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们如今的圣上,在听闻江意秋起兵造反之后,当场口吐鲜血,跟着便失去了意识,太医院如今个个焦头烂额,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上。
第82章 齐轩
几日不见雨点的皇城终于下了雨,现在朝廷中的众人日日盼着下大雨,不至于整天提心吊胆。
皇上已经昏迷了整整三日,好在御史台肃清奸细一事很是顺利,各地巡查官员传回消息询问这一批人要如何处置。
徐章甫扶额,“都不知道这些人这几年都干了些什么,是不是要押送回来审问一遍?”
江蘅摆首,“皇上还是未醒,不如让在下做了这个决定,毕竟如果对方还留有后手,那随时可能会卷土重来。”
“这么多条人命,若是错杀,江大人你,可就要背负不小的罪名了!”徐章甫的手在桌案上轻拍两下,连带身体也跟着前倾。
“可是放着这么多人终究是个隐患,既然他们选择做了不义之事,就应当想到后果。至于罪名不罪名的,御史台本来就是个遭人记恨的,不多这么一条。”
江蘅说这些话语气很轻松,似乎是真的毫不在意,眼睫低垂,恭敬的模样与他的坚定一致如一。
徐章甫的脸色有些微变:“这么年轻,为何选择了这条路?”
半晌,江蘅没有作答,抬眼笑弯了眼睛,“大人,路不同却也可以共谋,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便就不在意用什么法子。”
闻言,徐章甫抚着自己的胡子大笑,又抬臂示意共用茶水,朗声道:“你说得对,倒是我糊涂了!”
淅淅沥沥的雨点打在长生殿的飞檐上,清脆的叮当响怎么也闹不醒榻上的人。
太后满脸愁容地坐在榻沿边上,拿着布巾给禾苑擦额头上的汗珠,眼里都是心疼:“皇儿,你醒来看看母后好不好?”
小年也是不眠不休守了三日,可禾苑丝毫没有要醒来的迹象,就连李念慈这次都束手无策。
本就是中毒之人,一时急火攻心差点就进了鬼门关。
张百泉跟李念慈硬是使出了浑身解数才把人救回来,目前没有生命危险,但两位大夫也是无奈,“能不能醒来全看他自己,况且身上的毒也仍未解,这个时候也没法给他用药,情况太糟,还是早做准备吧……”
小年一听这话就急了,“什么叫早做准备!我不相信!肯定还有办法的!一定能醒过来的!”
太后这几日更是以泪洗面,头发都愁白了多半,银丝一缕接一缕地显现,额头上的皱纹也逐渐分明。
“娘娘您去休息吧,有我守着也没事的。”
小年揉了揉眼睛,给太后递过来杯热茶。
“好孩子,你是个细心的。”她接过茶搁在了一边,“哀家就是想陪着他,这孩子从小都习惯了清净,现在好不容易他不与我推辞了,这做母亲的,可不得好好陪陪……”
许是操劳过度加上心思郁结,她眼前一阵阵发黑,小年看脸色不对,连忙朝外边喊人进来。
“扶娘娘去休息!”
小年正色道,也跟着去搀人,同两个侍女将她送走,在殿门口又再三嘱咐道:“下雨路滑,你们小心着点。”
寝屋里有一声声呜咽,破碎不堪地从喉间溢出来,犹如刀绞般的痛楚一刀刀剜在心间,依稀能听清榻上那不省人事的在一遍遍呢喃着:“江意秋……”
被困在梦魇中的人醒不过来,溺在黑不见底的深潭中无人相救,无梦可托。
小年回来路上灵机一动别去了后边的院子,不是李念慈的小院,是大殿内另一处新建的庭院。
面积比一般的小院要大很多,虽然不常有人去,但推开门放眼望去皆是一尘不染。
两边栽着花草幼苗的走廊下挂着几处火红的灯笼,只是些许暮色之下没有点灯看上去有些落寞。
他走过廊下,推开那扇楠木门,里面琳琅满目的珠玉首饰瞬间尽收眼底,在微光下熠熠发亮,小年啧啧两下,自言自语一句:“殿下给准备的这聘礼也算是当世之奇观了。”
走过几大架的首饰,后边儿的到顶衣柜更是繁复夺目,为了准备这一大面墙的衣裳,丝织坊的老板可没少下血本。
江府出事后不久便失了火,禾苑为了抢江意秋那几件心爱的衣服和玉佩差点把自己都送进了火海。
“我记得……江公子的喜服当时应该是被殿下拿回来了的。”
小年在里面翻找了一会儿,终于在角落里找到那件被烧了个衣角的大红色喜袍,抱着衣服把门掩上又径直回到了禾苑的寝殿。
听昭阳同他讲过江意秋日日将禾苑的那套喜服抱在怀里睡觉,他方才脑子灵光一闪,想着或许这法子还真有可能让禾苑醒过来。
他小心挪了过去,一时没注意,靠近了才听见低声的呜咽,枕头上早都被泪水打湿了两大片,耳朵上还挂着泪珠将掉未掉。
小年心里也觉得一阵难受,俯身将那叠好的喜袍给塞进了锦被中,而后只能静观其变了。
檐角的雨水滴滴答答响着,声声入耳,小年靠着一旁的木椅开始打盹儿,窝在榻上的人下意识地攥紧了那火红色的衣袍,嘴里喃喃的低语也渐渐慢慢消失。
只是眼角的热泪更加收不住,直往下淌。
“江意秋……秋……”
群山环伺的山谷之中,昭阳一行人摸到了一处偏僻的山脚下,再没法往前,毕竟身后跟着千万兵马。
派出探查的五六个人回来说前面就是处存放粮草军械的营地,把手比较森严,江意秋预料的不错,那潜伏在各州守卫军里的人,寻机偷偷挪用军饷再简单不过,毕竟这些年哪里有巡察御史前去察看。
积少成多也能攒下一大批军粮,难怪这几年西戎的攻势都不如以往,每每都是如潮而退,原来是在等此次的良机。
但他们可能永远也无法想到,江意秋的嗅觉会灵敏至此。
昭阳嘴角微微上扬,“让我们掏了老巢,看他们用什么跟我们打!不知道齐轩那小子收到信没有,这一战注定是要哀鸿遍野,他终于能尽兴一次了!”
