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黑听到动静,颠颠地跑进来。
一晚上过去,它的爪子依然有些肿,不过走路正常,也不怎么叫唤,应该已无大碍。连带精神也好上许多,又有劲儿跑跑跳跳。
谢知云站在灶台前化糖水,二黑就蹲在脚边摇尾巴。一低头,它又连忙站起,舌尖一吐一吐。
谢知云拿筷子悬在它头顶,它还跳起来够,肚子上的肉都跟着打颤。
“这么馋?可不敢给你吃。”谢知云逗了一会儿,收回手笑骂道。
小狗急了,绕着脚边打转。
谢知云最终还是没心软,狗崽断奶不久,不敢喂得太杂,怕吃出问题来。
端着碗去找齐山,二黑还紧紧跟在后面。到花丛附近,瞧见上下飞舞的蜜蜂,立马呲牙吠叫。可惜还太小,声音稚嫩,一点儿威慑力没有,只能惹人发笑。
齐山这次只做了两个蜂桶,一个放在房门前栽满野花的地方。另一个则送去溪边菜地附近,放到避风的树荫下。
两处都搭了架子,蜂桶内壁和孔洞也涂上一层甜甜的糖水。
接下来,就只能看运气了。
每天早上,谢知云出门放驴子都要绕去溪边菜地看看那只蜂桶的动静。
确实常常能看见蜜蜂在附近飞舞,甚至偶尔停在木桶上歇脚。遗憾的是,一连几天,这些蜜蜂都丝毫没有进去筑巢的打算。
或许是本就期望不高,两人都不怎么失落。
照常忙着做木工、喂禽畜、收山货,安排得满满当当。
堂屋和灶房的门窗终于装好,窗纸也一扇扇糊好,新房子至此彻底完工。
山洞早就搬空,连悬挂的草帘也全部撤掉,恢复最初的空空荡荡。不过没两天,齐山就将木料搬进去,干木柴也挪了部分过来。
刮风下雨都不耽误齐山做木工,也不怕把地上弄得乱糟糟。
天越来越热,转眼已是五月。正午的太阳已经能晒得人头脑发昏,山下的空气中都弥漫着火辣辣的麦子气息。
快被两人放弃的蜂桶终于在某天带来惊喜。
虽只有溪边那一桶,也很是难得。
一大群黄褐色相间的小蜜蜂快递振动翅膀,飞进飞出,隔老远就能听见密集的“嗡嗡”声。
谢知云每次去溪边都要绕着走,不敢靠近。吃过大亏的二黑更不必说,路过这儿跑得比平时都快,别提报仇了。
怕归怕,心里还是欢喜的。有蜜蜂筑巢,就意味着会有蜂蜜。
这年头凡是带了甜味儿东西都不便宜,也很受欢迎。纯正的蜂蜜,不论自己吃,还是拿去卖钱,都是极好的。
可惜今年有事耽误,错过最佳“招蜂”时节,放再多蜂桶也不大可能成功。
花丛旁的蜂桶始终没动静,齐山将其移到溪边也没什么变化,便不再折腾。
当下最要紧的,还是何天明定下的那套家具。
前几日下山,谢知云专门问了,听何家人已经在找媒婆,准备上门提亲。
何天明同柳絮两小无猜,柳春生还跟何守义定了口头上的娃娃亲。若非世事无常,柳满添、张远兰夫夫又自私自利,咬死不承认,他们早就成亲。
如今苦尽甘来,这门亲事自是板上钉钉。媒人走个过场,下聘、换庚帖,那日子就近在眼前。
既是为成亲备的家具,当然要在大喜的日子之前摆进家里,时间就紧迫起来。
这是齐山在村里接到的第一笔大单,意义非凡,定当做得精致漂亮,要让人看了就说好。到时借着何天明大婚,乡里乡亲一传开,往后生意就更好做。
别看这些大件费时费力,获益也不少。一套下来几百上千个铜板,做几十件木雕才抵得上。就算一年只接一两单,也足够他们花销了。
商队收好货物,再次出发,谢知云又少了门差事儿。
他们只种些菜,不用天天照看,谢知云闲暇时间更多,也有空琢磨其他东西。
天热起来,他把主意打到蒲扇上。有编竹器的底子在,又在村里买回一把旧的,拆了编,编了拆,尝试多次,渐渐摸出些门道。
接下来就是考验细心和耐心,只要心里想着赚钱,也难不到谢知云。编出的蒲扇一天比一天像样,后面已经能做得和市面上买的那种大差不差。
第27章
热浪滚滚, 又到一年一度的收麦季节。
谢知云他们没有种麦子,自是不用那么忙累。但自己一有什么事儿就麻烦何家人,建新房那会儿, 他们也常常来送菜或帮忙干活, 一文钱报酬没取。
如今知道人家正忙, 躲着避着就不像话, 于情于理也该搭把手。
这几日太阳烈, 割麦要趁早。早下地,早收工,人也少遭罪。
天还没大亮, 两人就下山。到何家时, 已经聚了十来人,正在院儿里吃饭, 连五六岁的孩童也在列。
乡下人都有地, 农忙的时候都是同亲戚朋友互相搭伙儿,紧着一家的收割完, 再换下家, 少有人花钱雇工。在座的这些便是与何家亲近, 也来帮忙收麦子的。
抢收时节,甭管男女老少,往往是全家齐上阵。不知事的孩子没人照看,也得跟去地里, 随便找处树荫,让他们自己玩着就是。
抓紧吃过早饭, 一行人带上家伙事,还有饼子和凉水,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彼时太阳将将冒出泛红的毛边, 地里却已有不少人。不停地弯腰挥舞镰刀,一簇簇金黄的麦穗被拦腰割断,堆放在一起,身后只余光秃秃的麦茬。
“你们这么早就下地?饭都没吃吧。”
“老李今年又丰收了!”
