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之劲加油!”蒋士颖甚至用尽了自己所有力气,呼喊道。用力过猛,蒋士颖感觉肺部有些痛。
坐在另一个角落的韦钰安,手里紧紧攥着一瓶运动饮料,眼神始终盯着褚之劲。她也不知道到底谁输谁赢,只需要看着褚之劲在哪里就可以了。
只要褚之劲没过自己的身体,眼里带着迷离却原始的笑,就够了。
在球场上的褚之劲,其实已经无比疲惫了。文联队串联了文科的四个班级,但是这四个班级本身就没有什么交集,所以虽然这个队伍更具有代表性,但是却无人在意。队员内部并没有其它队伍那么强的凝聚力,甚至还有几分疏离。
即便他们集训过一段时间,但是队员内的默契约等于没有——虽然其它队伍的人也是随着新成立的班级而走到一起而已,也没有太多时间培养默契。但是他们每天都会一起打篮球,就这一点,三班就能带着默契一骑绝尘。
队伍里,褚之劲觉得配合起来最趁手的蒋士颖却因伤不能参赛,所以即便自己能进几个球,他打起来,也觉得很疲惫。
他不敢把自己的注意力从球场上移开,但是还是忍不住用余光扫视球场边的女生——他一眼就看到了叶九思。
——她神色淡然,他感觉自己完全猜不透她到底在想什么。是不是在暗中嘲笑自己打球的技术并不好?
她好像对这些活动都没什么兴趣,但她居然还是来了。也……也算是给自己一个面子?褚之劲趁着一个短短的喘息,深呼吸一口气,让自己尽力回到最好的状态。看着在紫色人手上的球,他冲了过去,想要把球抢过来。
虽然他也进了几个球,但是他却打得很吃力。眼看着自己和对方的分差越来越大,焦躁的感觉在他的喉咙上剧烈地燃烧着。
只好跑得更快,用更大的力气把球夺过来,不过他的所有努力和所有付出,都只是杯水车薪。
无力感再也无法用努力来抵消——随着一声哨响,宣告着比赛彻底结束。操场上瞬间炸开了排山倒海一般的欢呼声;那些穿着紫色衣服的球员们兴奋得抱在了一团,跳跃着、甩着手,某一瞬间,他们像极了原始人。
而这边穿黑色衣服的球员,马上作鸟兽散。不过在他们脸上,并没有明显落寞的神情,面无表情地走到球场边,擦汗、喝水。
——文科班联队在篮球比赛里,基本上只有一轮游的份。
虽然这个结论并没有任何科学依据,也完全符合了典型的刻板印象,甚至带有一种偏见。但很神奇的是,这么多年来,这条结论不断地应验着。
褚之劲垂着头,感觉胸口空落落的,下意识地想找个依靠,然后不经觉见,就走到了蒋士颖面前,展开双臂紧紧地拦住他。
然后褚之劲垂下头,开始呜呜地啜泣着。
蒋士颖愣了一下,对方全身是汗,都湿透了,但是他的情绪已经完全感染到自己,他轻轻地抚摸着褚之劲的后背,没有说话。
叶九思卷着手臂站在不远处看着,她的内心没有波动——无论是关于这边的情绪崩溃,还是对面的欢呼雀跃。
陈七月和秦晚芝一直以为褚之劲是那种嘻嘻哈哈的乐天派,没成想今天竟然流露出了真实人类的情绪,有些震惊,她们也走上前去。陈七月想拍一下褚之劲的肩膀,手却还没伸出来,看着他汗津津的模样,皱起了眉头。
叶九思跟着走上来。
褚之劲看到叶九思之后,哭得脸颊通红还冒出鼻涕的褚之劲猛然停住了啜泣,尽力地想恢复到平静的面部表情,但是眼泪和鼻涕还在往外冒。
叶九思大抵也觉察并且理解到褚之劲的情绪——她也很清楚,褚之劲对篮球比赛真的很上心。但她似乎没什么情感上的触动,对褚之劲情绪上的认知,更像是知道正弦平方加余弦平方等于一,知道《陈涉世家》是《史记》里的一篇人物传记,知道“framework”是“框架”的意思……
韦钰安在不远处打量了一阵,她以为自己喜欢的男生是个顶天立地的、没有负面情绪的小太阳。但当她发现他也有哭得梨花带雨的时候,她心理却泛起了一股甜腻的酸楚,原来他也有柔软的一面。
但她纠结了一阵,实在是不好靠近一个情绪处于低点的人,她挣扎了许久,终于还是走上前,又一次像一台机器人一样地把饮料递给褚之劲。
这次褚之劲接过韦钰安的饮料,猛灌一口。这时,韦钰安打量着褚之劲汗水底下因为大量饮水导致的喉结运动,那跳动的频率,仿佛和自己的心跳形成了共振。
猛灌一口后,褚之劲的眼眶一阵酸楚,对韦钰安说:“谢谢你!”
