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便如此的,骨子里有一股常人难及的狠劲与敏锐的直觉,才干得在绝境才能被逼出来,往往在太平盛世碌碌无为,乱世之中便称人杰。”
临淮:“这广陵王还真是捡了个宝回去。”
“既然事情已经解决,人情已还,以后各不相欠了。”
临淮点点头:“不过如此一来,倒是多了个劲敌。”
“你也去歇着吧,本宫累了。”说着放下了书,起身走向寝殿。
临淮上前扶过他,伺候了封朝入寝,留了两个守夜的女使便退了下去。
那万初一连夜带了二十箱白银,分发了一上午,多孩童的村户,又多发了一两,大伙儿都欢欢喜喜的回家补觉,准备起来便去市集再买几斤肉回家过个热闹年。
封越没有耽搁一秒,下山骑了黑鬃马,带着魏晓枫先回了京中。
好在一路顺利,在赶晚膳前便到了王府。
那赵管家等得心焦,迎了他们从后门进去,叫人伺候了热水,才说明他离京这三天的情况。
“前两日还算太平,今日皇上已经着人过来请您进宫,我只说您身子欠安受了些风寒,在家中歇息。”
封越唇色发白,“你去把回春堂的褚大夫找过来。”他这伤找普通的大夫也怕是没什么用了。
“我马上去!”赵管家立马应了声,亲自去请了。
“阿越……”魏晓枫担忧得双眼一片绯红,“你是不是很疼啊?你到底伤哪了?”
封越闭了闭目,挤了一个笑来:“无碍,只是小伤罢了,之前赶路时太急,伤口有些疼。”
他的右肩已经被鲜血染红,一大片迅速浸染开来,定是现在出血不止。
魏晓枫心疼的哽咽出声,不敢碰他的伤,怕会让他更疼。
可封越心中是畅快的,他改变了外祖命丧关外的结局,也改变了自己的结局。
没有什么比这更好的事了。
“晓枫,别哭了,让我靠一靠。”
“嗯。”
魏晓枫坐到了他身边,封越将头靠在了他的肩膀上,紧闭着双目静等着大夫过来。
“阿越,”魏晓枫想转移他注意力,可能会减轻他的痛苦,“你觉得,我这次做得好不好?”
“嗯,你做得太好了,还好我有你,你救了我和外祖,还有许多将士的性命。”
“我,我也没有做得那么好,我心里没把握。”
封越与他十指紧扣:“小傻子,你都不知道自己有多厉害。”
魏晓枫被夸得俊脸泛红,心里甜滋滋的,能对封越有帮助,他很开心。
那褚大夫很快被赵管家请了过来,他瞧了眼封越,有种十分熟悉的感觉,但很快收回了心神,没敢多想。
“王爷可否让草民瞧瞧伤?”
封越坐起身,对魏晓枫说道:“你先随赵管家出去。”
“我想陪着你,”魏晓枫固执的不肯走:“让我留下来吧,我看看你的伤。”
原本封越是不想让他看的,免得他看了要难过。
但迎着魏晓枫担忧的视线,他又不忍拒绝,只得轻叹了口气:“好吧。”
他脱了上衣,露出右肩上的伤口,让在场的人倒抽了口气。
简直是血肉模糊,已经完全撕裂开来。
褚灵峤一眼便瞧出是被箭弩所伤,穿透了肩胛骨,十分难办。
“王爷先忍着痛。”褚灵峤伸手探了会儿他肩胛骨,封越只是紧闭着双目,后背与额角瘆出一层薄汗。
好一会儿,褚灵峰收回了手,一脸凝重:“是胛骨碎了,虽说有些难治但也不是不能复原。”
听到这话,封越惊诧地看向他:“你能复原?”
“也不难,就怕王爷不敢。”
“没什么不敢的。”
“我得用蝉翼刀从你背部将伤口剖开,方便碎骨粘黏固定,再用药促进愈合,好好修养能恢复到七八成。”
赵管家听得整张脸都白了:“血肉剖开?那,那不得流血而亡?”
“止血便行,你这伤若我治不了,别的大夫更治不了。”
封越一脸大无畏:“现在你先帮本王止血,等会儿我得先进宫一趟。”
褚灵峤眉头深锁:“你能忍?”
封越:“可有麻沸散?”
