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德蓝先生,我可以进来吗?”
尼采没有说话,房间里十分的安静,可以说是了无生气。
“先生?我刚才听见了你摔东西的声音,是谁惹您生气了?您需要帮助吗?”
尼采还是没有说话,只是站在镜子前面,因为被窗幔遮住视线,韩森没注意,镜子里面并没有尼采的影子。
尼采看着空荡荡的镜子,里面是韩森的影子,他进来了,走向自己。
看见满地都是昂贵的瓷器的碎屑,想到这样危险的环境,可能会扎伤路德蓝的双脚——毕竟贵族们的脚底板都很柔软,就算是穿上鞋子都会被瓷器的碎片弄伤的。
好心的韩森伸手,要替尼采打扫屋子,他是个非常能干的孩子。
但是看见韩森的动作,尼采却猛地转身,眼神之中难得带着一点情绪方面的悸动和几乎难以察觉的慌乱:
“别捡!”
尼采刚说完,韩森的指尖触碰到了尖锐的瓷器,皮肤已经被戳破,鲜血从他的指尖流出来。
短短的一瞬间,尼采浓绿的眼眸猛地变成了猩红色。
韩森感觉有一阵阴冷的风袭来,他抬起头,看见尼采站在他的面前,连上的表情龟裂,红色的纹路一点点的爬满了尼采的脸孔,支离破碎,阴邪至极,双目也红的血腥。
“韩森,你又在引诱我,每一次……我说了无数次……”
他是他唯一的食物,致命的毒药,他却在他的面前流血!
他已经在极力克制了,绝不能再重蹈覆辙,为什么韩森总是这样。
一滴血液滴落在地面上,砸落在地板上,尼采的耳中发出剧烈的声响,
滴落在地面上的,被尘土弄脏的,那是韩森的血。
尼采的眼中只剩下猩红色,理智彻底的被击溃。
分离,悲伤,诅咒,神罚,旷日持久的饥饿感,屈辱,痛苦……所有的情绪交织在一起。
他就该是我的……永远的……唯一的……食物。
韩森被尼采掐着脖子按在墙壁上,他瘦小的身躯被尼采拎着起来,尼采慢慢的张开嘴,露出嘴角边上那两个已经变得尖锐的牙齿:
“韩森,为了我流血,你愿意吗?”
“你需要我?”
这是韩森此生第一次被人需要,他的关注点现在全部都在这里。
“对,我需要你,没有你,我好像真的没有任何的知觉。你该知道的,只有你能给我带来感觉。”
说完,尖牙刺入小少年的脖颈指尖。
尼采凶猛又克制的吸食了一口,温热的、甜美的、韩森的鲜血涌入尼采的饥肠辘辘的胃部,像是奔流的小溪,找到了归宿。
一种陌生的满足感充斥着韩森的灵魂,他扬起脖颈,一种油然而生的归属感涌上了心头:
“先生,您刚才没有在欺骗我吗?你真的需要我?”小少年的脸颊不经意的沾染上了一些羞赧的神色,“我还从未被人需要过,我愿意满足您,尽情的吸食吧。”
我愿意喂食你。
听见韩森说话的声音,尼采陡然回过神来,不想再看见韩森的视线,尼采的手下面陡然用力,韩森有些窒息。
黑暗如期降临,韩森很快晕了过去。
尼采像是脱了瘾症,低下头,看着面色苍白的瘫软在脚边地板上的韩森……他伤了韩森,可是只有韩森能满足他。
骄傲的贵公子悲哀的想:
他甚至在此刻只能悲哀的时候,却还在克制着吃掉韩森、吸光他的血液、吞咽掉他每一块血肉的谷欠忘,死去的大脑里面还在想着,用原本就属于他的韩森,彻彻底底的满足自己,再也无法被填满的空虚……或者用其他方式。
可是,韩森还未长大。
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小小的少年醒来的时候,已经回到了一个陌生的庄园里。
这里有用不完的金钱和珠宝,还有一些满脸灿烂笑容、十分忠诚的仆从,他们恭敬地喊他少爷或者是主人。
但是尼采再也没有出现过。
“路德蓝先生……路德蓝先生……?”
