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生!”贺瑾时大喊。
他根本就没看清这夜半出现的人是谁,但他笃定就是春生,一定不会有错。
那人听到他的喊声逃得更快了,贺瑾时从二楼上踩着边上的小瓦直接翻下来,刚落下脚就喝道:“你要是再往前一步,这辈子我都不会再原谅你了。”
脚步声是停了。
贺瑾时走到院子门口,依旧看不清不远处的人。
“春生!”
又是良久的沉默。
贺瑾时声音还是冷的,“春生,过来,我们谈谈。”
他们就这样对峙着,彼此都看不见对方,也触摸不到,但就是在那了,他们都知道。
贺瑾时厉声道:“春生,我给你个机会,正大光明跟我坦白,不要再让我说第二遍。”
寂静又无声的夜里慢慢有了踩在石子路上的响动,贺瑾时慢慢见着有人朝他过来了。
那人,毫无例外,是春生。
离他还有好远距离的时候,又停住了。
“过来!”
贺瑾时就是想让春生怎么走出去的,再怎么走回来。这样是不是算他还未离开过?也许吧……
春生看了一眼贺瑾时一眼后就不敢看了,低着头默默走过去。刚到门口时,贺瑾时就将人拽进了屋子,砰的一下关上门,将人抵在门上。
他捏着春生的下巴渐渐松了力道,他发现春生在哭。尽管是现在这样的局面,贺瑾时还是不舍的。
“春生。”贺瑾时低低地叫了一声,那声音里夹杂了太多不能言明的情绪。春生抬眼瞧着他,他想给人眼角那道泪光擦了,动了动手指终是忍住了。
“哥哥?”春生抽泣着终于张口了,呼之欲出的颤抖。
贺瑾时松开人,往后退了一步,“你别叫我哥,我不是你哥。”
春生吸着鼻子,再不敢张口说一个字。
“你就没有别的话要对我说吗?”贺瑾时这人从头到脚都是冷漠的,一直如此,从未变过,骨子里就是这样。
春生没说话。
“好,你不说那我问你,砚台的事是怎么回事?”
春生止住哭声,慢慢接道:“就是哥哥看到的那样,我想要钱,我需要钱。”
“你什么时候成了贪得无厌的人了,啊,春生,我怎么不知道?”
“还是说,你根本就是骗我的,从来没有喜欢过我,把我当冤大头,供你吃喝的大款是吗?!”贺瑾时气不过,直接吼到人跟前。
“是吗!”
“你说话啊!”贺瑾时推着春生,没料到的将人推到了地上。
贺瑾时想要伸出去的手,硬生生又收回去了。他是故意的吗?不是,也是!
春生那么爱哭的一个人难得没有继续哭,慢慢从地上站了起来,缓缓道:“是,你没说错,我就是爱慕虚荣的人。曾经我说的那些话,都是骗你的。”
春生轻笑了,“你不会相信了吧,真好骗啊,是不是我只要装装可怜,你就佛心泛滥了。”
“你闭嘴!”贺瑾时很大声。
春生吓得一哆嗦。
沉默了一瞬,春生缓慢而有力的脚步上前一些,伸手搭上贺瑾时的肩,淡淡吻住人。只是有些难舍难分,只是浅浅地停留了一下就离开了。
“你看,你又心软了,贺哥,这就当是我给你道歉了。我们没有在一起的缘分,你就看开点吧。我走了,往后还是不见了。”
春生抬脚要走,贺瑾时一把将人扯到跟前,“想走,就这么算了,我告诉你不可能!”
贺瑾时像杀红了眼的怪物,撕扯着眼前的猎物,完全囚禁的姿态,要将人生吞活剥的架势。
贺瑾时吻住人,很用力。
最后春生是被贺瑾时拖进屋的,一道道门都紧闭着。
……
贺瑾时用力掐住人盈盈不堪一握的腰,留下一道道凌虐的痕迹。
春生一声都没有哼唧,尽管贺瑾时已经很用力了。春生越是这副倔强,不肯跟他低头认错的模样,贺瑾时就越气不过。
贺瑾时这人要面子惯了,只要有人愿意跟他好言好语跟他说,他绝对不会驳了那人的面子。他的矜贵气得推着他给人台阶下,再说他本就不相信春生会骗他,春生是不是有什么苦衷他更不知道了。
也许,他从来就没有走进春生的心里,从来都没有看懂过春生……
他自以为他很懂春生,他擅自将自己和春生划为了一类人……
春生:“……”
贺瑾时听到了久违的一声响动,可惜不是欢愉,也不存在享受。这是一场单方面势力的碾压,是一场注定要人痛的教训。
贺瑾时停下动作,保持着禁锢的姿势,问道:“知道自己做错了吗,春生?”
