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最终还是不幸的被追查的人发现了。
她只能拼命逃跑,雨虽然停了,可她的身体已经失温,麻木的双腿像僵硬的机械一般摆动。
不过好在在这片丛林中她身体娇小,能躲藏的地方很多。
怀中孩子的脸颊凹陷下去,他似乎也知道母亲在带着他逃亡,一路上一点声音也没发出来,只默默趴在母亲颠簸的怀抱里。
梅芷亲吻他的脸,给他喂食所剩不多的乳汁。
“相信妈妈,一定能带你走出去。等我们回到故乡,大家都会喜欢我们,没有人厌弃我们,因为他们都是善良的好人,只有妈妈太任性走错了路。”
她此时已经苍白得不成人样,完全凭靠着强大的意志力在支撑,一旦支撑着她的信念倒塌,她就会跌倒在地再也无法起来。
一次又一次的奔逃,梅芷都在忍不住想:她到底是有多大的魅力值得他们这么坚持不懈,就让她安静的离开不好吗?她明明已经什么都不要了,只是想带着孩子活着,然后回家,再也不出去。
不止是一支队伍在找她,梅芷敏锐的察觉到。
有一伙队伍在追她时亲眼看到她掉进断崖后就不再执着了,她当时趴在岩壁缝隙里听到:
“就和大人说她已经被我们杀*死了呗,反正这么高的地方她摔下去一定活不了。这几天可累死兄弟们了,大人却一点赏金也不给。”
其他人附和着走开,直到许久确认安全后,梅芷才出来,她呼出一口气。
但是后来又有一支队伍,明显更加执着,纪律严明,搜索也更加仔细。
她知道是谁派来的了,那个男人的风格一向如此。
而这次她难以逃脱,因为她在的地方空旷,是一片正在施工的场所——神国计划将火车建设通往每一处城镇,这里是其中一段铁路,正在铺设轨道。
夜晚的月光下,只有零星的几个车厢摆放在地面上。
她只能躲在车厢里等待,祈祷。可是没有作用,脚步声越来越近,镶铁的靴子踩在铁道的石头上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
这一次,她流出软弱的泪水,如果是最开始的状态最好的时候,她还能跟这些人搏斗一番,甚至又五分把握能赢,但长期被当作血袋的她身体早就落败下去,身边还有个弱小的孩子,她唯一的软肋。
“就这样死了,其实也挺好吧。至少还是看到了离家乡更近的月亮。”她这样想。
她更想跳起来喊,就说:“你们就杀死我吧,姑奶奶我几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但是我再也不会眼瞎来到你们这狗屁神国,当什么该死的蔷薇夫人,地下情人!让弗吉尼亚去死吧!”
可她连这个力气都没有了,没有进食的她已经说不出话了。
可时间过去许久,那些人始终没有更靠近,甚至连声音都没有,月光下,只有她在喘着粗气。
她探出头去,白色的地面上躺着红色的尸体——
一个高大的男人坐在石头上擦拭手中的刀,月光照在他的脸上,年轻英俊的面孔宛如她见过的以黄金比例雕刻出来的石膏雕像。
“你怀中的孩子要被你压死了。”男人蓝色的眼睛看过来,声音低沉。
梅芷迟钝地低下头看去,她儿子被她压在身体与车厢之间,细小的脖子承受了不该有的压力。
她慌忙撤开身子,只见孩子鼻腔扇动,猛地吸了一口气。
“你杀死了他们?谢谢你的帮助。”梅芷艰难地从车厢中爬出来,披散着黑色长发,像月光下的可怕女鬼。
“……不客气,路过看到太多男人想要对一个女性下手,面对这种行为而不去营救的话实在不是一个有良心的人应该做的事情。”
男人说了长长一串其实梅芷都没太听清,她头晕眼花,只看到男人腰间挂着的水囊。
“……”那人站起身,走过来将水囊递给她,“不知道你惹了什么人被这么多人追杀。”
“壮汉这种时候就不要再问这些话了,”梅芷大口吞咽水,摆摆手,“你要是有食物的话麻烦也给我一点,我已经三天没吃过饭了。”
也许是回到故乡的希望更大了,她难得的回复到了以前的个性,心情也轻盈起来。
对方无言地又从怀里掏出来几张粗糙的饼递过来。梅芷谢谢来不及说出口,手已经将饼塞进嘴里了。
她怀中的孩子因此而跌落下来,被男人手疾眼快一把捞起,看着孩子不停蠕动的干涩嘴巴,他拿起水囊一点点喂进去,那干裂的嘴唇终于恢复水润。
“壮汉你叫什么?”梅芷终于有空问,她看着僵硬抱着孩子的年轻男人有些想笑。
“赛罕。”男人说。
“哦。”
“你要到哪里去?”赛罕将孩子塞回到他母亲怀里,孩子的手掌抱着他的手指无意识的抓握了几下。
“……”梅芷沉默了会,最后还是选择将自己的目的地告诉这个看起来不是太好脾气的善良男人,“东陆。”
“那还很远。”赛罕说,“可惜我要到约撒尔去,不然还能和你们同行。”
他再看一眼那孩子,对方也在看他,黑色的眼睛不停眨动,嘴角冒出一串泡泡。
“是的,但我能走到,无论多远。”梅芷握了握拳头,接着她感慨说,“约撒尔可真不是个好地方,你去那做什么?”
