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锦。”
“啊?”讲自己童年趣事讲得正起劲的陈锦被打断后疑惑地歪着头。
洛淅将碗里还剩一半的红糖鸡蛋塞到陈锦手里:“我吃不下了。”
“我的妈呀大狸吃的都比你多。”陈锦口嫌体直,仰头几口就喝干净了洛淅剩下的红糖水。
洛淅从床头柜上抽出几张纸,擦干净自己嘴上沾着的水渍。他还是病殃殃的没什么力气,但是已经比之前好多了,至少现在人还算清醒。
他悄悄伸出手,抓住陈锦的裤子口袋:“我刚刚,睡着的时候,没对你做什么吧?”
陈锦端着碗准备去楼下洗干净再回来,听洛淅这么担心的一问,也想起刚刚差点痛击自己下巴的那一拳,但他想想还是没说出来,自然也闭口不提洛淅抱着他胳膊不松手的事,只拍拍洛淅的手背安慰:“放心吧,你搁那数羊数鸡数星星呢。”
“好……”洛淅也不知道再说什么了,松开抓着陈锦衣服的手,一点点往下滑,重新滑进被子里,想把自己再裹成毛毛虫。
陈锦将手搭在他的额头上,额头的肌肤感到微凉,但是连接着心脏的那条血管却在喊着温暖。
“我去洗个碗,待会上来,不许把头埋进去,知道你现在冷,但是越捂越不退烧知道吗?”
洛淅轻轻仰头,将鼻尖蹭着陈锦的掌心擦过。
陈锦触电般收回手,逃跑似地奔下楼,也不躲雨了,直接冲进厨房埋头刷碗。
等他再回楼上时,洛淅已经又睡着了,微红的脸躲在被子里,只露出光洁的额头和凌乱的刘海。陈锦轻轻将被子拉到洛淅下巴上,小声吐槽:“你这人真奇怪……”
暴雨在一天一夜后停止,太阳很快重新笼罩大地,雨后的莨源村不论是空气还是温度都极为适合出来散步。可惜的是洛淅虽然当晚就退烧,但仍然浑身无力,躺在床上昏昏欲睡。
翠奶奶早早去街上买柚子树苗,家里只有陈锦和洛淅两个人。洛淅躺在床上睡得分不清白天黑夜,陈锦一个人喂了鸡,给自己捯饬出来一顿早饭,浇菜浇花,连曾经被洛淅当宝贝养的小鸡仔都抓在手里玩了半天,还是觉得无聊
“你说他拿鼻子蹭我是什么意思?”陈锦坐在罗山椽家里,撑着下巴冥思苦想。
罗山椽对陈锦这种闲的没事就来找自己讨论友情哲学问题的行为表示不理解,他抱着大狸说:“你直接问他呗,我又不是洛淅,怎么知道洛淅什么意思。”
“你不是老好人吗,你给我分析分析他这种行为的含义啊,是求和还是挑衅之类的?”陈锦思考中将头发都抓掉几根。
罗山椽将大狸放到长凳上让它自己趴好:“锦狗,我发现你最近真的很有问题,你不是讨厌洛淅吗,怎么现在这么在乎他?”
“我之前不是跟你说了吗,他冒着雨给我和奶奶送伞。”陈锦像一只丢了骨头趴在门口唉声叹气的大狗,“你没看到当时的情景,所以不懂我现在心里的感觉,他那么矫情一个人,弄得满身泥,还在家门口等我回来,我就觉得——”
“觉得自己前两天太不是人了?”罗山椽插嘴。
陈锦白他一眼:“滚,你不是和我同谋吗?”
“我是被你胁迫的好吗?”罗山椽扼腕叹息,“我从小到大虽然跟你一块干了不少闹心事,但其实我是个好人啊。”
“老子就是坏人了?”陈锦瞪着罗山椽。
“也不能说是坏人,你最多算脾气差没素质。”
“别逼我在这种时候抽你。”
“我错了。”罗山椽立马滑跪道歉,他转上一圈眼睛,立马一拍大腿拉着陈锦耳语,“你就这样,这样,再这样,保准没问题的。”
“这样那样再这样?”陈锦不大信任罗山椽的计划,“你从哪看到的主意,这能靠谱吗?”
