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凯不敢耽搁,忙命人去取账册,不消片刻功夫,账册便交到了秦钰的手上。
秦钰随手翻了翻账册,确如周凯所言,账册天衣无缝,秦钰将账册扔在桌案上,起身走到楚添身边,低头看向周凯,问道:“周大人,如果孤没记错,冀州府负责记账文书的人,是王宽,对吧?”
提到前些日子意外身亡的王宽,周凯顿时瞪大了双眼,他咬紧牙关,定定神回道:“回殿下,王宽确在冀州府担任过一段时间的此职位。”
“恰好是拨安置款的那段时日?”秦钰似笑非笑道:“是吗?”
“如殿下所言。”周凯回道:“但王宽现已身死,无处可考,且下官以性命担保,银子在冀州府保存完好。”
秦钰哦了一声,忽然如合作春风般笑道:“周大人不必紧张,孤问大人一个问题,大人觉得王宽此人,为人如何?”
“王宽……”周凯迟疑了片刻,答道:“回殿下,下官与王宽相交不多,但相处来看,王宽此人虽有着好色,倒也不是大奸大恶之人。”
“孤知道了,周大人对王宽评价尚可啊。”秦钰忽然冲着楚添挑眉一笑,出人意料道:“想必周大人定是不知,王宽不光好色,还好赌成性,是京城的万宝庄的常客。”
周凯面色瞬间一白,否认道:“这……这下官确实不知。”
秦钰慢悠悠道:“周大人还真是对他放心,竟将冀州的账目交于他处理。”
周凯心思活络,紧接着回道:“殿下,王宽已经去世,他的事下官也不好多言,但田家村安置款一事,是下官亲自监督,必不会有错。”
楚添这时问道:“那大人的意思是百姓说谎了?”
周凯回道:“下官觉得仅有闹事几人的言论并不可信,还需知道村子里其他百姓如何说。”
楚添听了此言,不由自主看向秦钰,而秦钰也看向了他。
二人相对无言却心灵相通,秦钰冲楚添眨了眨眼,楚添便瞬间会意,他摆摆手示意周凯平身,说道:“既如此,本官与殿下还是亲自去一趟田家村,周大人不必拘谨,请起身吧。”
周凯瞬间舒了口气,冲着秦钰叩首道:“谢殿下,殿下若不嫌弃,便在下官这里多休养一日,再前往田家村不迟。”
秦钰思量了片刻便答应了下来。
当日夜里,秦钰正要就寝,只听见门外有人敲门,而后不等他开门,江泽便身着一身夜行衣出现在他面前。
“小师叔,这是打哪来啊?”秦钰倚在床头,一手撑着脑袋,懒洋洋地看着江泽。
“给你,自己看去。”江泽说着,扔给秦钰一个厚实的册子,秦钰则抬手稳稳接住,打开翻了几页。
“万宝庄的账册,许久没过目了。”秦钰兴致缺缺地扔在一旁,说道:“王宽欠的银子还没还啊。”
“你可以去找他老子要账,看他给不给你。”江泽拿起桌上的茶一饮而尽,一屁股坐在秦钰身侧,抱怨道:“累死我了。”
秦钰此时正色道:“找到了吗,师叔?”
“不知道那孙德把真账册藏哪去了,我明日再去瞧瞧。”江泽说着瞧瞧凑近了秦钰,说道:“不过此行也不算没有收获,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秦钰见江泽卖关子,索性说道:“看到了美人?”
“非也非也。”江泽眸子亮晶晶的,勾唇一笑道:“丞相府上的幕僚,昨夜去了田家村。”
“哦?有此事?”秦钰眯起了眼睛,随后笑道:“师叔方才有没有翻看万宝庄的账册?”
“我一路跋涉,哪来的时间看账册。”江泽说着,忽然意识到了什么,问道:“你……”
秦钰不紧不慢道:“怪不得万宝庄这几个月生意兴隆,原来是丞相家的宝贝儿子给我们送去了银子。”
江泽不禁疑惑道:“丞相的儿子?”
秦钰解释道:“师叔有所不知,那丰县县丞孙德是丞相的侄儿,与王宽和丞相的宝贝儿子,三人十分要好。”
“行啊,钰儿。”江泽说着,轻轻锤了一下秦钰的肩膀,不禁赞许道:“越来越让师叔佩服了。”
“是师叔替我忙前忙后才是真。”秦钰大方道:“万宝庄这半年的盈利,我分师叔三成,如何?”