“的确。”赛罕认同的点头,“但我有想要知道的事情,关于我的母亲的一些事。”
梅芷也点头,那的确是挺重要的。
“时候不早了,不然你在这里睡一会?我帮你看着,等到天亮起来再赶路。”赛罕看出来这个女人已经太久没有休息了,整个人非常的疲惫。
“谢谢……”也许是难得松懈下来,梅芷不一会就窝在地上睡过去了。
对于赛罕这个救了他们的男人,她十分放心,因为大不了就死嘛,能多活一会还能睡一觉已经很赚了……
她怀里的孩子却已经会爬了,从无所觉的母亲怀里爬出来往其他地方探索。
为了不让孩子母亲在醒来后因为孩子丢失而嚎啕大哭,好心的赛罕决定帮她看管一会孩子。
于是他把孩子从地上抱起来,姿势奇怪地模仿孩子母亲抱在怀里的姿态。头发都没长出来的孩子看到这么大的人也不害怕,瘦小的脸蛋蹭赛罕的手掌。
小小的一团,柔软而脆弱,赛罕这样想。
月亮一点点向西边移动,孩子始终没有要入睡的迹象,兴致勃勃的在赛罕肩头上东张西望,半个巴掌大的小脸上充满了对世界的好奇。
赛罕好心情的将他高举过头顶,这小家伙可比他族群里的那些狼崽子们有意思多了!又漂亮又不哭闹,长大了一定是个漂亮的男孩。
是的,赛罕已经偷偷看了他的性别,不然也不敢抱着别人的女儿各种蹂躏。
在梅芷快要醒来时,赛罕响亮的亲了一口小孩光溜溜的头顶。
郑重的对他告别:“再见小家伙,希望以后能见到活蹦乱跳的你。”
小孩一巴掌拍在他的脸上,赛罕蓝色的眼睛弯了弯。
“实在太谢谢你了。”梅芷抱着儿子弯腰鞠躬,“我可以把所有的财产都……”
她摸索的手落空,尴尬地笑了笑,她忘记所有钱币都在奔跑途中丢失了。
赛罕没有在意,反而将里面水所剩无几的水囊送给她,还有他仅剩的干粮。
“拿着这个,可以储水。往西边走的时候尽量沿着山的边缘,山上野兽多,而平原上有异族人。”
“谢谢……”梅芷这些天说了数不清的谢谢,她想她还能活着就是因为这些好心的人。
高大健壮的年轻人走路也飞快,不一会就淡出了视线,梅芷将孩子包紧,再次踏上路程。
***
“我听利亚修女说她是在小镇里捡到我的,这是不是说明她也许真的回到了家乡,只是带上我她没办法保证我的安全……”
昏暗的屋子里,祝尧祈求似的看向智者,询问那微渺的可能。
智者看着他湿润的眼睛说:“也许吧……这样的情况也没什么不可能的不是吗?你母亲是个坚韧勇敢的女性。”
祝尧蜷缩起双腿,将头靠在上面:“我从没有想到,她只是想让我们活着就用尽最大的努力。”
“我也从没有想到,我的父亲居然是教皇。”他冷静下来,看着手中的那枚蔷薇蛇金币,那半截蛇身像缠绕在他的脖子上,窒息感随之而来。
“……”智者看着周身气息剧烈变化的少年,捧着书默默往旁边坐去。
祝尧看向他手中的书,或者说自传更合适,他问:“您知道更多的事情吗?”
智者摇头:“那其实只是我漫长人生中的一小段插曲,更深的细节我怎么会知道呢?”
