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吞花(近代现代)——阿相

时间:2025-03-05 08:38:44  作者:阿相
  他拒绝得有些生硬,男人没有气馁,招手说:“那我请你一杯。”
  虞连止住他的动作:“谢谢,我酒量确实不佳,浅尝就好,不准备喝多。”
  那只修长白皙的手在眼前晃动,又很快往回收,男人嘴角浮出暧昧的笑意:“其实喝多也不要紧,有人接应就行了。”
  他试探地问:“你呢,一会儿有朋友来接你吗。”
  “我不需要,我也不会让自己喝得很醉。”
  虞连大概感受到这杯调酒的后劲了,会让人感到头疼,以及出现不耐和暴躁的心情。
  他低头用力吮了两口,杯子很快见底。他不欲久留,但对方显然没有识趣的意思。
  男人还在身边追缠:“其实偶尔的放纵没有什么不好,Geraint的调酒品味很好的,你可以尽情品尝一些和平时不同的味道,只试过低度数的果酒那太可惜了。”
  虞连半边腰肢都在抗拒地往后撤,男人依旧能不依不饶地欺上前:“没有朋友来接也没关系,我会看着你的。”
  “试试?”
  妈的,有病。
  虞连在心里飙了句粗话。
  额角浮出两根青筋,他不耐烦地松了松衬衣领口,准备扫码付款,立即走人。
  鱼没钩住,眼见要溜,男人觉得不甘,遂也起身追出去两步:“干嘛这么着急回去,不留下喝两杯吗?”
  虞连脚步一顿:“去看看江景,会比喝酒有意思得多。”
  男人拿起他的挎包,有同行的意图:“今天秋风正好,我也觉得很适合散步休闲,放松心情,一起?”
  虞连回头看着他,脸上微微挂笑。
  “你知道我今天为什么过来喝酒?”
  男人眯了眯眼,想伸手去勾他屈起的臂弯:“我愿意听听你的心事。”
  “因为感觉受到了欺骗,被人摆布设计了。”
  虞连手斜插在衣兜里,兜里藏的锐器翻出半角来,好像是刀。
  “扶光江江景很好,前段时间江边发生的两起失踪案件给了我灵感,我觉得今晚是行动的绝佳时机。”
  清吧门前的背景灯光晦暗得过分,他微笑朝男人走近一步。
  “你似乎也对此很感兴趣,要一起吗?”
  搭讪的男人紧张地一下躲开,跑进门里去,虞连侧目,从玻璃窗里看见他惊恐地往后缩了缩脖子,嘴里嘟囔了句神经病。
  虞连于是只身走了。
  他沿着扶光大桥往西,桥上行人摩肩接踵,几乎不受之前的新闻影响。
  虞连拿出衣袋里的美工刀大小的黑色设备,这当然不是什么报复行刺的锐器。
  昨晚的这个时候,小张正把这个设备拿给他。
  “反追踪器,你大概会用得上,对方接近的时候就会有反应。”
  他错愕又茫然:“真的有人在窃听我吗?”
  小张敲了敲拆开一半手机的外壳:“确实被植入了监听的芯片,还附带了位置锁定的功能,军用的,整得挺高级,不过这个需要拿到本人手机才能操作。”
  “是内鬼啊。”
  他意味深长看了虞连一眼。
  虞连抿了抿嘴唇。
  “能知道是什么时候植入的吗?”
  “不久前。”
  小张告知他一个大致的时间。
  虞连沉默一下:“还有一件事,我之前收到的那条短信号码,能查出发件人大致的位置信息吗?”
