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想“啊”了一声:“没关系,你忙就好,我自己回去也行。就是怕你还有什么事要和我交代的,所以才多留了一会儿……”
“确实有。”杨潮生煞有介事,“还想问你一些关于婚礼的想法。”
一旁的简心瞪大了眼睛。
鉴于顶头上司在场,她才没有失控到直接掏出手机来,在小群里再次分享这个洁身自好、不近任何色的杨主任好事将近的惊天喜讯。
“……那要不我去外面逛会儿?”纪想不想打扰杨潮生工作,“我可以参观一下事务所吗?”
“当然,需要找人带你吗?”
纪想又不是什么大领导来视察,这种待遇确实用不上,还白白耽误一个打工人的时间:“不用不用。”
“好,下去一楼右拐尽头有休息室,累了可以在那里等我。”杨潮生嘱咐道。
纪想颔首,转身出去了。
他下了楼,没打扰办公区的人工作,他在进来时就注意到了两侧过道贴着的律师介绍,他原路返回到门口,停在了介绍杨潮生那一栏的面前。
最上方是一张白底的证件照,杨潮生面无表情,粗暴直接地用自己的这张挑不出缺点的脸蛋来征服镜头。
而底下关于杨潮生律师的介绍不长,但却十分精简,纪想才知道他是在海外攻读的学士学位和硕士学位。
盛颂发展至今也不过短短五年,被他经营得有声有色。纪想听安游提起过一两句,盛颂在业内的胜诉率和口碑都一骑绝尘。
他再次凝望着那张照片,试着窥探过去,想象出上学时期的杨潮生。
因为脑袋里没多余素材,纪想只能给杨潮生套上自己高中的校服,却在一瞬间竟觉得这张脸有几分熟悉。
以杨潮生的长相,不可能是大众脸,纪想怀疑他是不是在哪里曾经见过杨潮生。
“纪想?”
一道陌生的声音闯入耳内,纪想偏头,发现这人他并不认识。
曹知勉看到小群里的消息就赶来事务所凑热闹了,没想到还真能见到杨潮生魂牵梦绕了十几年的梦中情人。
纪想警惕地看着他,这人的气质和当年的原宥太像了,他先入为主地没什么好感:“……你是?”
“你好,我是杨潮生的朋友。”曹知勉笑嘻嘻地说,“我叫曹知勉,终于有幸当面见到你了。”
第15章
纪想不能理解曹知勉所说“有幸”的含义,迟钝地反问:“你认识我?”
“你高中是市一中的吧?”曹知勉避开正面回应,“我和杨潮生也是。”
纪想这下更错愕了,兜兜转转这么多圈,以为杨潮生只是个巧遇的陌生人,不想还是高中校友。
杨潮生就比他大了一岁,按年级来算,他甚至很有可能在学校里就见过杨潮生。
难怪他会觉得熟悉。
但时间过去太久,纪想连同班同学都忘了大半,更别说是同校了,哪里还有什么印象。
曹知勉尝试着帮他回忆:“你还记得你有一次在国旗下念检讨吗?”
纪想立刻定位到了高一时的事情,那是他唯一一次在大庭广众之下自我检讨,虽然检讨书内容不是他亲笔,但依旧记忆深刻。
校园那阵子严查抽烟喝酒的不良学风,纪想稀里糊涂地帮不靠谱的狐朋狗友顶黑锅,后来又东窗事发,德育主任气得“赏”了他一个包庇罪,和主犯朋友一起在周一升国旗演讲结束后进行自我反省。
但是他还是没想起来这和杨潮生到底有什么关系。
曹知勉观察了片刻纪想空白的表情,了然于心。还是杨潮生暗恋暗得太好了,别人好歹能给暗恋对象留点痕迹,他倒巴不得把自己整个人都藏起来。
一副我恋我的,你什么都别管的样子。
他叹了口气,提醒道:“杨潮生当时就站你旁边。”
“……他也抽烟了?”
