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镯子你得赔我!”女人理直气壮。
“好。”贺瑾时淡漠应着,“我帮你修好。”
“修好算怎么回事?不行,你还得赔钱!”
“好,改日将损失一并带去夫人府上,这镯子我就先拿去修了。”
贺瑾时拖着无精打采的身躯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万家的宅子上,能修这东西的手艺怕就只能是万世安万老爷子了。
方文清没请动的人,叫贺瑾时给办成了。万老爷子虽然没有在文物所挂职,但是干的活可没少,贺瑾时偶尔也经常往这边跑,也算是当孝敬了。
贺瑾时敲了敲门并无回应,就往里走了,迎面正撞上万老爷子了。
万老爷子高着嗓子道:“噢,是文物所小贺主任来了啊。”
贺瑾时皱着眉,缓缓道:“万叔你这又是唱哪出啊,小点声行不行,我正烦着呢。”
“怎么了这是?”
“这玉镯还能修好吧。”
万老爷子笑笑,接了过来,“我看看。”
“能修吗?”
“能啊。”
“那成,又要麻烦你了。”贺瑾时一点没有要麻烦人的自觉。
“什么时候要啊?”
贺瑾时一想起这些糟心事就烦躁得不得了,颓着样子,“当然是越快越好了!”
万世安掂量着手中的碎件,“你小子是想累死我是吧。”
贺瑾时眼神没在万老爷子身上,四处扫着当没听见。
“等着,我放了它,回来咱俩喝酒去。”
“噢。”
万世安走了,贺瑾时又道:“其实我今天已经喝过了。”
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的,没头没脑的。
哐当——
内堂里传来一声响,贺瑾时听到了,偏着头往里看。万老爷子这还有别人?
不可能吧,要是真有客人,老爷子就不会跟他说要上街喝酒的事。而且虽然说这些年万家的日子是好过一点了,但是真正打心眼里接受万家的人并不多。
人们大多是人云亦云。
贺瑾时朝里间一步步走过去,屋内早没了动静。
“小贺!”万世安回来了,叫住了鬼鬼祟祟的人,“去里面干嘛,走啊,上十三斋喝酒去,再晚点人就多了!”
贺瑾时应了一声,随口道:“我听着里面有声音。”
“噢,可能是哪来的野猫吧,我都见着好几回了。”
“哦。”
“喵~喵~”
竟真的是野猫崽子。
贺瑾时走到万世安跟前,伸手丢了他手头的烟,“还抽,迟早得抽死。”
万世安哈哈大笑,边走边说:“我这把年纪的老头子,还担心这个!”
“这把年纪怎么了,也没看见你把手艺传下去啊。”
“那叫声师傅,再磕三个响头,我教你。”
“我没那本事,只会看,不会捯饬。”
“很简单啊,你都会看了,那不正是一把好手,别人想学还没这天赋呢。”
“谁想学。”
万世安埋汰道:“你不学无术,还当人人都跟你一样啊。”
“我哪有不学无术?”
“那我教你?”
“不学。”
“这不得了!”
大街上吵吵嚷嚷的,周围大多是人们的欢声笑语。
当晚上贺瑾时就陪着万老爷子喝了个痛快,将醉醺醺的老爷子送回了家,自己也回去了。
走到半路,又听见路边的野猫崽子叫唤,他心里痒痒的。蓦地想起之前春生在床上的时候也被他逼得这样叫过,不知是怎么了,今天格外想这个人。
四年来的日日夜夜,原以为时间会慢慢将一个人遗忘,贺瑾时原先也是这样安慰自己的。现在看起来,他好像是错了。
当初,是他赶春生走的,现在,又无比想念他。
他也是够混蛋的!
