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叶妜深摇摇头。
太后又关心了叶妜深一会儿,太医鞠粟来后皇上对宫循雾说:“你带小妜去偏殿,若是太医施针也方便。”这是要支开他们说话的意思。
第92章 第玖拾贰章
叶妜深在偏殿坐下, 宫循雾看了眼宫人,宫人便都出去了,鞠粟看了看宫人又看了看宫循雾, 随后不太确定的朝叶妜深走去, 中途还回头又看了一眼。
宫循雾问他:“你盯着我做什么?”
“怕你撵我。”鞠粟始终带着一丝看热闹的幸灾乐祸, 他给叶妜深号脉,很无所事事的说跟风寒无关的事:“你身子不大好呀?”
“…”叶妜深心想多新鲜,认识他的都知道他身子骨不强,但是绝处求生的运气还是有的, 他幽幽的嘲讽:“问我吗?你是太医我是太医。”
鞠粟啧了一声,但其实没有生气, 反而是一种被激发了斗志的兴致勃勃, 他给叶妜深捋好袖口, 一边翻药箱一边说:“你身子是不好,那就平时仔细着些,不像祁王殿下,手掌都要刺穿了也没修养。”
叶妜深眼睫颤动, 鞠粟继续说:“还是我告诉了太后, 皇上下圣旨才让他板了两天手掌,刚长了几天就拆了, 在外头不知忙什么。”
叶妜深心里猜的到,大概是忙着追在自己身后。
“不知是被哪个小妖精…”鞠粟话没说完就被宫循雾打断了。
前面的尚且算是帮宫循雾卖可怜, 对于心软的叶妜深来说此法子正中下怀,但后面那句涉及贬义的调侃就到了没必要的范畴, 恰恰是宫循雾所不能容忍的。
“你当心舌-头。”宫循雾淡淡的威胁他。
鞠粟对他不领情的表现不敢提出抗议,安静的翻出药丸给叶妜深服用,叶妜深这会儿心情不好看他和不顺眼, 头转到一边没接他的药。
刚转开就觉得自己似乎有点幼稚,这是干什么,人家来给自己看病自己倒是赌气闹脾气了,想到这里又有点难为情。
宫循雾过来要接药,被鞠粟收回了,他对宫循雾说:“劳烦殿下去给妜公子挑些蜜饯,妜公子近来挑剔,要最好的。”
这是支开他的意思,换成别的由头宫循雾不会走,但是蜜饯是给叶妜深挑的,他白了鞠粟一眼便出去了。
“妜公子,下官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鞠粟对叶妜深拱了拱手:“瞧瞧您都把祁王殿下规训成什么样了,不如大发慈悲行行好,赏殿下一个当牛做马的机会?”
从鞠粟对待他的态度上来看,叶妜深不难看出鞠粟跟宫循雾的关系非同一般,至少是有些交情。
叶妜深几乎没见过有人敢在宫循雾面前油嘴滑舌,鞠粟就敢,而且他的言行举止很聪明,看似无拘无束口无遮拦,实则鲜少有踩在宫循雾雷电上的,甚至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很合宫循雾的心意。
“你别劝我。”叶妜深看着他说:“我怕我逆反。”
这句话杀伤力大,鞠粟果真不敢说什么了,他给叶妜深倒出一颗药丸:“今天刮风,妜公子穿的也不算暖和,今日回去了记得喝一大碗姜汤去去寒。”
叶妜深点头:“我记下了。”
“很听劝嘛。”鞠粟又开始嘴碎:“不像祁王殿下,他真是一点姜末都碰不得,让他喝姜汤驱寒他是不会听得,好在人家身子骨好,大伤小伤都能抗过来。”
鞠粟停下动作很认真的看着叶妜深,劝告他:“妜公子别同祁王殿下学,您跟他的身子可比不了。”
叶妜深却有点走神了,原来宫循雾讨厌姜,但昨晚喂他姜汤的时候…叶妜深想起来,他唯一一次给宫循雾做东西吃,还做了姜撞奶。
宫循雾吃的挺好的,一点都没剩下,也没有表现出不喜欢。
宫循雾带着一大盘蜜饯回来了,一个好大的白玉圆盘,放着五种不同的蜜饯,叶妜深选了一个颜色最好看的配着药丸一起服下。
鞠粟又检查了宫循雾的手伤,强行给宫循雾抹了点药膏才离开。
没多久来侍从传话,说皇上让他们过去。
叶妜深感觉平白折腾了一趟,但在皇宫里面对皇权也只能被迫毫无怨言,他跟宫循雾一起出去,进去前宫循雾问他:“是不是穿的太少了?有没有觉得冷?”
“还好。”叶妜深话音落时到了门前,他进去后安静的给皇上太后行礼。
郡主面色更苍白了,她勉强对叶妜深安抚的笑了笑。
“小妜。”皇上唤他:“你近来可有好好念书?”