“放心吧肯定靠谱。”罗山椽拍着胸脯保证,“你就看我发挥,跟着我的节奏。”
“算了吧,上回计划搞得我跟他差点老死不相往来,别再出什么意外。”陈锦想想还是放弃。
他算是弄明白洛淅这人就是吃软不吃硬,而是也不吃普通的软,得有十万分耐心再多一分坚持,才能等到洛淅慢慢卸下防备,甚至要等一场雨,等一次天时地利。洛淅的鼻尖是冰凉的,从他的掌心蹭过时连带着他的心也痒痒的,像正在微微漏电的充电线,电得手麻脚麻心也麻。
罗山椽耸耸肩:“随你哦,不过我啥时候去你家吃泥鳅面啊。”
“看我奶啥时候下笼子吧。”陈锦拍拍屁股从小板凳上站起身,“洛淅也没吃过泥鳅面,到时候他吃的时候我喊你来。”
“锦狗你变了……”罗山椽捂着胸口装作难过地说,“现在我成顺带的那个了?说好当一辈子的好兄弟呢?”
陈锦看傻子似地看了罗山椽一眼:“少装。”
他走到大狸面前,抱起明显超重的大胖猫:“大狸放我家养段时间啊,洛淅喜欢。”
“拿走拿走,每天吃的比猪都多,往我身上趴能给我压得喘不上气。”罗山椽推着陈锦出门,“你今天就是特意来拿大狸的吧?”
“差不多吧。”陈锦两只手抱着超重的大狸,大狸抬起尾巴朝罗山椽挥挥,算作是道别。
第十七章 洛淅,你开不开心?
“洛淅!”陈锦抱着胖成一坨小猪的大狸,站在家门前仰头朝着二楼阳台大喊,“洛淅!给我开个门!”
洛淅躺在床上发呆,他早就睡醒了,但身上没劲,也就不想起身,任由自己在床上无所事事地虚度光阴。陈锦的声音从阳台外传来,一声接一声催魂似地喊着他的名字。
洛淅懒洋洋地从床上坐起,来去都格外迅速的病气让他隐隐约约觉得身体有些冷,于是从衣柜里翻出薄外套穿上才推开阳台门。
洛淅从栏杆处探头向楼下看去,家门前水泥铺的空地上站着陈锦,他穿着灰色的无袖背心和一条工装长裤,抱着一只胖到分不清头尾的狸花猫,仰头同洛淅对视。
他惊讶地看着陈锦抱在怀里的猫,傻愣愣地在阳台上看着陈锦。
陈锦将大狸举过头顶,朝洛淅喊道:“快给我开门,送猫了!”
洛淅应声,匆匆转身朝楼下跑去。
靠着墙壁走下没有扶手的楼梯时,洛淅说不清楚自己心里究竟为何如此雀跃,心脏就像一只南飞的麻雀,扑腾着短小的翅膀,带着人类的身体冲出狭窄的楼道,又穿过堂屋,穿过锁住的大门,扑向站在阳光下的陈锦。
陈锦看着明显高兴起来的洛淅,将怀里的大狸塞到洛淅已经急不可耐地伸出的双臂中。
沉甸甸的重量压在洛淅的手臂上,他将这只被阳光晒得浑身毛发都暖洋洋的猫抱进怀里,侧脸贴着柔软的猫肚子,高兴地弯起眼睛。
陈锦随手擦掉头顶的汗,推着洛淅走进堂屋,转身将大门重新掩上。
“你怎么把它带来了?”洛淅抱着大狸坐在长凳上。
他此时说话嗓音还带着些沙哑,说出口的字都像长了尾巴,挨个跳进陈锦心里。
陈锦忍着快翘上天的嘴角,装作不经意地说:“罗山椽说大狸太能吃了,我一想反正你喜欢,就说带过来养几天,给你玩玩。”
洛淅将大狸抱到自己腿上,摸着它耳朵尖尖上的聪明毛。他手一碰到那撮竖起的毛,大狸就猛得一抖耳朵,于是他乐此不疲地逗弄着大狸的小耳朵。
“喂喂喂,你又不搭理我啊?”陈锦埋怨地戳戳大狸的屁股。
“我没有。”洛淅抬起头,清润的双眸同陈锦对视,鼻尖和脸颊都因为生病还泛着淡红,“谢谢你……”
“什么?”陈锦将手架到耳朵边,装作耳背的样子凑近洛淅大声问,“说什么?听不清。”
洛淅将嘴唇凑到陈锦耳边,温热的气息呼在陈锦侧脸。
“谢谢你。”
陈锦这会儿反而又不自在起来,眼神飘忽地四处看,左看看堂屋墙壁上贴着的地图,右看看挂在地图对面的一排相框。相框里是他小时候和他爸妈小时候的照片,大多都褪色泛黄,但翠奶奶时不时会擦擦相框,这些照片也显得不过分灰蒙。
洛淅亲昵地抱着大狸,同这只肥嘟嘟的大狸花猫互相碰碰鼻子。
陈锦坐在他身边,侧头看着满心满眼都扑在大狸身上的洛淅,蛮好奇地问:“你是就喜欢这些小动物?”
