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顺着扶梯上楼,杨潮生的办公室就在最外面,有百叶窗拉着,此时门虚掩,曹知勉大大咧咧地就进去了。
杨潮生背对着门口拿着保温杯接热水,听到身后的动静侧身瞥了一眼,又不在意地转回去:“你怎么来了?”
曹知勉前几天刚从巴塞罗那度假完回国,他是名副其实的富二代,曹家在桐城做的房地产开发。
本该子承父业,但曹知勉本人嫌上班太累,只愿意在吃喝玩乐上费心,实在难承他父亲曹必先的衣钵。更令人啼笑皆非的是毕业后,曹知勉在自家公司空降总经理,只安分不到一周就带头胡来,领着员工摸鱼旷工,被人举报到董事会,曹父忍无可忍把他踢了出去。
气归气,曹必先就这么一个儿子,从小溺爱得很。虽然时常三天一小训五天一大骂,但该宠的时候还是宠着的。
而曹知勉也不全是一个草包,他常把曹必先给他的钱都分出去项目入股。曹知勉投资的眼光不差,不上班也能钱生钱,每年的分红收益能拿到手软。
“来监工啊,小简给你的材料,放桌上了。”曹知勉瞟见方才杨潮生看清自己后快速向下撇的嘴角,是强行压制的,“你今天心情很好?”
“还行。”杨潮生旋上杯口,放在桌沿,“你有事吗?”
“没事不能找你?”
“下次进来敲门。”
“行,杨主任,记得的话我一定敲。”曹知勉靠近桌子,他一进门实际就注意到了那只小熊的身影,趁着杨潮生没发现,敏捷地扒过就跑到另一边去,“哎呀,这小熊挺可爱的啊,谁送的呢?”
杨潮生瞳孔都放大了一瞬,大步迈去长臂一伸:“给我。”
“不给。”曹知勉为了躲避着杨潮生的攻击,三百六十度转圈挤进了档案柜和墙角的缝里,两个大男人像小学生一样对峙,“你先说,谁送的。”
杨潮生和他二十几年的交情,知根知底,一般曹知勉不会轻易善罢甘休,谈判道:“你还来我就告诉你。”
“这么宝贝?小时候抢你绘图本你都没急成这样。”曹知勉把小熊捧起来东瞧西看,“你不说我也知道,是你说的那个结婚对象送你的吧?”
杨潮生找准机会夺了回去,把小熊揣在怀里,讽刺道:“就你聪明。”
曹知勉完全没听出来,就算听出来了也不在乎。
他和杨潮生做了多少年好朋友,就挨了杨潮生多少年的骂。原因无他,就是性格太贱,总爱惹面无表情像个木头似的杨潮生。
他看着杨潮生极为温柔地把小熊靠在台灯下,还给它顺了顺毛,走过去手肘搭在人肩头:“你还没说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呢?还有,那天你给我打电话,非让我装你妈催婚什么意思?作为参演人员,就算没露脸,我也是真的很想吃瓜啊。”
杨潮生瞥了眼仿佛吃不到瓜下一秒就要当场饿死的某人,说道:“遇到初恋了,想结婚,不行?”
“你啥时候初恋过了?”曹知勉茫然一瞬,又恍然大悟,“我有个很荒谬的想法……你说的不会是高中的那个学弟吧?你暗恋的那个?”
他这么问,也是因为那个人对杨潮生来说太深刻了。除了那个人,他很难去想象杨潮生会把谁称作“初恋”。
一旁的杨潮生没说话,默认了。
“哇塞,你俩十几年前没认识上,现在倒认识上了?还初恋,恋过吗?”
杨潮生把曹知勉的重手抖下去,选择性忽略他后面的话:“他急着结婚。”
“所以你按耐不住了。”曹知勉乐道,“高中的时候不是挺能忍的吗?”
“那不一样。”杨潮生那时候高中读完就要出国,这是很早之前就准备好了的计划,“我怕耽误他。”
总不能叫人无缘无故等他。
更何况他还是单相思,没有能力,有什么资格说喜欢和爱,难道就光画这些大饼给人家?
虽然俗语是说“有情饮水饱”,但总不可能谈恋爱真的只想着爱。
“你俩缘分也是挺奇妙的……你知道吗?你突然和我说马上就要结婚的时候,我手机差点从城堡露台上掉下去。”曹知勉拍了拍胸膛,“我也够义气的了,为了你结婚我能当伴郎,还特意缩短假期计划马不停蹄地提早回国了。”
杨潮生:“那你回得还有点早。”
“这还早?你那天急吼吼的,跟第二天就要飞去民政局领证了。”曹知勉错愕,“你们现在什么进展啊?”