春生咬着唇不答,额头上都是汗涔涔的水渍,从来没经历过的情潮。舌尖已经被他咬破了,口齿里都是血淋淋的苦涩。
有点痛,好像不只是有点。
春生还是拧着眉,贺瑾时心底的火气根本就没撒出来,按着春生就是一顿猛欺负。他知道春生是一个要自尊,贺瑾时脾气也上来了,再跟他对着干的结果就是根本从他手下讨不到便宜。
贺瑾时:“敢背着我偷偷做那些事,不敢承认吗?”
贺瑾时:“我之后又回去找了那块砚台,原来早就在你这了!”
“你不是走了吗,还回来干什么?看看我是不是还有命在,来看我的笑话吗?啊?!”
贺瑾时一声声质问,没给春生回答的间隙,他就是在发泄,他也想幼稚般讨一个公道。
“为了哄骗我,连这样的事都做得出来,春生,很好啊,牺牲很大吗!那你就再牺牲一次!你不是喜欢做这样的事吗?!给我好好口!”
春生仰着头,跪在沙发边,跪在贺瑾时脚下。
“张开,往下咽!”
贺瑾时不是没做过这事,之前都没有成功过,春生嘴小嗓细,吃饭都是细嚼慢咽的,没弄两下就会不舒服。眼泪一道接着一道往下滚时,贺瑾时总是看不下去,每次都是顺手就将人捞到怀里了。
他不需要让自己的喜欢的人为了讨好他做这样的事。
今时也不存在什么讨好之说,只是想要人跟他低头,哪怕是和他好好解释,好好说,说开了,他便也不会在意什么了,他贺瑾时也不是那小家子气的人。
贺瑾时看着人面色潮红,闷得喘不过气也还在继续动作。春生不愿意跟他亲近,也不愿意将自己心里的事告诉他,贺瑾时气愤之余又无比难过。
是他被抛弃了,他放在心尖上的人不要他了,还说什么以后再也不跟他见面的话。
贺瑾时也像是喘不过气,加快了手里涌动的浪潮。春生呛得厉害,咳嗽声不绝于耳,糜烂的嘴角挂着白稠的液,合不拢。
贺瑾时将人翻了个身,春生软绵绵的由着他摆弄欺负,贺瑾时下手没有轻的,春生难受到口中抽着气也硬是没求一声。
“你还要跟我闹到什么时候?!”贺瑾时也真是气不过,让春生跟他说几句软话就这么难吗?他在春生心里到底算什么!他的感受难道一点都不重要吗?!
他不敢看春生泪水满布的脸,不敢看春生泥泞不堪的身体,这一切都是他干出来的,他就是那个罪魁祸首。可是,可是他也好委屈,心里漏了个洞似的,一直破到胸膛外,整个身体都空了。
春生吓坏了,贺瑾时一有什么动作,他就整个身体一哆嗦。
贺瑾时只是想要将人带到客卧的床上,却将人吓破了胆。这里的每一个地方都有他们昨日热闹温馨的欢声笑语,贺瑾时那些一声声对春生名字的喊声此时都萦绕在耳侧,越发可笑。他们像是回不去了似的,那一瞬间贺瑾时在想他和春生是不是再没可能了。
贺瑾时浓稠弄了春生里里外外一身,他去看春生的眉眼,这次是真压不住心底的躁动了。抬手给春生擦掉了眼角泪水和汗液混合在一起的水渍,顺道又拢了拢耳侧湿乱的头发。
他轻声问;“春生,我们能别这样吗?”
贺瑾时是有点在放下身段了。
春生咬着劲拨开了贺瑾时的手,张嘴的声音都透着虚汗,又哑又难听,“贺瑾时,你还不明白么。”
慌乱油然而生,他是彻底抓不住眼前这个无数次和他躺在一张床上的人了,紧接着而来的是气愤。
春生轻笑着又说:“我们不……”
“滚出去!”贺瑾时不想听,主动打断了后面就要说出口的话。
散乱的衣服被他胡乱扔在春生身上,既有春生的,也有他的。
春生没一点矫情,艰难从床上起来,哆嗦着双腿下了C一步步朝外走。他自己走出去,和贺瑾时叫他出去的感觉,还不一样。
贺瑾时,我们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有你的事要做,而我不过是你人生道路上什么都算不上的一颗沙子。
我们在一起,本就是不合适的。
你的事业,和我,是不能同时存在的。
我,不喜欢炀山。
阴六杪夏漫漫长夏,是方文清离开的日子。
每年的夏天,贺瑾时都觉得格外难熬。是某种携带暗示的征兆,他的失败,他的无能,他的不孝。
确确实实,如此。
贺瑾时拎着二两小酒坐在山坡上,边上就是舅舅的坟地。
文礼一生,两袖清风。
这是贺瑾时亲自给刻上去的字,舅舅就是配得上这八个字。
时间一晃,转眼,就是四年。
这四年来,他经常来这,没事就会往山坡上跑,一坐就是半天,这样的时光倒是磨了他的性子。
他会想一路走过来的各种事,也把文物所里的消息带给舅舅听。
苏志荣,是走了,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贺瑾时托人打听过,他根本没有去云城,也没有坐上他想坐的职位。
真是苍天有眼,他这样的人,活该!
