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妜深被他们的欢声笑语刺激的脑袋痛,他有些恍惚,甚至有些分不清现实和过去,口中喃喃道:“若是我没有来,从来都没有出现,你们会在一起…”
柳轻盈却开口道:“不要在一个无法回转的节点折磨自己,也不要把岔口的另一条路想的太好,人生的分歧未必恒久的背道而驰,也许是不停纠缠,命运会把你推到那条原定道路,我们的力量是无法抵抗的,这不是你个人的错。”
叶妜深当时安慰他的话,他一字一句都记得,只是当时不知道这些话的重量,其实比得过年少的执念。
柳轻盈露出一个释然的笑:“蛰容,还能再见你一面,我很高兴。”
叶妜深深呼吸几次,让自己冷静下来,他经过柳轻盈时漠然的说:“我不高兴。”
雪冬见到叶妜深出来,关心的跟上去:“三爷,您脸色也太差了,这是怎么了?”
叶妜深不说话,雪冬喋喋不休:“三爷别生气,您瞧他现在也落魄了,算是恶有恶报,您该觉得快意才是。”
“别说了。”叶妜深见到郡主出来,他快走两步迎上去,扶着郡主上轿。
回府后叶妜深倒头睡了个午觉,一直睡到黄昏时才醒,比起刚回家时冷着脸任谁一看都不高兴的样子,睡醒后的他在妆台前摆弄了一会儿珠宝匣子,螺钿匣里满满登登都是宫循雾送来的宝贝。
叶妜深把金光闪闪的宝贝都倒出来,然后有条理的把它们放进一个个小格子里,若是柳轻盈都找到了自己的解脱之法,没道理自己找不到,叶妜深这样想。
饮涧看到后悄悄退出去,与外面等候的叶元深说:“大爷,三爷瞧着精神多了,在数他的宝贝呢,小人觉得爱财就是生机之兆,大爷您可以放心了。”
叶元深没计较她措辞,点点头离开了。
晚膳一家人围坐,叶元深一边说着宫中的事,一边悄悄打量胃口看起来很不错的叶妜深,他已经吃了两个包子一碗香粳米,还碗底一只鸡腿啃的乱七八糟,手中还拿着一块烂乎乎的肘子。
他吃的很糟糕,好在那张脸让他显得没有那么无礼,连郡主都不忍心苛责,只是觉得儿子饿了。
叶妜深吃完后用帕子一根一根擦手指,然后安静的在旁边心不在焉的等他们说话,因为太过放空还不小心打了个哈欠。
“小妜回去休息吧。”叶侯主动开口让他走。
叶妜深客套了一下之后郡主也说无妨,他才起身离开,顺手拿了一块巴掌大的糯米甜糕。
他离开后叶元深才说:“祁王为了见小妜挨了一顿板子,刚打完就要出宫,被太后拦下来召太医医治了,太医院鞠粟一直没出宫,传言打的不轻。”
叶凌深啧了一声:“有完没完?”
一家人沉默了一会儿,郡主说:“依照我对祁王的了解,怕是很快就会来,凌儿你横竖明日无事,今夜去陪你弟弟。”
叶妜深原本胃口小,今晚吃的太饱坐不下,叫上了雪冬在门前的小巷里散步,从东走到西,又从西走到冬。
走到头的时候听到拐弯有人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什么,叶妜深屏息听了一会儿,回头跟雪冬说:“怎么到处都是苗人?”
“不应该啊。”雪冬凑过去瞧瞧,两个苗人像是路过已经走远了:“他们到这边来做什么?来京的苗人一般都在闹市,就算住的偏离,也不至于来这边,他们不像租的起这边宅子的。”
“会不会是踩点的?”叶妜深问:“别是冲着我来的。”
雪冬也紧张了:“那咱们快回府吧。”
“我随口说说。”叶妜深抻懒腰:“就算是冲我来的,咱们在自家门口,也没什么好怕的,他们总不能上门欺负我吧?”
两人又走了几个来回,天彻底黑下来时叶妜深终于觉得有点困了,他打了个哈欠:“回去吧。”
正要进门时,远处似乎传来打斗声,叶妜深又停下脚步,雪冬催促:“三爷咱们快进去吧,那边打起来了。”
叶妜深伸头听了一会儿:“既然已经打起来了,那便说明跟咱们无关,我要去看看热闹。”
第96章 第玖拾陆章
叶妜深手指扒在墙拐角, 抻着脖子往外看,就瞧见几个人围殴一个人,寡不敌众明显落了下风。
叶妜深于心不忍, 若是小混混恶磨恶也就算了, 这不是欺负人么, 叶妜深大喝一声:“住手!”
