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渔老实本分,并没有因齐山不在,就懈怠懒惰,每天都将家里收拾得妥妥当当,从不马虎。
他只需要抽空割些草回来备着,其余都不用操心,肩上的担子轻了不少。不出门的日子,也能腾出更多空来做木工活。
今年蜂蜜卖得好,夫夫俩下定决心要再多养些。正好琢磨着自己分箱,山里那么大的地界,不愁没处放。
把黑石村屠户给孩子准备的东西做完交货,齐山便专心做蜂箱。在之前的基础上又做了改进,里面分成一格一格,方便蜜蜂筑脾,也方便取蜜。
觉得腻味了,就忙着给豆豆做摇篮床、木马,刻木雕,每天都安排得满满当当。
只剩谢知云比较清闲,啥事不用管,成天吃吃喝喝,逗狗养花,好不惬意。不仅肚子渐大,脸上也养出不少肉,红润有光泽,任谁看了都要夸一句气色好。
给豆豆准备的衣裳、鞋袜都塞了大半个箱子,春夏秋冬一应俱全,足够穿到好几个月大。
日子眨眼就过去,山上枫树已经带上点红。
暑气尽散,凉意深重。
谢知云已很少下山溜达,好在赵渔同他熟络起来,能陪着说说话。天珠、陶哥儿、靳元宝等人偶尔也会来看他,日子不至于过得太无聊。
第63章
一场秋雨一场寒, 即便太阳出来,也不会觉得热了。
山间成片成片的枫树、杨树叶子渐渐转黄变红,夹在依旧苍绿的松林中, 绘成绚丽的多彩画卷。
每到这时节, 庄稼人总是忙碌的, 割稻子、掰苞米、打黄豆……都是活儿, 不是一天两天能忙完的。
家里今年多出一亩地, 也不似之前那般清闲。
蕃薯藤还没变黄发枯,就被齐山全割回家,留下一部分新鲜的, 好每天往猪圈丢两把。余下的则趁着太阳好, 剁碎了铺在院子里晒干,装进麻袋存着。
离杀年猪还有好几个月, 入冬后想割鲜草不容易, 人还受罪,叶子糠就得提前备起来。除开番薯藤, 像瓜秧、豆角叶子、野草这些都有晒, 装了几大袋, 在空出的客房角落码得整整齐齐。
到时拿水泡一泡,再煮熟了喂禽畜,也是软乎的,比嚼枯草要好得多。
藤子一割, 番薯也该挖了。
谢知云挺着肚子,没法下地干活。赵渔要在家照看他, 再说单独跟个外姓汉子待在一起,免不了有人说闲话,也不能帮忙。
其实一亩地的番薯和南瓜收起来不算难, 但离家有些远,又是上坡,运送比较麻烦、吃力。
齐山并未逞强,也懒得和人搭伙儿,干脆花钱在村里雇了两个汉子。都是人丁兴旺的人家,就耽搁一两天,哪怕农忙的时候,抽出一个人也不难。还能有钱赚,何乐不为。
地整好后就烧了草木灰,加上有驴子和鸡鸭,地里粪肥上得足。夫夫俩更是尽心尽力打理,隔三差五就去锄草。哪怕是第一年种下的荒地,收获也不错,每一窝番薯都挤得满,拳头大的占多数。
南瓜更不不必说,一根藤上少说结了三四个,虽说弯弯拐拐的歪把子瓜很多,但没什么坏的。只要能吃就行,也不在乎好看与否。
雇的两个汉子都是干农活的好手,还有一把子力气,有他们帮忙,不到两天就把地里的番薯和南瓜都运回家。
没有地窖,放山洞又怕受潮烂掉,只能暂且堆在火塘屋。本就不大的房间显得更加拥挤,堪堪留出过道和坐下烤火的地方,但俩人瞧着都欢喜得不得了。
有了这些东西,搭配着各种草料、麦麸和叶子糠,足够给猪再催催肥的。他们自己也能匀出一些吃,不用再额外花钱去买。
