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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兄(古代架空)——萧寒城

时间:2025-03-17 07:29:50  作者:萧寒城
  裴珩虽知道此行危险,可他不想打草惊蛇,也不想让更多人知道他与谯丽谈话的内容,于是抬手打断道:“无妨,派两人随朕进去足矣,其余人,在楼外听候朕的调遣。”
  “是!”
  裴珩便如约进了酒楼,还未到那间包厢内,便听得珠帘后传来一阵娇俏的笑声。
  “皇上果然来了。”
  谯丽今日打扮得尤为隆重,一身缀满金丝的红裙,满头宝石熠熠,还有那朱唇鲜艳欲滴。
  她没有起身,亲自为裴珩倒了一杯茶,邀请他入座。
  裴珩也不客气地坐了下来,故作热情:“公主盛情难却,朕是不得不来——”
  谯丽妩媚一笑:“皇上这话说得,便有些矫揉造作了。你利用本公主造谣作势,夺走了两个州,害得北朔十万驻军退出了潼城,何必惺惺作态?”
  裴珩也跟着一笑,不过很快,那笑意渐渐转冷,生出一股凛冽杀气。
  “那朕也不与公主虚与委蛇了,”他将掌中攥着之物放到了桌上:“这与谢茹身上常年佩戴的玉珏是一对,连谢瑾都不曾见过,敢问公主又是从哪来的?”
  裴珩不会认错。
  他从小就看着谢茹身上带着那半枚玉珏,哪怕日子过得再贱再苦,她都不舍将那玉珏当了还钱,只因那是父亲谢云留给她的遗物。
  而另一半,据说是她在北朔入关逃亡时弄丢了。
  谯丽笑弯了腰:“皇上自己不都说了么?这玉珏原本是一对的,那只能是从那谢氏身上抢来的了。
  她扬眉一顿:“至于,这东西为何会在本公主的手上,其实也不难解释——”
  裴珩眉心微凛。
  谯丽漫不经心地玩弄自己华丽的辫子,语气柔媚而冷血:“北朔攻入上京时,谢茹因家道中落沦为官妓。她也是个可怜的女人,可她错就错在,她的父亲是谢云。谢云曾杀了我们北朔多少勇士,所以他的女儿一旦落在我们士兵手中,可想而知,是没有什么好下场的,定要用身体一遍一遍为她的父亲赎那无尽的罪孽——”
  裴珩隐忍不发,拳头暗中攥得咯咯作响。
  谯丽没再提玉珏,话锋一转,莫名其妙地说起她此次来建康的见闻:“不瞒皇上,本公主这趟南下,实在是大开眼界,见到了许多北边没有的南方风物。还发现,雍人多是黑直发,眼珠也是乌黑的,这与我们北朔人可大不相同。我们祖先还在草原生活时,就多是卷发,眼睛么有黑的,也有一些贵族部落的眼睛是浅绿色的——”
  裴珩忍无可忍,牙尖泛冷:“……你到底想说什么!?”
  谢瑾五官轮廓与谢茹生得很像,看起来是再漂亮不过中原人长相,所以通常很难让人留意到他身上的那些异族特征。
  可不代表没有。
  谯丽望着他,无所忌惮道:“其实皇上来之前,便已猜到一些端倪了吧,不然您不会因为这半枚玉珏,就以身涉险。”
  裴珩忽细思极恐,心中骇然:“所以,你们此行来建康的目的,除了交换胡图赛,也是为了亲自来验证谢瑾……”
  他虽不知谯丽和乌兰达鲁具体计划是什么。
  可如今回想起那日长昭殿上的舞剑比试,就觉得别有用心,绝不可能单纯是为了凌辱谢瑾。
  “没错呀。”谯丽大方承认。
  裴珩喉间一哽,黑着脸问:“所以……他的生父到底是谁?”
  谯丽含笑挑眉,答非所问:“这就说不好了,皇上目下最应该担心的,是若让你们的臣民知道,谢瑾殿下身上流的是北朔人的血,该怎么办呢?”
  裴珩心猛然揪紧,背后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听到这话的第一瞬,不是想到大雍臣民会如何看待拥有北朔血统的谢瑾,而是谢瑾会如此看待他自己。
  谢瑾从小到大,几乎就是为了大雍北上中原、击退北朔而活着的,他也为此费尽心血,要是……
  裴珩无法再细想,逼着自己先强行镇定下来,对谯丽直接道:“公主开个条件吧。”
  “皇上总算想起来要与我们谈条件了?”
  谯丽笑得花枝乱颤,托腮玩味看他:“其实,您大可以将谢瑾还给我们北朔处置,就当是卖我们一个人情也好。这样,你在那张龙椅上,也好坐得更稳当一些,不是么?”
  “开、条、件。”裴珩咬牙重复,忍着性子道:“是要土地城池,还是金银绸缎?要多少?”