杨潮生简要地说了从相亲那天开始到现在的事,曹知勉摸着下巴没用地分析:“总感觉你是去骗婚的,图谋很明显,太像诈骗……只是你别有所图的和别人不一样,他们是财产,你是人。”
杨潮生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曹知勉干笑一声,默默地拍了下自己的嘴。
杨潮生坐回办公椅上翻开简心给的卷宗,曹知勉随便瞄了几眼,是一份离婚案的资料,忽然有感而发:“婚姻是爱情的坟墓啊……不过就这样直接跳过恋爱直奔结婚,连磨合都没磨合过,长久得了吗?”
杨潮生写字的手微顿。
“不是我说,你这爱情里的榆木疙瘩,有时候不解风情,还死板得要死可怎么办?”曹知勉是真为他担心。
杨潮生想起昨晚上爱不爱吃香菜那件事,纪想后来的表情很像不知道该和杨潮生说什么:“我真的很无趣吗?”
曹知勉心里一咯噔,以为是话说太重,打击到杨潮生了:“……倒也没有很,毕竟你长得就不无趣。”
他唯恐天下不乱,添油加醋:“他要是说你没意思,你就用脸勾/引他,让他有意思。”
杨潮生:“……”
话糙理也糙,即使这样他也没有被安慰到,都说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才万里挑一。外表的新鲜感是最容易厌倦的,纪想如果只是通过容貌看上他,杨潮生就会很担心未来会上演一出色衰爱弛。
所以在经过婚后相处,纪想不管是喜欢或是没喜欢上他,他都有理由感到难过。
曹知勉不懂他在忧郁什么,但还是在努力开解,倾囊传授一些爱情知识和经验。
“你喜欢他你要表达出来的……还有,在爱情中,自信亦是很重要的一点……仪式感当然也不能少啊……总之,你得让他无时不刻都觉得自己是在被值得信赖的爱包裹滋养着的,是会很有安全感的。”曹知勉讲得嘴唇都快起皮了,发现杨潮生却在出神地盯着手机,“喂,你有在听吗?看什么啊到底?有比我这个爱情导师难得在这重点授课还重要的事?”
曹知勉不信邪地走近,发现是聊天页面。
【纪想:杨律,不好意思,昨天忘记问你了,请问你这周末方便和我回家跟我父母吃顿饭吗?】
【Y:好的,方便。】
【纪想:麻烦了杨律。】
杨潮生这时候抬起头,忐忑地说:“他叫我周末跟他回家吃饭……你觉得他父母会喜欢我吗?我要穿什么样的衣服?今天这一身应该不太行吧?那礼物呢……”
曹知勉:“……”
拉倒吧,毁灭吧。
他算是看出来了,杨潮生只敢在自己面前逼逼叨叨,一到喜欢的人面前就装死装高冷。
两个人一点感情花火的苗头都没擦出来,杨潮生喜欢人家也不表露,认识几天了用语还这么谦逊有礼,实乃神人一对。
第7章
周六,纪想到沈思儒小区楼下接他。
一向守时的沈思儒罕见地让纪想等了十分钟。
纪想没异议,在见到精致打扮过的都市丽O扛着一麻袋的产品一摇一晃走来,他震惊地走过去帮忙:“你要搬家?”
“没,这都是我给你的,里面七七八八的,还有护肤品。”沈思儒叉着腰大喘气,“防脱发我还给你带了其他牌子的,口碑和使用感受都还不错,不过效果因人而异,你看看哪个合适你就用哪个。”
“哦对,还有几瓶配套的洗发水和护发精油,记得用啊,用完了跟我说,我再拿给你。”
沈思儒不仅在主业努力上进,身为美妆博主的副业发展也不遑多让。他从大学就开始做起,这几年越做越好。
因为沈思儒嫌纪想活得太糙了,所以纪想时不时就会被“投喂”。
他絮絮叨叨地叮嘱,纪想习惯了,一边点头一边将这一袋子的用品放上后座收下,随后栽着人去了沈思儒从高中开始吃起就没腻过的鸡公煲店。
他俩在这家店吃了十几年,算是亲眼看着老板生意越来越红火,门店越修越大。一进门的时候,老板就先送了几瓶汽水饮料和凉拌菜。
沈思儒撬了瓶可乐,把吸管插进去,看向窗外自言自语:“自从旁边这楼拆了之后,现在都能看见一中了,变化好大。”
“你说得好像跟近几年第一次来一样,上次你也是这么说。”
“是嘛?”沈思儒的目光飘忽地游移在那颗长在校门口,如今俨然遮天蔽日的大榕树上,又平淡地收回目光,“你是真准备和那个什么什么生的结婚?”
