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玦“哦”里一声,看上去好像听懂了,但走的时候趁沈潋没注意,她又把身上所有的现金都拿了出来,然后放在了餐桌上。
***
从邻居家出来沈潋看了一下时间,再不抓紧点的话她可能赶不上回城的末班车了,于是便打算跟旁边的二人在村口分别,结果读懂自己领导脸色的小何先开口问道沈潋,“沈姐怎么过来的?”
沈潋说坐城乡公车。
“啊那都这会儿了,肯定也赶不上末班车了。”小何非常热情地邀请道,“沈姐坐我们车回城吧?”
顾玦赞许地看了眼小何。
但沈潋不领情,因为她不怎么想跟顾玦呆在一起,于是果断地拒绝了,还推脱自己有事,一会儿要是赶不上末班车的话就打个车回去。
说完就挥手说了拜拜,然后一溜烟地跑了。
……
和顾玦分开后沈潋沿着乡道往镇上走,一路过去边走边拦摩的,结果不知道是不是运气不好,都走到镇子上了也没有拦到车,天还黑了。
都这个点儿了,末班车是肯定没有了,沈潋没有办法只好用打车软件打车回城。
结果一连换了三个打车软件都打不到车,好不容易打到了一个车,没两秒又被司机取消了,理由是派单太远。
绝望的沈潋只好试试运气打顺风车。
这回挺顺利的,附近刚好有要回程的顺风车,离她就三公里,沈潋确定了司机没取消订单后就预付了车费,然后在镇子的三岔口等着。
好不容易等到车了,沈潋刚拉开车门坐上车,手机尾号都还没有来得及报出去,坐在后排的小何就对着她笑眯眯道,“好巧耶沈姐。”
“……”沈潋愣了两秒钟,抬头去看坐在驾驶位的人——除了顾玦以外还能是谁?
沈潋觉得自己这是什么狗屎运气,怎么前炮友还阴魂不散啊,但没办法,她只能硬着头皮在那坐着,“…是挺巧。”
乡镇不是城里,没那么好打车,她要是不坐顾玦的车,指不定得打到天亮才行。
镇子又小,连个旅店都没有,老家的房子也塌成废墟了,不回城的话她今晚上就只能在镇上流浪了。
“你怎么还接顺风车?”沈潋觉得顾玦现在变得怪怪的,昨天开代驾,今天接顺风单,再想到这人包养自己开出的二十七万六的“巨款”,她心想十年不见,顾玦该不是家里破产了不说,如今还欠了一屁股外债了吧?!
…那太爽了,终于可以让顾玦这个眼睛长在天花板的女人体验一下什么叫做普通人的生活了。
顾玦开着车回答道,“赚一个是一个。”
她看着后视镜里的沈潋,慢慢悠悠地又补了一句,“你教我的。”
沈潋坐在后面想了好大半天才想起自己说这话的时候。
一晃,居然真的有十年了。
***
沈潋第一次和顾玦见面的时候只有十六岁,因为家庭徒生变故,她被沈芳曾经的兵带回了家。
顾玦的父亲安玺舟虽然退伍多年,但是一直记得自己班长沈芳的好,所以在得知沈芳去世之后,她留下的独女因为家贫,差点连学都上不起之后,没有一点儿犹豫地就把沈潋接到了莞南。
来莞南的第一天,在安家的大别墅里安玺舟对沈潋说你妈沈芳对我有救命之恩,所以这儿以后就是你的家了。
话是这么说的,但沈潋并不敢真的就把安家就当做自己的家。
她非常感谢安玺舟资助了自己,为她转了校,让她可以继续读书。她对安玺舟说自己可以住校,寒暑假的时候也可以出去做小工赚钱,“安叔叔,我不会给您添太多的麻烦的!”
安玺舟看着沈潋那张酷似她妈妈沈芳的脸,叹了一口气,“不愧是母女,脾气性格都这么像。”
安玺舟怕沈潋思想有负担,于是跟她讲起了自己与沈芳的事,“…你妈以前当兵的时候很厉害,只是运气不好,遇上了个没出息的新兵蛋子,装发炮弹的时候新兵因为害怕,没有按照规则填弹,导致炸了膛,害得那个最优秀的兵被炸得瘸了一条腿,因伤退了伍。”
沈潋愣愣道,“我妈没有跟我说过这些。”
记忆中她妈妈从来不提自己当兵的那些年,每每沈潋问起的时候她妈总说都是过去的事了,没有什么好说的。
如今她都长到了十几岁了,才第一次在别人口中听到了自己妈妈的优秀。
当年,她妈妈应该很耀眼吧。
安玺舟没有说什么,只是摸着她的发顶长长地叹了口气。
在安家呆的第三天,她出门迷了路。
在回别墅的路上遇上了莞南夏天独有的雷阵雨,根本来不及躲雨,只几分钟的功夫她就变成了落汤鸡,淋得眼镜都起了水雾。
好不容易找了一个屋檐角避雨,正摘了眼镜用衣服在擦,结果身旁忽然挡过来了一把黑色的大雨伞。
沈潋一怔,侧头看去。
然后看见了那年只有十九岁的顾玦。
十九岁的顾玦比三十二岁的顾玦看上去要更冷漠,她长发如墨,一双琥珀色的眸子非常深邃,看向人的时候总有种漫不经心的疏离感。
她撑着一把长柄伞,穿着黑色的连衣裙,高不可攀地低下自己的头,看着被淋成了狗的沈潋,开口道:“你看起来好像很需要帮助。”
沈潋愣了好几秒,试探性地叫道:“顾姐姐……?”
