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问题。”纪想笑着答应,“不过我今晚估计要加班了,这周六去?这周大概也不会有相亲了。”
他答应杨潮生是在昨天晚上,准备和人结婚的事自然还没来得及和家里人说,正好也想在周末的时候告诉他们。
“你这天天加班,未来迟早有一天头要秃了。”沈思儒抱臂仰着头打量纪想,“我那儿还有品牌方送的防脱发产品,我用过还不错,吃饭的时候一起带过来给你。”
“行。”纪想顺势摸了摸自己的发缝,哭笑不得,“那我就先回去了,我方案还没改完,金主爸爸哪儿都不满意。”
沈思儒做了个加油打气的手势:“去吧,纪想永不言败!”
纪想比了个“ok”,和沈思儒告别之后,他乘电梯回了九楼。
他和沈思儒说来也是神奇,从小一起长大,一路升学到大学,最后就连工作单位都心有灵犀地任职在一个地方。
公司是业内小有名气的新兴广告传媒公司,他和沈思儒就读的专业不一样,工作后沈思儒的岗位在行政处,而他在创意策划组。
要不是沈思儒也在,公司平常福利待遇和他的薪资在毕业沉淀几年后还算可观,不然天天这么加班,纪想早就想跳槽了。
他戴上工牌,把陶瓷杯放在工位上坐下,提前开始修改上午与甲方讨论沟通好新思路的方案。
这次合作的是一个一线的护肤品牌悠曼,制作关于新产品的宣传策划。纪想带着团队成员光宣发模式前前后后和甲方提供对接了至少五份简易方案提纲,全都被毙了。
唯有这一次终于有了点满意的苗头,纪想不得不抓紧时间和对方确认调整,为此下午还临时加开了个小会。
“纪想。”
会议室里的人散去,纪想正收拾好手稿材料要离开,被人叫住。
“宋总监。”纪想回头,“还有事吗?”
宋喆礼走上前,从西装口袋里拿出一个圆扁的小瓶子递过去:“看你好像眼睛不太舒服,会上一直在揉,用这个会好一点。”
纪想没想到宋喆礼会注意到这点小动作,最近确实是熬夜熬过火了:“谢谢。”
“悠曼的方案你们A组辛苦了,这段时间结束后可以休息一下。如果后续还有什么困难,不用硬扛,我换人去和他们对接,不必太担心。”宋喆礼宽慰道,看向纪想手上的眼药水,“需要我帮你吗?”
纪想愣了一下,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我一会儿出去自己滴就好,谢谢宋总监。多少钱?我直接转你吧。”
“不用,都共事这么久了,还要这么见外?”
纪想拿出手机,嘴上顺口说些俏皮话:“一码归一码嘛,宋总监平日里请大家吃饭的时候我也没少吃啊。”
他工作时手机大多时候都开着静音,现在抽空解锁,才发现下午一点多的时候杨潮生给他发了消息。
【杨潮生:今晚上有空吗?想请你吃个饭,顺便先沟通一下关于婚前协议的内容。】
事情都是一箩筐地砸向脆弱的人,纪想已经习惯了处理完这件事还要赶着去做另一件事,对于杨潮生的邀约他也感到很抱歉。
【香菜杀手:今晚大概率要加班,不好意思。】
杨潮生回复得很快。
【杨潮生:没关系,我晚上没什么事,你大概几点能收工?我去接你。】
纪想有些为难,加班这事实在不好说,他预算了下工程量,给了杨潮生一个不太确定的数字。
【香菜杀手:可能得七八点吧,我怕你饿着,不吃饭简单见个面也可以。】
等纪想这边看起来像是回完了消息,宋喆礼才开口:“纪组长都这么说了,我没点表示也不行,不然晚上下班请你们组吃夜宵?西府路那边新开了一家烤肉店,我朋友说还不错。”
【杨潮生:没事,也不算太晚。我先订位子,七点来接你。】
手机屏幕又亮起,纪想看了一眼,一边给杨潮生回了个“好”字,一边对宋喆礼说:“那敢情好啊,他们应该都挺高兴的,我代我们组谢谢宋总监。不过这次我就不去了,晚上还有点事。”
“什么重要的事啊?烤肉都不吃了?”宋喆礼佯装惊讶。
纪想没接话茬,眨了眨眼:“私事。”
“真的不来?你处理完事情再来我们大概也还在。”
【杨潮生:你喜欢中餐还是西餐?】
【杨潮生:你公司位置方便发一个吗?】
纪想摇头,回复消息时心不在焉地答:“下次一定。”
【香菜杀手:[位置]】
【香菜杀手:中餐吧。】
【杨潮生:好。】
宋喆礼将纪想的神态和举止收尽眼底,微眯双眼,意味深长:“纪组长,有情况?谈恋爱了?”