“嗯,明天回趟家,就把杨潮生带回去了。”纪想往锅里下一盘青菜,“怎么了?表情这么凝重。”
本来好朋友结婚,沈思儒应该为人高兴,但偏偏纪想不是传统意义上从正常相识到暧昧恋爱再到约定终身的过程,他还是对这个叫杨潮生的男人不放心。
何况世界上还有那么多负心人,兰因絮果比比皆是,相熟相知热恋多年都不一定能善始善终,纪想这种闪婚更没有保障。
“我不是泼你冷水……这几天有时候在想,我还是觉得随便抓个陌生人就和你结婚这件事太冲动了,你再好好考虑考虑吧。”沈思儒撑着下巴,筷子点了点碗底,“alpha都没有一个好东西,劣根性都是藏在骨子里的,自私、冷漠、强势……你不能只看表面。现在有针对婚内omega的保护法,但beta没有啊,万一他对你不好,家暴呢,婚内强/奸呢,到时候该怎么办?”
纪想没想到沈思儒考虑了这么多,说得也并不全无道理,他知道沈思儒有时候对alpha抱走极大的偏见,一切都源于高中时渣过他的那个alpha。
纪想给他盛了一碗最爱吃的腿肉,放在沈思儒的面前:“我懂你是为我着想……”
沈思儒打断了他:“你不想相亲,非要结婚,我还有个办法——和我结也不是不行啊。你带我回家,就说我们友情变质突然看对眼了,这也比你和不认识的alpha结婚安全吧。”
纪想被他的想法逗笑:“那你以后要是碰到喜欢的人想在一起了怎么办?跟他说,你等下,我和我朋友先离个婚?”
“纪想,我是认真的!万一你遇上像原宥……”沈思儒咬咬牙,气得往纪想碗里撒了一把香菜,“算了,反正我就说这么多,我也不希望你遇到那种人。”
原宥是沈思儒高中时谈的地下男友,纪想有过几面之缘。当年具体发生什么,纪想很难再从事后不愿回忆的沈思儒嘴里探清了。
只知道分手之后的沈思儒在身体和心灵上都大病一场,但他还是想让沈思儒不要那么担忧和害怕。
也不要因为某个人永远失去爱人的勇气和热情。
“我明白。思儒,不要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纪想说。
“我没有……”沈思儒被雾气蒸红眼,“就是不想让你被骗。”
纪想没说话,只是对他温柔地笑笑:“你要是不放心,明天一起来我家呗,你也见见。”
“不要,我去像什么样子。”沈思儒吸了吸鼻子,“随你吧,不过他要是结婚后敢虐/待你,我第一个冲去他家把他揍一顿。”
“行。”
纪想见他一副“别小瞧omega”的架势,忍俊不禁,催促让他快点捞菜,外面的玻璃窗忽然被敲了两下。
纪想下意识转头望去,发现是温和带笑的宋喆礼。
“好巧。”隔着一道玻璃,听不到声音,宋喆礼只能用口型和他打招呼。
纪想惊喜地和他招招手,没注意到对面沈思儒呆愣的表情,回头看到宋喆礼走了进来。
“宋总监,你怎么在这?”
“正好路过,没想到周末能碰到你。”宋喆礼道,“在和朋友吃饭?”
“对。介绍下,这是我好朋友,沈思儒,也是我们公司的,他在行政处。”纪想介绍道,“思儒,这是我上司,宋喆礼宋总监。”
宋喆礼伸出手:“你好。”
“是你?”沈思儒目光瞬间变得清明起来,他刚才还在想好似在哪里见过这个人,想起来之后连忙抽纸擦嘴,“你好。”
两人相握的手礼貌地一触即放。
“你认识我?”宋喆礼眼里有一丝不解。
“是,上次在电梯口,你提醒我阻隔贴起翘了,还给了我一枚新的。”沈思儒望着他,“上次太匆忙了,还没谢谢你。”
沈思儒的发/情期自高中毕业后就陷入不规律周期,大多数时候一年只来一次,但发作起来猛烈。
而且他不能像普通omega那样很好地控制自己的信息素,平常如果不贴好阻隔贴,很容易受空气中潜藏的微薄alpha信息素影响。
那天沈思儒出门上班快迟到,在路上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就有些不舒服了。若不是宋喆礼先注意到,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宋喆礼微顿,想起来事情始末:“没关系,举手之劳而已。”
纪想默默地眨眨眼,瞥了眼还没正式开吃多久的饭桌,邀请道:“既然认识,宋总监吃过午饭了吗?没吃的话不然留下一起吧,我请客。正好上次不是说我俩单独聚吗?思儒也不是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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