她在安玺舟家看过安家的全家福,认出了眼前的这个漂亮的女孩是安玺舟的独女,顾玦。
她竭尽所能地表现出自己的乖巧和友好,但顾玦却根本不买账,只没有表情地说道,“我不是你姐。”
沈潋有点尴尬地低下了头,手足无措地戴上了还有不少水痕的眼镜。
她想,这个姐姐好着好凶。
第7章 那也太不体面了吧!
第一次见面就被顾玦凶到了的沈潋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敢跟她再说话,甚至在顾玦回家后她连房间的门都不敢出。
但安玺舟不知道这些事,还想着让她俩好好相处。
于是在顾玦回来的第二天,大忙人安玺舟特意下厨做了顿丰盛的晚饭,介绍她俩认识,“以后沈潋就是我的女儿了,来,潋潋,叫*顾姐姐。”
“……”沈潋坐在餐桌边绝望地想找个地方把自己埋了,她看了看安玺舟那慈祥的笑,又看了看坐在对面表情十分阴冷的顾玦,沉默了很久,只能硬着头皮道,“…顾姐姐好。”
顾玦撩起眼皮子冷漠道:“你没长记性吗,我不是你姐。”
沈潋马上改口道,“顾玦你好。”
闻言,安玺舟有点不高兴道,“顾玦!好好跟妹妹说话。”
顾玦脸上的表情更加烦躁了,“你今天下个早班回来就是为了专门在这上演父慈女孝的戏码?”
说完她就放下筷子道,“我吃饱了,您跟您新女儿慢慢吃。”
说罢就气定闲神地走了,一点也不在意被自己气了个好歹的安玺舟怎么想。
“这孩子,被我惯坏了!”安玺舟在顾玦走后扶着额头叹气道,“她妈妈走得早,我平时工作又忙……”
话还没有说完沈潋就道,“没关系的安叔叔,顾姐姐人很好,只是…每个孩子都不希望被别的孩子分走自己的父亲。”
安玺舟确实是个大好人,对她也很好,但是沈潋有妈妈,她不想做别人的女儿。
被沈潋一说安玺舟也意识到自己方才说错话了,歉意道,“怪我怪我…”
那顿饭最后只有安玺舟和沈潋两个人吃,安玺舟告诉沈潋,顾玦比她大了三岁,在隔壁市的政法大学上大学,平日里很少回家。
大约是知道自己女儿的性格,所以安玺舟还安慰沈潋道,“你顾姐姐就是脾气不好,但人挺好,对你也没恶意。”
沈潋想到那天下雨时顾玦为自己打伞的模样,笑着点头道,“她确实是个很好的人~”
虽然顾玦很凶,但所幸那个时候已经是八月中了,在安家硬着头皮又住了几天之后,身为高二新生的沈潋就要开学了。
照安玺舟的意思,沈潋在莞南上学的这两年就住家里。
但沈潋不想麻烦对方,坚持要住校,安玺舟扭不过她,便只好答应了下来,还说到时候送她去学校。
只是等到开学那天安玺舟被工作绊住了脚,实在是脱不开身,于是便让还没有返校的顾玦送沈潋。
顾玦答应了,然后冷眼看着沈潋收拾了一堆破铜烂铁去学校。
别的都好说,唯独看见沈潋还装了袋米时顾玦有点忍不住了,问她:“你带米干什么?”