纪想像上学突然被老师点到名,下意识摸摸鼻尖,不知道和杨潮生这算不算。
说不算吧,他们马上就要领证结婚了;说算吧,他们之间又没有喜欢,只是互惠互利的合作婚姻关系。
宋喆礼见纪想答不出来,一同陷入沉默,随后干笑两声:“……谁啊?怎么从来没见你提过。”
“呃……也不是啦,就是朋友而已,晚上提前约好见面了。”
说陌生人太冷酷,说男朋友太热情,去掉“男”,不温不火的程度,“朋友”两字足矣!
纪想为自己的机智点赞。
“真的?”
“当然。”纪想保证道,“下次有这种好事,我一定不缺席。”
宋喆礼忍俊不禁,招了招手:“行,那你去忙吧,下次我俩单独聚。”
纪想和宋喆礼虽然关系没那么亲厚,但宋喆礼平易近人是事实,在相处中一直以朋友的身份自居交流,而他也习惯了宋喆礼的说话方式,所以纪想也没多想,爽快地应承了下来。
日薄西山,夜色渐沉。待到纪想和小组一起赶完方案将邮件发过去时,时间俨然超过了纪想和杨潮生说的那个点。
纪想一忙起来就会顾不上事,在看到时钟指针指向九点的时候,他想都没想就直接奔楼下跑去,像一阵风卷过,把同事都吓了一跳。
杨潮生早在两个小时前就发消息说到停车场了,纪想着急忙慌给人拨电话的同时,盯着电梯数字不断向下。
铃响一声,就被对方接起。
“喂?”
纪想莫名从这一个字中听出疲劳感,更是愧疚不已:“对不起……我忘记看时间了,应该和你说一下的……”
杨潮生温柔地打断纪想的自责:“没关系,我在停车场C6等你。”
电梯门一开,纪想就冲了出去。
电话没有挂断,杨潮生似乎听了出来。
“不用着急,我不会跑。”
第4章
杨潮生嘴上说不急是一回事,纪想认为自己丢三落四没个记性,害对方耽误太多时间又是另一回事。
夜晚的地下停车场略显空旷,纪想步履匆匆的回声被不断放大,看过指示牌绕几个圈之后整个人晕头转向。
他是有属于自己的小车,不过因为现住的公寓楼离公司还算近,地铁通勤的时间不长,两个站就到了,还省得遇上高峰期的拥堵,所以平常上班时纪想并不怎么开出来,导致他现在对停车场的结构很陌生。
就在纪想要往右拐先过去看看数字有没有找对的时候,左边传来声音:“纪想——”
杨潮生站在几步之外的一辆黑色的沃尔沃旁等他,纪想攥着斜挎包的带子小跑过去。
“我不常来地下,方向感有点差,找的时候……”
纪想正欲与他解释,杨潮生却从敞开的后座上抱出一捧花。
他瞬间卡壳了。
“送给你的。”杨潮生将曼塔玫瑰递过去,“不知道你喜欢什么花,但店员说第一次约会送这个很合适。”
七朵盛放的玫瑰抱在怀里的重量刚好,并不会觉得负累。纪想惊讶地接过,除去杨潮生送他玫瑰,更让他觉得意外的是,杨潮生说这是“第一次约会”。
纪想活了二十几年不是没有人给他送过花,但杨潮生作为他的“合作伙伴”,做出这些事已经够令人出乎意料了。
他原本记忆里的发展应该是两人随便一起吃个饭,谈完婚前协议的事,再领证结婚,井水不犯河水,到时候是同居分房还是干脆分居两地还得商量着来,总之并不会出现这么有人情味的交情。
不过纪想倒也不会那么没有眼力见去驳了杨潮生的面子,既然说是第一次约会,那就试试看吧。
“谢谢,挺好看的。”纪想拨弄了下卷边的花瓣,近在咫尺的馨香舒缓了心情,“不过我走得急,你都给我带了花,我没什么能给你的……”
“不用有负担,只是路过觉得那家店的花开得很漂亮。”
也很衬你。
“……就顺手买了。”杨潮生为纪想打开副驾,小心翼翼地护着人的后脑勺,“上车吧。”
纪想没再多说,坐了上去。
杨潮生从车内镜注意到纪想只穿了件薄薄的长袖,虽然已近春末,但桐城的昼夜温差还是挺大的,在驶上大道时他便将四面通风的车窗都升了起来。
纪想本来在歪头看风景,杨潮生一声不吭地把窗关了,他只能尴尬地收回目光。
杨潮生怕冷,他总不能指着窗户说“快给我打开,我要看夜景”吧?