“嗯,觉得可爱,还安静。”
“安静?”陈锦似乎没想到洛淅会说这个词,“那鸡仔多吵啊,整天啾啾啾地叫。”
说完他将手指撮在一起,举到嘴前当做小鸡的喙部,模仿后院里那群吵闹的小鸡仔:“叽叽叽、喳喳喳、啾啾啾——”
洛淅看着他搞怪的样子,扑哧一声笑出来,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眼里的笑意像水波一般泛起涟漪。陈锦还是第一次看洛淅笑得这样开朗,他伸手戳戳洛淅嘴角边笑出来的小括号,心里头和洛淅一样高兴。
“那你喜欢狗吗?”陈锦也笑得露出一排大白牙。
洛淅想了想:“也喜欢,但只有小一点的可爱,大狗很凶很吵。”
“人家都说大狗才安静呢,小狗特吵,叫声又细又尖,一见到人就汪汪汪。”
“我也不知道,以前上学总遇到一只阿拉斯加,它堵着小路,一见到我就冲我叫,我只能绕远路走大路去学校。”洛淅捏捏大狸的爪子,“小狗就不会,小狗会躺在路边太阳,有人走过它们也不动。”
“那是你遇到脾气坏的阿拉了,我们家以前养了只大金毛,可听话,家里人怎么逗它都没事,但生人从家门口路过它都狂叫。”
“可能我对那只阿拉来说就是路过它家门口的生人吧。”
陈锦点点头:“也是,不过在村里不好养大狗,这边有人偷狗,我家之前的金毛就是被偷狗的打了药捉走的,养小狗好,小狗灵活,不容易被抓到,狗贩子也不打小狗,肉少,狗肉馆不怎么收。”
“偷狗……吃吗?”洛淅放低声音问。
陈锦想起自己那只大金毛,情绪有些低落:“是啊,我养的金毛叫烧烤,吃得膘肥体壮,它被偷走后我还提着大铁棍在镇上、县里的狗肉馆都找了一圈,但是也没找到,估计当晚被偷走之后就死了……”
陈锦长叹一口气,将手放在大狸肚子上:“早知道就不该喂它吃那么多,要是它没那么胖,估计就跑掉了。我养烧烤的时候大狸总跟烧烤打架,后来我就让罗山椽把大狸带回去养,结果烧烤死了大狸也跟我不亲了……”
洛淅抓着陈锦的手,在他掌心轻揉两下:“有错的是偷狗贼,你只是喜欢烧烤所以才让他吃胖了,这又不是你的错。大狸现在也没有不喜欢你,它分明很亲近你。”
“难得听到你安慰人。”陈锦岔开话题,反手也回握住洛淅的手,“我以为你这张嘴永远吐不出来好话呢,不过你拉我手干嘛,我又不是小孩,不需要这么贴心的安慰。”
洛淅瞬间觉得自己刚刚真是脑子坏了,才会想着安慰这个神经粗大的人,他想收回自己的手,却被陈锦紧紧握住。
“别动,我给你看看掌纹。”陈锦低着头研究洛淅白软的掌心,“没想到吧,其实我学过算命。”
“算命?”洛淅也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几年前有个算命的在学校门口摆摊,说我命格很烂。”
“他放屁。”陈锦头也不抬地说,“我看你命格就很好,日后必有大作为,还会遇到贵人相助。我掐指一算,夜观天象,这个贵人估计身高一米九一,姓陈。”
“你也和他一样。”洛淅一听就觉得陈锦在瞎说,“他往坏了编,你往好的编。”
陈锦老神在在地眯着眼睛摇头:“非也非也,说你命格烂那必然是瞎扯,但说你命格好的肯定是真心实意。”
“我这种人,你也觉得命好?”洛淅自嘲地笑笑,“前两天你还和我打得不可开交。”
陈锦伸出食指在洛淅面前摇摇:“好、不好,谁能定义?当然是自己定义的啊,觉得自己命好那就好。”
“但有些事不是我想我觉得,就能变好的。”洛淅垂下眼睛,“就像你失去烧烤,我失去……很多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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