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我身上拿走钱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尤眠一字一顿地说道,言下之意就是让阿飞快点把银票收起来。
但阿飞都能在这么久的时间内一分不动,现在又怎么可能再收回去?
见状,尤眠只好妥协。
他抬手接过那张银票随意塞回衣袖:“你怎么来荥阳了?”
“路过。”
阿飞垂眸看着面前的尤眠,这么久不见,对方似乎没有任何的变化,依旧是那么……生动。
他的视线轻微挪移,目光落在了尤眠藏匿在乌发后的白皙耳垂,上面正挂着一颗幽紫色的耳坠。
“路过?”尤眠轻哼一声,“那还真巧,你路过还路过这么荒僻的地方。”
“上次跟踪我的是不是也是你?”
虽是询问,但他的语气却是肯定。
那知听到他这句话,阿飞的脸顿时冷下来:“不是我。”
白衣剑客抬眸:“有人跟踪你。”
“不是你?”
短短的三个字让信誓旦旦的尤眠卡了壳,不是阿飞的话那上次跟踪他的人是谁?
“算了,先不说这些。”
他摆摆手,满不在意,丝毫不顾及阿飞不赞同的目光。
原本阿飞的打算是遥遥看上一眼就离开,没想到竟然会被尤眠发现。
一旦被发现,他再想走可不简单了。
尤眠简直如同一只粘人的小狗,不管阿飞去哪儿他都紧跟着,甩都甩不掉。
“这么久不见你难道都不想我?”
当真是奇怪,面对无情时尤眠很少有这么主动的时候。但在阿飞面前却十分主动,每每看到对方吃瘪的表情他心情特好。
这么直白的话让人怎么回答?
阿飞的选择是不回答,闷头往城中走。
紧跟在他身后的尤眠步步紧逼:“你该不会遇到什么麻烦了吧?身上的衣服都破了,不是给你买了衣服吗?”
少年喋喋不休、叽叽喳喳,这种时候就不像是小狗了,倒像是一只小鸟。
两人一同进城,本想和尤眠分开的阿飞实在是没抵抗得住尤眠的纠缠,“被迫无奈”地去了对方所在的客栈。
客栈里,一楼坐着无情和追命,至于陆小凤,这个时候估计还在忙着其他的事情。
两位名捕本来是在商讨红鞋子的事情,听到门口传来的动静后下意识地抬眸,没想到回来的不是尤眠一个人。
无情认识阿飞,但追命不认识,见尤眠和另一个陌生的年轻人姿态亲昵,一时间顿时朝无情看了过去。
“没想到在这里见面了。”
无情假装没看到自家师弟的目光,很有礼貌地向阿飞问好。
两个有些相似的人碰了面都能举办“看谁说的话字少”大赛。
尤眠早已习惯,他往无情身边一坐,开始“指责”起阿飞来。
他说得认真,根本就没有发现在场另外三个人古怪的目光。
一语罢,少年猛喝一口水:“对了,李溪鸥的事情我找人打探了。”
他将从丐帮得来的消息讲了出来,随后手肘抵在桌面上,双手托着脸:“难道是情杀?”
“要验证这个还不简单?”
追命将面前的酒一饮而尽,随即看着尤眠神秘一笑。
*
“什么?我不同意!”
李府,身穿丧服的妇人满脸抗议。她怒视着面前的几人,眼泪“唰”的一下就涌了出来。
“昨天你们开棺就算了,今天竟然还想开棺!这是把我儿当成什么了!”
被指责的几人脸上没有任何情绪的变化,追命只是睨了一眼旁边也想开口拒绝的李县令,对方顿时畏缩起来。
“开……开!”
他闭上眼,咬牙道。
“姓李的你!”
李夫人怒视着李县令,没想到对方竟然也同意外人无理的要求。
“小桃,扶夫人下去休息。”
李县令侧过脸,不去看自己夫人的眼神,只是招来婢女将李夫人扶下去。
他能怎么办!他不过是一个县令,哪敢违抗这两位大人啊!
尤眠在一旁没开口,心里好奇追命说的究竟是什么。
他们昨天不是已经开了棺吗?今日开棺……难道是为了验尸?
想到这个可能性,他偷偷地伸手戳了一下无情的肩膀。
在看到对方眼中的笑意后,尤眠勾起唇角,知道自己是猜对了。
封起来的木棺被打开,里面李溪鸥的脸上更白了,甚至都泛着青。
在场的人除了李县令之外脸色都没有变化,大概是早已司空见惯。
追命挽起右手的袖子,露出结实的半截小臂和有力的手腕。他将手探进棺材,捏着李溪鸥的下巴稍一用力,随后就轻而易举地将对方的嘴巴打开。
“啊!!”