“是他演讲完,你才上去的。”
纪想:“……”
曹知勉这么说,他就记起来了。
原来搞半天,杨潮生不是干坏事的,是抓干坏事的。
纪想记得很清楚,因为旧教室寂静无人,还比较偏僻,校园里就有不少混学生来这里聚集抽烟。
而自己那天随便找了个旧教室在等人,恰巧和认识的朋友在同一间教室,他们抽了烟聊完天离开之后,没多久纪想被莫名其妙抓包带到德育处去,就是因为杨潮生。
而且新一周的国旗演讲,还是让杨潮生这个学生干部代表,针对他这个将歪风邪气带进校园的小团体进行的一期未成年禁烟禁酒的宣传演讲。
但纪想一没喝酒,二没聚众抽烟,被抓也是因为正好出现在了德育处主任守株待兔已久的旧教室里,旧教学楼附近的监控早坏了,地上都是其他人离开前抖落的没处理干净的烟灰。
纪想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他死不承认那教室一地的烟是他抽的,老师自然也不信那么多是纪想一个人抽完的,在认定他抽烟的时候肯定还有同伙——就是在另一个楼梯口抓到的浑身上下飘着烟味的一行人。
那时纪想年少中二也很讲义气,眼见老师没证据,多的话他就不说,全拿借口不知道来搪塞。
直到杨潮生奉命去保安室取回监控录像视频,把教室外的一小段情景回放,镜头正好能照到教室里的后半部分,纪想才知道外面的监控已经被修好了,德育主任今天就是要来一网打尽的。
教室里什么景象在电脑上看得一清二楚,纪想没有抽烟,但知情不报还企图隐瞒骗老师,最后被一视同仁罚了三千字检讨。
他朋友几人过意不去,一人分了五六百字替纪想接力写。结果各个文采欠缺,写得狗屁不通,有一段居然还抄重了,害得纪想在国旗下磕磕巴巴地临场发挥。
这是纪想第一次感受到坑友力量的强大——他把朋友揣兜里,朋友把他踹沟里。
曹知勉还没和纪想聊上两句,杨潮生就拎着外套从二楼下来了,大老远就喊了一声曹知勉的名字。
声音穿过整个办公区,大到所有人都听见了。
他在工作地方难得有说话这么大声紧张的时候,语气里是满满的警告,意思要曹知勉不要乱说话。
曹知勉不满地“啧”了一声,他哪里有什么坏心思。他就是看好兄弟攻略进度仍为零,纪想现在连是高中校友的事情都不知道。
他要是不推波助澜一把,杨潮生这个闷葫芦能憋一辈子。
曹知勉把杨潮生拉到旁边,和纪想友好地说道:“学弟,借用一下你老公,有话说。”
纪想猛然被这个称呼呛到,他果然还是不能太适应,但也没说什么,摸着鼻尖点点头。趁着尴尬还没把脸彻底染红的时候转过身,强定心神去看其他的东西。
“你吓到他了。”杨潮生皱眉,急于求证,“你刚没和他说什么吧?”
“就和他说了之前同校的事,你竟然连这个都没告诉他?你们纯从毫无交集的陌生人开始培养感情啊?”
曹知勉无语地撇了下嘴,一五一十地将刚才的原话都告诉他。
杨潮生脸上出现了窘迫的神情:“……你怎么和他提这事?”
简直哪壶不开提哪壶。
当年有清洁工反馈旧教室总是有不明烟头,德育处主任震怒,这才溯本逐源,不仅将旧教学楼的监控都重修接上了中控室,还准备突击检查抓一波大的。
而他就是“突击小队”的领头人,去的时候正值午休,看到一群人嘻嘻哈哈地从另一个楼梯口离开。不过那边并不是他把手的,所以杨潮生没管,径直走进教室看看还有没有漏网之鱼。
那天初雪后刚出了太阳,天气还有点冻,纪想围着围巾就坐在窗边,背对着门口,耳朵里塞了只蓝牙耳机,连有生面孔进来都没发现,手上捏着一袋辣条在吃。
杨潮生看到他脸旁吐出来的淡淡雾气,头还埋得很低,以为纪想是在抽烟。
虽然事后纪想解释是因为手太冷了在哈气,但杨潮生此刻严肃地说道:“同学,学校里不允许抽烟,你是几年几班的?”
纪想耳机音量放得太大声,只听到些许动静,不太确定地回头。
对方身上没挂学校里风纪检查的工作牌子,他以为是路过的同学,刚吃了一口的辣条就傻乎乎地递了过去:“我刚开的,你要吃吗?”
