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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山海(近代现代)——小合鸽鸟子

时间:2025-04-10 08:31:34  作者:小合鸽鸟子
  宋恩蕙这回也蹲到宋洲身旁。
  她扶住了弟弟的额头,弟弟赌气得把她的手甩开。她再度伸手,这次弟弟几乎是挽着她的肩膀,在她怀里窸窸窣窣地抽动,缓解头痛和想要哭泣的冲动。
  “其实父母都偏爱你,一直以来都是。”宋恩蕙的声音飘到很远的地方。
  三年前排着队要跟她相亲的可不止敖程峰一个。她回国后就一直在另一家鞋企做线上运营,也是个和澳尔康体量相当的驰名商标,她仅用了三年的时间就把这个品牌做到了TY鞋类目里的前三。后来她和敖程峰订婚就退居幕后了,怀孕生子做富太太后有几个骨干没能留住,去了山海市,如今也照样做得小有成绩。
  她本科在法国念的心理学,拉康派精神分析。很小众的方向,她本应该继续深造的,但为了更早的经济独立接触到电商。
  她受够了寄人篱下的微妙的窘迫,她总是无法忘记自己小时候被父亲从寄养的姑姑家接回城市里,每次上车,那个可以一直陪在父母身边的弟弟就会长大一点,再长大一点。
  直到有一天宋宛成和林琅一起开车过来,换了一辆奔驰S450。
  她和小宋洲一起坐在后座,空间宽敞的弟弟双脚可以荡起。母亲用一种无限喜悦的语气诉说这一个好消息,恩蕙再也不用住在文成山里,她们在鹿城买了一套一百五十平米的大房子,她们一家四口终于可以团聚。
  她从后视镜里看到宋宛成笑起时眼角的皱纹,母亲说这一切都要归功于你父亲买的地皮。
  “办了这么几年鞋厂,做鞋子没赚到钱,买的厂房倒是翻了好几番。”宋宛成话里话外有种膨胀的谦虚。他说,“以后你们看着吧,做实业不如搞房地产。爸爸在双屿也买了块地,马上又能盖一栋。”
  “那要取名字吗!”宋恩蕙凑到两个座椅之间,托着腮帮子问父母亲,脸上也洋溢着欣喜。
  她简单得以为父亲是又要开一个鞋厂,那就肯定又需要一个新名字。宋洲也加入了她的讨论,摇头晃脑地说现在温州那些招牌大的鞋厂都流行叫“什么什么尔”,意尔康,澳尔康,多尔美……
  宋宛成开着车都要空出一只手伸到后面摸自己宝贝儿子的脑袋,他说就听儿子的,新公司到时候注册,也要叫“X尔X”。
  宋宛成的“X尔X”只是个非常短暂的空壳公司。
  以至于宋恩蕙十几年后在相亲局上遇到敖程峰,听他文质彬彬且官方地介绍澳尔康的发家史,她问的第一句实属有点阴阳怪气,你们当年火烧库存鞋后都负债累累了,怎么还有钱在文成到温州市区的国道上,连路放那么多那么大大的广告牌。
  敖程峰一愣。
  绝对没有人这么冒犯过他,这个口无遮拦的宋恩蕙,成功引起了他的注意力。
  “爱是给出你所没有的东西。”宋恩蕙突然想到拉康的这句话。
  她把那根项链放回宋洲的衣兜里,面色冷酷:“如果你还是用一哭二闹三上吊的那一套留住他的话,你不如真的去死一遭。”
 
 
第20章 两个人就入山海
  大年三十夜,十点。
  给高云歌打了三个电话后,终于有一个视频电话被接通。摇晃的镜头里,高云歌并没有立刻开口说话,而是急匆匆从室内走到幽暗的路边,待坐到那辆二手吉利的主驾里,才问宋洲:“怎么了?”
  好巧不巧,宋洲也坐在帕拉梅拉里。
  明明是他一刻不停地给高云歌打电话,电话通了,他又板着一张脸,拽得二五八万,仰着鼻孔问高云歌:“你去相亲了没?”
  高云歌明显哽住。
  他吸了吸鼻子,先反问宋洲:“你去了没?”
  “那肯定去了啊。”宋洲眉飞色舞,手指头晃动像在摇花手,一个个数给高云歌听,有在美国读mba的,有上市公司的二女儿,还有做短视频带货的达人……
  高云歌听得很仔细,还会嗯声点头。宋洲再问他有没有去相亲,他笑着摇了摇头,很实诚地说:“哇,我这样的相什么亲啊,跟着我过苦日子?不行不行。”
  宋洲脖子一伸:“?”
  宋洲怒捶心口,巴不得把自己砸吐血。
  他义正严辞地纠正高云歌这个回答里的两个错误:“首先!你对我还是不够信任,我宋洲怎么可能去相亲呢,你应该从一开始就听出来,我这是激将法,希望你多关心我在温州过得怎么样。其次,你虽然人没去相亲,但听你这话的意思,你还有颗想去相亲的心呐!难道说别人跟你不过苦日子,过好日子,你就会毫不犹豫地甩了我?你好狠的心啊!”