结结实实干了两天重活,齐山难得睡个懒觉,早上同谢知云前后脚睁开眼。
等穿戴好打开房门,太阳已经升起,像蒙着一层雾,不似夏日那般耀眼。
将将打好水准备洗脸,就见二黑哼哼唧唧挪到篱笆边上。打开门一看,果然是赵渔来了。
转眼已在山上做了一个多月的活儿,二黑对他很熟悉,亲昵地凑上前在腿根蹭了蹭,换来一阵抚摸,才满意地蹿到林子里撒欢儿。
随意打声招呼,也没坐下歇歇,赵渔便熟门熟路走进灶房忙活。
齐山也抓紧搽完牙,牵上大花出去割草,顺便把鸭子放出来,一道赶去溪边放放。
二黑很自觉,不用他唤,听见嘎嘎声就屁颠屁颠跑过来,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若有鸭子想往回跑,立马咧开嘴低吼。
谢知云闲着没事,舀来些谷糠用水泡上,倒进矮林边的木槽,把仅剩的九只鸡放出来。
自打有孕之后,隔段时间就要宰只鸡吃肉补身子,家里的老母鸡早就不剩了。好在新雏已经长大,陆陆续续也开始下蛋,填补上空缺。
家里的鸡鸭一般是在白天飞进草窝下蛋,偶尔也会有例外,得仔细些。等最后一只鸡扭着屁股从竹篱门跑进矮林,谢知云扶着肚子微微弯下腰,探头往笼里看一眼,果然发现一颗半埋进灰中的鸡蛋。
鸡蛋落得太靠里,手臂完全伸进去也够不着。他只好找来竹耙,小心翼翼地拨到门口。
在鸡笼里滚了一圈,这颗蛋着实脏得不成样子,好在没破损,洗干净了还能吃。
握着湿漉漉的鸡蛋走进灶房,赵渔正站在灶前,手持木铲不停搅动。随着他的动作,锅中发出沙沙的轻响。
谢知云走到一旁,就着竹篓上盖的草席擦干鸡蛋,将其放了进去。新雏刚开始下蛋,少有歇窝的,鸡蛋鸭蛋加起来,几乎每天都能捡五六个,运气最好的一天捡到过八个。
自家吃是绰绰有余了,还能攒下些许,如今竹篓底下就铺了一层,黄的白的绿的都有。不过他们也没打算卖,鸡鸭下蛋都是一阵一阵的,等天冷起来,估计就难捡到。
谢知云如今身子重,肉要去镇上买,不一定天天能吃上,蛋却是少不得的。
赵渔总算注意到他,回过头问:“饿了吧?饭一会儿就好。”
谢知云走上前几步,“早上吃什么?”
“瓜糊糊,”赵渔找来汤盆,将锅里的粘稠糊糊舀起,“今儿切这瓜个头不大,颜色倒是喜人,黄澄澄的肯定甜。我留了些,晌午发些面,蒸包子吃。”
谢知云探头看一眼,确实如他所说,熬烂的南瓜瓤子黄里透着红,连苞米面都染上深色。
“坛子里有酸豇豆,可以捞出来剁馅儿。”
瓜糊有点儿黏,铲子刮不干净,赵渔干脆又往里兑了点儿清水,一边涮锅,一边回:“哎,那再给调个茄子的,你们俩都爱吃。”
谢知云对他的厨艺很放心,满口答应下来。见没什么要帮忙的,又慢悠悠转到菜地。
豇豆叶子不似之前那般茂盛,有枯萎凋零之像,垂下的几根绿色豆子,也是又短又干瘪。
不过暂且还能填道菜,谢知云没急着摘,只把已经枯黄的老豆角连蒂揪下,拢了一大把拿回院子。
又找来根细竹篾,捏着长蒂的那头一一串上,挽成圈挂在屋檐下。和暗红干辣椒、灰黄大茄子排成一排,进门出门抬眼就能看见。
不多时,齐山从外面回来,裤脚和鞋面还沾着草籽,二黑同样粘了一身。谢知云帮着择干净,仔细洗把手,再进屋时,赵渔已将饭菜摆上桌。