杨潮生沉默了半晌,心情很是复杂。再之后是德育主任闻讯姗姗来迟,直截了当地把疑似目标纪想一起带回了办公室。
这并不是杨潮生首次见到纪想。
早在暑假的时候,他时常会去图书馆。在图书馆车站的正对面有一家便利店,杨潮生是在那里第一次碰见纪想。
要在人群中一眼将某个人认出来其实并不容易,但对于杨潮生来说,找到纪想好像轻而易举。
那时的纪想穿着简朴灰色的员工短袖,和两三个朋友站在店面前说说笑笑。夏日的骄阳照得人头发丝都金闪闪的,另外两个人夹着烟吞云吐雾,唯有发光的纪想叼着根pocky,和现在一样,在各种看着就不太学好的场合与众不同地吃着自己的零食。
纪想在杨潮生的眼里就像被打了独特的星星标记,尽管很长一段时间后,杨潮生才反应过来这其实称得上一见钟情。
教学楼翻新,那一届的高一和高二并不在同一个楼,但这也并不妨碍杨潮生道听途说,总能在不同的场合听到纪想的名字。
总结下来,纪想是个学习好、性格好、人缘好,但老师又对他有那么点头疼的好学生。
和杨潮生不一样,纪想是非典型好学生。
因为纪想有时候总能出其不意地干件“坏事”,比如体育课逃课,数学课补英语作业。更有名的还是有一次把一只幼猫带进教室,结果没看住,猫直接窜到了班主任的脸上。
很凑巧的是,纪想的班主任老邢亦是杨潮生的数学老师。只要他一犯错被请到办公室来,杨潮生就能看见他。
杨潮生总觉得那时的纪想身上有一种反叛的矛盾感,意外地很吸引人。
他想要多见见他,甚至坏心眼地想,纪想今天能不能再干点什么坏事。
他还记得在偌大的办公室里,老邢拿着纪想的数学卷子痛心疾首地训人:“你自己看看你数学考多少分,我知道你英语很好,热爱英语,但好歹课上也正眼看一下数学吧?有没有在用心学?偏科偏成这样,总分怎么办?以后要怎么考好学校?你自己说说怎么办吧!”
纪想似乎真的在想解决办法,良久开口:“……那我争取英语多考点考回来?”
老邢差点一口气背过去:“顶了天英语一百五,超过一百五的部分你拿什么补?啊?”
他拍桌,让纪想拿了卷子就地整改错题,学不会也要把数学硬学进去。
这之后杨潮生时常路过办公室能看见坐在老邢旁写数学题的纪想,不到一个月,月考来临,他居然意外地听见了老邢在和其他老师聊天时夸赞纪想的话,说是纪想因为数学成绩的提高排名前进了好几名。
其他班的老师都在向老邢取经是怎么教的,老邢说问纪想,纪想先是拍了老邢一顿马屁,再笑眯眯地回答:“有志者事竟成嘛。”
他就这样被不一样的光所感染,在暗处情难自已地将目光放在纪想身上,一年又一年。
第16章
“对了,我那歌单怎么样?你俩独处的时候放了没?”曹知勉见杨潮生在发呆状态中露出些许笑意,用手拱了下他,“有没有擦出点什么心动感觉?”
杨潮生从回忆里抽身:“……好像没有,但是他问我是不是心情很好。”
曹知勉低声“yes”了一句,握拳抵在杨潮生的胸口上:“他已经关心到你生活中的找状态了,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他肯定有认真地观察注意着你,注意就代表上心,上心就离心动不远了。”
杨潮生虽然没谈过恋爱,但没吃过猪肉见过猪跑啊,曹知勉说的乃是一派胡言。
他没理这位狗头军师,和人摆手说了句“走了”,随即走向几步之外,疑似在对着门口一堆盆栽植物中研究发财树的纪想。
“在看什么?”
纪想捻着一片翠绿的叶子,看起来有些惋惜:“你可能需要给你的发财树搬个新家,它有不少小晒斑,发财树不能直照阳光的。”
“抱歉……平常没太关照它。”杨潮生率先把发财树往里头拖了一小段距离,遮住直射光,“我明天会把它安置在新的地方的。”
他就像作业不及格被老师点名还需要重做的学生,纪想内心被杨潮生一本正经的解释逗笑了,面上却故意神色凛然使坏道:“和我抱歉什么?你应该和发财树道歉。”
杨潮生想起纪想谈到养猫时的责任,认为纪想因为没养好一盆树和他生气了,他没能照顾好发财树便是他的失职。
他摸了摸纪想碰过的叶子表面,虔诚道:“对不起,我会养好你的……”
纪想还是没能憋住笑,在杨潮生看过来的时候,眼含笑意说:“杨潮生,你好呆啊。”
杨潮生不明所以。
他是很呆,不知道怎么样才能多靠近纪想一点点。
“你和曹……”纪想有点想不起来名字,“曹先生,聊完了?”
“嗯,聊完了,送你回去。”
杨潮生回想起在咖啡厅时和纪想做的自我介绍,那时他还有点小难过,因为对方并没有记住。
现在得知纪想是一视同仁,杨潮生又觉得这样子也好。
纪想不用将那些过客放在心上。
“下次再遇到曹知勉不用管他,他说话没谱。”杨潮生点评道,和纪想一同往外走。
“不靠谱吗?可是他和我说了一些以前的事,我记起来了。”纪想眨眨眼,“其实我应该还要叫你一声学长?”
“不用,叫我……潮生就可以。”杨潮生嘴唇微抿,眼中带了几分抱歉,“当年的事,害你无辜受牵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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