纪想挪了下抱花的姿势,朝身旁瞥去。他虽然不是什么社牛的人,但一般情况下他不喜欢两人共处时总是沉默,太尴尬无趣了。
可从上车之后,杨潮生只贴心地提醒他要系好安全带,于是这一步纪想先勇敢大步迈出了。
“上次听你说平常工作很忙,今晚上是难得空闲吗?”
“也不是,工作时间可以调整。”
“晚上不然换我请你吃饭吧,让你干等了两个小时,我实在过意不去。”
“也不算干等,等你的时候在后面看资料文献。”
纪想顺势回头看了一眼,后座上果然叠着几份文件夹。
他连问了好几回,终于纪想发现了一个致命的问题——那就是杨潮生好像只会问什么就答什么,一点都不会反问。
人之所以会产生情感链接,沟通是最主要的关键点,但只是一味的输出或者输入,聊天都会变成一种很人机的行为。
杨潮生今晚给纪想的感觉就像人机,和相亲那天毛遂自荐的形象大相庭径。
明明是律师,不会能言善辩才奇怪吧?
纪想含蓄地问:“你是比较习惯在开车的时候静一点?”
杨潮生像是没听清,语调上扬地“嗯”了一声,许是几秒后又分辨出了纪想在说什么,打开车载音响:“你觉得太安静了吗?可以放点音乐,不过我车里只有几首轻音乐。”
纪想:“……”
倒不是这个意思。
杨潮生随机播放了一首,纪想瞟了一眼,名字是他看不懂的韩文,旋律很有春天的气息,静谧又生机。
纪想还挺喜欢这首歌,看到滚动的标题后面跟着中文释义——“春天,樱花和你”。
他没想到杨潮生歌单里有这种类型的歌,“反差萌”三个字立刻浮现在了脑海里。
纪想随口说了句:“感觉不像是你会听的类型,很少女。”
也不知道哪个词戳到了杨潮生,忽然间就变得紧张起来,虽然并没有表现得很明显,但他说话的速度比刚才快多了,像澄清解释:“是我姐之前借我的车,她对象导入的。”
“喔,你还有个姐姐,她大你几岁啊?”纪想盯着杨潮生,观察他的表情,“我有个妹妹,不过比我小很多。”
“嗯……大我六岁。”杨潮生的声音被淹没在起伏跳跃的钢琴声中。
“我有一个疑问。”
“什么?”
纪想手动暂停了播放到一半的轻音乐:“我很可怕吗?”
“没有。”杨潮生不解,“为什么这么说?”
纪想心想,这种时候怎么懂得反问了?
“那为什么你刚才总是终结话题,不顺着反过来问我?”纪想耐心教导,“比如刚才,我说我有个妹妹,比我小很多,你可以问我‘妹妹几岁’‘妹妹叫什么名字’等等诸如此类的问题。”
杨潮生恰好停在红灯前,车内光照得他的侧脸更加立体。
他以为尽量不逾矩多问是在尊重纪想,可事实上好似并不是如此。
杨潮生顿了下才开口:“我以为你不想说。”
纪想无奈:“你不问,我以为你无所谓,也不感兴趣,是我一路上在喋喋不休地聒噪。”
“并不是。”杨潮生飞快地否认,“那你的妹妹今年几岁?叫什么名字?有空可以带我去见一见吗?”
“杨律,很会举一反三嘛。”纪想忍不住笑道,放松了身体靠在椅背上,“她叫纪琛,比我小十七岁,现在在上六年级。我和她是同母异父,她是我妈妈二婚生的孩子。”
“还有,如果你想见的话,合适的时候会带你去的。”
杨潮生问:“那什么是合适的时候?”
纪想很满意杨潮生开始学着主动问了,尽管这个问题问得很生涩,但起码向前一大步:“像婚前见家长啊,婚后回娘家啊。不过在此之前,我们还是要先把婚前协议内容商量好写完哦。”
杨潮生微微颔首,为了不让车内的气氛冷下来,他又问:“你昨天……为什么半夜答应我?”
他的原意是担心纪想失眠,而纪想大咧咧地回答:“想通了就告诉你了呗,应该没打扰到你休息吧?我不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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