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诺瓦三人配合得默契无比,浑如一人,轮流邀请萨菲罗斯这个舞会上的绝对主角共舞,试图以这种方式榨干他的精力与体力。
但这显然收效胜微。
萨菲罗斯不但表现得游刃有余,甚至还能腾出一只手来控制住俘虏——
趁着前英雄被对手分散注意力的期间,黑发特种兵正用不知从哪里找来的金属碎片偷偷摸摸拧松摩托的螺丝,试图用破坏载具的方式来实现自救。
正当他吭哧吭哧埋头苦干,忽然感觉脑袋猛地一沉,随之“嘭”的一声沉闷撞击。裹着皮革的修长手指握住后脑,将人面孔结结实实压扁在摩托坚硬的外甲上。
与此同时,久攻不下的局面令杰诺瓦三人组逐渐失去耐性,愤怒、急躁的情绪不断刺激着他们因过早催熟本就不太稳定的精神。
顶着吹得人眼球生疼的狂风,卡达裘死死盯着萨菲罗斯那双与他们极度相似的眼眸。冷漠,料峭,同样由杰诺瓦赋予的瑰丽虹膜,然而看向他们的眼神却与他们看待那群人类时没什么两样。
卡达裘不禁为之羞辱、且困惑。
说实在的,他对于萨菲罗斯感情极为复杂。
别看他身为三人组首领,拥有主导杰诺瓦们一切行动的权力。但他心知肚明,自己只是在暂代萨菲罗斯的位置。
对方作为母亲的长子,原初的天灾,天生便是所有杰诺瓦们的君主,被母亲亲手赋予了作为“核”的荣耀。
即便别的子体再嫉妒、再不甘,也阻挡不了他们受到基因内reunion指令的影响,向对方本能性地臣服。
因此,当他真正亲身面对萨菲罗斯时,卡达裘感觉自己几乎要被自我意识与基因本能之间引发的激烈冲突撕扯成两半。
一面想要将这个胆敢杀死母亲、叛逃族群的“圣子”碎尸万段,一面又在基因的本能影响下,渴求着萨菲罗斯的归回与统辖。
他几乎是以不要命的疯狂姿态,驾驶载具凶狠撞击着芬里厄。两辆摩托的外甲在令人牙酸的挤压声中逐渐凹陷、变形。
“你本该属于我们,领导我们!但你为什么要背叛母亲,选择同那群人类玩过家家?”
萨菲罗斯冷静维持着芬里厄的平衡。他的目光平视前方,没有分给卡达裘哪怕一个眼神。因为他认为与一个杰诺瓦傀儡交流,纯粹是浪费时间。
“可悲。”他轻声说。
卡达裘微微一怔:“你说什么?”
“‘杰诺瓦的长子、未来的聚合之核,我们梦寐以求的身份与荣耀,你却对此不屑一顾?’——你是这样想的吧?”
卡达裘张了张嘴,没能辩驳什么。
他突然有些怀疑、惶惑,不明白对方使用了各种手段迅速识破了他竭力想要隐藏的内心。
然而,就连这个刚刚萌生的疑问也被对方一眼看穿。
“我不是第一次遇见这种事情。曾经有个朋友也对我这般愤恨着,质问我为何对于他毕生追求的英雄荣耀不屑一顾。”
“神罗英雄?杰诺瓦之子?无论哪一个称谓都对我毫无意义……但杰内西斯确实比你们更有追求一些,至少‘英雄’这个头衔听上去不错。”
“至于‘杰诺瓦之子’……哈,一具丑陋尸体不甘心待在地狱继续腐烂借以复生的工具而已。”
说到这里,萨菲罗斯终于扭头正视了对方。嘴角微微上挑,瞳孔在黑暗中冷蔑收缩。
即使在讽刺他人的时候,前英雄的语调也是舒缓、磁性的。
“你是在心肝情愿地为一具腐尸献祭自己,这难道不够可悲吗?”
