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序懒得理他,拉开椅子,对齐昀说:“帮我泡杯咖啡,你冰箱里的蛋糕也拿出来一起分了。”
?
“你有没有礼貌?”齐昀捂住心口,表示不敢相信,但已经站了起来。
南序的眼睛跟随齐昀的行动而移动,松弛地把肩膀陷进椅子里,应齐昀的要求,核心要求没有产生变化,但变得更有礼貌了:”请帮我泡杯咖啡,我还想吃蛋糕,谢谢老师。”
咖啡机在低沉地嗡鸣响动,浓厚的醇香在翻涌,齐昀绷紧的肩膀逐渐松弛下来,仿佛那些强行将他操纵着的丝线被放下,一下子松垮了。
他把咖啡和蛋糕推给南序,整个人仰进了沙发之中。
南序拨开蛋糕的包装袋,对齐昀说:“开始吧。”
齐昀蹭得张开嘴。
整整骂了半个多小时的同僚、反对者,连大厦旁边早上朝他多叫了一声的乌鸦都骂过去,齐昀神清气爽。
他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就是招了南序这个学生。
多体贴啊,知道老师刚开完会心里憋气需要和人倾诉特意留下来。
而且南序很擅长屏蔽不想听的声音,他不用担心吐槽影响南序的心情,因为南序压根没怎么进耳朵。
世界上最好的学生!
齐昀尊敬地要给世界上最好的学生端上一片新的蛋糕,起身回头发现南序望着桌面上的文件抿起嘴唇,多停留了会儿。
他好奇地上前:“你看见什么了?桌面上的文件我都看过,没什么有意思的……”
疑窦的视线在繁多的文件上搜寻,最终锁定在了靠近桌角的一份军部流转过来的签批文件上。
军方的表彰文件,烫金军徽印在厚重纸张上,记载了一串军衔、姓名和表彰功绩,里头有一个人的名字端正且眼熟——
谢倾。
“我刚才没有仔细看,原来他也在名单里,你们年轻人越来越厉害,这么快能拿到这个奖章。”
蔷薇骑士勋章,纪念在王朝那场知名的蔷薇战争中忠诚勇敢的守护骑士,意义非凡。
“仪式什么时候开始?”南序指着文件问。
这次表彰邀请了齐昀出席,所以这份内容才出现在齐昀的桌子上,他回忆了下:“下周五。”
南序说:“行,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了?”齐昀感觉自己仿佛错过了很多步骤,以至于难以理解南序的反应。
南序又不参加,怎么透出了然了什么的态度。
南序勾了点笑意:“可能大致推测出了一位追求者的计划和时间进度。”
屏幕亮了起来。
消息来自谢倾。
【下周五晚上有空吗?】
【没空。】南序坏心眼地回复。
【……】
第83章 告白
昼短夜长。
冷冷清清的温度, 太阳正在偏爱南半球,天色暗得早,更何况时间已经不早了, 钟楼指示已经到了夜间八点多的时间。
不过街旁以及围绕着公园步道的霓虹灯颜色绚丽却不耀目, 构筑了粉蓝紫交汇的梦境,也算明亮。
再理性内敛的人也有情感的需求,就算是以追求效率与名利而著称的特区人民也不例外。
政府在做城市规划时,在城市中心的水泥森林中划出了大片的绿地建设中央公园。
特区是个不典型的丘陵城市。
微微隆起的绿意从高空俯瞰,像是一颗绿色的心脏。
往后政府再应广大市民的要求,装建了天文观景台、摩天轮、露营地, 成为联邦的知名休憩以及约会地点。
路边停了一辆车,车旁站了一个人, 军制肩章微微反射着光芒, 等待的姿态,在不远处车灯朝着这里亮起时, 若有所感地直起身上前迎了上去。
南序停好车, 回身望向钟楼的时间,过五分钟手机约定的时间。
谢倾表现得意外:“不是没空吗?我以为你会迟点。”
或者没办法赴约。
这是一个普通的周五。
谢倾在上周五向南序提出了邀请,理由是今晚有夏日结束以来最漂亮的星空, 问南序有没有空。
南序回了没空。
为什么?
南序回:【可能要加班】
“可能”这个词比较模糊, 有没有时间的确是意外情况, 无法预测,所以从聊天短信上看, 难以观察出谢倾的情绪, 只不过多问了几句。
【能不能翘个班?】
【可以之后我帮你加班吗?】
“又有空了。”南序说,“如果我没来,你就打算一直等着。”
“那就拍了图片给你看。”谢倾镇定又谨慎地回答, 面上窥探不出丝毫的端倪。
南序意味深长地瞥过谢倾一眼。
某人完全不知道自己的时间计划已被南长官尽数掌握。
“一会儿会下雨吗?”