  小张吹了声口哨:“能,而且发件人所在的区域和追踪你的ip活动范围基本是一致的,大致上能确定是同一个人了。”
  “我想看一下他活动的区片。”
  鼠标滚动,电脑屏幕上平港的地图无限缩小,停留在一小块范围内。
  虞连喉结艰难地往下咽动。
  “手机的这个芯片要帮你拆掉吗。”
  “……留着吧。”
  虞连从回忆中抽身出来,小小一块反追踪设备逐渐握得发烫。
  两个红点移动到一块的时候,就说明那个人站到你眼皮底下来了,小张最后说道。
  虞连手扶着大桥栏杆,鳞次栉比的大厦高楼在江面投下五彩斑斓的倒影,水波粼粼,光影潋滟,无数镜像在涌动中扭曲成斑驳陆离的水彩线条,像酌野墙上一幅幅抽象杂糅的西方壁画。
  躁动终将爆发于沉默。
  程曜匆匆赶到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幕。秋意渐浓,天空飘起小雨,虞连穿着薄料的长款风衣,两手斜插在兜里,晚风撩着他的衣摆,带起些城市夜里的冷意。
  虞连在灯和雨雾下的侧影,又美又疏离。
  他刹住机车,猛地摘下头盔,额头布着细密的热汗,一滴汗珠沿着他下颌往下滴,落在他宽大的T恤领口里面。
  两个相距甚远的红点终究靠近,密合,停在一块。虞连口袋里的侦查器嗡声尖叫起来。
  他看见程曜长腿一迈,大步朝自己跑来,眼神依旧真诚热烈。
  “连哥,偶、偶遇。”
 
 
第44章 你的目的是什么
  虞连恍惚一下,他才想起在酌野的时候打开过手机付款。
  距离程曜监听,到从家里赶过来,时间刚好。
  虞连头皮一阵发麻,他背手,紧紧捏着栏杆,背对江面倒退了一步。
  他大衣上沾了好多细密水雾,程曜皱起眉,连哥,怎么不躲呢,一会儿雨就大起来了。
  他说完便去拉虞连,还不忘提防地左右环顾一眼,像在警惕什么多余的人。
  他也没有带伞,只好伸手一遮,宽大的手掌覆在虞连头顶,试图给他挡一挡雨。
  虞连眼前投下一片阴影,鼻间能嗅到对方身上干净的沐浴露的味道。程曜来的时候大约十分匆忙。
  “怎么不说话啊,我白天也没有见到你,打电话也不回,我可担心你了!不过还好,我今晚……在附近的球馆打球,路过桥上这里,刚好碰上了,哎哥你说,我们是不是很有缘!”
  程曜嘴里絮絮叨叨:“怎么会忘了带伞呢,明明我昨晚才给你发过天气预报的,我太笨了,早知道开车过来了,不过开车可能会赶不上……”
  他细碎的话搅得虞连思绪一乱,心中闷痛。
  虞连垂下眼帘:“为什么会担心我?”
  “为什么会赶不上?”
  他连续发问,程曜愣住,很快扯出个笑:“前些天跟哥喝酒,你不是心里闷闷的,有心事嘛,白天工作也不在状态,我就挺担心的。”
  “还有,那个……”他挠了挠脖子,小小声说:“我都一天没见你了,怪挂念的。”
  虞连突然抬头。程曜眼里光影交错,明暗斑驳,他的身影在眼睛中央。
  程曜叫他看得呼吸一紧,齿关轻轻合在唇瓣上:“嗯?哥,怎么了?”
  虞连迟疑不定。
  片刻,他艰涩说道:“小程,你大概是个很高明的人,我都区分不出什么是真话什么是谎言了。”
  “我没有骗你啊。”程曜低头,踮脚在地上偷偷画了个圈,就是有些不好意思。
  他心说。
  连哥嘴唇上有酒味,甜滋滋的,想亲。
  程曜心头一跳,在过分的心思发酵之前,赶紧挽着虞连的胳膊往自己的机车上带。
  “先回去吧,一会儿雨要大起来了!”
  虞连站着没动,程曜没拽动他,诧异地回过头。
  “从我这只手机开机,到你赶来我面前,将近五十分钟。”
  “你从你居住的地方,到开车过来扶光大桥,时间刚好对上。”
  “程曜,你还要继续骗我吗?”
  程曜意识到了什么,瞳孔骤然收缩,他怔了一下,猛然伸手去拉虞连。
  虞连的脚步越退越后。
  “你几乎是在这只手机打开的第一时间,监视,窃听,追踪我。”
  “发送那张指向不明的照片给我的人,是你。利用窦杰引导我在酒店一步步发现陆淮川丑事的人还是你。”
  虞连眼里凝固着今晚深稠的夜色,他从衣兜里拿出那支设备,此时设备屏幕正闪闪发着亮光。
  两个红点碰撞在一起。
  他面无表情地抬头看程曜。
  “你的目的是什么?”
