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事王二也有发言权,他想了想,“荒郊野岭没有住店时,就是干硬馍馍掰碎,配着热汤。”
正想问周檀为何这般问,就听到他神情狡黠地来了句:“今天中午吃面吧!”
王二还没来得及点头,就见周檀说完那句话后就转身开始埋头刨狗窝,吭哧吭哧。
他失笑,起身出门。
他要去找黄泥和砖头,回来尽快给兔子搭个窝 。
幸好这些兔子已经被好吃好喝养了一段时日,不至于急得四处乱啃木床墙皮,一夜过去还安安稳稳地待在屋子里,只是些兔子屎难清罢了。
上午两人都各忙各的,把家里的小动物们安顿好,狗窝做得比较快,方方正正一个木箱子,里头那面被周檀打磨得光滑,底下还铺了一层从家里带过来的小旧垫子。
周檀伸出一根手指摸了摸黄豆的脑门,叹了口气,不是爹抠门不给你换新的,实在是你一个冬天没洗澡了,爹有点嫌弃。
不过嫌弃归嫌弃,这里冬天虽没有滴水成冰的地步,但没有取暖设备,只有一铺炕,周檀当时还不敢为了干净,给还是只小狗崽子的黄豆洗澡。
不过,开春马上就要回暖,黄豆洗澡就迫在眉睫了。
狗窝做好后,周檀起身拿了银子往外头去,买面粉!
粮油店离他们铺子有些脚程,周檀走了一刻钟才走出这片繁华的‘商业街’ 来到街尾最后一家粮油铺子,买了十斤精面和满满一罐子素油。
回到铺子前头的大厨房里,就开始马不停蹄地准备起中午这顿‘面’。
等王二一股兔子味的西厢房钻出来,闻到的就是一股又香又辣的汤面香气,十分霸道。
恰好这时,周檀从前头铺子探出一个头来,喊道:“吃饭!”
小黄狗跟在他脚边,也嗷嗷叫唤着,围着香味急得团团转。
王二迅速回道:“好!”
说罢,赶紧回屋换了身干净衣服,洗了把脸,来到前头铺子。
前铺后院,前后之间靠着一扇小木门连接了起来,两人今早还商议着正式开业前要把门给封了,在后院另辟出一道容两人日常出行的小门来。
穿过小木门,王二去厨房里端菜,被小哥儿制止,下巴往外头食客用的桌椅上一点,“在那儿呢!”
他回过头,只见那里摆着两个盛着面的海碗,汤底是酱红色,油花上头还飘着几抹浓绿的葱花。
他打量这会儿功夫,周檀已经吃上了。
他挑起面来一看,面条很细,居然还是弯弯曲曲的。
“这是方便面,尝尝味道如何?”
周檀一手捏着筷子,一手支颐,正期待地看着王二。
看来又是一个新奇的吃食!
王二作为专用试吃员的素养这时候体现了出来,他不问也不多想,低头直接挑起一口面进嘴里——
第一口感觉有些怪,不是汤底味道,而是面的口感有些怪异,滑溜溜的,弹弹的。
第二口下肚,他已经能完全适应这种新奇古怪的面,配上香辣的汤底还有些上瘾。
“怎么样?”
周檀也不确定方便面这种东西在食客众多、口味繁杂的大焦能否让人喜爱。
“味道很好,入味顺滑,刚入口还有些怪,再吃几口还挺不错。”王二好奇,“这个弯弯曲曲的面是怎么做出来的?”
“炸出来的啊。”
周檀嘿嘿一笑,起身给他展示了厨房里的一片狼藉,顺带着给人安排了下午收拾厨房的活计。
随手捞过案板上一块还没有泡的面饼,“看!这就是我想的生意!”
王二接过,发现面饼居然是硬的,放在手上没有发粘的迹象,反而硬得光滑,上头还有些油炸过的痕迹,油乎乎的。
“平河县商队往来这么频繁,我觉得其中大有可为,方便面携带方便,储存时间也长,热水一泡或者一煮加上料包就能吃……”
不过瑕疵也是有的,就是没有高筋面粉,而且面粉的配比也不太对,导致出来的面饼和周檀记忆中的方便面口味有很大的差别,幸好这种差别不是一味往坏里差。
勉勉强强算是个方块面吧。
周檀只得这么安慰自己。
王二不知道周檀心里的弯弯绕绕,只觉得惊奇的同时又是一阵欢喜。
“有了它,就算在荒郊野岭没法擀面条也可以吃到热乎乎的汤面。”
其实这门被周檀强行抬上来的生意还有些别的困难:
料包难装。
冬日天冷还好说,春夏秋天一热料包里头的猪油就会化开,密封性再良好的竹罐也很难挡得住渗油。
所以冬天和其他季节料包要分开调配,冬日天冷可以加些猪油辣子取暖,汤底香浓些也不会腻歪。
到了其他时候,料包就得换成干料粉末等,味道肯定有所削弱。
王二思索了一会儿,“不如我们只做面饼?或者只做冬天的料包,其余日子的汤底交给他们自己随地取材就是。”
“而且行商的人虽然都很喜欢重油重盐重辣,但一来成本摆在这里,一般小商队怕是吃不起。二来行商路上饮食清淡些不容易腹泻出事。且众口难调,咱们出口味反而限制了其他人。”
周檀想了想,觉得他说得对。
“那就先这么办!”