南序这么多年也依旧没有养成看天气预报的习惯。
反正有人会帮他看。
南序当初送了谢倾一个风暴瓶观察天气,他则充当了南序身边真人版的风暴瓶。
离得远时,需要在地图丈量距离,就特别关注着他所在城市的天气,发送讯息。
离得近时,相隔咫尺,就会绕到南序的面前,递给他一把伞,要是有机会,就再为他撑上一段路。
在特区呆了很久,南序还没适应夏秋时节多变的气候,但见到谢倾身边那把黑伞,南序就知道估计等下将派上用场。
谢倾只说:“一会儿要变天。”
但此刻繁星满天。
“城市边缘的山丘可能更美,但太远了,等我们赶到,已经要错过了。”
远处,一旁的情侣模样的一方向另一方解释的声音传了过来。
在偷听的两位,观望对方的神情就知道都听到了。
“嗯。”谢倾点头。
厚脸皮地引用了偷听来的话,也解释给南序。
情侣的另一方答:“没关系,星星很好看。”
南序也转引:“嗯。”
好人机的对话。
那边继续甜言蜜语地说:“只要在你身边,就是最美的景色。”
没人“嗯”了。
呼吸滞留了几秒钟,若无其事地衔接上空缺的节拍。
南序想起来:“还没恭喜你,最年轻的骑士勋章获得者谢倾先生。”
下午时,新闻报道了军方的授勋仪式,流露出的照片里一个年轻的面孔引人注意。
他的授予理由是在配合他国的维和行动中多次出色完成任务。
“因为佛洛镇的行动吗?”南序回忆了下,谢倾刚回来时还给南序带来过一颗好看的石头。
谢倾在寄回来的明信片和信件里,描述过那里。
这座小镇有各式各样的石头。
价值千金。
因为石头打磨完,或许会摇身一变成为屏息惊叹的宝石。
地处偏远,本应不知名的小镇,因此曾经长期被倾倒战火的硝烟,到如今,安定平和了许多,但偶尔仍有波澜。
在谢倾告诉南序的描绘里,那里不先进且封闭,和他们相处得冷淡,谢倾这种性格,更不可能有什么温暖故事。
又来了封信。
谢倾说,他偶然遇到几个小孩在读书,他们的眼神和南序当时“一问三不知、只知道一加一等于二”的茫然眼神很相似,所以他忍不住上前帮忙了。
然后谢倾继续给南序分享在异国他乡当老师的经历,直至返回。
他没说的是,在寄信间隔突然拉长的某个间隙,谢倾跟随在队伍中直至混乱警戒宣告结束,他们得以返程。
在秩序外的一瞬间,他鬼使神差地想起了那几个小孩,回程去寻找,正巧救下了差点遭遇流弹的小孩。
“你送我的里面没有宝石吧?”南序联想到佛洛镇点石成金的传说。
“应该没有,他们给我抓了一大把。”
临走前,小孩们塞给了谢倾好多石头作为感谢,谢倾挑出最圆润有光彩的那颗洗干净了送给了南序。
“那就好。”南序放心了。
观星一小时,远处埋在黑暗里的小情侣们不知道亲过多少回了。
南序和谢倾正儿八经的观星人,不搞那些有的没的,占据了绝佳欣赏位置,享浴在月色星光下很久。
“约我来,就为了看星星吗?”
南序冷不丁地诘问。
晃动明亮的狡黠,像方才欣赏的星辰。
谢倾终于醒悟,南序应该是知道了什么。
甚至知道了很多。
他的表情看上去平静,手随意插在口袋里,背挺得很直:“当然不是,不过还要再等一会儿。”
南序确认:“几点?”