因为失血而躺在床上修养了几日的韩森终于无法忍受了,他在又一个下雪的天气冲向密林之中,去寻找对方,却发现根本就无处可寻,他蹲下身,懵懂的眼睛一点点的变得深邃。
尼采.路德蓝叔叔,我不在你身边,谁能喂饱你呢?
是你说的,是你说你需要我的。
……
六年后,韩森已经长成了一位俊美的少年,他在附近的天主天主教会的学校里面用心的读书,终于在这一年的冬天来临之前,拿到了毕业的许可。
结业的那一天,所有的天主教学校的毕业生来到了教堂里面坐下,四周是玫瑰花瓣点缀的玻璃窗,阳光穿透窗户,枝叶缠绕,美轮美奂。面前是耶稣被钉在十字架上,悲哀的垂着脑袋,死亡之前,他的脸孔上满依旧满是怜悯,仿佛那双眼睛,一直在看着众生。
红衣大主教特地从意大利罗马的中央教廷赶过来,来到这群虔诚而又优秀的tz教学徒面前。
洒满了温暖日光的教堂里面,红衣大主教站在最前面对他们传教:
“孩子们,你们都是上帝的子民,你们马上就要进入社会,去看看真正的世界了……或许你们不知道,在世界上的所有教区,被各种各样的诱惑腐蚀了心灵的人们太多,大家渐渐地丧失了信仰,在这个世界的黑暗处,妖魔肆虐,恶魔和罪恶都是那么的真实!人们仿佛已经不再相信上帝的存在……你们要在自己的心中怀揣着神圣的十字,在黎明中穿行,不要企图走入黑暗……上帝在睁眼看着你们所有人,孩子们,你们要坚信,无论遇到什么,上帝一定会保佑你们的。”
“阿门。”
“阿门。”
“阿门……”
韩森站在不起眼的角落处,面无表情,在大家都说着“阿门”的时候,韩森那好看的唇瓣依旧如同寻常一样,安静的闭合着。
在身边的人看来,他似乎只是个沉默寡言的学徒,但实际上,那教堂的圣光,无论如何,没有洒落到他的脸孔上。
剎那间,整个教堂里,好像只有他一个人被阴影笼罩。
“……在所有的引诱之中,唯有美色最容易令人沉沦……孩子们,你们要听从上帝的命令,严格的禁止婚前发生亲密关系……至于男子之间,那更是魔鬼的诱惑,无论多么漂亮的、令人沉迷的男子……都不能让他们染指你们圣洁的躯体……!”
红衣大主教胸前的十字架闪闪发光,教堂玻璃窗上的玫瑰花瓣散发着柔和的暖光,韩森垂眸,浓密的睫毛在阴影中震颤,他站在上帝的面前,再一次清晰的回想起孩童记忆里的那个猩红暧昧的夜晚。
他的左边的脖颈仿佛再一次产生了轻微的刺痛感,就像这些年每一次的回忆一样。
有着东方面容的俊美年轻人失神的抬起手,在围绕在四周的一众忏悔僧侣无比圣洁的吟诵之中,指尖轻轻地抚摸自己脖颈的侧面,就好像多年前那人留下的两个血淋淋的伤口还在似的,在他的指尖溅起潮湿的黏腻、刺痛……另类的温存。
第十章你我的往生3
在教导处拿到了毕业生的毕业推介信,韩森回到了自己的庄园。
见到庄园的主人回来了,一个一直伺候着韩森的男性贴身仆从迎了上来,一边替韩森脱下披在肩膀上的黑色风衣外套,一边热切的说说:
“主人,今天是您毕业的日子吧,您现在长大成人了,是该找个门当户对的小姐结婚成家了!大家现在都在热烈的讨论着……我们府上,什么时候能有个小主人啊?……况且您一表人才风度翩翩,无论哪家小姐淑女,要是能和您联姻,应该会喜极而泣的吧!……”
韩森抿了抿唇,他本身就不是很喜欢攀谈,更别说现在想要和自己攀谈的是他用那位留给他的金钱买来的奴才,讨论的更是自己完全不感兴趣的话题。
韩森一言不发的转身朝着书房走去。
韩森毕业的消息很快就从庄园和学院里面传了出去,接下来的日子里,许许多多附近的贵族女子都来向韩森求婚。
这些女子穿着束腰大裙摆的华丽长裙,裙摆被衬裙弄得又大又蓬,腰身被勒到不正常、病态的纤细,她们如出一辙的露出修长的脖颈,拿着各色的类似小扇子,遮住红唇和半边白的叫人生厌的脸孔,却在准备拜访这位美男子的时候,慢慢的挪开,让这位俊美富有的年轻人看见自己那丰腴的身材,比例不协调的纤瘦腰身,还有暧昧含情的眼神。
只是她们根本还没有机会来到韩森的面前,就被韩森遣出的奴仆拦在了门前,全部被无情的拒绝了。
面对这么多家世清白、容貌姣好的小姐主动上门求娶,只要是正常的没有娶妻生子的男子,怎么可能不动心?