第57章 沸潭
昨夜是匆忙间凑合睡了一个被窝, 白日下午两人煮了好几锅沸水,合力将正房三间洗洗刷刷干净后,东西屋都收拾了出来。
东屋睡人, 西屋堆放着几个大箱子,里头锁着棉花、粮食和杂物等重要物件。
入夜,正房堂屋中灶台火烧得正旺,锅里沸腾的热水被一瓢一瓢舀出来, 倒入木桶,送到热气袅袅蒸腾的西厢房里。
周檀沐浴洗漱后,裹着棉被飞快穿过院中,小跑进正房东屋, 扑到了炕上。
等王二洗完进来一看, 人已经神情安详地躺在被窝里闭上了眼睛。
王二往炕上看了眼,没有急着上炕,而是转头出了屋, 过了一会儿才顶着一身寒气回来, 怀中还抱着一个灰扑扑不起眼的包裹。
看着炕上还在躺尸的小哥儿,他犹豫了一下, 一根手指伸到周檀的鼻尖下探了探。
周檀:“……”
“……大半夜不睡觉,你有事?”
王二摸了摸怀中的包裹,神情细看还有些不舍和留恋, 但已经下定决心的事他从不反悔, 还是将包裹放到了周檀的枕边。
“这回真是我的全部家当, 给你。”
周檀躺在炕上都难以忽视最后那两个字里流露出的字字啼血之意,听得他摸不着头脑。
到底是挣扎从被窝里直起了上半身,看向那个包裹和它的嗯……前主人?
两根手指撩开上头松垮系着的包裹带子,里头的东西让周檀困意顿消, 瞬间清醒。
他猛地看向王二,以一种重新认识了这个人的震撼眼神。
王二喉结上下滚动几下,避开了周檀的视线,也努力忽视那些现在已经不属于他的棺材本儿。
只见一张丝毫不起眼的包裹展开:
若干璀璨夺目的彩宝金钗金镯,一枚泛着温润光泽的羊脂玉镯子,一整盒拇指大的浑圆金珠……另有金元宝和银元宝若干枚,这些价值连城的东西都被一张粗布包在了里头。
周檀好半天才出了声,“……你去打劫了?”
王二知道他是被惊到了,交底:“这些都是我这几年杀蛮子得来的,那些蛮子入城抢了不少金银财宝,巷战杀蛮子时多有所获,这些只是一小部分,我自己偷偷昧了下来,没上交。”
周檀并非出生这个时代乡野的真农家子,对珠宝之类,他有自己的眼界。
这一小包裹林林总总加起来,价值几百两银子是有的。
他眼神幽幽地看向王二,“……你真的不是第一眼就相中我,非我不嫁?”
不然这深藏不露又抠搜至极的男人到底图的什么?
周檀低头看着这堆要闪瞎他狗眼的金银珠宝,陷入了深深的迷惑中……
王二噎了一下,徒劳地狡辩了一下,“……我没有。”
珠光宝气迷失人心,周檀眼里却异常清明,盯着今夜行为诡异的王二,直到把人看得耳朵都染上了浅粉,才轻轻出声,“……你想好了?”
“想好了。”
王二抬起了头,刚才还在神情躲闪的人此刻异常坚定:“大婚那日礼成,我就是你的人了。”
怪不得,周檀恍然大悟。
怪不得王二刚开始准备婚事的态度和后来大相径庭,原本他还以为是王二是奔着拉拢盟友去的,结果是上了心,认真起来了。
周檀沉默,随手扒拉两下包裹里的东西。
叮当清脆的碰撞声使得王二从紧张中回了神,镇定了些情绪,等待着周檀的答复。
等待审判落下的过程并不好受,但他没有催促,而是安静地看着低着头,顾自沉默的周檀,甘之如饴。
从目标一致的合作伙伴,到搭伙过日子的饮食男男,再到托付身家把柄的‘共白头’……
周檀原本以为装了太多顾虑和念头的脑袋会很混乱,但真的临到关头,才发现他脑袋空空,什么念头都没有。
也包括拒绝的念头。
“……”
“你过来些。”周檀突然放松了身体,斜倚在自制棉花枕头上,冲王二勾了勾手指。
王二眼神一凝,终于要来了。
他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下呼吸才动作起来,微一探身,将耳朵侧到了周檀的唇边,但听了一会儿却只听得自己胸膛中如雷般躁动的心跳。
扑通、扑通、扑通……一声,又一声。
缓慢的,沉重的,如雷般的……
然后就感受到一只手用力地将自己的脸扭了个方向,紧接着,一抹温热柔软的东西用力印在了他侧脸上。
吧唧一声,十分响亮!