“好个赖皮货,那大一条界看不清?眼瘸就去治。”
有寒暄,有欢喜,也有争吵,清晨的田野充满生气。
终于到何家的麦地,大伙儿没磨蹭,每个人都拿上镰刀,分开了站在田头,弯腰开始干活。
除了谢知云和三个小萝卜头。
张玉梅原话是这么说的:“这么多人,不差你一个,帮忙看着点儿那几个皮猴就行。”
谢知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没坚持,领着几个孩子去田边的树荫下。
二黑许久没下山,撒欢儿似地跑在最前面,一身绒毛被带起的风吹得乱七八糟。几个小孩嘻嘻哈哈追在它后面,你追我赶,好不快活。
谢知云谨记自己的职责,不由也跑起来,还要提醒孩子们慢些。可惜收效甚微,最后只能改唤二黑。
二黑已能分辨它的名字,听到呼喊,急急调转回头,用更快的速度冲过来,飞扑到谢知云腿上。摇着尾巴昂起头,不停哈气。
“一身的灰。”嘴上这么说,手却是揉了揉二黑毛茸茸的头,被舔上一口也没变脸色。
二黑乖乖走在谢知云身旁,孩子失了撵狗的乐趣,终于渐渐慢下来。
到了树荫下,孩子们很快找到新的玩法。四处搜寻石片、野菜、小花,准备开店做饭,二黑荣幸成为他们的贵客。
孩子虽然调皮,心却不坏,并不会欺负二黑,谢知云就由着他们去了。
只是小孩心性向来多变,没多久就厌倦这项游戏,嚷嚷着要去沟里摸虾。
谢知云没带过孩子,被吵得头疼,实在拗不过他们,只得败下阵来。
“要先问问你们爹娘。”
好久没下雨,沟里的水并不大,张玉梅等人没多想就答应,还提醒谢知云带上背篓、箩筐。
水沟离麦田不远,往下走几步就到。比山间那条溪流小得多,不过四五尺宽。
光滑的石块大片裸露在外,被晒得发白,只有一股细流从底部缓缓流淌。
谢知云不觉得这样几近干涸的地方会有虾蟹。
孩子们明显比他经验丰富,蹦蹦跳跳沿着沟边的小路一直往下。
苇草越发丰茂,头顶的树枝也更加密集。炙热的阳光被层叠的绿叶遮挡,只有丝丝缕缕透过缝隙打下来,在地上形成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光斑。
一股舒爽的凉气扑面而来,沟里的水也越来越多,清清亮亮积在一起,底下的卵石和鱼虾一览无余。
两侧的黑石湿漉漉的,布满苔藓,轻轻一压便能渗出水来。
孩子们早把草鞋甩到一旁,卷起裤腿跳进沟里,一阵乱踩,顿时水花四溅。
“云哥哥,你也下来玩儿呀,好凉快的。”唯一一个小姑娘扭头看向坐在大石块上的谢知云。
谢知云何曾像他们这样肆意玩耍,闻言很是心动。四处看看,并没有其他人在,便学着孩子们,也赤脚淌进水中。
没怎么晒过太阳,水依旧带着凉意,在如此热辣的天气最是适宜。脚底的石子也是圆润饱满,并不会很硌,踩着踩着还挺舒服。
难怪几个小孩闹着要来这儿玩。
谢知云觉得有趣,也像他们那样在水里使劲儿踩了几下。将将牵起嘴角,就听“扑通”一声,巨大的水花高高溅起,将对面三个小孩淋得满脸都是。
谢知云稍微好点儿,只衣裳湿了一块。
始作俑者毫无所觉,还在兴奋地摆头,水珠顺着毛尖甩向四周,吓得一大三小纷纷远离。
二黑歪歪头,“汪”了一声,似乎不解为什么它一下来,就都不玩儿了。
没得到回应的小狗努力划动四条短而肥的腿,朝着谢知云游过去。
谢知云拧一把衣角,哭笑不得的看着二黑,最后也只是点点它的鼻头。
玩闹嬉戏好一会儿,他们总算记起来最初的目的,开始翻石块找螃蟹。
“好大一只!哎呀,跑云哥哥那儿了,快抓住它!”圆头圆脑的小虎子急得直拍大腿。
谢知云低下头,瞪大双眼顺着小虎子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见到一只掌心大的黄壳螃蟹。
他面上一喜,伸长手就要去捉。感受到威胁的螃蟹耀武扬威般举起钳子,谢知云连忙往后缩了缩,就是这一迟疑,螃蟹倒腾着几条腿,快速爬向别处。
小虎子嫌弃道:“哥哥好笨。”
谢知云脸一热,撸撸袖子,暗下决心今儿定要逮住这只螃蟹。
不想有道身影比他更快,一个猛扑砸进水里,两只前爪向前按住,汪汪声中满是得意。
“是不是抓住了?”