早食向来简单,一盆南瓜糊、几个番薯、两枚水煮蛋还有一碟子泡辣椒,就是一顿。
等夫夫俩在桌前坐下,赵渔就退去灶房。虽说已经很熟络,但性格使然,有齐山在,他还是不习惯在一张桌上吃饭。
天渐渐冷了,不好叫他总在外面吹冷风。齐山便抽空做了张约莫小腿高的小方桌,摆在灶房,让他自己盛菜时留出一些,就在那儿坐着安心吃饭。开始他只敢捡素菜每样夹一点儿尝个味,被谢知云说了几回,才放开了许多。
一顿饭吃完,有赵渔洗碗刷锅、喂牲口,齐山带上吃饱喝足的大黑,背着背篓,放心地钻进山林。
一般人家都比他们地多,这时还在忙着收庄稼,少有来捡山货的。
他运气不错,不仅寻到满背篓的栗子和山核桃,还跟二黑合力逮到两只兔子。
虽然都不算肥壮,但多少也是肉,还省得花钱买了。
赵渔不会宰兔子,这活儿自然还是落在齐山头上。他做得多了,手法更加熟练,兔子皮都完好无损地剥下来。往后处理好了,还能缝个帽子什么的,也不浪费。
等兔子肉烧好,金黄香软的南瓜馒头也出笼。
谢知云专门进厨房溜达一圈,找出只竹筒涮干净,夹了些兔肉进去,立在灶台上。
“好久没猎过兔子,回去带给大壮他们尝尝。”
赵渔眼角细纹都随着微笑生动起来,知道谢知云是个说一不二的性子,也没假意推脱,搓着手连连应好。
家里最近也忙着秋收,大大小小都得上阵,没空去镇上割肉,又舍不得杀鸡,能炒盘鸡蛋就不错。有了这一竹筒兔肉,回去兑点水煮锅汤下菜,大伙儿都能打顿牙祭。
他来了个把月,时常往家里带些好吃的,心中记着夫夫俩的好,干活也更加卖力。
———
秋收总算结束,山上的红黄树叶整天被风吹得哗哗响,天越来越冷了。许是怀着身孕,谢知云愈发畏寒,早早就穿上厚衣裳。
因着各种原因,商队一拖再拖,终于出发。齐山又少了项活计,开始专心钻研木工活。
不过他并未清闲几天,就有大事儿找上门来。
回老家过中秋的靳元宝在未婚夫陪同下来了一趟,照例埋怨几句山路难走。
第二天何守义就召集村人,说是要招工修路,正是通往他们家的那一段。银钱不必说,肯定出自靳元宝和他未婚夫。
这俩人都是不差钱的,随随便便就甩给何守义三十两银子,只要求能跑马车就行。
虽说他俩可能真的只是单纯认为靳元宝骑马上山太累,回回磨得腿疼,想更舒服些。但最大的受益者,还是齐山和何知云。
为此,齐山还专门顺着靳元宝留下的地址,上县城去找他,结果被人一句“钱是我的,想怎么花就怎么花”给堵了回去。
夫夫俩再不好多说什么,只能承了他们的情。
到底是帮自家修路,钱出不了,力还是要使的。齐山便时不时加入十来个青壮汉子,一起砍树、挖根、平地,也不领工钱。
经此一事,村里人对夫夫俩更加热切。连和他们有过节的柳家都很少在外说三道四,只要一开口,势必会遭骂。
第64章 (捉虫)
冷风萧瑟, 一晃又到割蜜的时候。
齐山如今大概摸清一窝蜂要留下多少蜜过冬,下刀的时候干脆利落许多,最后挤出的蜜比夏日那阵儿还多出几斤。
吸取经验, 这次他们全是装的二两、半斤左右的小罐子。
依着之前的计划, 给何天青、方璟和靳元宝他们都送了一两罐。罐子上了釉, 表面光滑亮丽, 红花黄蜂、青山白云, 显得更加精致可爱。无论自家用还是送礼,都拿得出手。
虽然没明说,但都是熟人, 又怎会不明白其中用意。