江泽顿时见钱眼开道:“好徒儿,师叔没白疼你。还是你有眼光,三年前在京城开了这万宝庄。”
秦钰无所谓地笑笑:“起初只想着打探些消息,却不想生意这般好。”
江泽拍拍秦钰的肩膀,问道:“不说这个,接下来你打算做什么?”
秦钰意味深长道:“既然师叔说看到丞相府的幕僚去了田家村,那我们也只好走一趟了。”
“明日启程?带着你那宝贝疙瘩。”江泽说着,忽然压低声音凑近秦钰问道:“昨夜,你没醉吧……”
第28章 为了他
秦钰斜睨了江泽一眼, 神秘道:“师叔觉得呢?”
江泽一把拍了一下秦钰的手臂,信誓旦旦道:“我还不了解你,精得像猴, 你能在陌生环境下喝醉?”
“知我者,师叔也。”秦钰谈及昨夜,不由得舔舔唇角, 说道:“昨夜, 师叔说什么了?”
“我能说什么?还不都是为了你好。”江泽不禁唏嘘道:“我看昨夜楚大人险些哭了。”
“是啊……”秦钰回味着昨夜的温存,得意的看着江泽。
江泽被他着眼神盯地浑身不自在,略瞪大眼睛疑惑道:“你……你做什么了?”江泽看着秦钰餍足的表情,不禁担心了一下楚添的身子。
“想哪去了你?”秦钰在江泽面前挥了挥手,出言制止他的胡思乱想:“什么也没做。”
“什么都没做?”江泽坏笑道:“真的?”
“额……”昨夜楚添眉眼的温热触感涌上心头,秦钰眸子里蓄满了温柔, 回味道:“倒也不是什么都没做……”
“我就说嘛,你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江泽说着便拍拍衣服起了身, 说道:“行了, 我也不耽误时间了,丰县和冀州的账册我得再去找找。”
“有劳师叔了。”秦钰笑吟吟起身,准备送送江泽。
江泽则按住他的肩膀道:“不必送了,你也早些休息, 明日还要赶路。”
说罢, 江泽不等秦钰回应,便转身离去,却在开门的刹那停住,他握住门栓,犹豫着转头看向秦钰,似乎想说些什么, 却欲言又止。
秦钰不解道:“师叔还有何吩咐?”
江泽看着秦钰,此时的秦钰倚靠在床尾,长发披散,衣衫不整,面上带着一丝笑意,在昏暗烛火的映衬下,美得动人心魄。
江泽长长叹了口气,说道:“钰儿,从前我对楚大人有成见,但昨日我与他交谈,却觉得……”
秦钰起身走到江泽身边,笑问道:“哦?师叔对他的看法改变了?”
“我只是觉得……”江泽思量良久也没寻到合适的说法,最后只得说道:“昨夜我离开时,听到一声耳光声,你可知道?”
秦钰目光暗淡下来,他伤感的将头发拢起,苦涩道:“今日清晨,他脸上有一片红肿。”
江泽瞬间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道:“你动的手?”
“师叔……”秦钰无奈地扶额道:“我怎么舍得打他?是他自己打的。”
“……”江泽摇了摇头,感叹道:“我只是觉得,他也许如你所说,真的有苦衷吧。”
“既然如此,那我还有一事麻烦师叔。”秦钰顺势握住江泽的衣袖,慢慢摇了摇,央求道:“师叔抽空替他瞧瞧,前些日子他脸色煞白从秦铮府上出来,着实吓坏我了,师叔瞧瞧我才放心。”
“哎……好吧好吧。”江泽点点头答应道:“师叔并无他想,什么皇权富贵,师叔都不在乎,只希望你能顺心顺意,既然……别的不说了,祝你得偿所愿吧。”
江泽说罢便不再停留,推门离开了。
独留秦钰在屋内透过窗子看着天边的月亮,不知怎的,楚添带着红肿的脸忽然浮现在心头,勾着秦钰的心脏丝丝拉拉疼了起来。
秦钰掩上窗子,想着与他同在一片月光下的楚添,不禁喃喃道:“傻瓜。”
与此同时,楚添房中。
楚添长发半挽,披着外衫,正在桌边翻阅周凯今日呈上来的账册,沈平则轻手轻脚敲了敲门。
楚添放下账册,示意沈平进来。
沈平见了楚添,率先回禀道:“主子,事情办妥了。”
楚添揉揉酸涩的眼眶,让沈平不必多礼,问道:“没被人察觉吧。”
沈平回道:“属下亲自行事,未被人察觉。”
“辛苦了,坐吧。”楚添亲自替沈平斟了茶,示意他入座。
沈平却迟疑地站在原地,犹豫不决地望着楚添。
楚添淡淡地笑了一下,问道:“今晨便看你欲言又止,有什么要问的直说便是。”
沈平皱起了眉,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开口道:“主子,属下不明白,您今日为何让我如此?”