咸阳边关交界处,有一道抵御西戎侵犯的高墙,墙外不远百米就是大漠黄沙,被风一卷就能被淋个满头沙子。
那足足围了有五百米之宽的墙对抵抗西戎人的攻势起着关键作用,故而在修建之时就足足用了好些上品大理石,一般的投石机还真砸不破。
“齐轩!你站在那里做什么?不要命了吗!?”
高月玥望见少年的身影立在高墙之上,而对面是千军万马踏起的漫天黄沙。
对方的箭矢才刚问候过他们的木铁盾,依照前几日的经验,马上对面就要开始下一轮的进攻,齐轩却直挺挺地站在了上面,凌厉的双眼直盯着几百米之外的那首领的位置。
“齐轩!”
高月玥有些慌了神,扯着嗓子高声喊他,又不知道这小子今日怎的突然如此一反常态,分明前几次配合都算默契,今日却像是着了魔一般奋不顾身往前冲。
“你给我滚回来!”
对面的第二波箭已经蓄势待发,齐轩眉毛都拧到了一起,捏紧的拳头带动骨头发出响声,却在城下双方将士刀刃交锋的一片刺耳中显得微弱不已。
齐轩终于回忆起来那张可恨的脸,自己年幼无知非要来大漠看黄沙,却碰巧遇见西戎士兵,连累自己的生身母亲在此遭难,那是他这辈子都没法越过的坎。
一时气血上脑,任何声音都被自动屏蔽在外,他只有一个念头:他一定要手刃了那个人!
“月玥姐!我先上!”
齐轩抛下这么一句话,纵身一跃消失在高月玥的视线。
“你小子记得给老娘活着滚回来挨打!”
他捏着一把红缨枪,甩动手肘,击飞了朝他射过来的箭羽。
高墙之下的将士们像是早已准备就绪,等待少年的降临,继而紧随其后在两军交战的最前方冲锋。
齐轩眼底冒火,逐渐染红了眼眶,他启唇高呼。
“将士们!今日一战,我们扬名!”
紧接着,身后响起雷鸣般的怒喊:“视死如归!”
两军相碰,血的味道霎时扑散疆场,齐轩的目标只有那后边的首领人头,红缨枪在手中犹如闪电般快而准,黑色的骏马载着年轻的少年毫无畏惧,一人一马杀红了眼。
天空忽然乍起一声闷雷,而后只见一道闪电亮穿乌云,阵阵炸雷紧随其后,冬日里的雨几乎都不大,但落雨前的阵仗可不小。
这么几道雷劈下来,将士们的耳朵也受不了,齐轩的胸口仿佛都被震到发疼。
但老天爷似乎也都是向着他,雨一旦下起来,对面的投石机就根本没法移动,准备的火油也用不了。
齐轩摸了把脸,被雨水浸湿的额间碎发结在一起,身后厮杀声混杂着雨声,他举起滴着血水的红缨枪,众人的气势瞬间高涨。
他回身望了一眼带兵冲过来的高月玥,抿唇一笑,紧接着就驾马直冲身后那首领而去。
雨没有停过,血一直在流。
长生殿被死寂的平静笼罩着,又一日过去,榻上的人眼睫抖动几下,小年惊喜地大吸一口气,期待地望着禾苑的脸。
第83章 冷言
绮罗镇附近的山火也因着落下的冬雨被彻底扑灭,孙清越一行人脸上一个比一个狼狈,黑不溜秋的碳灰就差把一双眼睛也都给糊上。
原本是要尽快赶回皇城复命的,这会儿又收着传来的消息,说皇上昏迷不醒,御史台发来密函,命各州守卫军首领将查出来的奸细统统就地斩杀。
“就地处决,当真是好果决。”
孙清越感慨,长阳守卫军中未曾查出这种卧底,这也不奇怪,长阳地处大靖最南边,也无接壤西戎的要地,自然敌方也就不屑于在此穷乡僻壤安插什么眼线。
他捏着密函,让其还给军中的监察御史,又拉住人问了一句:“皇上可无恙?”