  高云歌脖子一伸:“???”
  高云歌被宋洲质问得哑口无言,他属实是有点懵。他的沉默在宋洲看来都别有一番心机。
  “好好好,好你个高云歌。”宋洲彻底委屈上了,“被我说中了吧!我算是看透了,你居然是这么不负责任的人。”
  “我不负……?”高云歌话都说不利索了。
  他甚至有些错乱,深呼吸好几次后坦白道:“其实我不是很能理解,你那天晚上之后,为什么还要联系我。”
  “为什么不可以联系你?”宋洲话茬接得特别快。
  高云歌有理有据:“因为你说感觉像是梦醒了。”
  “对啊,”宋洲理所应当,“所以这应该是一段关系的开始,而不是结束。”
  “可是——”
  高云歌想说,可是他已经把所有能给的都给宋洲了。他咬了咬唇,说出了自己的困惑,“你也没有给出很大的反应啊。”
  “你想看我什么反应?跟以前一样要死要活?”宋洲捏着声线,“高云歌~快从了我吧~不然我就去死给你看~~~”
  高云歌被宋洲的夹子音逗笑了。
  他们能气氛融洽地谈论起三年前的事情。高云歌说他以前确实不能理解宋洲的歇斯底里,直到妹妹也出现类似的症状。
  他说话的时候会下意识地摸自己小腹,隔着衣服触碰有纹身的位置,仿佛能用肉体的疼痛来感同身受。他问宋洲之后有没有去医院看过,他妹妹就做过很多测验,光选择打勾就要好几千块钱,宋洲从鼻孔里哼气,对这些报表嗤之以鼻,拒绝把自己一个活生生的人等同于一种冷冰冰的分类,不管那个分类有二十四种还是两亿四百种。
  但他对国内外精神卫生科的那一套流程如数家珍。
  他说自己才不吃药,这辈子都不会吃药,他宁肯偶尔emo时常发疯,也不允许身体叽能受到精神类药物的影响。
  高云歌:“……”
  高云歌总不能吐槽说,你也没有很持久啊。
  “啊……不过你好像也没有很爽的样子。”宋洲的声音示弱了,是为自己欠佳的表现感到遗憾。
  两人陷入有些尴尬的微妙沉默里。
  在这个阖家团圆的大年三十夜,两个人手机镜头全都正对着自己的脸和驾驶室的配饰。
  “你知道吗,”宋洲“嘿嘿”一笑,嘴角忍不住上扬,“每次我觉得心情很不好、有很多抱怨的话想跟你说的时候,但只要看到你,唉!我就挺高兴的,都想不来是什么人什么事惹我不开心了。”
  高云歌问:“你跟家里人吵架了?”
  “还能有谁。”宋洲翻了个三百六十度的大白眼。
  他说宋恩蕙也觉得他明年应该留在温州,高云歌和他姐统一战线,连连点头,说确实没有必要再回山海市。
  “但你又不跟我回温州。”宋洲脾气又上来了。两个城市开车路程不到一个半小时,被他俩整出牛郎织女的感觉。
  “可我要在工业区里上班啊。”高云歌这话说的,宋洲都口不择言了,指着屏幕,死死盯着他,不知道他是真不明白还是装糊涂:“你可别再跑了啊,你还欠我钱呐。”
  “啊,嗯。”高云歌知道他说的是之前治病用的医药费,扯扯嘴角,挺不好意思的,“你别催得太急就行,你也知道我恩格斯系数很高的,攒不下来什么钱。”
  “那那那,又来了,我是真的要你还钱吗!”宋洲逐渐抓狂,“还有,那叫恩格尔。”
  他故意把话说重:“没读过书的——”
  还没说完他就后悔了,声音渐弱,把后面的字都吃回去。
  高云歌嘴唇抿起,并没有反驳宋洲给自己下的定义。他初中最后一年都没读完,父母就双双失去劳动能力,只有他能出来打工补贴点家用,他刚来温州的时候由于年纪小,很多工厂还不要他,只能在酒店里当前台,端盘子……他什么苦的累的体力活都干过,以至于宋恩蕙见到这个传说中把自己弟弟迷得神魂颠倒的男狐狸精时都错愕,还给他科普过成人考试升学的一些途径。
  高云歌对别人的校园生活总是充满向往,自己的,那还是算了。一是他脱离学校环境已经很久了,心境都不一样了,二来他确实不是什么考试的料,让他刷题不如刷胶。
  宋恩蕙什么人没见过,还真是头一回遇到高云歌这种。她自己都忍不住来安慰,让他不要为钱的事情操心,这些对于宋洲而言,不过九牛一毛。
  但她有问过高云歌如果有钱了会干什么。
  三年前的高云歌也才二十二岁,每天都在医院里看着母亲的生命走向倒计时,他说有钱了想带父母和弟弟去旅游,他们在温州打工这么多年,连百丈漈都没去过,他想带亲人自驾去全国各地,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不用看价格,想住哪里,就住哪里,不用四个人挤一个标间。
  “还有呢?”
