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泽叹了口气,说道:“可在我看来,他从未恨过你。”
楚添微微张大了眼睛,诧异又惊喜地望着江泽,他的心脏剧烈的跳动起来,扑通扑通仿佛要冲出胸膛。
往昔记忆涌上心头,江泽捂住眼睛,仿佛下了决心般说道:“虽然我觉得他该恨你,甚至该将你碎尸万段,但直到那日……我才明白,他并不恨你……”
因为他爱你。
第26章 阿钰
那日, 也就是秦钰的师父寻找到医治秦钰痴傻方法的时候……
十二岁的秦钰抱着他的布老虎呆呆的坐在一旁,看着他的师父师叔们忙前忙后。
一切准备就绪之后,师父又一次郑重地问秦钰道:“钰儿, 你可要想好了,医治这个病是很痛苦的过程,要经历十五日漫长的蚀骨锥心之痛, 你……”
“我想好了, 师父,我想变得和大家一样。”年幼的秦钰手里紧紧地攥着他的布老虎,坚定地望着师父。
师父慈爱又心疼地摸摸秦钰的头,问他道:“钰儿怕不怕?”
“不怕!”秦钰果断摇摇头,亮晶晶的眸子注视着师父,朗声道:“钰儿什么都不怕。”
“钰儿是师父见过最勇敢的孩子。”师父微微俯身抱了抱秦钰, 问道:“钰儿能不能告诉师父,为什么下定了决心?”
秦钰抬头看着师父, 将手中的布老虎捧起来递到师父面前, 委屈又期待地说道:“我想让甜甜回到我的身边。”
此言一出,屋内的师兄们皆叹了口气,心疼地看着秦钰。
师父心里不忍,面上却温和地笑笑, 问道:“可据为师所知, 是那楚添背叛了钰儿,钰儿还想要他回到身边吗?”
“嗯嗯……”秦钰用力地点了点头,手指扣着布老虎的身体,难过道:“因为我和其他人不一样,甜甜才不喜欢我,不要我了。等我变得和大家一样了, 他一定会喜欢我的,也会回到我身边的。”
……
多年前的话,江泽一直记到了今日,六年过去了,他依然不愿意回想当时秦钰所受的痛苦,因为每想一次,他便会多一分对心疼秦钰,多一分对楚添的怨恨。
“你不知道,那时的钰儿多坚定,多勇敢。”江泽看着楚添逐渐苍白的脸色,缓缓说道:“让我觉得,他是这世上最好的孩子,可有的人……”
江泽忽然冷哼了一声,淡淡道:“可有的人,却狠心抛弃了他。”
江泽的话如同冬日里的火焰,将楚添的心放在冰与火之间煎熬,他抬起眼眸看着江泽,只觉得胸口传来阵痛,疼得让他无法呼吸。
楚添站在原地,心思却飞到了屋内的秦钰身上,他多想抛开一切去拥抱秦钰,可时间不会倒流,过往不能挽回。
楚添双唇颤抖地吐出一口气,对着江泽颔首道:“抱歉。”
“你该说抱歉的人不是我。”江泽摆了摆手,冲着屋内使了个眼色,说道:“我先走了。”
楚添看着江泽的背影渐行渐远,直至转过回廊,他才回过神来。
而后他猛然抬起手,狠狠地扇了自己一个耳光,一记响亮的耳光声响彻院落,打在楚添脸上,更打在他的心上。
楚添缓缓放下手掌,用力吸了一下鼻子。
然后他转过身,透过门缝看见了屋内熟睡的秦钰。
回廊的烛火透过缝隙打在秦钰脸上,衬得他剑眉星目,俊美无双,一道明光色的光带在他脸上横贯而过,恍若天人。
楚添的心狠狠疼了下,他握住门栓,手指用力攥得指节泛白,眼中却是无限的温柔。
他贪婪又眷恋的看着秦钰的俊颜,忽然下定了决心。
他微微用力推开房门,轻手轻脚走到秦钰床边,坐在了他的床侧。
楚添伸出手,虚抚着秦钰的眉眼,指尖不住颤抖,连同着他的胸腔。
他真好看……
楚添心里忽然冒出了这句话。若是没有当年的种种,秦钰一定会在京城繁华的锦绣堆里长大,无忧无虑,天真快乐。
楚添的心底泛起了密密麻麻的疼,他轻轻握住了秦钰扣在被子外面的手,微微俯身,像借着烛火的光芒看清秦钰的脸。
“对不起,阿钰。”楚添握着秦钰的手,仿佛握着滚烫的火,烫的他眼眶酸涩,他闭上眼睛,哑声道:“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秦钰感受着楚添温热的气息打在脖颈,冰凉的泪珠滴落在脸颊,他缓缓收紧手指,同楚添地握在一起。
