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菲罗斯没有招待两位友人进门的意思,室内响着淋浴未关的哗哗流水声。
在杰内西斯目光灼灼地盯着神罗英雄,而安吉尔则满脸尴尬眼睛不知该往哪里放之际,萨菲罗斯开口:“我没有收到紧急调令或者相关通知,凌晨2点也并非是个联络友谊的好时间。”
“所以,你们是有什么要紧事情找我吗,杰内、安吉?”
“哦,抱歉打扰你了,萨菲。”安吉尔抢在杰内西斯面前开口。
他由衷地希望先由自己做好铺垫,好让后面必将发生的对峙没有那么难看。
“我们只是来看看……不,我是说,杰内从外面带回来了新上市的游戏光盘,是需要合作闯关的类型,如果你有兴趣……”
但那蹩脚理由没有说完,就被他那红发好友直接拆台。
“我接受了路法斯的邀请,参与针对‘雪崩’的狩猎行动。”
“这场狩猎就发生在今晚,刚刚结束不到三个小时。”
杰内西斯用力挤开安吉尔,站在萨菲罗斯面前。他强忍着拉扯到伤口的不适,冷汗涔涔地挺直后背,不让自己的气势有分毫虚弱。
“但你绝对想象不到,我跟‘雪崩’交手时遭遇了什么。”
说着掀开外套,暴露出腹间被晕出深红的绷带。他指着那处伤口,目光锋利地瞧着对方。
“你猜猜,对方用了什么把我搞成这样?”
萨菲罗斯没有答话,只是轻轻挑起长眉,流露出感兴趣的表情。
杰内西斯也没有同他绕圈子的意思。
“是‘八刀一闪’。虽然难以置信,但这千真万确。”
“我们都知道你的绝招有多么难以复刻,‘八刀一闪’要求他的使用者拥有超越人类极限的身体素质。尽管我不甘心这么说,但就目前而言,只有你能够办到。”
“你的存在本身就已经是个奇迹,萨菲。这让我很难相信,除你之外,竟然还有第二个奇迹诞生。”
说出这些话的时候,杰内西斯紧紧盯着对方,观察银发好友的眼神、表情,以此来寻觅佐证。
但令人失望的是,他没有找到任何震惊、心虚的成分,甚至连一点点惊讶都没有。萨菲罗斯平静得令人怀疑是否那群疯狂科学家在一次次实验中摧毁了他正确表达情绪的能力。
“所以,你们是来兴师问罪的?”
见银发好友将询问眼神投向自己,安吉尔苦笑着冲人耸了耸肩,示意他只是莫名其妙被卷进来的。
于是,萨菲罗斯目光转回杰内西斯。他微微偏头,湿润银发在颊边晃动。
“那么杰内西斯阁下要我如何自证?”
没有否认指证,反对质询人抛出问题,这委实不像一个受到冤枉的无辜者的态度。但却是典型的萨菲罗斯式反应。
杰内西斯二话不说,直接上手揉搓银发好友左眼眼皮,然后抓起对方右臂仔细端详,没有发现伤痕和臂骨折断的痕迹。
据他所知,现今尚不存在能够在如此短暂时间内令那么严重的伤势痊愈至没有瑕疵的药物或者技术。
所以,其实当萨菲罗斯开门现身的那一刻,他的怀疑就已不攻自破。
然而杰内西斯并未因此放松心情。他眉头紧皱,困惑疑虑。冥冥之中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即便萨菲罗斯不是“雪崩”本人,也必然与那名恐怖分子脱不了关系。
很多时候,红发1st都愿意相信他的灵感与直觉。他将之视作《Loveless》诗篇中那位金翼女神送与他的礼物与天赋。
杰内西斯松开萨菲罗斯,沉默思索片刻后,向对方提出一个方案。
“今晚之后,我会以一个虚假的‘双人机密任务’为理由向科学研究部提出申请,要求他们将你眼底视网膜内置监控权限开放给我。”
“我亲自负责对你实施24小时监控,同时对于‘雪崩’的下一轮狩猎行动,我要求你亲自加入。”
听到这个极其过分的方案,萨菲罗斯还没怎么反应,他们的黑发好友率先展露出愤怒。
安吉尔猛地转身抓住杰内西斯衣襟,将人用力撞在墙上。
“你明白自己在说什么吗?你怎么能想要利用那个本来就不应该出现在萨菲身上的东西?”