卡达裘猛地怔住,他因为这话中的含义几乎无法作出反应。
但现实情况也的确不需要他有所反应,对方手里的正宗便亮起一道冷粹的锋芒。下一秒构筑起整条的通道的水泥层顿时四分五裂,形成一道汹涌的泥石雪崩,将杰诺瓦三人组淹没其中。
与此同时,甬道出口处,无数装甲、炮台与机械陈列,紧急赶到的塔克斯们已经在基地外围重新拉起了一条封锁线。
“做好准备,他要出来了。”路德握着对讲机警告道。
他烦躁地扯松衬衣领口。似乎即将有暴雨来袭,呼吸进肺里的空气变得闷热潮湿。漆黑云层密不透风地低覆于城市上空,远方时不时闷雷滚动。
也不知道是这糟糕的天气的缘故,还是那个消失2年却突然现身的男人的原因,守候在封锁线上的众人都感觉到异常的焦躁。
雷诺盯着战术屏幕里不断闪烁的红点,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嗓音紧张地发出指令。
“全体注意,倒数计时开始。”
“5——”
封锁线上无数炮管、枪口调整角度,对准甬道出口,封锁掉任何一寸躲避的空间。
“4——”
炮管上电弧闪烁、跳跃,灼热能量开始压缩预热。
“3——”
战士们聚精会神,肌肉绷紧,将身体机能调动至最佳状态。
“2——”
封锁线被一片沉默笼罩,就连紧张吞咽的声音都变得刺耳。
“1——”
刹那间,一台如同咆哮野兽的漆黑摩托冲出甬道,利用基地内建筑落差碾压过一间仓库屋顶高高飞跃至夜空之中。轰隆,铅灰色的天空雷云响动,滂沱雨水淋漓而落。
漆黑的影子被贯穿天地的白电照亮的那一刻,仿佛一只泅渡雨夜的夜鸦。
路德目光穿过暴雨死死盯着那道身影,并通过脑内模拟迅速判断对方下落的时间与轨迹。
正当他卡准时机,预备喊出开火指令之时。这位阅历丰富的塔克斯忽然嘴巴张大,命令哑在嗓子眼里——
高速旋转的螺旋桨将厚重雨云绞碎吹散,伴随着一束幽幽的、瓦蓝色月光自裂缝间射入,一台运输机犹如撕开雨夜的黑鹰朝着地基方向俯冲而来。
机尾舱门早已打开,将飞渡夜空而摩托的精准接住。
随后迅速拉升飞起,重新没入雨云,消失于众人视野之中。
※※※
当扎克斯终于能从摩托下来的时候,像是个喝多了酒的醉鬼,摇摇晃晃,腿脚软地仿佛踩在棉花上。他没能走出几步就摔倒了下去,手伏地面,止不住地干呕起来。
“你没事吧。”
忽然,一杯冰水被递到黑发青年脸边。
扎克斯没有拒绝,他真的非常需要这个。
一杯冰水下肚后,他终于感觉好了一些。索性直接坐在地板上休息,直至感官渐渐恢复。特种兵的职业素养令他下意识开始收集起周围情报。
目之所及是一台军用运输机的舱体内部,比较陈旧,能够轻易找到修理翻新的痕迹。令扎克斯微微惊讶的是,看结构竟然是公司十年前淘汰的产品,也不知道它的现主人是从哪个垃圾场里捡回来的。对方甚至懒得处理掉舱顶印有“神罗”字样的油漆的。
显然是为躲避有心人追踪,运输机以云层为掩护穿梭。机体在风暴间剧烈颠簸,雨水击打着外壳砰砰作响。时不时闷雷滚动,将窗外的积
雨云照得一片惨白。
扎克斯发现运输机上的乘客除了自己与萨菲罗斯外,还有一名身材魁梧的驾驶员,一名沉默倚靠在角落的红披风男人,以及数名年轻男女。
“I don't care if your world is ending today.”(你的世界是否终结与我无关。)
“Because I wasn't invited to it anyway……”(毕竟无论如何你也不对我敞开心扉……)
机舱内摇滚音乐音量被开到最大,沙哑的唱腔与激烈的鼓点带着这台老旧运输机跟着一起震动。再加上外边风暴与雷鸣同样裹挟着机体摇晃,让扎克斯感觉到一种运输机随时可能散架的心惊肉跳。
“还需要水吗?”甜美、活泼的声音再次跳跃在他耳边。
扎克斯的注意力被拉扯回来,这才想起自己还没有对之前那杯冰水体表示感谢。
他抬头看去,然后猛地怔住。
老实说,作为一位典型的乡下男孩。扎克斯3岁起就被大人带着学开大型农业收割机,5岁就被父亲扛在肩头去森林里打猎。床头故事不是超级英雄就是本地用来吓唬小孩的灵异传说。
因此,他从来不相信那些甜到发腻的爱情童话……直到今天!
他看着眼前这个女孩。浅棕色的长发,翡翠绿的眼睛,笑容甜美得像是沾满露水的苹果。令这个正值青春期的大男孩第一次品尝到什么叫做“一见钟情”的滋味。
“你、你好,我叫扎克斯。谢谢你的水。”他涨红脸颊,结结巴巴道。
女孩歪着头,笑眯眯道:“你好啊,扎克斯,我是爱丽丝。”
“不用客气,我们这里的水免费,还可以无限续杯哟。”
“所以,你还想再来一杯吗?”
扎克斯急忙道:“那怎么行!啊……我的意思是,对于你的照顾我应该回馈谢礼才行。”
“不用不用,只是一杯水而已。”爱丽丝感兴趣地问,“不过你想怎么谢我呢?
扎克斯两臂交叉,故作深沉地思索了片刻。
然后摆出自认为最帅气的笑容,冲人眨了眨眼睛:“跟我约会一次怎么样?”
顿时,数道“哇哦”和一声轻嗤同时在黑发特种兵耳边响起。
数道“哇哦”分别来自机舱里几个看好戏的年轻人,一声轻嗤来自隐藏在他体内旁观的“幽灵教官”。
扎克斯对陌生人没办法,只能在脑袋向克劳德委屈抱怨:“喂,你跟谁一伙的?”