楚添替秦钰盖好被子,自己则坐在床侧默默地守着他,从始至终,他一直未放开二人紧握的双手。
窗外夜色渐深,天幕漆黑,整个世界都陷入了宁静,唯有打更的声音不时传来,楚添靠着床尾,目不转睛的盯着秦钰的脸,看着他起伏的胸膛,仿佛能听见他沉稳有力的心跳。
方才打过耳光的地方火辣辣地疼起来,楚添却无心顾及……他满心满眼都是秦钰,不知不觉便沉沉睡去。
听着楚添的呼吸逐渐平稳,秦钰终于张开了眼睛,月光透过窗户照在楚添脸上,将他脸上未干的泪痕照亮,秦钰轻轻地坐直了身子,屏住呼吸凑近楚添,在他眼皮上印下一吻……
心里喊了一句,笨蛋。
时间不停流逝,眨眼间黑夜消逝,天光大亮。
楚添醒来时便看见秦钰动了动眼皮,他忙松开二人攥了一夜的手,动动自己僵硬的胳膊,靠着床尾站起了身。
秦钰悠悠转醒,迷迷糊糊地张开了眼睛,他看见了站在床尾的楚添,眉眼弯弯笑道:“大人。”
楚添恭敬道:“见过殿下。”
秦钰看看自己身上的被子和床角摆放整齐的靴子,说道:“多谢大人照料。”
楚添则略低着头小声道:“殿下说的哪里话,服侍殿下是臣的本分。”
“那大人也这么服侍过三皇兄吗?”秦钰支着下巴,眨巴着眼睛看着楚添。
楚添一时语塞,半晌才干巴巴道:“殿下说笑了。”
“好了,逗你玩的,站着做什么?”秦钰向里挪挪身子,给楚添让出一个位子,笑道:“过来坐。”
楚添规矩地站着,并未动作,说道:“殿下宿醉,臣去给殿下倒水。”
楚添不等秦钰答应,便转身去拿桌上的杯子,奈何他枯坐了一夜,双腿僵硬不已,刚一迈步,便整个人向前倒去。
秦钰眼疾手快,利落地翻身下地,将楚添稳稳地接在怀里,勾起唇角道:“大人,小心啊。”
楚添尴尬地低下头,试图挪动酥麻的腿,却不料秦钰一个用力,直接将他抱了起来,稳稳地放在了床上。
楚添瞬间感觉天旋地转,待他反应过来发现自己坐在了床上,同秦钰交换了位置。
楚添不由自主地抓紧了被子便要起身,秦钰却按住了楚添的胸口,眯起眼睛道:“大人别动。”
秦钰说着便蹲下身子与楚添平视,盯着他脸上的红印疑惑道:“大人这是怎么了?”
楚添被秦钰这么一提醒,昨夜的记忆涌上心头,他急忙捂住脸颊,欲盖弥彰道:“没……没什么。”
“给我看看。”秦钰拨开楚添的手,轻轻抚摸着楚添泛红的脸颊,心疼道:“疼不疼?”
“不……不疼。”楚添低垂着眼眸,小声地解释着:“臣自己不小心撞得,不劳殿下费心。”
“哎……”秦钰尝尝叹了口气,柔声哄道:“别动,坐在这乖乖等着。”
说罢他便起身走到一旁,用冷水浸湿帕子。
楚添低着头,正好瞧见了秦钰赤脚踩在地上,忙出声道:“殿下,地上凉。”
“知道地上凉就乖乖别动,我马上来。”秦钰说着便拿着冰凉的帕子走到楚添身边,将帕子盖在他红肿的脸上,说道:“有点冷,忍一忍,一会就好了。”
楚添抬起眼睛,茫然地看着秦钰,另一边脸也红了起来。
秦钰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坐在楚添身侧,替他敷着脸,笑道:“大人,有没有人说过,你很可爱。”
楚添被秦钰的话惊到了,他不由得张开嘴巴,茫然地看着秦钰。
秦钰心情大好,一边替楚添仔细敷着脸,一边噙着笑注视着他。
楚添的脸难堪地别过了头,秦钰却顺势揽住他的肩膀,耐心哄道:“我失言了,大人莫怪。”
楚添别扭地同秦钰坐在一处,良久终于听见了救兵的声音。
沈平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门外,对着门内的楚添道:“主子,周大人派人通传,说早膳备好了。”
楚添如蒙大赦,忙起身下床,冲着秦钰行了个礼,急切道:“臣先去替殿下看看早膳,臣告退。”
秦钰拿着带有楚添余温的帕子坐在床上,看着楚添慌不择路地冲出门去,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角。
出了房门,楚添才发觉自己已出了一身的汗,他舒了口气,不住地抚着胸口,待心神归位,这才跟着沈平走远了几步,问道:“有何要事?”