手下拧眉,语气低落:“似乎不是很妙,金銮殿上听闻江意秋起兵造反,当场就急火攻心吐了好多血,昏迷了好几日了,暂时还没醒。”
“太医院那么多人都是吃白食的吗?”
孙清越也有些着急,但拿这事儿也没辙。
但他这会儿也不急着回皇城了,左右回去也是被那些朝臣们看不起,自己跟自己父亲对着干,朝上的老头子们谁都要明里暗里骂他一句:“不孝之子!”
兄弟们日夜不歇地灭火,他寻思着救火这事儿大家伙儿都有功,回小镇上买点儿羊肉牛肉什么的犒劳一番,明日再动身回去。
可这一等,就等来了不速之客。
这个时节的夜里,月黑风高的时候偷袭再适合不过了,况且绮罗此地密林遍布,隐匿其中难以被发现。
孙清越的营地扎在那私炮坊周围,几个巡夜的小卒整整齐齐围着营地周围察看,却都倒在了高大的古木旁边。
打盹儿的人一不留神也被敲昏了头,躺在地上像几条死鱼,风吹雨打也醒不过来。
远处的冬雨也仍旧在下,齐轩脖子间淌着汗水,被雨水冲刷到之后流到伤口里也不觉得刺痛。
他喘着粗气:“怎么还不撤兵!阳哥是还没成吗?”
话音刚落,马上就见着那首领旁的手下面色焦急地冲他说了什么,很快那首领呼了一句齐轩听不懂的西戎语,两旁的士兵便有往后退的迹象。
齐轩立马朝高月玥提声喊道:“月玥姐!就是现在!”
那边儿得了信儿,众人气势高涨,齐刷刷地拎刀冲向正在收拢队伍的西戎大军,后方那咸阳守卫军的将领也早已准备就绪,抬手便是万箭齐发,如流星般射向黑压压的西戎大军。
高月玥一晃神的瞬间,齐轩没入了人海之中。
几个时辰前,昭阳已经对着西戎的粮草营地束手无策了半日多,江意秋只交代控制住对方的粮草即可,但现下又传来紧急消息说江意秋跟董凡遇刺了。
他急得打跌顿足,“不然就一把火烧个精光便是了!谁他大爷的稀罕!”
昭阳又挠了挠头,立马拉下了脸,高声朝后边的人呼道:“众将听令!”
“在!”
几位副将一致朗声回应。
“留下一名副将及百余人马,随我前去偷袭对方的营地,剩下所有人,原路返回!支援大帅!”
昭阳也想多带些人保证偷袭一事能万无一失,但江意秋遇刺很可能是对方的试探,试探过后便很有可能是大规模的讨伐。
“是!”
众人齐声,但几个副将面露难色:“那昭阳将军你,只带这么点儿人,就算事成,恐怕难以脱身啊!”
昭阳怎么可能不知?但他没有回答,有个副将往前一步,坚定不移跟随去偷袭敌军大营。
他们不是要正面硬刚, 要偷袭,那自然人要越少越精才好。
待一番准备过后,大军立即开拔又往东边返回。
昭阳探出头来望了一眼西戎的粮草营,守卫确实严密,但存在一个死角,对方的粮草靠山堆放着,如果能攀上对面那座山,从高处点燃火把朝下一丢,问题自然迎刃而解。
最难的是他们只有百余人要如何安然脱身。
他不知道大山之外就是荒漠,但他们只有这一条路了,别无他法,置之死地而后生。
等高月玥再次寻到齐轩的影子,那少年已经杀到了对面那足足九尺身的首领面前。
齐轩怒火中烧,蹬腿一跃而起抡起枪直冲敌人脑门刺去,奈何对方周围两个西戎士兵是擅用铁锤的路子,铁链缠住枪,齐轩丢了兵器只能拳头相拼,可他再怎么也都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年,怎么能拼得过那膀大腰粗的西戎首领。
高月玥立马架起弯弓,朝那首领身旁抡铁锤的士兵射过去,齐轩与之配合默契,见那人不得不脱手闪避,登时用力重新夺回红缨枪,甩臂挑枪出其不意将另外一人逼下了木车。
此刻木车上便只剩那首领跟另一个抡锤的人。
齐轩听着那首领气急了呼出来的几句西戎语,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不是什么好听的话。
原以为那首领只是个发话的废物,毕竟他一直坐在木车上几乎没有动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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