一旁瞥见这一幕的侍女吓了一大跳,捂着嘴险些摔倒在地。
李县令瞪大双眼,一瞬间老泪纵横:“鸥儿!我的鸥儿!”
他抚胸哀叹,眼中满是痛惜。
只见躺在棺材里的李溪鸥嘴巴打开后竟然是猩红一片,他竟然没了舌头!
见状,追命和无情心里已了然。
追杀松开手:“看来凶手还真的不是陆小凤。”
“此话怎讲?”
李县令悲痛欲绝,闻言连忙追问。
“凶手是红鞋子的成员。”
身为朝廷官员,李县令自然听闻过红鞋子的名号,只是没想到竟然会牵扯到自己儿子。
他“扑通”一声跌坐在地,面如死灰:“红鞋子……我的儿啊!你究竟受了多大的冤屈啊!”
尤眠在一旁旁观,心里竟然升不起来丝毫的可怜,难道是因为李溪鸥这个人太坏了?
少年抬手,下意识地将手搭在了无情的肩膀上。
察觉到他的动作,无情抬手将温热的手掌搭在了他的手背。
*
虽然知道了谁是真正的杀人凶手,但他们目前也没有抓到公孙大娘,仅仅是洗脱了陆小凤的嫌疑。
回去的路上,尤眠异常的沉默,就连阿飞都觉得奇怪。
“尤公子。”
一道轻柔的声音从面前传来,将尤眠的思绪唤醒。他抬眸望去,赫然发现了出现在客栈的柳无眉夫妇。
他转头来和无情三人说了些什么,随后便走了过去。
“两位这是?”
柳无眉咳嗽一声,脸色发白,仿佛大病未愈:“我夫妻二人在此处落脚,刚好碰到了尤公子。”
“原来如此。”
尤眠轻柔一笑,他拱手行了一礼,道了声谢。
见状,柳无眉脸上的笑更明显更灿烂了:“尤公子不必言谢,我二人也没帮上什么大忙。”
一旁的李玉函见状也附和道:“对啊,只要尤公子没事就好。”
夫妻二人一唱一和,十分热情地邀请尤眠一同吃饭。
沉思片刻后,尤眠笑着应了下来。
饭桌上,李玉函抬手斟了一杯酒,随即推到了尤眠面前。他做的这个动作谦逊有礼,但眼中却没有丝毫的虚心。
“抱歉,我不喝酒。”
闻言,李玉函动作一顿。
柳无眉不动声色地将那杯酒挪开:“夫君见尤公子器宇轩昂,还以为尤公子也喜欢喝酒。”
她轻柔一笑,浑身的忧郁更加明显:“毕竟行走江湖之人大多都爱喝酒。”
“也有不喜欢的。”
尤眠微微一笑,似乎没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
柳无眉:“恰好,我也不喝酒,便以茶代酒敬尤公子一杯。”
说罢,她抬手将面前的茶一饮而尽,动作果断潇洒,仿佛杯中装的不是茶而是真的酒一般。
对方都这么说了,尤眠也只好抬手举起茶杯喝了一口。
“尤公子看起来年纪不大。”李玉函开口,“应该还没二十吧?”
“十九。”
尤眠开口,他几个月前刚过十九岁生日。
“还真是年轻。”
柳无眉微微眯起双眼,声音低了下来:“这个年纪好年轻,不由得让我想起我这个年纪。”
她回忆往昔,随即笑了笑:“尤公子见谅。”
“没事。”
“真好,尤公子家里人就这么放心让你一个人行走江湖。”李玉函叹了一口气,“我都已经成家了,我父亲还放心不下我。”
“对了,尤公子都去过哪些地方?”
这对夫妻表现得像是对江湖事迹好奇的公子小姐,尤眠一顿,心里觉得有些奇怪。
他沉思,随即开口说了几个地方。
假话不全说,真话说不全,真真假假混着来才难以让人发觉。
“我倒是想起来了。”
茶过三巡,李玉函抬手猛地一拍额头,一副恍然大悟。
“什么?”
柳无眉随即开口询问。
“我说怎么觉得尤小兄弟的名字这么耳熟,原来是早就听说过。”
闻言,尤眠脸上的表情有些诧异,毕竟他知道自己做过什么事情,应当还没名扬江湖。
怪不会是之前坑了那个冤大头一笔,对方记恨在心到处散播他的谣言吧?