叶妜深思索了一下:“近来贪玩,所以…”
“小孩子贪玩有什么,你还小。”皇上毫不介意的笑笑:“你喜欢玩正好,让你九哥哥陪你玩。”
叶妜深明白这是委婉的向他传达一个态度,皇室认同了宫循雾对他的感情,也不会再用辈分阻拦他们。
太后有些不自在的摸了下鼻子,郡主面无表情一动不动,她能做到最大的妥协便是一切听叶妜深的意思,她不干涉。
皇上和太后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让他劝叶妜深跟了宫循雾,所以这事儿还得看宫循雾能不能打动叶妜深。
叶妜深没说话。
皇上也不觉得尴尬,没有计较叶妜深的小脾气,对他说:“废太子曾经欺负过你,朕知道,你若是想要补偿只管开口。老五也不老实,朕会帮你出气。”
叶妜深沉默片刻后摇头:“我不用补偿,你多给我哥哥发点钱好了。”
太后忍不住笑起来,郡主也埋怨的看了他一眼,但嘴角终于有了丝笑意。
皇上笑了一会儿才说好,“废太子不开口认罪,朝臣又要有个交代,你九哥哥不知是能力不足,还是心思早已不在正事上头,去了一次大狱也没能让人开口,他竟然就不去了,整日不知忙些什么。”
叶妜深还以为这是要清算自己“引-诱”的宫循雾不做正事,顿时心里憋了一股气,只等皇上问出口时大声反驳。
皇上却不按他猜测的出牌,而是说:“小妜是机灵孩子,你帮帮你九哥哥好不好?”
叶妜深感觉自己被当孩子哄了,但是又不敢跟皇上生气,尴尬的不想说话。
“去吧。”皇上对他摆了摆手:“你母亲就在鹤韵宫等你,哪里都不去。你同你九哥哥出去走走…给他出出主意。”
叶妜深跟宫循雾出了鹤韵宫,他在心里想,要是自己穿成宫循雾就好,有个放纵他的皇帝当哥哥,还真是为所欲为,多离谱的事都依他。
“皇兄操心我的婚事。”宫循雾说了这么一句,像是也觉得方才的安排有点让人难为情,但他心里其实在高兴。
叶妜深看向他:“实话说了吧,是不是宫瑞胤认不认罪意义都不大?”
宫循雾也不骗他,很坦诚的说:“是。”
“我就知道。”叶妜深声音很轻的说,他思索了一会儿,问宫循雾:“俞贵嫔现如今怎么样了?”
“被幽禁了。”宫循雾也不太确定,他并不关心一个敢与太子私通的嫔妃如今身在何处,也不好奇:“想必已经贬为庶人了。”
“我们去见见她吧。”叶妜深提议。
第93章 第玖拾叁章
俞贵嫔被幽禁在深宫一处不起眼的院落, 原本她是要被处死以儆效尤,但皇室不愿意让太多人知道这桩丑闻,太后年纪大了于心不忍, 于是俞贵嫔的事便被搁置了。
所有人的注意都在太子和贵妃身上, 倒是没有人想起来还有个俞贵嫔, 她本来就不是起眼的大人物。
叶妜深问宫循雾:“老实说,若我真能让宫瑞胤认罪,会有什么好处?”
事实上大刑那一套都上一遍,宫循雾不认为宫瑞胤还能顶得住不松口, 只不过是他近来除了叶妜深之外都提不起兴致。
别人又不太敢对废太子动手太过,毕竟是皇上亲生的儿子, 还在东宫那么多年, 谁知道他的根基有没有干净。
难保有一日劫狱掳走, 到时候太子报复起来也不是狱卒和审理官员能承受的,大家都深谙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的道理。
叶妜深问他有什么好处,宫循雾当然顺着他的话说:“你既有这样的本事,是什么好处都值得, 你只管开口, 我都给你。”
叶妜深睨他:“你给我?”
“…”宫循雾说:“我求皇上给你。”
“皇上和太后把你惯坏了。”叶妜深收回目光,他的语气既没有轻慢也没有调笑, 是很认真也很平常的语气。
反而让宫循雾很好奇自己哪里有被宠溺的无可救药的痕迹,他问:“我哪里不对吗?”