可见吻上来的人到底是用了多大的力气。
王二傻了。
缓了很久,他才从阵阵嗡鸣中缓过神来,耳边是小哥儿窸窸窣窣的脱衣动静。
只不过,是脱他的衣服。
“……”
周檀满意地打量着新鲜出炉的超大号老婆。
原本看着只觉得这哥们儿帅是帅,就是缺了点人味和真实感,满腹心眼子多得跟筛子似的,距离感是有的。
如今再这么一打量,豁!
不愧是他的男人,不靠任何外物,就是硬帅!干帅!哪里都帅!
周檀越看越满意,忍不住伸手摸摸没想到居然还挺纯情的大号老婆,帅气英俊的脸蛋冷峻清隽,棱角分明,眉眼深邃,鼻梁高挺……
再往下看,啧啧啧!
原本十足威胁力的结实身板,在两人说开后,还一同坐在如此暧昧的炕头上时,转身一变换了副模样:
一米九几的身高摆在这里,除了宽肩窄腰大长腿,挥舞起来肌肉结实有力的臂膀,杀人动作时异常鼓胀饱满的胸大肌,垒块分明清晰的腹肌,沙包大能打死人的拳头……
要是玩起来……嘿嘿!
什么以一敌十,杀人不眨眼……都只是他炕头上助兴的小玩具罢了。
周檀已经彻底迷失在这一身结实腱子肉里头了。
一只骨骼感很重的大手忽然罩住了他乐不思蜀伸到了人家领口做坏事的手。
周檀小手一僵,有些心虚,刚准备把手掏出来。
就听到一道饱含隐忍的声音响起,“……别这样。”
喊得那叫一个犹犹豫豫、吞吞吐吐、拖泥带水、含羞带怯、欲拒还迎……
周檀一听,立马理不直气也壮起来,“我就这样!手放开!”
那只大手果然颤了两下后,如愿松了力道,最后克制地搭在了小哥儿柔软的腰部靠下位置。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此时欢呼雀跃的,却不知今夜后头的苦还早着呢。
-
一场春雨润如酥,浸透了一层泥土,拱出来的草色,说是浅绿,更是鹅黄。
平河雪消泉似涨,冰解舟可通。在漕工脚夫卖力搬运船上货物的喊声中,沸潭楼也门匾罩着喜庆的红布,热热闹闹地开肆了。
沸潭楼这个名字是周檀取的,取自‘桐柏乱流平入海,茱萸一曲沸成潭’,他还是想留些前世的念想,比如茱萸。
本来他想取‘食茱萸’,后来觉得有些太过于直白,四时鲜倒是个好名字,但同一条街上已经有一家山间四时,于是这个名字也被弃用。
想了想,还是沸潭楼应景些。
一家吃食铺子开肆在平河县这条商队络绎不绝的码头街上并不起眼,可这家沸腾楼开肆,却吸引了一众人前去探看。
无他,实在是太香太呛了。
只见沸腾楼的东家直接在店门口架起了一口大铁锅,锅里咕咚咕咚煮着不停沸腾翻涌着的酱红色浓汤,上头还漂各种香料,香气霸道又辛辣,刺激着往来路人的味蕾。
不愧其名,沸潭楼。
无需再吆喝什么,
不消片刻,铺子前头这块空地已经围满了好奇过来看看什么情况的人。
“沸潭楼,好生奇怪有趣的名字!不知这是卖什么的吃食,如此辛辣呛口?”
“难不成是胡椒和生姜?”
“我闻着不像啊,也许里头还加了芥末?”
人群里七嘴八舌讨论的声音周檀当然能听到,眼看着差不多到他想要的效果了。
他拍拍手,王二就从里头搬出来一个半人高的木板招牌。
众人纷纷倾身,凝神细看,只见招牌上书:
[本店新开:
一人食自选拔霞供!
食材自选,凭签色付账!
今日开肆大吉,不论签色,满三签皆送一小碟黄金玉脂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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