  谯丽不禁有些意外:“谢瑾殿下在皇上心中竟如此重要。你们那么多人那么多年的努力,都舍得为他一个人白费?”
  “可惜,皇上的诚意给的太迟了。”她笑意未敛,眼波流转间露出一丝阴毒本色:“本公主今日要的,是你的命——!”
 
 
第63章 弑君
  一道寒光掠过——
  “皇上当心!!”
  裴珩心猛然一提, 一把夺回那半枚玉珏,就迅疾往旁侧闪避,而后眼睁睁看着那柄浸染杀意的重剑在自己咫尺前落下——
  转眼间, 就将那酒桌劈成了两半。力道之惊人, 直接将那桌腿震出了窗外!
  是乌兰达鲁的剑!
  “护驾——!速速保护皇上!”
  两名近卫从冲上来替他抵挡, 随即放出信号给楼下其他同僚。
  可不知为何,当下居然没有半点回音。
  很快,他们二人又各自被北朔士兵缠住,难以应付。
  千钧一发, 不容再等。
  裴珩浑身汗毛倒竖, 单手拔出御剑, 欲上前挟持谯丽为质——
  可这间包厢太过狭小,实在无处施展。他没能藏住真正的意图, 剑锋很快就被乌兰达鲁剑鞘给截挡住, 铮铮作响间,力道也被硬生生消解。
  谯丽随之在几名北朔士兵护卫下退到了帘后,打算看一出好戏。
  她盈盈笑语:“两国之间的人命账算不清楚,本公主可以暂不计较两州驻军将士的伤亡。可是, 你们雍朝人嘴上嚷嚷罢了, 怎敢真起反扑北朔之心?皇上此番算计,终是算计到了自己头上,本来大雍安心待在南边, 兴许能留你再当十年皇帝呢——”
  裴珩咬牙又抵挡了一剑,大颗大颗的汗珠从鬓角流了下来:“痴心妄想……!”
  谯丽冷笑:“这句话, 应该是我送给你才对。莫要痴心妄想会有什么人来救你!雍皇帝,且自求多福吧。”
  锵的一声,剑尖又拖出一长道痕迹, 电光火石,几乎要将地面戳穿。
  乌兰达鲁实在是个猛将!
  只是正面这么格挡了几招,裴珩就觉得臂上青筋紧绷得发痛,随时都要炸开,连浑身血液也开始沸腾倒流。
  裴珩耳边疼痛作鸣,喘气狠声质问:“所以,朝中是谁……谁在帮你们?!”
  勾结北朔,在建康城中公然设下埋伏,绊住殿前司……
  能做到这个份上的,绝不是普通怀恨朝廷的流民和江湖组织,低等官员也没有这个能耐。
  只怕这一片的府兵和城防兵也早已被事先调离,有人与北朔使团合作设下了严密的圈套,等着自己来跳!
  可关乎谢瑾的身世,再来一次,裴珩只怕还是会选择赴约入局。
  分神之际,裴珩的侧腰就被乌兰达鲁刺中了一剑!
  歘的拔剑,鲜血飞溅!
  谯丽笑了起来,捏着细细的嗓音道:“本公主想杀你,能与我合作的,自然也是一个想你死的人。”
  话音未落,乌兰达鲁挥剑又起杀招。
  他惊人的蛮劲之下,招招狠厉干脆。
  果然,那日在长昭殿他根本无意夺取谢瑾性命……
  这才是乌兰达鲁对付敌人的实力!
  事到如今,命已悬一线,裴珩只得咬牙再度握紧了御剑,与之以命相搏。
  上万雍军还在数百里外的战场上厮杀,他是大雍君主,该当表率。不管能否杀出一条血路,也决不能缴械赴死,丢了气节!
  ……
  一辆马车缓缓驶入偏僻空旷的街。
  停稳之后,谢瑾先下了车,随后双手去搀扶康怀寿:“老师当心。”
  阴云一遮挡住烈日,站在高楼北面暗处时,还是有冷飕飕的寒意。
  谢瑾环顾这僻静的四周,心中觉得奇怪,问:“老师,今日是您的寿宴,什么事值得如此仓促离席,还非得选在城北这么偏远之所办?”
  康怀寿眼白浑浊,沉声道:“不必多问,马上你就明白了。阿瑾,随我来吧——”
  “好。”
  康怀寿便领着谢瑾往前稍走了一段路,经由一间后门入了酒楼,而后直赴三楼。
  这家酒楼不像是在正常经营。果不其然,谢瑾没走几步,便在楼梯间听到一阵激烈的厮杀声。
  他面容迟疑了下,皱眉间,便敏锐地于那阵嘈杂尖锐的打斗声中,辨出了一丝熟人的喘气声。
  他浑身不觉一僵,觉得不大可能。
  可他还是不顾身旁的康怀寿,不由加大了步子,三步并作两步迈上台阶,冲到了围栏前。
  循着杀喊声往楼下望去,居然……真的是裴珩!