沈潋麻利地把自己的棉絮被套还有衣服用绳子打包好,然后扛在肩头,听到顾玦的话,她道:“做饭啊。”
顾玦站在她房间的门口双手抱胸地盯着她。
沈潋不知道自己又哪里惹到这位脾气不好的大小姐了,以为是自己收拾得太慢,便解释道:“…我想着学校里的东西卖得贵,能多带一点就多带一点。”
这都是她从老家那边带过来的,没有拿安家的东西。
顾玦有点不明白沈潋为什么要在学校里做饭,但看眼前那小姑娘一副警惕的模样她又觉得心烦,便懒得开口告诉对方学校里没小厨房的事,只拿了车钥匙就走。
等到了学校,沈潋好不容易把自己的行李从车上卸了下来,一抬头看见顾玦坐在驾驶室里一脸不高兴的模样。
以为自己太麻烦对方了,于是沈潋客气地对顾玦说自己去报到就可以了,顾玦有事的话可以先走。
她对天发誓,当时她真的只是想客气一下,但没想到顾玦这人太实在了,听完她的话后顾玦点了一下头,然后戴上墨镜一脚油门就离开了。
留下了初来乍到,什么都不知道的沈潋一人拎着一大堆东西在校门口傻站:“……”
那时沈潋觉得顾玦不单脾气不好,情商还有点低。
让她走就走,一点也听不懂别人的客套话,搞得她跟个无头苍蝇一样在学校里乱转。
想到这些往事沈潋就觉得好气,但又知道自己气得没道理。
是她自己见识小了,不知道在经济发达的地方学校吃饭是刷校园卡,而不像良中那小地方一样,需要学生自己带米上食堂的大蒸锅里蒸饭。
也是她自己抹不开面子去问顾玦,总担心自己被人看低了身份去,所以故作坚强,不让人接近。
但现在想想,就她当年到安家那样子,还能有什么不被人看低了去的可能呢?
沈潋支着下巴看着窗户外的景色在发呆。
小何坐领导的车本来就觉得窒息,本以为沈潋来了以后气氛会好点,结果没想到沈潋上车打了招呼后就不理人了,绝望的小何只能坐在后面一直傻笑。
大约是真的难受,等后面顾玦开到了酒店,沈潋下车的时候小何也迫不及待地跟着下来了,“我家就住在这附近,就不麻烦顾总您了,我自己走回去就可以了。”
顾玦没理小何,只摇下车窗对沈潋道:“麻烦您点击一下‘确认到达目的地’。”
本来以为这人又要说一些有的没有话的沈潋,在听到这句话之后脸上的表情都僵住了,“……”
怎么,是怕她不付钱就跑了吗?
小何也抬头看起了天,觉得自己有点多余:“……”
她就不该说话。
沈潋面无表情地摸出手机当着顾玦的面确定到达了目的地,顾玦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机,发现车费已经到了账户后又才对沈潋道:“谢谢惠顾,下回有需要请记得联系我。”
说完就摇上车窗一脚油门开车走了。
跟当年的那死德性一模一样。
“……”沈潋站在酒店门口沉默了很久,然后转头问身旁努力降低自己存在感的小何,“你们集团的人每年体检吗?”
小何看上去好像挺不擅长跟人社交,有点i的样子,听到沈潋的问话,她点头傻笑:“当然,我们每年都要做年度体检,尤其是我们事业部。”
不然下乡被农民追着打的时候跑不过。
“查脑科吗?”沈潋又问。
“…看情况,因为是自己选项目。”
沈潋思索了一下,然后认真道:“你们顾总今年要是去体检的话你记得提醒她去看看脑科。”
八成顾玦那疯病又严重了。
小何:“……”
我不敢。
***
回了酒店之后的沈潋实在是没有忍住,一个电话打给了闺蜜范爻开始大吐苦水,“…你说她是不是有毛病,昨天开代驾,今天开顺风车,还非要盯着我把钱付了才让我走,这么缺钱那她昨天晚上装什么大款,搞什么包养的戏码?!”
搞得她当时真的心动了一秒。
范爻的重点永远只在后面,“什么,有人包养你你还不同意?!”
别人不知道范爻还不知道吗,当年沈潋原本只是一个小模特,因为长得是真漂亮才机缘巧合地进了娱乐圈。
原本她俩都幻想好了等沈潋大红大紫之后奢靡的生活了,结果几年了,沈潋赚的钱还不够跑去各个剧组面试的机票钱。
实在是可怜。
人的底线是会被贫穷刷新,最穷的时候沈潋跟范爻说起了自己朴素的梦想,“我不想努力了,我想走捷径。”
范爻大惊,问她,“肥头大耳的批男人你能下得了口?!”
“我一个拉拉为什么要被男人包养!这世上的姐姐难道都死光了吗!?”
好,现在真有个姐姐来包养她了她还不乐意。
虽然这个人是前任。
范爻劝她:“你们拉拉不是都很喜欢嫁给高知姐姐吗?你前任虽然脑子是有点问题,但是是老总耶!你还挑什么?”
沈潋捏着眉心道,“你不懂,我跟她有仇。”
范爻以为是她俩当年分手的事,便道,“分手不体面是吗?嗐,谁分手的时候能体面了?再说了,那会儿年轻,冲动了一点也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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