一想到这个,尤眠的脸色顿时紧张起来。
瞥见这一幕,李玉函勾唇一笑:“尤小兄弟便是当初跟着香帅深入大沙漠打败了女魔头石观音吧?”
这已经是第二个人这么说了,上次这么提的还是陆小凤。
只是相比于尤眠,众人讨论得更多的是楚留香几人,只有少数人提及过尤眠,但也是用“那个少年”指代,根本没有提及过他的名字。
那李玉函又谈何而来地听说过他的名字?
尤眠微微一笑,他灵光一闪,突然想到了什么。
怪不得这两个人如此热情,原来是为了石观音而来。只是石观音已经死了这么久,这两个人是为了什么?
难道是石观音的仇人?
“这全是楚大哥的功劳,我当时只是旁观。”
少年举起茶杯柔和一笑,清丽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自满:“还好没扯楚大哥后腿,不然我们两个都要折到那里了。”
他语气真挚,打败石观音的功劳都推给了楚留香——这也是真话。
柳无眉一顿,这一个细微的动作被尤眠看在眼里。
看来他们真的是为了石观音才找上自己的。
这对夫妇太过自傲,以为自己能够将年轻的尤眠玩弄于股掌之中,谁知此时已经被察觉到了真实目的。
“听尤小兄弟所讲,难道那石观音比香帅都厉害?”
李玉函有些心急,还好被柳无眉在暗地里扯了一下,这才没将那句话讲了出来。
他们两个确实有些轻看尤眠,但此次找上来自然不是闲的没事干。
那天在聚贤庄,李玉函和柳无眉其实也在场,只是他们夫妻二人身处的地方偏僻,也没有和其他人一样动手。
在众人打起来时,他们两个在屋子里看热闹,率先发现不对劲的是柳无眉。
她几乎一眼就看出来了尤眠的招式眼熟,那就是石观音的武功!
尽管尤眠只学到了皮毛,剑招还有些生涩,但她决对不会看错!
发现这一点之后柳无眉连忙扯着李玉函离开。
他们两个来到荥阳本意并不是参加聚贤庄的英雄会,而是为了薛慕华而来。
此人被称为神医,而柳无眉又身患奇毒,每每毒发时浑身犹如虫蚁撕咬,骨头又酸又痛。向来在乎仪态的她恨不得在地上打滚,每次都将自己身上的各处抓破。
唯有服下那白色粉末才好转。
可她当初带出来的粉末不多,眼看已经要所剩无几,她自然心急。
柳无眉这幅模样李玉函看在眼里痛在心里,恨不得难受的人是自己。
他们不敢潜入沙漠在石观音眼皮子底下偷解药,直到石观音身亡的消息传到中原,他们也没想到解毒的办法。
天底下的名医这么多,总有人可以解毒。若是薛慕华不成那就换赖神医,他们都不成那还有神水宫的宫主水母阴姬。
既然水母阴姬是江湖武功最高的人,那一定可以解开石观音的毒。
只是还没等到他们两个走到那一步就在聚贤庄看到了尤眠,一个年轻人,一个会石观音武功的年轻人!
他怎么会石观音的武功?石观音那么多弟子,无论是曲无容还是长孙红,几乎没有一个人学到了石观音的武功。
说柳无眉是病急乱投医也好,慌不择路也罢,她觉得既然尤眠会石观音的武功,那一定会解石观音的毒。
尤眠年轻,看起来踏入江湖也没多久,应该好骗。他们只要让尤眠陷入困难之中,再稍微施以援手。
等成了对方的恩人之后岂不是可以挟恩让对方给自己解毒?
柳无眉和李玉函想的很好,事情也朝着他们所想的那样发展。只是他们还不够了解尤眠,对方并不是把恩情看得比什么都大的人。
尽管尤眠有时候看起来是一个很好捏的人,但捏起来也没有那么容易。
饭桌上,少年再次举杯,随即冲着两人露出一抹淡淡的笑:“两位都是聪明人,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说罢,他将杯子里的茶一饮而尽。
柳无眉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快就察觉到了她们的目的,一时间脸上的淡淡笑意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既然知道,又何必遮掩。”
“遮掩?”
“咔哒”一声轻响,尤眠将茶杯放在桌上。这声轻响不仅没有缓和周围的气氛,反倒是让气氛变得更加剑拔弩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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