只是,无论家中的仆从如何劝说,韩森都不为所动,也坚决不愿意和任何以为小姐独处一室,哪怕是见上一面也不行,好像那些小姐是他毕生的死敌一样。
他简直比修道院那群冷面的修女们还坚定地捍卫着自己的贞操。
……
正对着花园的窗户没有全部关闭起来,所以一阵清风吹过,烛火在书桌上摇曳,镜子里面的俊美年轻人的穿着一身黑色的收腰短款外袍,圆领褶皱的白色丝绸衬衫,包裹着他修长的脖颈,他沉默的时候,看起来会像是一只安静站立在池塘中的天鹅。
只是他的表情并没有当今少年郎的浮夸,反而十分的成熟稳重。
韩森看着镜子里面自己显得有些唇红齿白的容貌,忍不住蹙眉——十七世纪的服装十分的惹人厌,总是显得很繁复,那么阴郁那么压抑,就算是韩森这样沉默严肃的年轻人,也会被这样审美的服饰衬托的如同一朵玫瑰花。
但是市面上其实根本没有办法买到其他类型的休闲成衣了,而且他很忙,所有的精力都用在学业和其他某些方面,实在是没什么时间专门关心穿什么之类的无聊问题。
韩森其实很讨厌现在市面上大行其道的这些过分精美的服饰,但是站在一边愣愣的看着庄园主人俊美容貌的仆从却忍不住想:
想必任何一位还保留春心的女士在看见对方的容貌的时候,哪怕拥有着世界上最强的贞操观的年长修女,都可能会忍不住沉沦片刻。
此时此刻,这个俊美的年轻人在照着镜子整理好自己的衣冠之后转身,坐回到了书房的朱台边上,手上拿着羽毛笔在白色的素描纸上勾画的时候,一个男仆匆匆的走来,凑到韩森的耳边,轻轻地说了些什么。
韩森停下动作,脸上没有表情,神色却柔和了很多,少年总是沉郁的眉眼缓缓地放平,眼前的素描纸上,是一张傲慢而绝美的侧脸,鼻梁高挺,眉眼锋利,然后就是流畅的线条戛然而止。
……
翌日,韩森按照之前和职业介绍人做好的预约,来到了维多利亚港口。
在港口接待他的是一位穿着时髦且专业的工作介绍人克洛维奇,对方梳着油光滑亮的大背头,脑袋在太阳下面闪闪发光,就算是苍蝇站他脑袋上都得狠狠地摔上几个跟头。
第一次工业革命开始了,彻底的席卷了全世界,现在各行各业兴起,甚至已经有了蒸汽为动力的火车正在研发之中。
韩森的专业就是偏向于工业方面,主要是对于传统手工业的机械化的改良,按照现实的情况来说,韩森主修的这个专业非常地吃香,无论到哪里都是顶级的工程师,更为难得的就是,他还在专业之外,花费了大量的时间来额外的学习了机械理论。
机械理论和工程技术相结合,在职场上,绝对是一张随时通吃的牌面。
但是此时此刻,韩森站在了充斥着海洋飘来的淡淡的咸腥味的维多利亚港口,绝对不是为了工作,更不是为什么所谓的改变世界,大展身手。
毕竟,那个人给了他十辈子也用不完的钱。
他另有目的。
这个目的的指向性很明确,他不知道上帝让他出身是什么目的,毕竟上帝并没有回馈他的祷告,但是魔鬼……那位漂亮到失真的魔鬼,显然给他送来了丰厚的礼物,像是黑暗在向年幼无知的孩童下达的匪夷所思的厚重聘礼。
所以……他什么时候来带走他?
他不要他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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