托他们的福, 倒很快就接到几个大单。
这些人家境都比较富裕,不会为了省点钱选择散称, 反倒觉得包装越精美越好, 更能彰显他们的身份,也不大喜欢讨价还价。
幸亏夫夫俩早有准备, 定做了一批彩色的小罐子, 价钱上也比普通的要贵出几文, 正好区分开。
每家买个几罐,很快就销去约莫半。剩下的齐山还是打算去县城跑一趟,先看看之前打过交道的几家铺子有没有需要。
除此之外,撕碎捏扁后的蜜脾也被他装进坛子带着。他也是上回去县城卖蜜的时候, 遇到一药铺掌柜来问才晓得,这东西不光能嚼个甜味儿, 还可以熬出蜡,也有大用处。
可惜知道的太晚,夏日那一批蜜脾要么分给别人, 要么拌到猪食里,一文钱没换成。
蚊子再小也是肉,往后可不能这么着。
不过他俩都没见过熬蜜蜡,不晓得该怎么弄,无从下手。索性直接卖给医馆或药铺,多少都是一笔进账。
尽管早早就出门,但如今白日渐短,到县城时,天色也已经暗了。
顾不上吃饭,熟门熟路绕去相熟的几家铺子。不大凑巧的是,只有桂芳斋还亮着灯。
他绕去后宅,跟值守的小子说明来意,很快就去叫了掌柜。
掌柜还认得他,态度依旧和善,也不拐弯抹角,盯着板车上大大小小的罐子直言:“同上回一样的纯蜜?”
齐山听他这么说,就知道有戏,忙拿起一罐递上前,“那是自然,作假要进大牢的,我哪儿有那胆子。”
掌柜颔首接过罐子,借着油灯仔细瞧了瞧,又用竹片子挑起尝过,才咂咂嘴,露出满意的笑容:“不错,给我称个十斤,下次再割了蜜还可送来。”
蜂蜜不比蛋菜,隔三差五就能攒上些许,一年顶多收两次,因此时日上也不好约定。不过有掌柜这句话,齐山就放心了。忙不迭应下,就去帮着两个小二舀蜂蜜、过秤。
两百一一斤,拢共二两一钱,掌柜爽快地付了钱。
齐山捏着几块碎银往钱袋子里装,顿了顿叫住正欲离开的掌柜:“铺子里可还有桂花糕卖?”
“要等明儿了,这个近来卖得快,我给你留一些,早点儿来取。”
“哎!有劳钱掌柜。”
出门去街上随便买几个糙馒头,边啃边找到家客栈,寄放好东西,在大通铺挤了一晚。没等天大亮,齐山再忍不了同屋的人打鼾磨牙,早早地退房,拉上大花顺着雾气弥漫的街道溜达。
遇见人多的地界便吆喝两声,零散卖出几罐。
太阳出来,平添几分暖意,食肆陆陆续续升起炊烟,车马行人也多起来,来来往往的,热闹至极。
脸大一碗热乎乎的素汤面下肚,身上又有了劲儿。齐山没再闲逛,径直去往杂货铺。
杂货铺不算大,单一间房,没有后院儿什么的。
刚到门口,店主就热情地迎上前,胖脸上满是喜色:“云中山,可算是盼来了!你们上次送的蜜好,可多人回去尝了还想再买,我正愁去哪儿找呢。”
店主不晓得他俩的名字,只晓得罐子上刻的字,索性就那么叫了。
齐山被他的热情吓得愣了一瞬,很快反应过来,眼里也带了笑,说道:“前些日子刚割蜜,还剩这些,跟头回一个价,您看看要多少。”
店主绕到板车旁,揭开一罐瞧了瞧,十分大气地挥手:“这些我全要了,还得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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