“我以为你起码有自知之明。”叶妜深很幽怨的看了他一眼:“你是个执行力很强的好-色之徒, 我没招惹过你,但你…不讲理的强盗。”
宫循雾感觉到他们之间刚拉进的错觉消失了, 抛开他的积极和自我感觉良好,其实仍然是一片废墟。
“对不起。”宫循雾干巴巴的道歉:“我愿意…”愿意做一切事来补偿,他没有说完这句话, 因为日怕听到叶妜深说要你离我远一点,别再来烦我。
于是宫循雾很清楚的意识到,叶妜深说的没有错,他就是个执迷不悟的强盗,他不能失去叶妜深这件事在他心里是不能够被任何人任何事扭转的。
以前他不觉得自己多顺利,他一起长大的朋友亲人死了,他自己去边疆拼过命受过伤,他以为自己得到的一切都是他挣来的。
但是叶妜深告诉他不是这样,看着眼前漂亮但于他而言没有任何自保能力的叶妜深,他发现自己确实恶劣,说惯坏了太温和。
宫循雾帮他推开门,小院一览无遗,没有任何绿植,连一些自然生长的杂草和灌木都被侍从清理了,以便一眼就能看见俞贵嫔身处哪里。
房子几乎是废弃的,俞贵嫔穿着破旧的布衣坐在台阶上,没有被关在屋子里对她来说还算是件值得庆幸的事,否则他连天日就不可见。
因为此处没有侍从,叶妜深担心会引起俞贵嫔的恐慌,便在门口停下脚步,回头关了门,遥遥对俞贵嫔点头问候:“贵嫔娘娘。”
俞贵嫔眯着眼睛看了他们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们是谁,东窗事发之后她的眼睛已经快要哭坏了,看东西不如以前清晰。
她的嗓音也换的不再动听,而是有些沙哑粗犷:“你们来做什么?”
叶妜深回头看宫循雾:“你能去帮我取纸笔吗?”
宫循雾不放心留他一个人在这里,但叶妜深竟然对他微笑:“没关系,她已经很久没有好好休息好好吃饭,虚弱得很。”
担心反杀杜汝湘的叶妜深会被娉娉袅袅的俞贵嫔欺负,确实有点离谱,宫循雾便出去了,但是他没有离开很远,而是吩咐侍从去取笔墨。
叶妜深让他取笔墨有支开他的嫌疑,于是他没有急着回去,而是站在门外,隐约能听到里面的声音,但是听不清。
叶妜深闲话家常一般的语气:“四皇子立府宴上,我曾与诸位皇子行过酒令,废太子也做了一首。”
俞贵嫔听到“废太子”三个字蹙起眉,甚至有些敌意的看了眼叶妜深。
“荆钗麻裙累清白,尤有君垂爱。”
宫循雾推门进来,把一叠宣纸和一只滴着墨汁的毛笔递给叶妜深,叶妜深上前几步,俞贵嫔立刻起身后退。
叶妜深停下脚步,只能把宣纸和毛笔放在地上,然后退回到宫循雾身边。
继续道:“懦兄贪恃青春,亟价沽少艾。奴命贱,骨飘零,命渺茫。红烛涕泗,不是情郎,不见朝阳。”
当日太子趾高气扬的样子还很清晰,叶妜深看着眼神动容的俞贵嫔,麻木大过臭行。
停顿了一会儿他才说:“我与祁王殿下要去大狱里见他,这首词写给谁为谁写想必贵嫔娘娘听得明白,你们今生已然离别,来生未可知也,或许你愿意将这首词誊下来,我替你转交心意么?”
俞贵嫔两行眼泪流下来,片刻后她起身走来,将地上的宣纸和笔拿到台阶上,她坐下来一笔一划的将方才的字句写下来。
叶妜深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他拿到俞贵嫔卸下来的诗词,或许是已经被查问过太多次,她没有在诗词末尾添一个字。
“他会死吗?”俞贵嫔问。
叶妜深觉得,现在必死无疑的肯定是俞贵嫔,但她还是更担心皇上的亲儿子。
“我不知道。”叶妜深有些愧疚低下头:“你…保重。”
“谢谢你把他的词说给我听。”俞贵嫔露出微笑:“原本以为他看不起我,不过拿我当个玩意儿,原来他有怜我之心。”
叶妜深深呼一口气:“也许吧。对了,听说你原本要被处死,但太后于心不忍。”
俞贵嫔转过身去,不知道是听见了还是没听见,她又如刚才进来第一眼看到的那样,坐在了台阶上,连神色都是一样的失望,只不过这次脸上多了两条泪痕。
叶妜深感觉喘不过气,推开门快步出去了。
宫循雾跟在他身旁,忍不住握住了他的手,安慰道:“人各有命。”
“命…”叶妜深口中呢喃。
宫循雾说今日累了不必去见太子,但叶妜深说没关系。
他们走到宫狱门外,叶妜深反悔停下了脚步,他把词递给宫循雾:“告诉废太子,若是他肯招,你会放俞贵嫔出宫。”
叶妜深懂得让太子见字如晤那一套,同时他感到了强烈的悲伤:“你去说吧,我就不进去了。”
第94章 第玖拾肆章
叶妜深等在外面, 他找了一处不背阴的地方站着,仰起脸闭着眼睛晒太阳,他脑海里闪过郡主目送他出门的眼神。
他不禁去想在别人的眼中他和宫循雾的关系是怎样, 至少在他的家人看来不那么合算, 都在担心他会吃亏。
现在再去思考当时的想法, 连叶妜深自己都有点摸不准,当时被要挟的痛苦只剩下一个片面的影子,多少有点记吃不记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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