可是他也没好到哪里去,他接了舅舅的位置,花了好长的时间才将人心都稳住,才压住那些反面的声音。
当年不断重复上演的戏码也让炀山人心里无所顾忌了,也不再把宝堂大会看得如此重要了。都当是图个乐子,越来越没有往日的森严了。
他一心都泡在事业上,无暇他顾。
自从那天晚上之后,他再也没见过春生,同样不知道春生去了哪里。这个人就好像从他的世界里消失了一样,又或者说他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一样。他虽然没有刻意打听春生到底去了哪里,但也会稍作留意,是他心底的执念作祟。
“傻蛋,又在这想什么呢!”老付走过来坐下,也拎了酒过来。
贺瑾时没理人。
“喝点?”
“喝过了。”
老付撇撇嘴,“你那酒不行。”说完灌了一大口。
贺瑾时面无表情道:“我这价钱比你贵十倍的酒怎么就不行了。”
付老头哼唧一声,“反正就是不行。”
贺瑾时摇了摇酒瓶,将剩下的一点都喝完了。
老付唠家常似的又说:“老李家的女娃娃你真不去看一眼啊,人家还等着你的信呢。”
“不去。”
“我看人家姑娘可是挺好的。”
“是跟我过还是跟你过。”贺瑾时在熟人面前还是一样摆着气死人的一张嘴。
“你去看看吗,好歹也有个交代。”
贺瑾时站起来,“没爹没妈的,不需要交代。”
“嘿,你个臭小子,跟我交代不行啊。”
贺瑾时低头看了老头一眼,转眼又和颜悦色起来,“跟你?”
“啊。”老付应声。
贺瑾时笑眯眯道:“我跟你学,打光棍。”说完跨步就跑了。
“你个臭孩子!”老付的声音在后面传来,贺瑾时会心一笑,这一刻算是开心的。
贺瑾时回去之后,上了一趟邮局,这几天忙着给所里进几台好机器,就等着上级的信儿呢。
“你好,有没有从云城来的信?”
“云城啊?”
“嗯。”
“这会儿太忙了,您自己找找呗,就在那边,总共也没几封。”
“好。”贺瑾时转过身收了笑,就开始在货架上翻找。
从头到尾翻了两遍都没有见着,人挤人的地上都掉了一封,也不知道从哪一层货架上掉出来的。正要去捡时,先一双手伸出来捡走了。
“这是我的。”
一个半大的孩子理直气壮,贺瑾时笑了笑就当没在意。转身时孩子的声音在脑子里又过了一遍,他回想起地上那一抹黄色的信封,上面那两个字似是春生。
春生?
春生!
怎么可能是春生!
贺瑾时怀疑自己刚刚是不是酒喝多了,或者是不小心喝了老付手里的酒,要不然怎么会眼花。刚刚浮现的一抹悦色顿时消失不见,他是不是……
是不是太想春生了……
这么些年过去了,他是没有放下春生,四年前那个荒唐的夜晚一直萦绕在他心头。无数次他都后悔了,春生那么要面子的人,他就让春生那么出去了。
这怎么不算是一场羞辱呢。
那时候的春生才十八岁,四年过去了,春生也不过才二十二,还没有自己当年遇见春生的时候年纪大。
春生在哪,在做什么,过的好不好,贺瑾时太想知道了。
没有春生的日子,每一刻都像是煎熬。
贺瑾时没拿到信,失魂落魄往外走,迎面撞上一个中年妇女。清脆的破碎声落在脚下,是一块镯子,顷刻间碎成了两半。
“诶呀,你这人怎么走路的呀,不长眼吗?这下好了吧!我的镯子都被你撞碎了。”女人话语里都是责备和焦急。
贺瑾时悠悠回神,望着地上碎了的物件愣愣出神,半晌才伸手去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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