“不客气!”韦钰安喜笑颜开,声音都像是盛开的花朵,飘着清香,引来了叶九思的瞩目。
叶九思的内心飞过了一长串问号。
第15章 【15】2001·持靓侵扰
陈七月和叶九思吃完晚饭之后,回到教室。她们发现褚之劲除了眼眶有点红之外,一切照常。
“估计是蒋士颖起作用了。”叶九思用手肘轻轻地碰了一下陈七月,说。
“啊?起什么作用啊?”陈七月嘴角歪了起来,就跟她的心思一样。叶九思通过陈七月戏谑的语气,听出了她话里的话。话题能往很多方向跑偏,但这么巧合地,和自己不谋而合,于是笑着补充一句:“懂的都懂,嘿嘿。”
其实褚之劲不习惯把自己的负面情绪展露出来——这很不“男人”。从小,他当过军人的父亲一直告诉他,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的,不可以做个懦夫。
或许他还遗传到了父亲的敏锐——从叶九思刚进来的时候,他就把自己的眼睛定位到叶九思身上。他发现,叶九思跟着陈七月的时候,笑容会比较多。但是当她看向自己这边时,笑容就消失了。
然后就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写奇怪的东西。
没有人跟他说话的时候,褚之劲大可以收起那副嘻嘻哈哈的面具,开始发呆。年轻而炙热的心在在紧致又健壮的身体里熊熊燃烧着。他想握住某个女生的手,疏散自己身体的温度。
叶九思似乎是他最心仪的人选,但是她从未正眼看过自己,令他倍感失落。
褚之劲没有注意到,韦钰安已经在后门观察了许久。她刚刚装上热水,保温杯没拧上盖子,任由里面热水的腾腾雾气往自己的脸上扑。
熏得韦钰安的眼眶有些发热,有些湿润——其实就是雾气碰到温度较低的脸颊,而已。但是却能衬托出她的眼睛更加灵动,她沿着最后一排座位走去,径直走到褚之劲身后,故作无意地说:“哎?褚之劲……”
褚之劲回头,仰望着韦钰安的眼睛。
仰着头的时候,褚之劲呼吸稍微有些困难,所以他的一些思考会停顿下来——下意识地觉得,韦钰安的眼睛里带着笑。
“怎么了?”褚之劲问。
韦钰安轻轻吸一口气,作出羞涩的模样,挠头,说:“下午的比赛……我看了。感觉你真的辛苦了,文联的所有得分几乎都是你拿的。”
有人看出来他是MVP了。褚之劲低沉的情绪一下子松散起来,他身体也跟着舒展开,笑着说:“谢谢你。”
“我先回去写作业啦!”韦钰安很清楚,以她现在和褚之劲的交情,说太多会把她逼入被动的境地。
所以她及时抽身,先让他记住自己。不然,她和他相处的时间太长了,心跳的速度越来越快,那么一切都会穿帮。
虽然很失落,但是刚刚韦钰安及时,他也从原本的纠结中清醒过来——是啊,自始至终,只有自己会把这场级赛当一回事。
有人从另一个角度欣赏自己,倒也不错。褚之劲心中的波澜已经被抚平了,晚上本想好好地写作业,但是卸下了心里的枷锁之后,身体的疲倦鱼贯而出,他脑袋晕乎乎地,趴在桌面上,靠着本能握着笔在作业本上胡乱写些什么。
晚修结束以后,蒋士颖发现褚之劲又开始嘻嘻哈哈地跟自己插科打诨,跟以往没有任何区别。
——褚之劲都这样,情绪的新陈代谢率都特别高,很快就把负面情绪消耗干净了。这次,他似乎也没有任何例外。
满血复活的褚之劲走到陈七月的位置前面,眼光还是不自觉地扫向旁边的叶九思。陈七月一边收拾书本,抽空回头看了一眼褚之劲的脸,说:“褚同学,下午那场级赛真的辛苦你了。”
褚之劲轻轻地笑了笑:“还好。”
陈七月指了一下褚之劲的眼睑下方,说:“你今天晚上是不是没洗脸?泪痕还挂在上面呢!”
褚之劲惊了,马上摘掉眼镜,低着头揉自己的脸。在一旁的蒋士颖忍不住笑了——褚之劲揉脸的样子太软了,像一个乖巧的小孩子。蒋士颖脸上一阵酥麻,忍不住伸出手摸了一下褚之劲的肩膀,说:“走吧!”