贺瑾时半路折了回去,从墙角翻进了万家老宅,进到白天去的那间院子。
一盏灯浅浅亮着,半开的窗子透出大半人影,手边是一幅还未画完的画,画上依稀是一个女子,手腕上戴着的镯子颜色和今天他送过来的颜色一样。
贺瑾时撑开窗子,按捺着心头的激动,大方叫了一句“春生”。
春生手上的笔停下了,晕染出多余的墨水,他慌忙放下笔擦了擦就转过身来。
两两对望间再没有多余的话,时间也像是静止一般。
“不请我进去坐坐吗?”贺瑾时觉得今天真是喝醉了,才会说出这么不着调的话。
春生也回神了,当即快步走过去开门。
贺瑾时原本想着他会吃闭门羹的,春生不待见他是应当的,毕竟他当初做出那样伤害他的事。
谁料一开门,春生就紧紧抱着他不撒手。
贺瑾时倒是手足无措了,缓缓抬起来的手一时间没放到春生的背上。
他不敢。
“贺哥。”
四年了,这个称呼还是如此熟悉,如此让人心乱如麻。
贺瑾时便再也顾不得什么了,“春……”
刚想张口春生就吻了上来,贺瑾时胸腔里的沉睡的火一下全点燃了,反搂过人压在门后。
贺瑾时眼瞅着人窝在他怀里抖了一下,害怕似的。
这场景,很像他们分别的那天。
难怪。
贺瑾时小心翼翼圈着人,似是安抚。
过了一会儿听见怀里的人颤抖着张口:“我、今天看见了你了,就在这间屋子里。”
“我知道。”贺瑾时。
贺瑾时去摸春生的脸,比起以前是少了些幼态,还是一样的清瘦,他缓缓求证心中大胆的想法,“这些年,你是不是一直在万叔这?”
“是。”春生抬眼看人时,哽咽道。
贺瑾时猜到了,心里五味杂陈。他一直心心念念的人原来一直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一直就在他身边,陪着他待在让人伤心的地方。
“你是怎么知道的?”春生问。
“不,我不知道。”贺瑾时搂着怀里的人,轻声细语,“我要是知道我早就来找你了,我很后悔,当年……”
春生的手抵上贺瑾时的唇,不让他说了。
“都过去了。”
缠绵的吻交换着彼此身体里的灵魂,不知道在风吹过山岗的哪一刻,他们就都与炀山、与自己和解了。
—全文完—
第21章 后记一 苏志荣
“哟,这不是春生吗?”
下了早班的苏志荣花了一回大钱去十三斋吃饱喝足了一顿,摸着夜的初黑往家走,路上遇见一个他也没想到的人。
春生。
“怎么,春生?!”苏志荣晃着虚浮的脚步上前拦住,“抱上大腿了,现在就这副德行了。”
苏志荣嗤笑道:“你倒是能耐。”
春生往旁边侧了一步,可是没能躲开。天色不早了,他得快些回去了。贺哥还在家中等着他,他得回去,越快越好。
“麻烦你让开。”春生没什么表情地说。
“我要是不让呢。”苏志荣不怀好意,“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贺瑾时比我们想象中的还有钱吧,你看看你这一身行头,比咱上班的公职人员穿得还要好呢。”
春生不自觉瞥了自身一眼,身上的衣服像是被雨水打湿了黏在身上一样难受。
“贺瑾时那个冤大头也真是舍得,随随便便就是一个大方出手,你是他什么人啊,他凭什么要给你花这么多钱啊。”
春生还没来得及说上话,就听苏志荣又张嘴,“对了,刚才说了,贺瑾时是大款,有钱的冤大头。”
话语里满是不屑。
“用不着你管,我要走了。”春生冷冷道。
苏志荣攥着春生的胳膊,就是不让人动,“着什么急啊,我刚好还有事找你商量呢。”
春生看着苏志荣,默默打量着,“什么事?我不觉得我和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苏志荣笑道:“春生,你可真会过河拆桥啊,你忘了你是怎么攀上贺瑾时的了吗?”
春生身体一抖,往后退了一步。
苏志荣的逼问还在继续,“怎么,你能跟别人合谋,去骗贺瑾时,怎么换了我就不行?我是比陈达下贱一点还是怎么的?”
“我没有。”春生否认了。
“没有?”苏志荣哈哈大笑,“陈达那个人嘴上可没个把风的,他都跟我说了,你怕不怕有一天这件事会传到贺瑾时耳朵里。”
“我没有。”
“说的好听点,你那是半推半就,可是说难听点你就是始作俑者,除了贺瑾时,大家都是知情者。”苏志荣的笑声不止,质问还在继续,“难道不是吗?”
春生半边身上的衣服都被冷风吹的摇晃,这种被拆穿曝光的时刻一点都不好受。
他真的骗了贺瑾时吗?