  程曜眼瞳震颤,视线紧紧锁着虞连,他喉结上下滚了滚,几次三番想要开口解释,但最终无言。
  虞连与他互相僵持。程曜眼睫轻轻蜷动,目光在他身上眷恋地游弋。他试图去碰虞连的袖口,姿态放得十分低微,像面对情人质问时无条件的妥协。
  程曜声音低哑,轻叹一声:“是你啊。”
  虞连眉心微紧,将简短的三个字翻来覆去地想,也不能明其深意,手被程曜轻握着,一时都没想起要去撇开。
  程曜自嘲地笑了下:“我早知道连哥很聪明的,是我太笨了,还妄想瞒你再久一点。”
  “哥现在一定很生气吧。”
  虞连沉默许久:“我大概能猜到。”
  程曜立即又紧张起来:“你……早就知道……”
  “我试图把你的目的往两个方面想,好一些的和坏一些的,但结果只是糟糕和更糟糕。”
  程曜疯狂地往下吞着口水,哑声说:“你说,先说好的。”
  “这要我怎么说,”虞连苦笑,“我想藏着掖着的那点事,你知道的一清二楚,程曜,你对我真的太残忍了,这和把我衣服和脸面扒了扔在地上有什么区别。”
  程曜牙齿和嘴唇都在抖:“我知道错了,哥,我错了,你原谅我……”
  “为什么这样对我啊,”虞连无力地垂着肩,一句一句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早就知道我的取向了吧,也知道我和陆淮川的事,你如果想为我出头,大可以大大方方地告诉我,陆淮川是个私生活混乱的渣男,为什么要绕那么大的圈子去监视我,看我失魂落魄的丑态会让你很痛快吗?”
  程曜错愕不已:“不是,连哥,这不是我的用意……”
  他手上握得越来越紧,虞连回过神,一把推开了他:“你这样做是为了我好,为了让我看清陆淮川的本质,这是我能给你想到的最体面的借口了。”
  “可就算这样,也有很多地方解释不清楚。”虞连再抬起头,眉眼都变得锋利,“我想这都是我自作多情而已,监控别人的目的只会有一个吧,你也在监控着陆淮川,不是吗。”
  “你是谁派来的,在和谁对接,是同行吗?云贡,君兰?寻青的规模不算很大,这种大厂的肮脏手段都用到小公司身上来了。”
  “目的是什么,你还拍到了什么,想借此警告我们什么?最终又想要得到什么?”
  程曜被一连串的逼问整得不知所措,现在的虞连太混乱了,太破碎了,叫他心疼得要命。
  他话说得磕磕巴巴,话里还夹杂着一些委屈:“不不,哥,你往好处想想,我倒也没那么坏……”
  “那还是坏。”
  尼格罗尼的后劲在胃里发酵,利刃一般,挠着虞连的肺腔,心肝。
  虞连嗓子眼都冒着火气,他咬牙切齿:“程曜,我们虽然认识的时间不长,可我是真的把你当很好的朋友。”
  “可你为什么这样对我!”
  头顶的路灯年久失修,灯线短路,一瞬失光。雨势渐渐大起来,糊在虞连镜片上,程曜焦急的面孔变得晦暗,遥远,模糊不清。
  虞连抹了把脸,表情恢复冷静。
  他感觉到自己方才的歇斯底里,也意识到现在才来谈感情,真是廉价到死,未免丢脸丢到家了。
  “抱歉说了些废话。”
  “程曜。”
  他冰冷冷地叫对方的名字:“不管什么理由,你去监视我,监视陆淮川都是违法的,我完全可以起诉你。”
  “至于我那些乱七八糟的私事,”他想起,胸口还是不免一阵疼痛,忍不住皱起了眉,嘴角抽动着,“就当给你看笑话了。”
  他摘下镜片擦了擦,低下目光,勉力维持着一丝平静:“希望你尽快把工作交接完,去人事部主动请辞,这件事就到我这里为止。”
  “什么啊……”
  程曜牙都咬碎了,他脑中一嗡,掐住虞连的肩,虞连被他逼得痛哼一声。
  程曜眼眶发酸,雨雾扑着他的脸,顺着他的眼角眉梢直往下淌,水珠抿进嘴里,咸的。
  “我、我是有很多不可告人的心思。”
  “可是我大声说起来,肯定会吓到你的。”
  他喉中哽咽,不知所措地向对方辩解。
  “我有个很喜欢很喜欢的人,我不想他受到哪怕多一点的伤害。”
  “结果到头来,我还是害他伤心了。”
  “我真的该死。”
  他懊悔不已,顺着虞连的风衣慢慢下滑,牵起他衣袖下纤白瘦弱的一只手。
  他半跪在虞连身前,嘴唇哆嗦着,吻在虞连手背上。
  虞连震惊地张大眼,用力挣扎。
  程曜箍住了他。
  “我知道错了,对不起。”
  “这种感情让我盲目,我好贪心,对他的占有欲膨胀到要把他完全吞没的地步。”
  “我也知道我很可怕,对不起,哥,对不起。”
  虞连脑中一片浑噩,程曜揽着他的腰,连声道歉,一边表白,又一边乞怜。
  “原谅我一次,好不好。”
  程曜捧起他的双手,柔软的唇瓣亲吻他淌水的冰凉的指尖。
  虞连指节一阵酥麻,四肢百骸都像过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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