“这是需要你自己去探索挖掘的啊。”他说。
“我会的……”祝尧站起身,向智者深深鞠了一躬,“无论是多年前,还是现在,您都拯救了我,您也许并不缺少金钱,我能报答您的只有我自己,如果您有任何我能帮助的事情,请尽管开口。”
“我想会有那么一天的。”智者颇具深意的说。
他合拢书,那个巨大的用笔勾勒的亚马蒂斯家族徽章消失不见。
“现在你该回去了,难道还想赖在我这里多吃几顿饭吗?”智者手指推动那副被刮花的金边眼镜,毫不客气的赶人。
祝尧揉了揉有些痛的头部,鼻子还隐隐带着酸胀,他站起身,收拾东西准备从这个捞尸人的小屋里离开。
临走时,智者扔给他两本书,骂骂咧咧地说:“不要再看我的那些黑历史了,关于神的狗屁不通的话语,又贵又没有前途。男人应该看这种书,创造与技术才是应该追逐的东西。”
祝尧低头,那是两本看起来有些古朴的书,外封似乎被老鼠啃食过,坑坑洼洼,纸页也软塌塌的,他想也许是这里靠近里恩河太过于潮湿。
同样没有名字,但从内容来看,一本似乎是关于炼金术,另一本是密密麻麻的机械原理。
“……谢谢您。”祝尧扬声说。
智者挥舞着手示意他快点离开。
第40章 生日宴大公子菲尔德登场
里恩监狱在炮火中倒塌了一半,死了不少囚犯,教廷给出的解释是异教徒潜入监狱,煽动囚犯越狱,并在圣临节时攻击圣座及游行队伍,至于教皇遇刺这件事没有丝毫风声。
祝尧从智者的小木屋里出来后站在墙角听到街头巷尾的人在谈论这件事。
他那天的薪酬其实还没有结算,不知道狱长是否健在,如果他死在监狱里,那么那份薪酬又要打水漂,整整三十个银币呢,祝尧叹息。
有一队士兵从下城区的街道走过,背着长铳,领头的长官从他胸前露出的白色内衬上的红十字可以判断出是一个骑士。
是奥古斯特的人……
“听说教廷在到处抓异教徒呢,真是奇怪,约撒尔这些年哪还有几个异教徒啊,不是早就被他们抓光了吗?”一位妇女胳膊上挎着菜篮子从祝尧身边路过,新鲜的菜叶蹭了祝尧一身水。
她看了看站在墙角的祝尧,嘴里嘀咕着“奇怪的小伙子”,接着就走开了。
跟她同行的似乎是她的丈夫,不在意地说:“管他们呢,就是把约撒尔翻个底朝天也没关系,而且是不是异教徒也说不定呢,我听在市政厅任职的兄弟们讲话可没提到异教徒的事。”
“哎别管了,快点回家,孩子要在家里饿死了!”妇人脚步匆匆。
祝尧看着身上白色衣袍被浸润出的水痕,用手抹了抹,但是干燥的手掌在好料子上滑动时却不小心勾出了丝线……
他放下手,不自主的扣了扣手上干裂的茧子。
他们是要抓西蒙斯和老板娘吧,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又到底做了什么才引来这么大的麻烦。
祝尧捂着脑袋面色苍白的回到帕帕熊旅馆。
看到空荡的柜台,果然不出他所料,老板娘没在。到了楼上,亚娜消失不见,他猜测可能是去了西蒙斯的住所,就是不知道亚娜是否了解她哥哥到底在做什么危险的事。
但令他奇怪的是,一向不热爱出门的琼斯居然也没在,他敲了好一会的门都无人应答。
无法,他只能抱着书回到房间,将金币放进盛放着母亲留给他的玉佩的匣子。他不能再把这个东西放在身上了,太危险。
***
神学院中,只是一日不见的诺尔此时红光满面,心情愉悦到老对头米尔顿咒骂他的脚伸得太长也没在意。
不过当祝尧脑袋顶着绷带走进来的时候,诺尔怪叫了一声。
他飞快窜到祝尧身边,捧着他的脑袋心疼的大叫:“我亲爱的兄弟,发生了什么事情,居然让你这完美的脑袋受伤了!你的脸是如此苍白,哦!”
他捧着心,面目扭曲,好像受伤的是他一样。
祝尧推开他凑近的大脸,无奈地说:“诺尔,我只是伤到了脑袋不是变成了傻子,你放心吧,作业已经完成了,不会妨碍到你抄的。不要再这么浮夸的对着我表演,我的眼前快出现你的残影了!”
诺尔挠着脑袋嘿嘿笑着往后退了几步,从他兄弟手中接过炼金术作业,伏在桌子上迅速抄写。
他抱怨道:“这些复杂的方程,配比,拗口的材料,到底谁能记得住啊!怪不得世上的炼金术师那么少,仅仅是这些复杂的东西就已经淘汰掉一大批人了好吗!”
米尔顿听到后又嘴贱嘲讽说:“也就是你这种榆木脑袋才会记不住哪怕只是一条最简单的炼化污水,你总是能把本该变成清水的污水经过配方变成毒液!”
诺尔朝他翻了个白眼。
“这样怎么不能算一种天赋呢?能净化污水的那么多,但是能用有限的材料制作出毒液的也算是天才对不对?”他看向发呆的祝尧想寻求他的认可。
见兄弟愣神,诺尔繁忙中抽出一只手戳戳他:“你怎么啦?这么心不在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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