他愤怒于对方提到内置监控时轻佻的态度。那玩意儿对于任何被装上的人来说,都是赤裸裸的羞辱。因为这代表公司没有将你当做一个活生生的人来看待。你只是他们的资产,因此你不需要隐私。
无论萨菲本人是否在意这个,平时他们都默契地有意避开此类话题。然而现在杰内西斯仅凭一个没有实证的怀疑,就要利用这个冷血装置。
安吉尔感到无比悲伤。仿佛眼睁睁看见一道裂痕出现在三人中间,但却无力阻止。
然而,杰内西斯并没有意识到问题所在。他总是太过专注于当下,从而忽略掉一些本该珍惜的东西。
他因为后背撞击呛咳了一阵,平复呼吸后朝安吉尔回以挑衅眼神。
“难道我做的有问题?”
“因为‘雪崩’的肆意妄为,目前已经成为公司的头号大敌。我有了重大发现后甚至没有向路法斯跟他的追猎小队上报邀功,而选择私下解决,想要还给我们的朋友一份无可争议的清白。”
说着他目光越过安吉尔肩头望向萨菲罗斯:“你认为呢,萨菲?”
不等安吉尔继续苦口相劝,萨菲罗斯给出他的态度。
“我同意。”
安吉尔震惊扭头:“萨菲?”
萨菲罗斯道:“这不是什么值得争吵的事情,安吉。”
“作为公司一员,我有责任帮助杰内排除我的嫌疑。”
安吉尔愧疚极了。
“萨菲,我代杰内西斯向你道歉。”
听见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杰内西斯瞪圆眼睛似要反对,但在下一秒就被黑发好友更加凶恶的眼神给瞪了回去。老好人发起火来,总是可怕得不行。
“没关系,我不在乎这个。”萨菲罗斯的回应十分平和,甚至堪称温柔,“而且有一个朋友在身后一直看着我,能叫我感觉没有那么孤单。”
“只是,现在差不多快到凌晨3点了,明天我们各自都有任务。我想是时候互道晚安了,你觉得呢?”
他的善解人意令老好人内心愧疚不断发酵,这位在战场上雷厉风行的战士像是只做错了事情的拉布拉多犬般耷拉下耳朵。
他羞愧,且结巴:“哦,好、好的。”
“祝你好梦,萨菲。”
“也祝你好梦,安吉。”萨菲罗斯点了点头,也没忘记被冷落一旁的杰内西斯,“你也是,杰内。”
当萨菲罗斯合上房门时,依稀还能听见两人的争执。
“等一下,我还没有问他为什么这个点不睡觉而在洗澡?难道你就不好奇这个,安吉?”
“这不关我们的事情。”
“哦?我唯一能够想到的合理解释是,或许房门敲响前我们的朋友正躲在被窝里手动解决他的生理问题……”
“算我求你了,闭嘴吧,杰内西斯!”
※※※
萨菲罗斯转身走进室内,身上热气随着长时间的交谈间消散,残余水渍持续带走体温。
他假装正在淋浴,并赤身裸体出现在两人面前,并非是有什么古怪癖好,而因为他需要藏匿一些东西。
如果两位好友没有被方才冲击性的画面搞得忘记进门,那么他们就会当场发现屋内满地都是杰内西斯想要寻找的“证据”——
客厅与卧室里满是带血脚印,破碎的衣物与轻甲碎片被凌乱丢弃,一大堆使用后的止血绷带、启封的药盒与空掉的针剂滚满各个角落。
萨菲罗斯避开狼藉走进客厅。
但在下一秒,他忽然瞳孔放大,栽倒在地。
失去光泽的瞳孔中倒映着一只长靴。鞋底染血,靴面肮脏。沿着那被柔软皮革包裹的长腿上攀,能在黑暗中看到一张与倒下男人一模一样的脸。
真正的萨菲罗斯正安静坐在沙发里。
“我的新玩具使用起来感觉如何?”
对面的单人沙发中响起某道沙哑滑腻的声音,既像是沙地里的蝮蛇,又像是黑夜中的怪枭。
宝条博士歪着脑袋,目光炯炯地瞧着萨菲罗斯,并期待于从对方口中得到评价。
但这个步入青春期便开始叛逆的孩子显然没有配合他的意思。
宝条无趣地撇了撇嘴:“三年前你炸毁我的私人游乐场、并掌握住我的一些小小把柄后,我们之间便达成合约。”
“我对你那些角色扮演游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帮你篡改监控。而你也不去过问我那些小小的爱好,并通过外出任务偶尔替我搜罗一些特殊生物材料。”
“自那以后,我们之间就建立起了一堵沉默之墙。”宝条假作悲伤地叹了一口气,“这还是三年以来,你第一次主动联络我。”
然后他表情夸张地捧住胸口:“而我丝毫不计前嫌,马不停蹄地带着我的最新成果前来帮助你。”
“瞧我多么喜爱你,萨菲。”
“我认为今天应当就是我们之间破冰的契机?”
