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不收钱,那自是没有让一直帮忙养着的道理。算算也到日子,还是尽早捉回来为好。
两人合计几句,把卧房又收拾一番,这才退出去。
走出门,谢知云看向大敞的灶房,问道:“今儿是不是在这里烧饭?”
搬入新家,自是要暖灶,添些烟火气的。
“嗯,”齐山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心中有了主意,“早上看到一片蒿子菜,掐回来蒸一笼蒿子饭?”
“看看还有没有野葱,再煮个蛋花汤,随便拌些凉菜就行了。”
夕阳西下,天边泛起橘红,各种各样的鸟振翅隐入绿林,不见身影,唯余婉转的歌声回荡在耳边。
炊烟袅袅升起,渐渐与云层融为一体。
两人在堂屋支起桌子,慢悠悠享用在新房的第一顿饭食。
第26章
陈大家的住处比山洞那边还要偏僻, 地势也更高。山下的桃花早落光,只余绿油油的嫩叶,这里却开得正旺, 一簇簇挤在一起, 引得蝴蝶、蜜蜂翩翩起舞。
不过这里的路倒是很宽, 应该容得下小型驴车顺利通过, 估计是山上的猎户有修整过。
左拐右拐, 绕了好几个大弯之后,总算看见绿林掩映之中的木屋。
还未走近,便听见凶恶的犬吠, 一声高过一声, 大有将闯入之人吞吃入腹的架势。
谢知云吓了一跳,拉住齐山的衣角躲到他身后, 只敢微微探出头来去看前方。
只见绿藤缠绕的篱笆背后, 两只青黑色的狼狗昂起头,腰背绷直, 好不威风。
谢知云手下攥得更紧了。
万幸, 很快从里屋走出一个瘦高的汉子, 应该就是陈大。
他招招手,扬声呵斥一句:“大青、二丫,回来!”
方才还使劲叫唤的两只狗就摇着尾巴乐颠颠凑到他跟前,乖巧得不得了。
陈大这才来打开院门, 笑道:“我当是谁呢,路不好走吧?快进来坐。”
齐山将棕叶穿好的几根大骨头递过去, 迈步跨过门槛,“我们也住山上,都习惯了。”
两只狗眼神黏在骨头上, 却并不去舔咬,只亦步亦趋跟在陈大身后。
陈大因眼角一条狰狞的疤痕,看起来很不好惹,实际是个挺热情的人。一进门,又是倒水又是找干果的。
两人不好拂了他的意,坐在院子里,一边喝茶,一边听他讲几只猎犬如何机灵能干。
两只狼犬似是明白他们并非恶人,也收敛凶性,在椅子周围来回穿梭,去捡掉落的果仁吃,毛茸茸的尾巴一甩一甩,倒是多出几分可爱。
一杯茶喝完,三人终于起身去看狗崽。
陈大推开竹门,领着人往后院儿走,“母狗护崽,一会儿你们离远点儿。”
谢知云不由又往齐山身后缩了缩,心想这人竟养了那么多狗。不过看看四处悬挂的兽皮和兽肉,似乎也不奇怪。
到了后院儿,一眼就看见几个砖头砌成的狗窝,其中一个里面卧着只白色的大狗,肚子前趴了一排颜色各异的小崽。
许是嗅到陌生气味,大白狗转过头来,龇牙从喉咙溢出低吼。
谢知云和齐山没继续往前,只陈大一人躬身钻进狗窝,摸着大白的头安抚。
“你们要哪只?”
齐山垂眸看向谢知云,见他紧紧拽着胳膊,只敢偏头往里瞧,便自己拿了主意:“随便哪只,是牙狗就行。”
陈大应了声,从中揪出只黑毛居多的小崽。睡得打呼的小崽骤然被提至半空,吓得嘤嘤叫。
大狗觉出不对,立马站起身。被陈大呵斥后,才不情不愿地护着另外几只崽子退回窝里。
陈大抱着狗崽过来交给齐山,“这只和大青生得最像,又好强,一点儿不挑食,长得最壮实,铁定好养。”
刚满月不久的狗崽,放在胳膊上已有些重量,确实养得好,齐山知他不是说好话哄人,没挑三拣四的。
两人离开陈家后,初时小黑狗还会挣扎着哼唧几声。后来也不知是累了,还是觉得再怎么奋力都是徒劳,干脆趴在齐山胳膊上不动了。
路足够宽,谢知云走在齐山身旁,总忍不住去看小狗起伏的肚皮,想摸又不太敢。
齐山笑着将狗崽递上前,“要不要抱抱?它还小呢,不咬人。”
谢知云终还是抵不过诱惑,伸手将狗崽揽进怀里。
陈家的几只大狗都是精壮结实,身形高大的。狗崽却肉乎乎一团,一身绒毛柔软蓬松,连耳朵都是软趴趴的。
谢知云还没养过狗,越看越觉得欢喜。见它被蒙住眼睛也不吵不闹,乖乖窝在怀里,一点儿不似大狗那般慑人,便放心大胆地从头撸到尾。
捏捏耳朵,揉揉脚掌,稀罕得不行。狗崽似乎也觉得舒服,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带动圆鼓鼓的肚皮一起一伏。
齐山看他玩得高兴,眼里也带了笑,伸出摸摸狗头,说道:“是不是还要取个名儿?从小叫着就熟了。”
谢知云想了想,才开口:“黑不溜秋的,不如就叫二黑,正好和大花做个伴儿。”
“二黑,还挺顺口。”
就这样,两人一路唤着二黑的新名字,把狗崽接回了家。