  裴珩正与乌兰达鲁竭力厮杀,如作困兽之斗。
  可他寡不敌众,显然也不是乌兰达鲁的对手,身上已有数十道剑伤血痕,惨不忍睹,连那帝袍都被血浸染得快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了……
  谢瑾脑中轰然,不知裴珩此刻为何会出现这?
  他又是为何会与北朔使团撞上,在此交手?
  而且为何他会孤身奋战?殿前司的人呢?
  无论如何,他得先救他!
  “阿瑾。”
  康怀寿冷冷叫住,从后面缓步走了上来:“你去哪?”
  谢瑾一回头就看到康怀寿淡定沉着的脸色,置若罔闻。
  他分明也看到了重伤濒死的裴珩,为何会……
  谢瑾紧张的情绪一时滞空,恍然意识到了什么,却不敢确认:“老师……带我来,究竟是……”
  康怀寿面色从容,随即对楼下稳声道:“乌兰将军,可以停手了。”
  乌兰达鲁见到康怀寿,一笑,便收回了剑:“康太师,乌兰不是嗜杀之人,事先答应了要将他的命留给你们,不会食言。”
  其他北朔士兵也跟着收了兵刃,退到一侧。
  谢瑾见康怀寿与乌兰达鲁串通,头皮止不住一阵发麻。
  一停下来,裴珩就目光涣散地瘫软在地上,竭力之后,他似乎已无力再战,抱着剑苟延残喘地躺在血泊中,嘴角还在不停地吐出鲜血。
  谢瑾深吸一口气,扭头想冲下去救人,又被康怀寿一把掐住了肩:“阿瑾。”
  他从旁侧拿来了早已准备好的一张弓与一支箭,硬递到谢瑾手中。
  谢瑾浑身紧绷发颤,不解地望着陌生的康怀寿。
  康怀寿甩袖一振,目色益发坚定,义正言辞地高声道:“雍临帝裴珩与北朔公主有私情,他为讨得公主欢心,借送别使团之名,打算拱手将大雍江山让给北朔,赔款割地,此等为私情而不顾家国大义之举,根本不配为一国之君!幸得谢瑾大殿下及时发现端倪,拨乱反正,就地射杀了昏君,才防止大错酿成——”
  谢瑾听他这番说辞,瞳孔一震:“老师……你在说什么!?”
  康怀寿笑了起来,看向他时,欣喜劝道:“阿瑾,所有的路老师皆已为你铺好,你无需自责,也无需负担太多罪孽,只需射出这一箭。明日,你就是大雍皇帝。”
  “……这是弑君谋反!”谢瑾情绪激动。
  康怀寿:“大雍的人心从来都向着你,今日又有他与北朔勾结的实证。你弑的是失德之君,是顺天而为,何来谋反一说?有为师替你作保,朝中无人敢多言半句。”
  谢瑾这才发觉自己或许从未真正了解过康怀寿,他几乎要将手中的箭支折断,瞪大双瞳质问:“老师呕心沥血,从小到大教了我那么多道理,为何如今连是非都不分了,与北朔勾结的人分明是你!……到底是为什么?”
  康怀寿苍老的面容凝重了几分,语重心长:“阿瑾,可还记得我曾与先帝提过,你不该只是裴珩的磨刀石……其实后半句话,为师十年来藏在心底,始终未向任何人提及,便是等着今日这一刻能亲口告诉你——”
  他满怀期待地看向谢瑾,一想到大功将成,言辞便忍不住激切起来:“你不该是任何人的磨刀石,你裴瑾是天生的帝王之材,是大雍王朝最后的希望!别忘了,你名义上也是皇室子孙,与其忍辱负重,去辅佐一个卑劣暴君,何不自己亲自坐那把龙椅?”
  谢瑾的五脏六腑仿佛都被人狠狠拧成一团,难受得说不出话来。
  “为师知道,你是真君子,宁可伤了、折了自己,也做不出这样的事。所以,只有为师来替你做,哪怕你会怨恨我一辈子。”
  康怀寿见他还在踌躇不决,厉声催促:“拉弓吧,阿瑾!今日你不杀了他,乌兰达鲁也迟早会杀了他。你也看到了,北朔人生性残暴,裴珩死在他们手里,定比死在你手里痛苦百倍。”
  谢瑾望着那地上奄奄一息的裴珩,心如刀绞。
  康怀寿还在旁怂恿:“为师知道,你与他多少是有情义的,所以定也不想看他那么痛苦——”
  “够了!老师不必再说了……”
  谢瑾似是在那一瞬间下定了决心,咬牙紧绷住下颚,手心紧握着那弓箭,指尖搭上箭羽,便缓缓举了起来。
  裴珩隐约听见了谢瑾的声音,费力地掀开眼皮,便见他面向自己,举起了弓箭。
  “哥……”
  一阵难抑的悲痛涌了上来。
  说不上是不甘还是气愤,他的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地抽搐了几下,又扭头往地上吐出一口黑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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