萨菲罗斯没有理会表演欲望强烈的宝条。他低头俯视躺在脚边的克隆体,再次伸手触摸对方冰冷的肌肤。
那具肉壳蓦地抽搐了一下,然后像是恢复生机般缓缓抬头,与之对视。
但实际上,只是萨菲罗斯在操控它。
不知是克隆过程中出现了什么问题,还是宝条故意所为。他感觉这具躯壳里没有任何精神的流动,更别提“灵魂”的存在。似乎它诞生的意义便是成为盛放萨菲罗斯精神触须的器皿,为其所用,受其支配。
宝条介绍:“这个新玩具的灵感来源就是你的第二人格。”
萨菲罗斯打断他:“他有他的名字,克劳德。”
宝条诧异地挑了挑眉毛。他并不知晓萨菲罗斯何时开始在意这种细节,但还是从善如流地改变了称谓。
“好吧,我的灵感来源于这位克劳德先生。”
“任何生物都具有肉体与精神双重属性,它们应该如同天平的两端般保持一种动态平衡。”
“然而不可思议的是,那位克劳德先生却似乎具有分流精神操控他人身体的天赋。我初步研究认为,可能是他精神体量庞大所产生的良性变异。”
“但要我说,整个星球没有谁的精神体能够比萨菲罗斯你的更为强大。如果精神物质可以辐射,那么你的精神海洋将能覆盖整个盖亚星球。”
“所以我据此推测,或许你也具有与之相同的潜力?”
“想想看吧,一旦你的肉体死亡,便可分流精神立马从另一具身体里复活。这简直就是一条永生之路。”
萨菲罗斯一面不置可否地倾听宝条的狂热解说,一面操控克隆体尝试各种动作。
但不到10分钟后,这具肉壳突然抽搐痉挛,银发根根脱落,光裸皮肤出现大块霉菌似的黑斑。接着一副庞大单翼从后背隆起的皮包下破出,粘连着皮肉与血丝,但瘦弱畸形得像是没有发育完全,凌乱羽毛下骨质与红肉裸露。
克隆体在经历过一阵痛苦挣扎过后失去声息,哪怕萨菲罗斯分流给他再多的精神触须也不起作用。
萨菲罗斯将精神从这团死肉里抽离,挑起眼皮看向对方,讽刺道:“这就是你的‘永生之路’?”
宝条对此见怪不怪地耸了耸肩。
“问题其实不是我的,而是出在你身上,萨菲。”
“你的精神具有侵蚀性,就如同病毒源、辐射井。普通生物承受不住这种侵蚀,它们在你的照射下会迅速畸变或者衰败。”
“难怪那位克劳德先生如此迫切地想要从你身边逃走,他能够在你的侵蚀下坚持三年没有发生任何‘病变’,简直堪称奇迹……”
嘴贱的后果便是话没说完就被突然出鞘的正宗穿透衣领拉扯着脖子钉在沙发上,在一阵本能的哆嗦过后,宝条高举双手,做出投降的动作。
“哇哦哇哦,放轻松我的孩子,我可是你唯一的外援。”
萨菲罗斯懒得继续同人废话,他用靴尖挑起那具畸变体的下颌。
“帮我准备一具类似的躯壳。”手指覆于在整场谈话过程中蜷缩在他腿间甜甜酣睡的小克劳德头顶,“以这孩子为蓝本,年纪调整到16-17岁。”
宝条皱眉思考起来,当他想明白对方的用意后,开始捧腹大笑。
“你打算跟你的第二人格分开?”
“瞄准目标的猎人突然心生怜悯地放下枪管,咬住猎物的狮子忽然大发善心地松开血口?这可不像是你的做法呀,萨菲?”
宝条审视着对方的表情,但他并未从中瞧出任何与软弱退让有关的成分。
萨菲罗斯没有理会宝条的试探,继续提出他的第二个要求。
“同时,加入我的细胞。”
宝条微微怔住,他顿时明白狮子没有松口,而是打算换个方式,与他的猎物玩场新的游戏。
宝条拧眉:“你有在认真听我讲解吗?你的细胞与精神都具有侵蚀性,无法培养出正常个体……”
“可以做到,他具有那样的抗性与潜力。”萨菲罗斯说。
那双兼具震悚与魔性魅力的魔晄眼在黑暗中安静燃烧,原本冷血的杰诺瓦之子在这一刻前从未有地表现出充沛人性。偏执的情感,执拗的笃定。
“他能够承受住我,因为我们原本就是一体。”
宝条听后“啪啪”地鼓起掌来:“哇哦,多么恐怖的形容。连我都开始觉得被你缠上的那孩子实在可怜了。”
但他对于这场实验的确很感兴趣,甚至连准备好的交换条件都没提出,就一口应下。
“合作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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