沈平环视四周,见四下无人便压低声音道:“主子,可靠消息称,齐王殿下的人最近备了一批火药,不知要做何用?”
“火药?”楚添眉心微蹙道:“什么时候的事?”
沈平回道:“三日之前。”
楚添略思索片刻后说道:“命人暗中将他的火药换了。”
沈平不禁诧异,疑惑道:“主子您是想……”
“不错。”楚添点点头说道:“换成我们准备好的东西。”
沈平转转眼珠,疑惑道:“主子,您这是打算……”
第27章 昨夜没醉
楚添并未直接回答沈平, 而是向周围看了一眼。
不远处的房门打开,只见秦钰收拾妥当正闲庭信步地向自己走来,楚添冲沈平轻轻摇了摇头, 吩咐道:“按我说的去做。”
沈平的目光在楚添秦钰之间扫过一遍,这才满脸无奈地退了下去。
秦钰笑吟吟地朝着楚添走近,一手撑在栏杆上, 笑着问:“我的早膳准备的如何了, 大人?”
“臣……还没来得及。”楚添像个心虚的孩子一般揪着衣服,不安道:“臣现在就去。”
“不急。”秦钰一把拉住楚添的手臂,将手中的暖炉塞进楚添手中,说道:“我与大人同去。”
楚添接过手炉,呆呆地眨眨眼,看得秦钰心里发痒, 秦钰忽然抬起手刮了刮楚添的鼻尖,温声道:“走吧。”
二人用过了早膳, 便到前厅去问询周凯。
周凯见秦钰坐在上首, 楚添立于他身侧,不由得转了转眼珠,他恭敬的站在一旁,静静地等着问话。
楚添也不遮掩, 开门见山道:“殿下与我此次前来, 相必周大人心中走了计量。”
周凯答道:“回殿下、大人,丰县打伤百姓至死一事,下官已有耳闻,此事乃丰县县丞孙德之过。”
“周大人倒是明事理。”秦钰坐在椅上,手里捻着一方不知在何处寻得的手帕,冲周凯意味深长地笑笑。
周凯略抬头看去, 目光不由自主落在秦钰的手帕上,心中暗自窃喜。这手帕是昨夜他府上舞姬人手一方的帕子,事先放了催情的药物,此时秦钰对此帕爱不释手,相必……
“殿下过奖。”周凯连连点头,说道:“百姓乃是下官等人的衣食父母,替皇上分忧,替百姓着想才是为官者的责任,孙德却肆意伤害百姓,为人不齿。”
“周大人言之有理。”楚添赞许地点点头,问道:“既然如此,周大人相必定是廉洁奉公,心系百姓。孙德此事我已禀明圣上,结果如何,还要由圣上亲判,本官与殿下特意来此,是想问问大人另一件事。”
周凯似乎早有准备,神色淡然地等待楚添发话。
楚添微微迷起了眼睛,开口问道:“大人既对丰县一事有所耳闻,那可知百姓是因何除夕深夜出现与县衙。”
周凯略顿了顿答道:“回大人,据下官所知,是田家村的百姓不满安置款,这才闹到了县衙。”
“既然如此,孤问周大人一个问题。”秦钰扣了扣桌子说道:“田家村的安置款,每户多少银子?”
周凯立马坚定回道:“回殿下,户部拨款给田家村共两万两,每户二百三十一两,冀州和丰县的账册都有记载。”
“周大人确定,是二百三十一两?”楚添似笑非笑问道。
周凯点点头道:“下官确定,两万两纹银是下官亲自送到丰县,绝无差池。”
“那孤倒是疑惑了,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秦钰问道:“为何田家村的百姓说他们只拿到了五十两?”
“这……这绝无可能啊。”周凯立马跪地回道:“殿下明查啊,银子是下官亲自押送,绝无纰漏啊。”
“哦?”楚添似乎恍然大悟,问道:“绝无纰漏,照周大人这么说,那问题便是出在了丰县孙德身上。”
“这……”周凯犹豫了一下,而后答道:“回大人,这下官不敢保证,但下官觉得,丰县县丞孙德虽残杀百姓,但他当是没有这等熊心豹子胆,敢贪污克扣安置款。”
“周大人处无纰漏,孙德没有胆量,但百姓却说银子少了,这中间到底谁在说谎?”楚添走近几步,略低头看着周凯。
周凯迎着楚添的目光,在楚添灼灼的视线中败下阵来,他移开目光回道:“大人明鉴,下官不敢有半句虚言,户部拨下银子,冀州府内皆有账册记载,大人可以查阅账册。”
秦钰点点头道:“既如此,那便劳烦大人将账册呈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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