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地内每日提供的免费餐饮堪比市面上的星级料理,而且更妙的是今日恰好赶上了‘主厨菜谱’,基地厨师长最为拿手的青酱意面、海鲜烩饭与普罗旺斯炖菜,几乎没有员工愿意错过。同时也方便了我为其中增添一点儿小小的佐料……老实说,你没能品尝到那份美味还真是可惜。”
“倒也不必,我们可以在消灭神罗的时候,留下那位厨师长的性命。”卡达裘不以为意地敲了敲桌面,将偏掉的话题转回正轨,“所以,你成功感染了多少人?”
“红鳄鱼”道:“深度感染的特种兵达90%以上,普通人员没有必要进行计算。”
“那就发动吧。”卡达裘歪了歪头,脸上挂起一副天真又乖张的笑容。禁闭室内昏暗阴影铺陈在他的脸上,为那双酝酿着疯狂的幽绿瞳孔蒙上一层暗色,灵活的指节在钢架上愉悦跳跃,敲击起马赛舞曲的浪漫旋律,“我真的已经非常、非常、非常迫不及待想要给两位兄长送去一份特大惊喜!”
“红鳄鱼”环抱双臂,翘起长腿,安静坐看自己本体癫症发作。
他对此早已习惯,见怪不怪,甚至不忘给人过度亢奋的精神降一降温。
“是啊,那两人竟然在你面前亲亲我我。明明都是母亲的孩子,他们眼中却只有彼此,让你插不进哪怕一根手指。”
“在审讯的时候,你明明已经如此努力地表现自己,克劳德却全程没有施舍过你哪怕一个眼神。萨菲罗斯倒是多看了你几眼,但只有对于入胆敢侵雄狮领地者的恫吓与满满的冷蔑。”
“他们的关系让你嫉妒到发狂,你恨不得当着萨菲罗斯的面,撕烂克劳德的衣服,再亲吻他的皮肤,从胸口一路舔至脚趾……你被关押在这里忍受着饥渴与折磨,而那两人在做什么呢?与被他们圈养的人类们玩过家家,还是在床榻上抵死缠绵,在月光下互诉衷肠?”
“是的,你现在已经非常、非常、非常迫不及待地想要去破坏他们的约会。就像是制作一块美味的三明治,把自己当做美乃滋般用力挤进他们两人之间。”
卡达裘:……
杰诺瓦子体的表情微妙扭曲了一下。他表情阴郁地凝视着“另一个自己”,沉默片刻后缓缓开口:“有没有人说过,你这张嘴有够讨厌的?”
“红鳄鱼”哈哈大笑起来:“可我就是你啊,你只是在自我厌恶,我亲爱的。”
“毕竟没有人甘心生来就是他人的踏脚石,再忠诚的孩子也会为母亲的偏爱而痛彻心扉。”
说罢,他握拳轻捶了一下本体心口,然后伸手抹过面孔,重新恢复成红鳄鱼本人的神情面貌。随后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袖口与衣襟,起身离开,独留本体被黑暗重新淹没。
※※※
卡达裘不知何故突然陷入沉默,那双被投影屏幕照亮的眼睛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晦暗不定。
路法斯从旁观察着这个男人。然而旁边不入流的“神罗乐队”还在持续不断地制造出噪音,令人无法平心静气地作出分析。
在路法斯看来,杰诺瓦都是一群不可理解的怪物——这个观点从他被父亲强制召回神罗,并在学习公司相关产业过程中接触到萨菲罗斯档案后形成,并一直坚持到现在。
那时,他曾从资料库里借出萨菲罗斯的档案,打算当做睡前故事翻阅。但很快就发现这是一个极其错误的决定,因为那些视频与记录中处处充斥着一些令人不适的细节,并在午夜回梦时令他背毛竖,彻夜难眠。
其中,令人印象最为深刻的是一段3分钟不到的视频,和一份心理诊疗记录。
视频发生时间为20年前,截取自一段神罗基地食堂监控。当时年仅4岁的萨菲罗斯在凌晨3点10分,不知以何种手段避开基地内深夜巡逻的警卫,悄无声息地潜行进食堂后厨。
男孩披散着柔软银发,轻薄面料服帖身形,勾勒出他纤细的四肢与窄小的肩胯。他在打开后厨的冰箱后,将一条1.5米长的实验用成年眼镜王蛇释放出来,并将从冰箱里取出的生鸡蛋喂食给了对方。
或许是4岁孩童尚未建立社会认识,又或者他将同样被监禁于此且拥有与自己近似的绿色钩瞳的蛇类当做了同类。接下来,一段诡异的景象在监控人员眼前发生,那个孩子竟然开始模仿毒蛇生吞鸡蛋。
在监控镜头的记录下,鸡蛋通过男孩柔软口腔滑入咽喉,在那段昂扬而起的纤细脖颈上顶住一个暧昧的圆弧……
当时监控室里不知是谁吞咽了一下口水,几个成年男性彼此尴尬起来,感觉仿佛在观看一段有些猎奇的童色情片。