小虎子最先回过神,扔下手里的石头小跑而来,带动潭水哗哗,另外两个小孩紧随其后。
谢知云个高,离得又近,三两步就到二黑身旁。透过震动的水面,果见黑色肉垫下尤在挣扎的大螃蟹。
最后由胆子最大的小虎子将螃蟹成功转移到背篓里,每个人都很高兴。
二黑蹲坐一旁,头昂得更高。
谢知云忍不住俯身捏捏它软乎乎的耳朵,笑眯眯道:“我们二黑怎么这么厉害。”
才两个月,就会抓螃蟹了。
得到表扬的二黑接下来更加卖力,时不时来个飞扑猛跳。不过再没那样的好运气,除了弄得满身是水,一无所获。
水沟很长,他们在一个地方待腻,就继续往下走。虾米、小鱼、螃蟹,都捉了些许,装进背篓浸在水里,一时半会儿也没死没臭。
不知在沟里玩了多久,隐隐听见熟悉的呼喊声,由远及近。
“来了!”谢知云应道,催促几个小孩穿好鞋子上岸。
走了没一会儿,就看见穿着短褂的齐山。
“衣裳怎么湿了?”
“他们非要拉着我玩水,”谢知云将背篓一偏,“你看,抓了好多螃蟹。”
小哥儿眉眼弯弯,看不出半点儿勉强。
齐山笑了笑,没拆穿他,伸手欲接过背篓,“个头挺大,说起来山上应该也有,等回去可以看看。”
“嗯,”谢知云避开他的手,站直身子,“这个又不重,你歇歇。上面都割完了?”
“刚结束,正收拾家伙准备回去。”
“幸好人多,还蛮快的。”
说完,他看向男人汗津津的脸,从怀里掏出帕子,“反正也不急这一会儿,不如洗洗,凉快凉快。”
麦芒划过皮肤,再被汗水浸透的滋味确实不好受。齐山没推拒,跑到水沟,仔仔细细洗了脸,又将帕子搓洗一番,才追上几人,一同往回走。
割下的麦穗一捆一捆运回去,堆在院子里,接着便不用那么多人帮忙。
担心留在家里的大花和鸡鸭,两人谢绝吃晚饭的邀请,先行离去。
寻到的鱼虾螃蟹谢知云也出了力,自然分得一部分。离开水,这些小玩意儿早就咽气,担心发臭,一到家,齐山就将其收拾出来。
几个孩子闹着玩,能有多大收获。本就只分到几只,再剔除不能吃的部分,还不够塞牙缝的。
如今白日偏长,一通忙活,太阳还挂在天边。
齐山甩甩手,问喂鸡回来的谢知云:“趁还早,再去逮些螃蟹回来,凑一顿?”
谢知云自是想的,不过——
“你不累吗?过几日再去也是一样的。”
“又不费力气,全当玩耍了。”
山上没有什么鱼,但螃蟹、虾米这些还是不少的。两人拎着木桶在浅水处搜寻,直到日薄西山,才恋恋不舍地回家。
忙活一天,肚子也饿了。两人没精力再折腾别的,只专心准备晚饭。
虾蟹、小鱼都没什么肉,炒菜熬汤太过浪费。干脆淘洗干净,撒盐腌过,再裹上一层薄薄的面糊,下油锅炸至金黄酥脆。
东拼西凑,最后也弄出满满一大盘,随便晃动都能听见细微的“咔嚓”声。
油炸之后,不用吐刺,无需去壳,都能吃进肚子。嚼在嘴里嘎嘣脆,既有菜籽油的清香,又不失肉质的清甜,配着白米粥和小菜,足够两人吃得饱饱的。
齐山只帮何家割了一天的麦子,再就窝在山上做家具。河源村的村民却是结结实实忙了十天半月,交完夏税才得以喘息。
作为答谢,何天明送了两斤麦子给他们尝鲜。二人没客套,不过收下后,又花钱另外在村里收回一百斤的新麦子。
麦子连筛都没筛,里面还有秕子和草茎,因此价格也便宜,只三文钱一斤。
之前拆下的几张草席派上用场,铺在院子里,正好可以晒麦子。
就是总有麻雀和斑鸠飞来偷吃,但二黑很尽责,一旦发现便吠叫着将其赶跑。
趁着太阳好,日晒夜露几天,麦子逐渐变得干燥,这才装进麻袋,存放在屋里。只留出少许,送到村里的碾坊,借用石碾磨成白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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