“这两年来,你一直在问我一个问题……”楚添并未直接回答,转而说道:“问我到底要隐忍到何时?”
沈平听了楚添的话,目光灼灼地望向他,眸中是藏不住的期待。
当年楚添投靠赵王秦铮实属无奈之举,这些年来又一直被他监视,受他钳制。
在沈平心中,他的主子绝不是郁郁久居人下之人,他一直在等,在等楚添反抗,在等楚添为自己正名,如今,时机到了吗?
“我今日让你这么做,就是这个意思。”楚添坦然一笑,将斟好的茶递给沈平,说道:“秦铮自己本身作恶多端,即使我不出手,他也不会善终。”
“那您让属下换了齐王准备的火药,就是想……”沈平略思索片刻后回道:“想趁机引出赵王。”
“不错。”楚添淡淡一笑,说道:“几年前我意外发现了秦铮的一个秘密,此秘密藏于荆州。”
“所以您就在荆州经营火药之处安插了眼线。”沈平不由得诧异,为楚添的深谋远虑诧异。
“不论齐王准备火药想做何用,都一定会闹到明面,到时查明火药源头便是必经之路。”楚添轻轻捻着衣袖,继续道:“我到时主动请缨前往荆州,将秦铮那见不得人的秘密公之于众。”
“主子……属下斗胆……”沈平看看楚添的脸色,吞咽了一下问道:“您这么做,是为了……”
被沈平这么一问,楚添恍然回忆起昨夜江泽说过的话,与此同时,秦钰毫不设防的睡颜也浮现在眼前。
昨夜的秦钰,是那么纯真无邪,乖巧可爱,让人心生爱怜,让人想把世间美好的一切捧到他面前。
楚添平静地看着沈平,缓缓道:“我说是为了我自己,你信吗?”
沈平心知肚明地低下了头,却还是回道:“属下……主子说什么,属下便信什么。”
“你看,我连你都骗不过,又怎么骗得过自己。”楚添起身走到窗边,将窗子轻轻推开一个缝隙,透过缝隙看去,今夜的月光皎洁无暇,美轮美奂。
楚添侧身冲着沈平朗然一笑,说道:“为了他。”
听到这个回答,沈平闭上眼睛,长长叹了口气,而后他张开眼睛,试探道:“主子,既然您……您想这么做,为何不直接告诉六殿下,告诉他当年的真相,属下以为,殿下会体谅您的苦衷,兴许会原谅您的。”
“他一定会原谅我的。”楚添捻了捻手指,仿佛还能感受到他与秦钰交握时留住的余温,他的目光温柔下来,勾起了唇角,却随即苦笑道:“正是因为我知道,他若了解了当年之事,一定会原谅我,我才不能告之于他。”
沈平闻言皱了皱眉,不解道:“属下不明白。”
“他若原谅了我,天下人会如何评说?旁人不会在意往日真相,他们只会说六殿下不明是非,不辨忠奸,我这样臭名昭著的人……”楚添的眼神里渐渐充满了失落,他摇了摇头道:“还是离他远一些的好。”
沈平看着楚添瘦削的身影,顿时红了眼眶,替他不值道:“那您为何还要为了六殿下做这些……”
楚添冷声道:“我要让秦铮为他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待解决了秦铮,我或许才有资格,得到那句原谅。”
到了那日,世人也许会说他楚添背叛旧主是假象,为的是深入敌后,扫清障碍。
或许那时,他再次站在秦钰的身旁,世人才不会指责秦钰信用奸佞。
他自己早已满身污水,但他希望秦钰可以光明磊落,万古流芳。
楚添抬头看了眼天边的月亮,皎洁却又遥远……
他合上窗子走回桌旁,拍了拍沈平的肩膀,安慰道:“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这些年跟在我身边,委屈你们兄弟二人了。”
沈平立即回道:“您这是说的哪里话,属下兄弟二人的命都是主子给的,这辈子就算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辞。”
“不用你们刀山火海。”楚添冲着沈平笑了笑,说道:“好了,去歇息吧。”
沈平正欲起身离开,却忽然停住脚步,说道:“主子,还有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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