  宋恩蕙其实是想听高云歌会怎么把钱花自己身上。
  高云歌使劲想了很久,才告诉宋恩蕙自己有一个从小就被送走的妹妹。
  他想给那个都不知道在哪儿的妹妹攒一笔钱。
  宋恩蕙问他这是西北的风俗吗,听说了太多高价彩礼的新闻,她头一回听到哥哥说要给妹妹攒嫁妆。高云歌摇摇头,说就算妹妹不结婚也会给她的,只要他们还能再见面。
  “我好像知道我弟弟为什么会喜欢你了。”宋恩蕙也只跟高云歌单独见过几次面。宋洲从始至终并不知道她也来过上海。有一次刚好是他和高云歌短暂同居的那段时间,宋恩蕙来告诉高云歌一个好消息,她可能找到了那个妹妹,说不定能让老人家在临走前见上一面。高云歌的喜悦之情略微带着点阴霾,他问宋恩蕙,“巴谷子”是什么意思。
  宋恩蕙听了好几遍,才分辨出那是温州话里的“败家子”。
  她问高云歌在哪儿听来的,高云歌说宋洲每天晚上也睡不好,有的时候会讲梦话,说自己不是巴谷子。
  高云歌搞懂了“巴谷子”的意思,低着头,思忖了很久,他跟宋恩蕙说:“宋洲是个有心气的人。”
  风流倜傥的外表只是一层保护,都这么长时间相处下来了,高云歌也能窥探到宋洲想要做一番事业的野心。
  “那当然,他毕竟是我的弟弟。”宋恩蕙并不否认这一点,甚至还有些骄傲。她说以宋洲的能力迟早也是要进生意场的,而做生意,名誉是最重要的。
  “那我更不能和他站在一起了,总会有闲言碎语影响到他的。”高云歌自己心里已经有了答案,“我得……我得跟他离得远远的,我不能让别人真的觉得他是个败家子。”
  是高云歌自己要离开的。
  无所谓拆散不拆散的。实在是他们当时都还太年轻。哪怕宋洲三年后摇身一变成了澳尔康的宋总,高云歌在另外一个城市的工厂里流转,也不再受夜场酒吧的谣言困扰,他们之间依旧是有天壤之别。
  而他们当下的纠缠,总是免不了对过去的回溯。
  “欠你的钱我会想办法的。”高云歌再次吸了吸鼻子。
  他也不知道宋洲会在除夕夜,跟相隔千里的自己说这么多话。他从一开始就没启动引擎,甘肃的室外零下有多冷,他在车里坐了这么久就有多哆嗦。
  但他又实在是个忍耐惯了的人。
  宋洲不挂电话,他就不说自己冷,想回屋内。他明明有这个选项,他也心甘情愿多陪宋洲一会儿。
  谁料宋洲越聊越离谱,说干脆明年自己也在山海市办个厂,他要高云歌用工资抵债。
  高云歌本能反应是宋州这个玩笑开大了。
  但既然宋洲开了这个玩笑,他带着点鼻音,还是正儿八经地帮他盘算了起来。
  首先宋州需要一个能放流水线的车间。线上至少得配八个保底工人吧,那罗拉针车要二十组,下料机两台,材料若干。
  他需要一个在麒麟湾工业区里的档口,宋洲那么有钱,肯定要一步到位,至少两个门面打通,才能又放样品又隔出一个设计间,旁边再放张茶桌和客户聊聊天。
  他还需要一个设计师。
  最好是温州过来的,经验更丰富。但温州来的设计师多少都带点脾性,未必好沟通。高云歌还提到了厂长和管理,宋洲打断他的碎碎念,说,你忘了最重要的。
  “什么?”高云歌还不明所以。
  “你啊。”他在大年三十夜被宋洲内定,宋洲隔着屏幕猛戳他,“我要你做我的伙计。”
  不是厂长,不是管理,而是,伙计。
  高云歌一时间觉得这个字词很陌生。
  他实在是冷,去屋内拿了一瓶喝到一半的白酒。他的手机被冻关机了。
  慌里慌张在房间里充上电,重新开机,也顾不得高云霄就在边上,他先把电打通。
  “喂。”高云歌两只手握着手机贴近耳边。
  这回见不到对方的脸了,就只能从声音里猜彼此的神情。
  宋洲能猜到他突然掉线肯定是没电了,高云歌以为他会生气,还特意解释,说他手机用了好几年了,一直没换过。
  “啊。”宋洲回了句。
  干巴巴的,一点给高云歌发新年第一张offer的激情都没有了。
  高云歌刚好几口白酒下肚,脑子也有点嗡,连吸了好几口气,坐在客厅被红绒布遮住的木长椅上,他盯着塑料板拼成的屋顶上的星星点点的反光,耳边是春节联欢晚会的欢声笑语。他的父亲已经在二楼熟睡,弟弟被他赶回卧室,他的世界里只有这通三千公里外的电话,无线电那头的人说要做他的伙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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