“好啊!一起走。”陈七月刚好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跟着他们走出教室。出门之前,陈七月还向叶九思挥手告别。
坐在不远处的韦钰安一边打量着他们的一言一行,一边陷入到头脑风暴中——褚之劲到底喜欢谁?虽说男孩子是猎人,专门喜欢追逐着不愿意回头看自己的她,但是他们同样也喜欢主动送上门的女孩子。
叶九思总是一副冷脸,估计褚之劲能知难而退。那一定是陈七月了——韦钰安心里想着,但同时也在演算着数学的最后一道答题的思路。始终没有思路,陈七月的脸一直出现在自己的脑海里,一直晃着、晃着。
人出生前到底是怎么选择自己长什么样的?又是谁来界定美丑?韦钰安已经无心解题,脑里即使有很多不满,手还是不自觉地伸到后脑勺,取下发绳,甩头,让头发散乱地披在肩膀上。
头发绷紧一天了,有些疼,头发垂下的形状也不自然。她挺直腰,学着陈七月的走路姿势走出去——“趾高气昂”“搔首弄姿”。
她的幻想差点要以假乱真了。只是看见卫生间里的自己时,一切都被打回原形,自己的皮肤永远都像是被炙烤过一样,一阵黄一阵黑的,远看还以为她没有把老泥搓干净。痘痘占据了她的脸颊的半壁江山,总是此起彼伏的,反倒成为了她身体上最粉嫩的地方。
宿舍的公共卫生间。
陈七月刚洗完澡,穿着宽松的睡衣——被她穿得柔顺无比的初中校服。她用大毛巾把自己湿润的头发全都包起来,手上提着篮子,里面装上了沐浴露、洗发水,还有洗面乳和护肤用的水乳和面霜。
韦钰安也刚好洗完澡,眼见陈七月把脸凑近镜子,不紧不慢地把那些瓶瓶罐罐内的液体挤出来,均匀地涂抹在脸上。
韦钰安差点翻了一个白眼——小小学生一个,涂脸涂得跟刷墙一样,算什么东西?!但她没办法否认的是,出浴的女孩子,热气腾腾的,洗澡间的热雾都能把她身上的肌肤皮肉蒸得绵软又富有弹性。
挂在脸颊上的点点水珠,把人显得更晶莹剔透。韦钰安走到陈七月身旁的洗手台前,打开水龙头,把里面的水泼到自己脸上,然后就是一顿揉搓。
陈七月刚好完成她的护肤步骤,看着韦钰安原始的洗脸方法,愣了一下,说:“韦钰安,把脸伸过来。”
韦钰安抬起头,把湿漉漉的脸对着陈七月。陈七月挤了一些洗面乳在手心上,搓开之后轻轻地在韦钰安的脸上抹均匀,还连着拍了几下,说:“你要用洗面奶才能把脸洗干净呢。”
韦钰安看着陈七月那张白皙又光滑的脸颊,一阵说不出的酸楚冒了起来,她突然想到褚之劲捧着陈七月的脸,眼带火花地吻下去的场面,胸口便开始无声地哽咽起来,差点没有力气开口说话。
陈七月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完全否定了她的这十六年。
陈七月感觉韦钰安的眼睛里闪现过很多种情绪,但是她也没完全读透韦钰安的情绪。看见对方脸上这么多痘痘,陈七月从自己的篮子里拿出祛痘膏,用棉签在她脸上轻轻地涂,说:“你试试这款药膏,我用它的时候,效果特别好。”
韦钰安用生涩的声音说:“给我看看这是什么药膏。”
说完便拿过陈七月的祛痘膏,端详了许久,像是背文言文篇目一样把药膏上的名字钻刻在脑海里。
陈七月很快就出去了,随着身上蒸发逃离的水分的,还有她给韦钰安用洗面乳的事情,她回房间之后,爬上床。她下身只穿了一条码数小了的短裤,露出了她大半条花白的腿,她把复习资料放在自己的腿上,开始念念有词。
秦晚芝爬上陈七月的床,把头靠在陈七月的肩膀上,压低声音说:“月月,你小心一点那个谁……”
“谁?”陈七月不明所以地反问。
“你还问我是谁哦?”秦晚芝又用手肘订了一下陈七月的腰窝,挤眉弄眼地说,“你还帮人家洗脸了呢!还问我是谁,仿佛有那个大病。”
“哦!”陈七月恍然大悟,但意识到宿舍里几乎所有人都在,不方便把全名说出来,“你说她哦!我都忘了这回事了,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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