然后那个圆弧顺着萨菲罗斯咽喉深处的湿暖管道慢慢下滑至喉结,当所有人都以他会卡主,并因此而窒息……伴随男孩做出一个吞咽动作,那稚嫩喉管间的肌肉猛地收紧,一阵破裂脆响在咽喉深处绵密响起,坚硬的蛋壳顿时被轻松碾碎。
当时亲眼目睹这段监控的人员几乎都倒抽了一口冷气,并立刻停止了一切不良幻想。
没有孩子能够做到这个……那种仿佛在稚嫩美丽的皮囊底下藏匿着某种未可知怪物的感觉,简直令人毛骨悚然。
事后研究员们根据这段视频进行分析,推测可能是萨菲罗斯身体里属于人类部分的基因在发挥作用,令他感觉到孤独,并促使他下意识寻找同伴。
为了证明这一观点,他们在实验动物中挑选了一只安哥拉幼崽赠送给萨菲罗斯。
在送出这份礼物时,一名态度亲切的女性研究员微笑着嘱咐男孩:“这孩子离开了母亲,你是它唯一的倚靠,请好好照顾它。”
然而第二天,这位女性研究员惯例对实验动物进行日常检查时,在那只被送出幼崽的母体身上发现了异常状况。那只安哥拉母兔侧躺在笼子里,腹部鼓胀,且奄奄一息。
她在母兔腹部发现了一条缝合后的伤口,干净利落,针脚缜密。
而当她用手术刀沿着这条伤口划开,顿时在母兔腹中发现了一只窒息而死的幼崽。
这只幼崽正是被他们赠送给萨菲罗斯的那只。而如此残忍可怕的行径自然也为年仅4岁的男孩迎来了一场被严肃对待的心理诊疗。
心理医师询问他为何要将幼兔塞回母兔的子宫时,他是这样回答的——
“我被告知我是它唯一的依靠,然而我没有照顾它的意愿,也没有时间对它进行训练。但如果将它还给你们,它的未来依旧注定会被送走、使用,或成为实验体,或有别的用途。”
“所以,我决定将它送回它母亲的子宫。至少这样,它至死都不用同母亲分离。”
男孩转动脑袋望向摄像头,那不见丝毫童稚的平静目光仿佛在透过镜头,与十数年后观看这段影像的路法斯视线交接。
路法斯顿时感觉自己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蛰了一下,猛地拽开座椅后退几步,以便与这双无机质的冰冷绿眼拉开距离。
——杰诺瓦就是这样一群可怖的生物。拥有昳丽的外表,危险的魅力,每当你试图理解并认为其与人类没有什么不同之时,他们就会以一种令你毛骨悚然的方式撕开那层漂亮的表皮来告诉你,他们可以是除了人类以外的一切生物。
这样想着,路法斯伸手扯松了领带,并改换了一个让他更加放松的坐姿。面对一个无法理解与揣测的非人怪物,他唯一能做的只有保持冷静。
他冷静且坦率地回答了卡达裘刚才的问题。
“‘审判之矛’,对地型天基动能兵器,于14年前神罗英雄名声大噪的时开始设计,10年前正式动工建造。因旧神罗崩溃事件影响,期间暂停3年,然后在我正式接任总裁职务后重启,2个月前刚刚竣工完成。”
“这的的确确是专门针对萨菲罗斯而开发的特殊兵器,毕竟那位阁下在五台战场上展露出的力量与冷血实在令人不安。”
卡达裘双腿蹬上长桌,与身下座椅玩起了平衡游戏。听见这个说法,他似笑非笑的神色:“我以为你们崇拜他?正如崇拜神话传说中的神明或者英雄那样。”
路法斯双手合握,抵于下颌:“是的,我们崇拜英雄、敬畏神明,但那只是因为神明与英雄都活在纸页里。他们不会干涉人类的行为与发展,也不会因为看不惯你的作为而给你一刀……但偏偏萨菲罗斯他可以。”
“我们人类就是这样一种矛盾的生物,见到猫咪我们会满怀爱意照顾关怀,而见到雄狮,我们就要拿出猎枪,想方设法地给它套上枷锁。”
卡达裘懒洋洋地鼓起掌来,为了总裁阁下的诚实与他不留情面的辛辣。
“这让我都快要高看你们一眼了。”
路法斯谦虚道:“但事实证明,还是阁下技高一筹。”
“有谁能够想到在如此严密的监控与警戒之下,你仅仅花费一天不到的时间将神罗攻陷?甚至就连整座米德加都差不多被你玩弄于鼓掌。”
卡达裘停止了摇晃座椅,将双腿从桌面上放下,朝着路法斯的方向倾斜上身,做出将要恳切交谈的姿态。
他竖起食指摇了摇,否定对方的说法:“不是两天,是两年,路法斯·神罗。”
“自我们三人诞生起,对于米德加的入侵与感染就已经全面展开。雨水、地下水、水库、湖泊、农场、果园、农场……这些所有为你们人类提供基本生存物资的地方都在这两年时间内被我们逐渐感染。”
“人类早已在不知不知觉间被我们逼上了悬崖,而今日的集体爆发,只不过是我利用自己本身的污染性,在你们背后轻轻推了一把。”
“你们不该对我实施肉体拷问的,路法斯。这让我总会流失点儿什么,血液或者碎肉。我可以让它们挥发充斥于禁闭室的密闭空间中,又或者不小心让它溅射到拷问官的口腔或者眼睛里。这真是太糟糕了,不是吗?”