因陈大说狗崽到了陌生的地方,可能会害怕,四处乱跑找大狗,最好先用笼子关几天。于是一到家,齐山就把之前关鸡鸭的竹笼拎到水池边,仔细刷洗干净后,又往里垫了一层干草,将二黑放了进去。
陈大所料不错,突然来到新的地方,又没有大狗陪伴,二黑有些焦躁不安。在笼子里急得转圈,呜呜汪汪叫个不停。
谢知云想伸手去摸摸,都被它呲着米白的乳牙吓退。
齐山:“还挺凶,幸好没直接放外面。”
这四处都是山,不然怕是逮不到了。
“一路上那么乖,合着是做戏给我们看呢,”二黑如此警惕,谢知云也不敢继续烦它,收回手站起身,“我去找些东西来,看它吃不吃。”
早上吃过饭才出门的,灶台上还用竹匾罩着半碗稀粥,一截番薯。谢知云掀开看一眼,转身去架子上翻出上回洗碗不小心磕掉一块的豁口土陶碗,往里倒了点儿稀粥,又把番薯掰成小块丢进去,一并端到外面。
竹笼还在屋檐下放着,二黑缩在角落,无精打采。
齐山早退到一旁,忙着和泥搭石块,叮叮咚咚一阵响。既然要养狗,总得给它弄个可以遮风挡雨的住处,之前抽空才建个大概。如今狗崽都抱回家,却是不能再拖了。
谢知云把碗放进竹笼,也不见二黑上前,只好重新将门拴紧,去给齐山帮忙。
狗崽还会长大,看它爹娘那身形,这狗窝就不能建得太小,省得以后还要再麻烦。
养来看家的,不能叫它睡得太远,不然晚上有什么响动,叫起来屋里的人还不能第一时间听见。因此,搭窝的地方便选在卧房和堂屋相连的屋檐下。
先用石块和黄泥砌了台子垫高些,再才继续往上砌墙体、搭棚子,门也是朝侧边开,如此屋檐水就没那么容易渗进去。
谢知云拿着木棍搅拌黄泥,抽空往竹笼瞄一眼。发现二黑不知什么时候凑到碗前,埋头吃得正欢,短粗的小尾巴高高翘起,在身后摇得飞快。
好一会儿才似有所觉地抬起头看过来,嘴巴那一圈的毛都变得湿漉漉,一撮一撮粘在一起,有些还沾着米粒。
谢知云瞧着好笑,不想二黑不满意了,冲着他奶声奶气“汪汪”两声。
齐山一乐:“还挺护食。”
“这样才好呢。”
狗崽能吃能喝,还有劲儿吓唬人,两人都结结实实松口气。
一晃眼,二黑到家已有三日,一直养在竹笼里。
谢知云每天给它送水喂饭,打扫笼子,得闲还会用狗尾巴草逗它玩儿,慢慢熟悉起来。二黑不像来时那么戒备,他们一靠近就会摇着尾巴贴上来,也不再成天到晚嘤嘤叫唤。
吃过早饭,谢知云撕了些糙馒头用蛋花汤泡软,给二黑送去。
还没靠近,就瞧见胖嘟嘟的狗崽在笼子里上蹿下跳,浑身的肉都跟着打颤。它咧着嘴嘤嘤撒娇,露出几颗尖牙,像是在笑。
谢知云看得心软,扭头喊在太阳底下做门窗的齐山:“可以把它放出来吗?这么多天,也该适应了,不会乱跑才是。”
齐山瞟一眼两条前腿扒在笼子上,整只站起的狗崽,也觉着问题不大,遂点头应了声“好”。
笼子门敞开,二黑愣了下,很快便急冲出来。小尾巴摇得更欢,在谢知云腿边绕圈蹭了又蹭。
谢知云挠挠它的下巴,还被舔了好几口,痒酥酥的。
谢知云其实有点儿嫌脏,见它那么欢快,又没了脾气。只一把捞住,把它挪到碗边——
“别闹了,快吃。”
嗅到食物香气,二黑可算消停下来,整颗头都埋进碗里,吃得呼噜直响,不少汤水都溅出来。
仔细将碗底都舔干净,二黑才抬起头,果不其然,嘴边也满是碎屑。
谢知云早已习惯,生怕一会儿全擦到自己裤腿上,忙伸手将它拨到一边。
“行了,玩儿去吧。”
前两日将菜苗移栽了部分到门口的空地,这里的土壤不似溪边那么湿润,需勤浇水。他还有得忙,没空一直逗狗。
刚走出几步,一回头就见二黑屁颠屁颠跟在后面。只要不往山下跑,谢知云也懒得管。
只是二黑似乎黏上他了,他走到哪儿,就跟到哪儿。
狗崽身子圆,腿又短,要跑起来才不至于掉队。速度一快,浑身的毛都炸开,显得更胖了,简直像直接从地上弹起来似的。有时甚至会把自己绊个跟头,滚上一两圈才重新爬起来站稳。
有这么个活宝在身边,干活都不觉得无聊。
不过也有碍手碍脚的时候。
谢知云去提着桶地里浇水它也跟着,蹦蹦跳跳的,不是踩断了脆嫩的菜苗,就是将土刨得四处飞扬。
说又说不听,谢知云忍无可忍,最后折根细竹条拿在手里,作势挥舞几下,终于把它赶跑。
跳出菜地的二黑也没闲着,转悠一圈儿,见没人理它,自顾自去扑飞虫玩,跳着跳着就摔一屁股蹲儿。
谢知云笑着摇摇头,专心继续手下的活路。
安静没多久,突听二黑一阵“昂昂”叫唤,声大又急促,活像被人痛揍一顿,好不可怜。
谢知云吓了一跳,将竹筒一丢,溅起的水花打湿衣摆也顾不得擦,几个大跨步就来到二黑身旁。
小狗趴在地上,捂着爪子嘤嘤叫。谢知云把它抱在怀里,翻来覆去检查个遍,也没看出是什么问题。
齐山也听到动静,走过来问道:“这是怎么了?将才不还好好儿的?”