褚灵峤无奈摇了摇头,这皇室中人竟也不如普通人过得如意,一般受这么重的伤早就疼得嗷嗷直叫,恨不得赶紧找大夫给治了先。
忍了这么久,还得忍,他倒是有点佩服这耐力。
“行吧,我先给王爷用麻沸散止血上点药。”
“多谢。”
褚灵峤动作很快,用了麻沸散后,感觉不到疼,封越整个表情都轻松了许多。
一直未能很好止住的血褚灵峤也很快给止住了。
“褚大夫晚上可有别的事?”
他这么问,褚灵峤便自然懂得,是想留他等他从宫里回来。
“也没别的事,麻烦王爷给我准备间房小憩即可。”
“赵管家,带褚大夫先下去休息。”
“喏。”
待他们走后,魏晓枫扶起封越,“我要跟你一起进宫去。”
“好,那便一起罢。”自成婚这么久,两人还没有进宫去奉茶,正好趁这个由头,模糊掉此次行动。
就看皇帝是想追究还是不想追究。
“来人,更衣!”
两人换了衣服,乘马车进了宫去。
此时刚过了晚膳时间,皇帝正在御书房处理政务,小太监来报说封越带着他的小夫郎进宫请安来了。
皇帝不动声色,只是握笔的手用力到关节泛白。
“带去甘露殿罢,朕随后过去。”
“喏。”
魏晓枫来宫里的次数较少,更别说是与当今天子这么近,所以坐立难安。
“阿越,我等下可以不说话吗?”
“可以,我说就行了。”
“那万一父皇他问我一些问题,我回答不好怎么办?”
“没事,我回答就行。要实在回答不上来,装傻就行了。”
“父皇不会生气吗?”
“有什么可气的?在他眼里,咱们半斤八两,都是傻子。”
“……”
魏晓枫便放宽了心,与封越在殿内吃吃喝喝等皇帝过来。
约等了半个时辰,皇帝才姗姗来迟,看到封越眸光黯沉了几分,脸上没什么表情,压迫感很强,虽瞧不出生没生气,但肯定是不怎么开心的。
魏晓枫跟着封越起身,朝皇帝行了一个礼,叫了声父皇。
皇帝迈着步子走到了封越跟前,宽厚的手掌用力拍了拍他的右肩膀,然后捏着不放,看似在鼓励,实则在较着劲儿。
“好,很好,真是朕的好儿子。”
魏晓枫心脏揪得生疼,他为何偏要扣住封越的右肩?那里才刚止住血。
封越好不容易脸上有点血色,在这一刻又全都退去,“儿臣与晓枫本该早点进宫来给父亲请安的,没诚想却染了风寒,今日白天又昏睡着,醒来便进宫了,望父皇莫要生儿子和晓枫的气。”
皇帝听罢,阴恻恻地笑了起来:“你我是父子,自是不会为这种小事置气。”
封越:“多谢父皇。”
“朕诏你进宫,也是为了你外祖入京一事,毕竟是肱骨之臣,入京的仪式也不能太过寒碜,念着你们是祖孙关系,这事交予你来办,是再合适不过。”
封越装出一副激动的样子:“是,儿臣定会将老将军风光接入京中,带到父皇面前。”
“你已好几天没来宫里,想必你母后念你念得紧,你便带着你的夫郎去给你母后请个安罢,朕还有些公务要处理,去罢!”
封越做了个揖,带着晓枫若无其事的放开了甘露殿。
待他走后,皇帝摊开掌心,垂眸冷冽的盯着掌心的血许久。
一旁的大太监拿了帕子正要给他擦拭,皇帝抬手挡住,接了帕子满眼厌恶,发了狠地擦拭着手上沾染的血腥。
直到走出甘露殿很远,封越强忍着身体的疼痛才松懈下来,不支的撑住走廊里的梁柱歇了好一会儿。
魏晓枫拿帐子擦去他额头上细密的冷汗,声色沙哑:“我们不去见母后了,回王府去好不好?阿越,阿越你是不是很疼啊?我怎么做才能不让你这么疼?”