说着,他做了一个手势。像是忠犬般侍奉在他身后的“红鳄鱼”微微颔首,随同几名特种兵将路法斯身边的雷诺拖了出来。他们挟持着雷诺的四肢,扼住他的脖颈,将咒骂与挣扎无情镇压。
卡达裘微笑俯视着被强行按跪在他面前的红发塔克斯,抬腿踩住他的肩膀缓缓施力,迫使对方向他弓腰臣服。然后划开掌心,俯身将挤出的鲜血滴进男人的眼睛里。
当那对剧烈颤抖的瞳孔被不祥的绿色所侵染,雷诺停止了挣扎,他垂首伏趴在杰诺瓦子体面前,像是一头被驯服的猎犬。
卡达裘像是逗弄宠物般,伸手抚摸着腿边塔克斯的红发。
“或许在你们浅薄的研究中,曾认为母亲是一种无知无识,几乎全凭本能行动的生命体。”
“那是因为纵览整个宇宙,我们杰诺瓦都是最为顶级的猎食者。天生的强大令我们无需费心思考或者谋划就可以轻易覆灭一颗星球。母亲在降临此地之前,已经有上百颗行星成为了她盘中美食。”
“所以母亲轻视了你们这颗星球,为此迎来了她的第一次沉睡。好不容易于两千年后苏醒,又因她心爱长子的背叛,遭遇了第二次的失败。”
“这连续两次的失利严重削弱了母亲的力量,令她不得不像效仿你们这群蚂蚁进行思考与谋划——也因此,我、亚祖与罗兹应运而生。”
会议室的昏暗光线中,卡达裘那双森冷微眯的眼眸深处自暗绿边缘渗出点点乖戾又愉悦的猩红。
或许他不该尚未尘埃落定前,就这般放肆无忌地同敌人分享情报,但他实在无法忍受继续抱有这个秘密——就像是惊悚小说中那些偏执疯狂的连环杀人犯在受害者濒临死亡之前,总是要以各种戏剧化的方式提前揭晓他为这场盛大而迷人的死亡做出了何等努力与筹备,以此来获得强烈的快感与满足。
现在,他亲手制造了《萨菲罗斯的坠落》这出震惊世界的伟大剧目,他理应为此获得欢呼、喝彩与掌声。而路法斯·神罗就是他最好的观众。
“我们天生背负使命而来,就连自身存在都是为了向母亲献上胜利而特别定制。以那位叛逆长兄的基因为蓝本,根据不同需求加以定向改造。”
“我被赋予‘瘟疫’——以自身为温床,孕育高感染性、传播性以及极端排他性的傀儡细胞。可以在操控被感染者的同时,完全克制萨菲罗斯作为‘核’而具有的聚合能力。”
“亚祖被赋予‘饥荒’——利用自身脊髓液生产具有高破坏性与辐射性的憎恶细胞,也就是我注射进萨菲罗斯体内的那种东西。能够瞬间破坏并抑制我那位长兄的免疫系统与再生、自愈能力。”
“而罗兹则被赋予‘战争’……”
说到这里,他微妙停顿了一下。不知为何没有深入阐述第三位兄弟的能力,而是摊开双手,微笑着另起话题。
“你瞧,这一切都是针对萨菲罗斯的特别设计,足见母亲被其亲手拔下头颅后,对于自己这名背叛的长子怀以何等的憎恨。”
路法斯一言不发地安静听着这些情报。瘟疫,饥荒与战争,他在心底默默咀嚼着这三个明显出自《启示录》的称谓。结合其背后所代表的危险能力,一股浓浓的不祥感扑面而来。
但路法斯没有惊慌,他甚至惊讶于自己竟然在接收了这么多负面消息的情况下依旧能够保持冷静。
“那么‘死亡’呢?”年轻总裁平静询问。
卡达裘勾起唇角,微笑起来:“这还用想吗?”
他手按胸口,像是一名在葬礼上即将做临终祷告的牧师。而他身后屏幕的画面恰好定格于萨菲罗斯被烈火与烟尘包围的破损侧脸。
整个人被屏幕散发的蒙蒙赤光所笼罩,仿佛画面里天使流出血液沐浴在他身上。
“长子的死亡,就是母亲的重生。”
“而我们三人,将为此不惜代价。”
※※※
残破的天使被钉死在深坑里。
头顶是被洞穿的雨云形成的巨大空洞,犹如倒悬深海间被搅动出的漩涡在层层塌陷。
四周是尚未平息的余震,地面凹陷与建筑倒塌的声响隆隆不绝,无数滚落的碎石与溅射的残渣击打在他身上,划出更多的伤口与血痕。
成山连海的感染者们像是不要命般攀爬下深坑,前去膜拜觐见他这个被穿透胸膛钉于十字的倒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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