就打道回去了。”
若是昨日的叶晓,没准找根藤蔓已经将不听他差遣的阿镜五花大绑,但他似乎有些耐心,只见他轻巧地落下地来,挡住了阿镜的去路,状似思忖道:“你知不知道后厨今天做了什么菜吗,好像有红烧丸子,八鲜鱼汤,汤鸡,哦好像还有炒栗子西瓜什么的,你真不去替你家少爷看看?”
阿镜直吞口水,“去就去,谁怕谁!”
他越走越快,随后便一溜烟儿的跑没影了。
叶晓换了一身青白舒松的衣裳,青色金边镶缠枝腰带,锦绣袖封云边靴,双鬓编发耳后散饰,敛色收相竟是显得有几分文俊俏然,与从前那般不羁的装扮相较,极为不同,且他长身因习武而又挺拔,委实一表人才。
佛靠金装,人靠衣装,诚不欺人。
可事实上,这身衣裳是他从许子承那要来的,临时量体裁衣完全等不及。
那庭院中独花树一棵,许子承正在树下与己对弈,叶晓便是突然跑出来开门见山道:“许九,借我身衣裳。”
许子承身出官家之门,自然要比寻常人要懂得仪表之貌,找他确实是没错,但叶晓这没由来的一句话,叫他直接误了一颗子。
“……你干扰我下棋也就罢了,还踩了我院中的一脚泥。”
叶晓就是刚不知从何处的泥泞地里踩过,有门不入专翻墙而来。
话音刚落许子承已经使出了好几记手刀,身在旁侧的叶晓都一一接下,不分上下。
许子承肯定是不比,某两位动不动就飞檐走壁数招的猿猴精力充沛,便选择化干戈为玉帛。
衣裳就到手了。
为了见清河,叶晓也是好好沐洗了一番,别人瞧了都是天晓得怎么太阳打西边出来。
叶晓步履稳健地刚迈入院子时,正见沐洗完身着常服的清河,躺在搬出来的椅榻上晒太阳,俩人都未曾想到,一个来的这般快,一个却是叫人只觉生得如此赏心悦目。
四目远对,心思各异。
叶晓轻笑道:“你找我?”
他说这话时,便又瞧了一眼那些统统被扔在角落的自己送过来的诸多东西,乱哄哄的,看来是主人不太喜欢。
清河的伤没好全,坐起来也会不由自主地往一处倾倒,他将眼神撇向一旁,有些不忿地“嗯”了一声。
“我找你来是为了……”
“喝药了吗?还痛不痛?有没有想吃的?”
“……”
清河并未抬眼看他,原本说话的勇气就不多,如此干脆噤声不语。
“抱歉我问得太多了。”
叶晓语气中带着难以抑制的欢喜,连自己都未发觉的欢喜,竟单单是见到他,都心花怒放。
“你对你……”
清河忽然出声,但即刻间就戛然而止。
“嗯?”
期间有长久的沉默,日头向西而斜,墙檐的阴影盖过了一半的院子,余霞成绮薄红如洗,落在清河身上似着红装,叫人错愕。
清河酝酿良久,终于抬眉正色道:“对你昨晚的意外之举,我可以当做没发生过。”
“不,我是有意的。”
“你……”
清河简直说不上来这是啥感觉,把人大卸八块没那个能耐,一句话揭过又不可能,他好像受了莫大的侮辱,有气又不能发。
他知道自己气血上涌,没准还是青筋暴起目眦欲裂,但事实都不是,方才因稍微激动一会,清河拉到伤口已经露出了原形,就差蜷缩在榻老泪纵横,他现在只想到四个字,痛不欲生。
“该死的……”清河嘟囔着。
正巧这时阿镜提着食盒回来,在院门口探进头:“少爷?”
叶晓见机又道:“既然三言两语说不清,那我们就饭桌上谈,趁着落日余晖之美,你好有心情。”
清河一言不发地瞪了一眼,整张脸都写着“兴高采烈”,他不知多有心情。
饭桌就设在院中,目观云霞成练,桌上的菜肴也确实色香味俱全,唯独令人不悦的是,清河的旁边偏要坐了叶晓这个人。
清河轻叹道:“……你要说什么,说完赶紧散了吧。”
“别急,这不才刚开始吗。”
叶晓举起筷子开始夹菜,“你看这颗红枣,养颜补血,还有这块鸡胸肉,补胸充饥,还有这片菜叶,爽口解腻……”
他夹到什么便为清河的碗中加什么,贴心谈不上,勉强算服务周到。
“够了,你以为这样做就能让我原谅你吗,只会让我更加吃不下。”
叶晓如听耳旁风般不仅丝毫不受影响,还顺势撩了下额前的发丝,堆着笑容道:“既然如此,怎样才能让你心甘情愿继续吃下去?”
他一边问,一边吃,大快朵颐之姿态好似将他人的所有不快都视若无睹,清河瞥他一眼,又瞪他一眼,心里便不自觉地诘问,此人到底是不是来认错的。“行啊,要不你先捅自己一刀试试。”
清河说完本欲愤然离席,可他还未能起身,只听一声震响,叶晓已将一只筷子直直拍入了桌面,桌底顿时被洞穿,鲜血直流。
那只筷子也已将叶晓的手掌洞穿,留出腥红的半截让人触目惊心。
清河蓦地弹射而起,却因两腿发软只能向旁倒在了长凳上。“你做什么——!”
叶晓笑言:“言出既随。”
“疯子,你这个疯子!”
清河顺手便将自己眼前的筷子往旁一扔,不偏不倚地就砸在了叶晓的头上,好大一声“咚”响。
“好痛——”
……
清河本想直接逃掉,但叶晓的行为似乎时刻在提醒他,就算自己翘了这顿饭,也休想安安心心喝上一口水。
不过由于叶晓的左手一手血,实在有碍胃口,清河不得不让阿镜拿些止血散和细布替他包扎,清河对天发誓,这其中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无任何怜悯之心,但就是不知哪里出了问题,叶晓的笑容就没停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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