然而,“幽灵教官”却似乎答非所问:“当年听人讲述的时候,感觉挺浪漫的。但在现场观看,感觉真够不要脸的。”
还不等扎克斯对克劳德的刻薄评价表示抗议,一道夸张的嗤笑从驾驶座上传来。
只见那位身材魁梧的驾驶员侧身回头,将墨镜从鼻梁上拉下。他像是称量货物般上下打量扎克斯一番后,扭头对萨菲罗斯道:“雪崩,你这出门一趟,怎么还捡了一条傻狗回来?而且狗牌上还挂着神罗的名字。”
“你不知道外边那些人为了找你,简直疯狂到要把每一寸地皮都挖开?你这是自找麻烦。”
“你不去管理你的组织,把活计全都丢给我处理已经够我受的了。所以行行好,为了你副手的身心健康考虑,麻烦给别在给我增加无意义的工作量了好吗?”
扎克斯惊讶极了。他从未想过有人能大胆到用教训的语气同前神罗英雄说话。
在仔细回忆在公司封存的关于“雪崩”的档案记载后,他认出了对方——
巴雷特·华莱士,可利尔屠杀事件的幸存者,雪崩组织的发起人之一。
他作为反抗旧神罗的先锋人物,是萨菲罗斯作为“雪崩”活动时期的副手,也是他的绝对支持者。
然而,令黑发特种兵更加惊讶的是,之前在战斗中强大、冷漠又压迫力十足的萨菲罗斯竟然就这样安安静静地坐在副驾的位置上,任由对方指责。
巴雷特絮叨半天,没有得到丝毫回应,反而听见一阵轻松欢快的电子音。
他扭头一看,差点儿没气歪了鼻子。
萨菲罗斯以一种慵懒舒适的姿态翘着长腿。由于座位底下空间对比他那非人的长腿而言过于狭窄的缘故,只能将优雅交叠着搭在操作台上。微屈的膝头搁着一台平板。手套被摘下,修长十字以让人目力无法捕捉的速度快速电击着屏幕。
他正在玩一款高难度的节拍的游戏。画面里闪烁的光影将那张雕刻般的侧脸映照得犹如罗马石雕般沉静、优雅。
“路上别玩游戏,机舱光线太暗还颠簸,损害视力……好吧,我猜杰诺瓦基因应该不会近视,但是万一呢?”
巴雷特苦口婆心地劝说,但对方依旧不理不听。
他感觉自己在雪崩里就像是个保姆,照顾着大大小小的孩子。而自己身旁这位就是其中最难搞的那个。
想到这里,这位雪崩组织的副手忍不住苦闷地点了一根香烟。
他一面看着玻璃外的雷雨,一面再次后悔起6年前收留某人的决定。
6年前旧神罗崩塌覆灭的那一日,萨菲罗斯失去了他的指导者、监护人、他信任与依赖的另一半。
那一天,曾经令人凛然颤抖的神罗英雄犹如被主人抛弃在街头冷雨的流浪猫咪,毛发湿透,浑身脏污,但无处可去。
再加上那时小克劳德死抱着对方不肯松手,还时不时用他那双浑圆、湛蓝又湿漉漉的眼睛恳求地看着巴雷特。
滂沱大雨中,这一大一小仿佛两只可怜巴巴的流浪猫在抱团取暖,令任人都无法忍着良心的疼痛对此置之不理。
于是,萨菲罗斯就这样被巴雷特捡回了贫民窟。
但令这位单身父亲没有想到的是。
雪崩这家伙在实施摧毁神罗计划的时候,明明那么沉稳可靠,思虑周详,且雷厉风行。但被带进贫民窟里生活后,顿时令他印象幻灭,发现对方竟然几乎没办法独立生活。
这并非说萨菲罗斯自理或行动力差。
恰恰相反,他对于任何事情上手都异常迅速。譬如在住宿条件的逼迫下不到一天学会了做饭、洗衣、接线偷电、修理棚顶与疏通水管。又譬如他自己那台摩托“芬里厄”,以及他们正在驾驶的这架古董武装运输机“忒修斯”,都是萨菲罗斯通过自学完整套相关书籍后,自行保养及修复的。
他的令人苦恼的地方在于他由于常年在神罗管控下的封闭式生活,导致他缺乏许多基本常识,更是与贫民窟这种需要懂的无数潜在规则才能顺利生活的特殊社会格格不入,从而闹出了不少麻烦。
其中最令巴雷特印象深刻的是,某天由于自己临时接到了一个急活儿,于是拜托萨菲罗斯负责采购雪崩组织今日的食物。
当这位前英雄伪装好自己出门仅仅半日功夫,就因为一场与贫民窟小混混间的临时冲突,发展演变成他登门拜访了对方的头目,直至找上这个组织的最大BOSS。
若非巴雷特发现不对后及时阻止。前神罗英雄就要差点儿代替第四区那个刚刚声名鹊起名叫“古留根尾”的家伙,不声不响地成为圆盘底层最大的黑帮头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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