明明他也是被逼无奈的那个人啊,他根本没有多余的选择。
如果贺瑾时那天不出现的话,他可能当场就死了,对这个世界当真是一点留恋都没有。在这样受难的地方,他挣扎的灵魂都在叫嚣,可是就只剩下了无望。
“对了,你怎么会在这条路上,这个点你不应该在镇上最精致漂亮的小院里吗?贺瑾时刚把你带回家,不至于这么快就把你赶出来吧。”
春生尽力抛开那些难听的话,“跟你没有关系。”
“只要你帮我把这件事办成了,我就再也不找你的麻烦怎么样,大家还是朋友。”苏志荣挡在人跟前,一定要一个说法似的。
“无论你想做什么,都跟我没有关系。”春生说。
“春生,你别给脸不要脸。”
春生往边上绕了一步,苏志荣还想去扯,春生害怕极了,使劲将人往后一推,直接将苏志荣推到了树上。
趁着这空档,春生立即跑开了。等到一口气跑到了街口,就发现家里的灯已经亮起来了。
贺哥已经回来了!
春生喘匀了气重新挪动脚步往家走,一踏进院子就看见贺瑾时在门阶上抽烟,他带着笑喊了一声,“哥哥。”
下一秒,那俊朗的眉眼就朝他投射过来,很温馨的一句话落到了春生心上,“回来了。”
春生顿时放下心里的石头,贺哥什么都没有问,他也不必再去想什么措辞了。
他去修了那块狼山云纹砚,想等修好了再拿给贺哥。这种隐秘的感觉确实让他觉得有些别扭,不太敢去看贺瑾时温热的眼睛,就又叫了一声,“哥哥?”
贺瑾时明显是有话要问他的样子,他又看到地上还未冷却的烟头,似乎还残留着贺哥指尖的温度。
“快进去吧。”
“好。”
“哥哥!”春生一声惊呼,叫醒了沉睡的夜。
他被贺瑾时打横抱了起来,猝不及防。
贺瑾时转了笑边走边说:“羞什么,又没有别人。”
春生感受到贺瑾时圈住他又逐渐收紧的手臂,源源不断的温度都从有力的肌肉上传了过来,驱散了他从外面带回来的寒气。
春生也勾着贺瑾时的脖子,看出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担忧,他贴心道:“哥哥,你吃饭了吗?我给你做饭吧。”
这是他的一份心意,他能为贺瑾时做的不多,有一个算一个。
春生听到贺哥贴在他耳边说:“现在,不吃饭。”
春生不明所问:“那我们上楼做什么?”
“做/--爱。”
春生一下子紧紧抓住贺瑾时的肩膀,垂眼说不出来一句话,只能听着汲汲的脚步声踏在楼梯上,又转向那间他不怎么去过的卧室。
今晚不仅仅是他不正常,贺哥也是。
可是春生不在乎,贺哥对他很好,贺哥做出的决定永远都是对的,而他能做的就是无条件相信贺哥。
贺哥很好,不仅是人好,各方面都很优秀,那是他一辈子可能都不会接触过的所有。
他,应该珍惜这个和贺哥亲密接触的机会。
不适应也是真的,贺哥今晚的反常,有点吓到他了。他张口道:“刚才我在门口看到喵喵了,它还叫了好几声。”
是贺瑾时常喂的那只野猫。
“哦?”贺瑾时戏谑了一声,还是没停下身前的动作,春生像是说了个寂寞,索性也闭起嘴来。
他刚才叫贺哥关了灯贺瑾时也不肯,就像是故意折磨似的,春生也觉得就是,像是故意惩罚他不听话到处乱跑。
“那猫儿怎么叫的?叫两声我听听你学的像不像。”
春生一下子羞红了脸,这怎么叫得出口,尤其是在这种时刻。他把脸埋进枕头里当没听见,滥竽充数就敷衍过去了。
没想到贺瑾时却是没完没了似的,一直揪着这个不放,硬生生磨着他,一定要捉弄他似的。春生喘着气实在抵不住了,虚虚地叫了两声。
“大点声,没听见。”
春生实在没辙了,转过身凑到贺哥唇上,伸出舌头轻轻舔了一口,呜呜咽咽叫着“哥哥”。
“小色猫。”
春生又急又羞,贺哥都这样埋汰他好几声了。他才不是,才没有那么色,倒是自己被欺负得又哭又叫还只能由着哥哥在他身上胡作非为。
春生觉得,这大概就是宠溺时的放肆。
要是一直能这么放纵下去就好了,他把头靠在贺瑾时胸膛上,整个人依偎在贺瑾时怀里,“哥哥,你会走吗?有一天离开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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