封越冲魏晓枫挤出一个苍白的笑:“我没事,就是这几日失血过多,没睡好也没吃好,体力有点不支,便听你的,不去见母后了,我们回府。”
第39章
此时麻沸散的功效已经完全散尽, 封越也只能咬牙强忍。
魏晓枫不断催促着车夫快些,到了王府后,第一时间传唤了褚灵峤过来。
褚灵峤将屋内不相干的人都谴了出去,只留了两名女使。
直到天将亮时分, 褚灵峤才伤口缝好, 一身疲倦, 许久没耗费这么大的精力医治病人了。
封越失血过多昏睡了过去, 至少得调养个一年半载才能恢复过来。
褚灵峤将人叫进屋, 开了补血药方, 和治外伤的药膏,叮嘱了些注意事项便让赵管家从王府后院悄悄送走了。
魏晓枫看着女使处理着房中余留的血水与血衣, 心疼如刀绞。
看着帐内之人, 四天前出门还好好的, 如今竟已憔悴成这般模样。
这也让他深刻意识到, 他所看到的只是表面的风平浪静,实则暗处早已风起云涌,封越每一次行动, 都有可能付出性命的代价。
他想要的美好生活与平静, 只是他美好的幻像,封越要做那握刀人, 不是因为想要杀人,是想要自保。
一荣俱荣, 一损俱损, 他才明白外祖说的真正的意义。
镇国公的队伍已经平安过了山海关,一条官道直往京中。
陈岁安给他祖父倒了杯茶,看他那担忧的神情,不由问道:“祖父是在担心阿越吗?想必他已经到了京中, 不会有事的。”
陈泰鹏轻叹了口气:“此次一役,皇帝必然对他防心更甚,他与陈家牵扯甚深,就注定他和皇上的父子之情隔着一道天堑。”
陈岁安愤愤不平:“这又不是阿越自己能选择的,再怎么说阿越也是他的亲生儿子,难道他还真想杀自己的亲儿子吗?”
“皇家只有利益,哪有什么真正的亲情?”陈泰鹏凝眉,正如皇帝娶他陈家女,也不过是为了利益罢了。
陈岁安突然想起了什么,说道:“这次大皇子居然会出手相助,着实让人意外。”
“当年,周家陨落,两千精锐在一夜之间蒸发,不知去向,成了皇帝的一块心病。”
“怎么说也是两千将士,怎么会说蒸发就蒸发了?”
“或许是以另一种身份隐隐于市,待到军令一出,便可号召群雄。周家早已想到会有这么一天,这是给后人留下的最后的保障。”陈泰鹏眸光黯了黯,“当年皇上并非先皇最属意的太子人选,但自周家陨落他娶了周家嫡长女之后,便如愿登上了这帝位。”
“您是说……周家落败是登上帝位的投名状?”
陈泰鹏没有多言,只道:“以周家为鉴,只望陈家莫要步他们后尘。”
陈岁安乍一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个人能为了权利地位,竟能做到这个地步,能如此冷血绝情。
“还好阿越没跟着皇帝留在京中长大,若让这些人养着,指不定得变成什么样呢!”
“这些年大皇子一直住在宫外,近日才跟着太后回到宫中,看似与世无争,实则韬光养晦,不简单哪!这大皇子封朝,定然是越儿最大的劲敌。”
“那封骁呢?”
“一个看似最没存在感的皇子,既无文武官员拥戴,又无母族势力为靠,但你可知,他背后站着的人,是皇帝?”
陈岁安狠抽了口气,瞪着眼不敢相信:“凭什么啊?!”
陈泰鹏闭目小憩,“也或许,那是皇帝唯一的真情罢!他毕竟是人,是人便有七情六欲,再怎么无情,内心深处也会有在乎的人。”
正午快要进城时,从左边迎来了一辆大马车,正与他们的碰头。
两队人马互不相让,都想自己先过去。
僵持了一阵,陈泰鹏让陈岁安下去看看,到底是何人敢与他们陈家对峙。
陈岁安愤愤下了马车,正好对方的马车上也跳下一年岁相当的青年人,对方身着华服,看着不似普通人。
陈岁安大喇喇的打量着他,抱臂扬着下巴问了句:“阁下是何人?我们是陈家军正要进城入宫面见圣上,可耽误不得。”
“哈哈,巧了,我们也正要赶去宫里,面见圣上。”
陈岁安心头一跳,“你们是……南诏王的亲信?”
少年飞身跳下了马车:“没错,我姓司,单名一个墨字,马车上是南诏的世子殿下,司明。”
陈岁安朝他做了个揖:“镇国公之孙,陈岁安。”
此时马车内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虽缓慢但吐词气息极稳道:“既是功臣名将,我们当理礼让三分,阿墨,让我们马车与侍卫兵退后,先让镇国公的马车入城。”
司墨爽快笑了声:“那便听哥哥的,陈小将军先请!”
阿岁安又朝马车方向做了个揖,便转身上了马车,陈家军先进了城去。
司墨坐进马车里,不悦的问向司明:“凭何让他们先进城去?”
“这里不是南诏,是天子脚下,陈家势力如日中天,屡立奇功,又收复西北四省,若在此与他们发生嫌隙,传了出去于我们不利,如今藩王势力一再削弱,可别再叫人逮着个由头,参咱们一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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