奈何几个人打的太投入,其中一个人回头恶狠狠的瞄了他一眼,紧接着又投入战斗,叶妜深又要再喊时突然与那个挨了乱拳的倒霉蛋对视。
宫循雾嘴角有血, 但眼神凶煞,受了重伤不敌众人, 但却没有老老实实挨打, 对方有一个算一个都受了伤。
叶妜深转身扫过周围, 抄起一根烧剩半截的棍子冲了出去,雪冬一边唤着三爷一边也跟着冲了出去。
宫循雾也看见了他,原本疲惫的想要停下来什么都不做,无论是死亡还是残废总之他已经抵抗的差不多了, 忍着伤痛坚持这么久是心中想着要见叶妜深。
日思夜想的人近在咫尺, 他不愿意死。可叶妜深不理他,他又感到泄气。
但叶妜深一张美的出尘脱俗的脸, 抄着棍子冲上来,宫循雾直觉一股力量从丹田涌出。
叶妜深今晚吃的饱, 感觉浑身都是力气,他照着一个苗人的后脑重重一棍子, 比他打杜汝湘的时候还要拼命。
苗人被打懵了,揉着脑袋踉跄了一下,叶妜深抓住机会补了两棍子, 苗人摇摇晃晃的倒地不动了,他的同伴的注意力被吸引过来,很快就放弃了宫循雾,冲着叶妜深挥拳。
好在雪冬武功不低,也在侯府附近,很快门房就注意到这里打起来了,小厮带着家丁来帮忙。
动作最灵活的那个苗人见到人越来越多,低声用苗语骂了句什么,然后便用手中一个铁杵朝应接不暇的叶妜深打来,宫循雾瞧见了,他用身-体撞开前面的人,将叶妜深扑倒在地躲开了。
那苗人偷袭不成,把铁杵丢在了他背上咚的一声,然后甩开膀子去打雪冬。
那声音太骇人,让听见的叶妜深心一沉,他伸手去抚宫循雾的背,宫循雾见他眼睛红了,忙开口想安慰他不要紧,要不是挨了一顿板子,这些喽啰根本不在话下。
却在开口时喉咙一呛,一口血喷在了叶妜深脖颈上。
“宫循雾…你坚持一下…”叶妜深把自己从他身底下挪出去,他回头招呼人过来帮忙,可那些人都在忙着帮雪冬。
宫循雾半起身单膝跪下地上,他想表现的没有大碍,却怎么也骑不了身,头晕目眩的跌倒只会显得更没用。
“宫循雾…你怎么样?你别…”叶妜深回头喊人:“快来人帮忙啊!快…”
一只手搭在他肩膀上轻轻按了一下,叶妜深从另一边回头,叶凌深安抚的按了一下他的肩膀,然后帮忙一起把宫循雾扶起来。
叶妜深拉着宫循雾的手往自己身前放,想要把他背起来。
“我来,你背不动。”叶凌深一点都不焦急,他不担心宫循雾的安危,他只是看叶妜深太着急了,他帮的是叶妜深不是宫循雾。
“没事。”宫循雾深吸一口气:“我能走。”
他趁机握住了叶妜深的手,对他牵动嘴角淡笑了一下:“走吧。”
宫循雾心里想着,若是早知道挨打有用,他早就自己去领一顿板子,早点让叶妜深心疼,也就不至于分别这么多天,见也见不到,碰也碰不到。
当时他手受了伤叶妜深看见血之后明明就很担心,宫循雾后知后觉恨自己没有早点领悟,明明都已经尝过甜头。
叶妜深其实没什么想法,他没有空闲去分析比较担心的情绪是否能够覆盖他对宫循雾的埋怨,他只是不能接受宫循雾当着他的面死掉。
他太没有安全感,得到的一切都摇摇欲坠,就连身份都被兄长们知道了。
而宫循雾的偏执和强势,在他心中居然能算作一份坚定的选择,有时候他恨宫循雾让他感到恐惧,有时候又希望宫循雾能够再坚定一点,最后离开他就会发疯变成一个怪物。
前世没有养成他健康的人格,今生他不想计较太多,也不想思考自己的念头,不想纠正堕落的想法,他想要一份坚定选择他的爱,永远不要离开他。
宫循雾被叶妜深带到了自己房里,很快有侯府动医术的嬷嬷来看了宫循雾的伤,那几个苗人带的都是钝器,他们长相与汉人有异,不方便买到利器。
宫循雾身上有淤青,背部被打板子打过的痕迹尤其明显,青紫一片,叶妜深刚来的时候就是顶着这样一身伤,他很熟悉。
叶妜深坐在他旁边,自从进来之后就没有说什么,郡主和叶侯来过一趟也只是询问叶凌深,叶妜深始终沉默的坐着,嬷嬷来看过之后也只是说给叶元深听。
他低头看了眼宫循雾,宫循雾正在看着他,他张了张口,犹豫了一下,似乎觉得很别扭,片刻后说道:“你要在床上躺很久了。”
宫循雾一瞬间觉得受宠若惊,叶妜深主动跟他讲话,不是方才情急之下的担忧,而是冷静下来之后还愿意与他说话。
“我没有经验。”宫循雾问他:“会很无趣么?”
“不会吧。”叶妜深眨了眨眼睛:“我家里人多热闹。”
宫循雾怔愣了一瞬,叶妜深说他家人多热闹,言外之意是允许他在侯府养伤?