谢倾不假思索:“十点零六。”
微弱的虫鸣响叫了几轮,星辰平移了好久的位置,微风放慢了速度。
两个人站着不说话。
南序感觉头顶有风,抬头去看。
这么多年南序还是没有养成看天气预报的习惯。
而联邦的气象预测越来越精准,从“今日有雪”精确到了具体的时刻。
他们站在街灯下,路灯照出了细雪坠落的痕迹,如同飞旋的白色萤火,飘飘晃晃从光里散开。
走在路上的行人猛然停下脚步确认,惊喜地在欢呼:“下雪了!”踢踢踏踏跑了几步,停下拿出手机与朋友分享。
天气预报说,今日天气晴朗,晚间是秋季以来观星的最好时机。同时,受冷空气影响,预计在晚间十点以后,佛列伦州将迎来今年第一场降雪,开启冬日的序章。
雪落在整片州陆上,落在静谧流淌的河流中,落在树梢的细细枝条上,落在等待的屋檐旁,盈盈落在南序的手心里。
冬天无征兆地宣告降临。
谢倾侧过头,看着含笑接过雪花的南序,也露出笑意。
天气预报没有说,但曾经翻阅过的旧日情诗里说,初雪是最适合告白的时刻。
当第一片雪花落在爱人的肩上,告白成功的概率将会大大提升。
尽管毫无逻辑,不具备概率论上的任何关联性,但在告白者的立场,浏览所有的书籍反复论证着爱的可能性,又怎么会错过这个没有规律但浪漫的理由与借口。
于是,在初雪时分。
谢倾轻声、郑重地说:
“南序,我喜欢你。”
他对上南序的眼睛。
薄薄的眼皮上有淡青色枝络般的细小血管,若有似无的,令人忍不住去探寻究竟有没有那些痕迹。
微微前倾的瞬间,南序长而柔软的睫毛会睁开,于是猝不及防就溺在漆黑的湖水中。
谢倾有时会避开不继续对视,有时会尝试着多坚持会儿再在南序挑起眉的疑惑里败下阵来。
但现在,他长久凝视着南序。
学生时代直至现在漫长又无声的回忆在两双眼睛间流动。
像从第一次见面那样,和往后的很多次见面一样,中学时候,校园里空旷寂寥,又似乎只是由有很多扇窗,很多本书籍和一张桌子构成。
南序会坐在某个位置上,谢倾经过他的身旁,看见他坐姿笔挺,白衬衫在闪闪发光,肩胛骨贴着布料微微凸出了形状。
像有蝴蝶蹁跹停驻,破茧挣脱的生命力。
太清瘦了。
谢倾想。
再然后,南序偏过头,他们的视线就相撞了。
在某个飓风登录的昏暗午后,他看见了星星碎碎的光亮,在那双黑色瞳孔中,清澈宁静又惊心动魄。
静静燃烧,烧毁了灰色的背景,有了更多的色彩。
什么是喜欢,谢倾无法解释。
他只想向南序走去。
一步,坐在他的身边散乱的草稿作业和低声解答。
两步,千方百计的礼物,细琐关怀的叮嘱和行动。
很多步,脱离家族既定的道路,把路走得弯折却笃定,因为终点站着南序。
“你之前好奇,我为什么在毕业后选择服役,留在军方,我说,因为我穿那里的服装时你会多看我几眼。”
军部的着装,黑漆皮靴、深沉制服下的银穗肩章闪着克制的光芒,意外符合南序的审美。
“嗯。”南序回应,示意自己有在聆听。
“当然也有这个原因。”谢倾笑着解释自己不算说谎,还有别的原因是———
“我家里从来没有军方的势力,我骗了他们说,从我这一辈起或许可以瞄准这方面的目标,我的爷爷到现在还以为我在为了家族的荣光而牺牲,实际上我只是不想让他们左右我人生以后的选择,譬如爱人的自由。”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是,阿诺德在军队。”
南序诧异:“和阿诺德有什么关系?”
虽然这两个人在他面前装得挺像那么一回事儿,南序其实知道两个人相互不怎么对付。
什么时候谢倾和阿诺德关系好到这种程度,可以影响到谢倾的人生抉择了。
“他是你在这里最信任的人,比我年长,军衔比我永远高,看我不顺眼,还很爱你。”
“如果我给你带去了伤害,他可以第一个拿枪指住我,有很多种办法让我付出代价。”
南序身上总有种对同龄人的不安全感,是要提防的掠夺者,是要戒备的竞争者。
那种不安定的根源似乎从幼时就养成,带着小动物一样的防备。
谢倾想了很多种办法,上了很多层锁,把钥匙交给了南序。
他将授予的那枚徽章摊在南序眼前。
黑银冰冷的金属骑士剑十字交叉,拖举着上方的野蔷薇。
这枚源于联邦未成立前王朝时期的勋章因为浪漫的图样而得以传承。
以蔷薇为标志的年代,最忠诚勇敢的骑士可以拥有国王授勋的荣誉。
谢倾说:“我会尊重你,保护你,忠诚你,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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