“不知道啊,我之前看它还在扑虫子呢。”
齐山捏捏狗崽的肉爪子,摸到右前爪时,它叫得更凶。
谢知云也凑近些,“是不是被什么扎了?”
齐山没在肉垫上摸到凸起的硬刺,又去看地上,最后在不远处找到只奄奄一息的蜜蜂,恍然大悟道:“怕是被蜇了。”
二黑一直在这儿玩,此时四周还有蜜蜂嗡嗡叫,估计就是这样没错了。
谢知云看小狗可怜兮兮的模样,又是心疼又是好笑,举着它的爪子喃喃:“那要怎么办?”
“不打紧,我去扯些野韭回来,敷一敷就好了。”
谢知云对他的话深信不疑,抱着狗崽退到树荫下,静静等待。
小狗皮肉嫩,等齐山寻到药回来,爪子已经肿成原来两倍还要大,跟发面馒头似的,轻轻一碰就嗷嗷叫。
谢知云只能按住它柔声安抚,好叫齐山上药。捣碎的韭菜汁在肉垫上糊了一层,绿的黑的混在一起,带着冲鼻的气味。
但兴许真的舒服些,二黑的叫唤声渐渐稀疏、低弱。
不过经此一闹,它是彻底蔫儿了,不复刚出笼时生龙活虎。
外面太阳有些烈,谢知云想了想,把狗崽送回新建的狗窝。怕它硌着,还让齐山往里垫了干草和破麻袋。
又往狗碗添上水,端到窝旁放好,这才转身继续去菜地浇水。
路过二黑被蜇的地方,不由念叨:“说起来这山上蜜蜂那么多,会不会有蜂蜜?”
他声音不低,齐山也听见了。
“应该会有,改天我去找找。”
谢知云却连连摆手,“算了算了,我只是好奇,万一被蜇可不划算。”
没看二黑都中了招,这要是蜇到人脸上,还不肿成猪头。
齐山见他满脸担忧,没再多言。
不过谢知云的话倒是提醒他一件事儿——本来开春他就想挖几个蜂桶放着的,结果又是忙着建房又是做木工的,根本没空,一来二去还给忘到九霄云外。
希望现在还不会太晚。
想到就做,齐山把即将完工的门窗搁置一边,挑了两段之前做房梁截剩下的木桩。
他见过爷爷家的蜂桶,还拆开研究过,印象比较深刻。
这东西并不复杂,木桩内部掏空,侧边打孔,里面支上蜜蜂挂脾的竹条架,再做好盖子,一个简易的蜂桶就成形。
谢知云扒着蜂桶里里外外看遍,连小孔都用指甲挨个戳戳,还是觉得不可思议:“这就能引来蜜蜂了?它们真的会乖乖钻进去?”
齐山不敢打包票,诚实交代:“按爷爷说的,其实应该二三月份放蜂桶最好,这会儿有些晚了。而且这个很看运气,不一定能成功,中途还可能跑。”
谢知云不懂,不过听说有可能,就觉得应该试一试,只是费些木头,也亏不到哪儿去。
“就这么放着?不用做别的了?”
“搭个台子,放高一点儿,”齐山已经在木料堆里寻能用的东西,“若是有糖水或巢脾,放些进去,会更容易引来蜜蜂。”
谢知云一拍手,站起身就往屋里跑,“上回上梁宴不是还留了些糖片,我去拿来。”
“用不了那么多,掰一点儿化些水,往孔洞上涂一涂就好。”
“哎!”
谢知云实在对“招蜂”好奇,一刻也没耽误,径直去灶房找到存放在陶罐里的糖片,掰下一小块,放进碗里捣碎,添水融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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