鞠粟很快赶到,他带着调配好的伤药一罐罐摆出来,同他一起来的还有惊慌的严魁。
方才一直没提外面的事,见到了严魁宫循雾才说:“去追,那些苗人一个都别放过,势必查到主使。”
第97章 第玖拾柒章
几个小丫鬟聚在内廊里窃窃私语, 鞠粟一边给宫循雾换药一边看叶妜深的眼色。
背上伤口骇人,但宫循雾一声不吭,面色如常的回答鞠粟“别处还有没有伤”的问题, 顺口安慰叶妜深:“我没事, 其实不疼。”
从他神情上看确实很难察觉到痛苦, 但是叶妜深眼神一错不错,还是捕捉到了他皱眉的瞬间,鞠粟有心帮忙,故意加重动作, 顺道帮他卖可怜:“是比不上殿下戍边时受的伤,殿下是还想去鬼门关走一走吗?”
叶妜深忍不住说:“你轻一点吧, 我知道他很疼, 你不用再故意折磨他伤口了。”
鞠粟一噎, 悄悄帮宫循雾卖可怜是一回事,被当面戳穿了又是另一回事,他忽然有点怕宫循雾报复回来,因此闭上嘴巴不说话了。
叶妜深开门出去, 对一下子回头看他的小丫鬟们说:“不用你们伺候, 你们去玩吧。”
小丫鬟们支支吾吾,小声说也没有经常偷懒, 最后还是饮涧机灵,轻咳一声说:“祁王殿下也算外男, 咱们还是别添乱了。”
叶妜深看着她们走来,倚在门边出神, 他不想看见宫循雾身上的伤口,心就像是被他筷子戳了似的。
“三妜。”
叶妜深回头看,叶凌深扶着郡主上台阶, 叶妜深走过去唤了一声娘亲。
郡主怒气冲冲:“全是他的苦肉计,你不必觉得抹不开面子撵他。”
叶凌深看见叶妜深的神情就知道意思已经变了,他攒在嘴边撑腰的话就没说,反过来劝了郡主,久违的吊儿郎当起来:“母亲,祁王挨板子是真的,大哥不都回来说了嘛,挨了板子哭两声,小孩都这么干。”
叶妜深眼泪汪汪,颇为怀念的看着叶凌深,被他这一嗓子拉回了一瘸一拐在庄子附近翻山越岭的日子。
“别看祁王老谋深算的,我看多半是他以前会装…”叶凌深装模作样的压低声音:“我瞧着不比稚童高明多少,方便咱们三妜拿捏。”
郡主瞪他一眼:“就你屁话张口就来,要死要活的男人要不得,装的像变脸的快,你若觉得好拿捏,你怎么不上祁王府当娈男?”
叶凌深咬着牙冷笑:“母亲,你这也太厚此薄彼了,我不劝了,这不找不自在嘛。”
“娘亲。”叶妜深一开口就有点期期艾艾的意思,他试探着拉郡主的手:“娘亲,我心里有算计。”
“你有个屁的算计。”叶凌深忍不住开口,嘲笑完了想起来自己是要帮叶妜深说话的,不是给他拆台,又连忙圆回来:“但对付祁王绰绰有余了。”
他这些都是和稀泥的话,事实上宫循雾的城府叶家有目共睹,没有人会把这些话当真。
郡主上手戳叶妜深脑门:“你啊,我算是瞧出来了,有些亏你不吃是不会甘心的。”
叶妜深一怔,难以置信的问:“娘亲这是答应了?”
“不答应怎么办?你是死心眼的孩子,若是跟他私奔了我一把老骨头去哪儿找你?”郡主作势瞪了他一眼,其实眼里有泪花。
叶妜深一把抱住郡主,声音很轻的说:“娘亲,其实也没到甘愿同他私奔的地步,就是给他…赏…施舍他一个机会。”
三次改口终于给郡主哄笑了,虽然听他嘴上这么说,但看他这么激动,心里也就知道这事是真的劝不了,于是只剩下叹息一声。
没多久鞠粟提着药箱出来,郡主打发他们兄弟俩去送送,鞠粟推辞了几句,压力很大的被两位公子哥送出来。
叶凌深一副纨绔子弟的做派:“鞠太医医术高超腿脚也快啊,从太医院到叶家,竟然一点没耽搁。”
鞠粟冷汗直流,连忙澄清:“哪里的话,凌公子可别冤枉在下,在下是被严魁拖拽来的,就差被他扛在肩上跑了,真不知道殿下会遇刺,这事不是殿下的苦肉计,一顿板子其实就够用了。”
叶妜深拉了叶凌深袖口一下,眼神示意他不要再吓唬鞠粟了。
卧房里宫循雾伏在枕头上,很满足的低头嗅叶妜深的软枕,一股柑橘的清香,宫循雾把脸都埋在枕头上,闭上眼睛觉得这股清香很安神。
门被推开了,他回头去寻叶妜深,砍刀的却是郡主。
郡主也没同他客套,在床头坐下了,完全没把他放在眼里的低头拍了拍自己的衣摆,然后冷眼审视他:“殿下这顿打来的是时候。”
宫循雾缓缓起身,拉过被子盖住沾血的袍摆,很守礼的点头问候:“郡主,我没有不择手段,那些苗人真不是我安排的,若有半句虚言,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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