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念纪想。
杨潮生难受地撑起身躯往浴室去,里面有纪想在用的沐浴露和洗发水,都是茉莉味的,更像纪想本人的味道。
杨潮生站在置物架前发了好一会儿的呆, 默念一句“对不起”, 紧接着挤出一大泵的沐浴露在手上搓出泡泡, 心安理得地掬起来放在鼻腔下深吸。
恐慌焦虑的心绪霎时缓解, 但随之而来的是易感期永远填不满的渴望与欲求。
他想要纪想, 是活生生的,有温度的,可以触摸得到的纪想。
所以他才在纪想回来时难以自持地抱了上去,潜意识里依旧在和alpha难以启齿的本性对抗。
杨潮生怕纪想会觉得他无礼可怕。
可现在他好像还是搞砸了这一切……
杨潮生垂着眼眸轻轻地碰了碰纪想的腺体, 不知道该用什么去挽回。伤害就是伤害,再怎么解释都过于苍白。
纪想是被人闹醒的,觉得背后肩颈那块总有轻微的痒意。他以为是焦糖又大摇大摆地闯进了房间,先伸手往后随意地撸了撸:“乖焦糖,让爸爸再睡会儿,好困……”
摸到一半,他骤然睁开眼。
这触感不对,毛呢?
他翻过身看去,是杨潮生红着眼睛,眶里似乎湿润一片,用一种难言的神情躲闪地觑着纪想,像做错事的小孩,仿佛下一秒纪想开骂,他的泪水就要呼啦啦地决堤。
纪想心惊肉跳,直接躬着手臂撑起了上半身。头脑还是存有晕眩的感觉,后颈上一阵撕裂的疼痛,但他顾不上这些,反而先握住了杨潮生缩回去的手:“你……怎么了?什么时候醒的?现在还是很难受吗?”
杨潮生撇开脸,另只手装作不经意地蹭过脸颊,实际上在眼尾重重地拭了一把:“抱歉……我昨天……昨天对你做出了这样的事……”
他已经把纪想醒后有可能做出一系列的反应都在脑海里分类排序过了一遍。
他可能会挨骂,可能会挨打,最严重也最让他难以接受的结果就是被离婚。
杨潮生语无伦次地说:“如果你想和我离婚、起诉我的话,都可以的……抱歉,我知道可能对你心灵上的伤害无法弥补,不过我一定还会另外尽力去补偿你的,你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霄山和崇宁的别墅虽然你还没去过,但各方面都还不错,到时候我都会转入你的名下……”
纪想目瞪口呆。
谁把他老公调成这样了?昨天不还是非得抱着他啃才能安心睡着吗?
“等等,什么意思?”纪想摆手打断他,“我为什么要起诉你?你想和我离婚了?”
杨潮生顿了一下,委屈地小声说:“你不会怪我吗?我把你弄成这样……”
纪想顺着他的目光揉了揉自己的脖颈,立刻明白了为什么杨潮生一早上起来就开始胡言乱语。
“好吧,是很痛。”纪想脑袋飞速转动,故意道,“杨潮生,你昨天咬了我好久,我叫你都没有反应。”
杨潮生跟鹌鹑似的把头埋得更低,纪想看到他两只手的大拇指在来回地纠结扣动。
纪想膝行了几步,强硬地捧起他的脸:“所以你下次轻点可不可以?”
杨潮生被他端着下巴,眼里还有若隐若现的泪花,纪想才反应过来杨潮生方才是真的想哭,不是他看错了。
他随即想到一米九的高大alpha,平时沉稳内敛、秉节持重,一到易感期就坐在床上怕自己的老婆因为一点小事和他离婚就嘤嘤哭,纪想很缺德地没忍住笑出了声。
杨潮生沉浸在纪想说的“下次”两个字里,这说明纪想没有打算和他离婚,甚至在他下一个易感期时还愿意陪在他身边。
他紧抿着唇,抱过纪想,用力到想和他骨血交融。
杨潮生开始害怕以后纪想真的说要离开,他还会不会故作洒脱地舍得。
纪想拍了拍他的背,心想书上说易感期的alpha暴戾专横、控制欲强,也并不是全对的。
杨潮生就很与众不同。
杨潮生抱到眼前不再是潮湿氤氲的视觉后放开纪想,说了句“稍等”,就下床走向隔壁的储物间。
纪想疑惑却没多问,抱起散落在各地的衣服收拾了下,一边叠一边等着杨潮生回来。
他有点心疼地看着被揉皱成酸菜的衣服,叹了口气。
都说alpha的易感期和omega的发/情/期各有各的难耐,纪想最后宽容地想了想,乱七八糟的衣服还能重新熨,只要杨潮生能没事就好。
杨潮生回来得很快,反手带上了里面的门。
易感期的情浪是一波波来的,时断时续,纪想曾去里面给杨潮生拿过抑制剂,于是问道:“你又不舒服了吗?”
杨潮生摇摇头,在纪想身旁坐下,一只手拉着他让人面对自己,继而郑重地把身后的东西拿出来交到纪想手上。
那是一只深黑色皮革金属样式的止咬器。
“以前家里没有人,我就没用过这个。但现在你和我住在一起,我又担心我后面易感期时失控会再像昨天那样伤害到你。”杨潮生愧疚道,“我以为我能抵得住本能,但总有疏忽不察的时候,我不想让你因为我受到本不该承受的痛苦。说到底,昨天发生的事也是我言而无信。”
“你替我戴上吧,后面有密码和指纹,你设置输入,以后只有你才能打开,不要让我知道。”
纪想愣愣地看着手上拥有冰冷触感的器具:“其实……”
他想说没关系,止咬器是阻止失控的alpha做出伤害他人的举动,大部分设计的样式都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alpha,杨潮生戴着必然不好受。
但杨潮生再次低下头,甘愿臣服戴上枷锁,他握在纪想的手腕上摁了摁当作鼓励。纪想迟疑半晌,最终替他将止咬器严丝合缝地掩在口鼻上,扣紧止咬器。
“我的易感期大概还有四天左右,那个房间里除了抑制剂还有麻醉剂,我要是失去理智,你直接用在我身上就好,不要怕。”杨潮生用脸贴了贴纪想,随后到医药箱里找出棉签和药酒,“趁我还清醒,替你处理下伤口吧。”
beta的腺体不似omega,本不是该被标记被咬伤了,想要快些恢复起来是需要擦药的。纪想闻言乖乖地任由杨潮生帮他上药,有一瞬间他觉得他们俩就像需要互相取暖的小动物。
压到渗血的地方,纪想“嘶”了一声,杨潮生立刻收手:“对不起,是太重了吗?”
“没事,毕竟是伤,痛点也正常。”纪想嘴上这么善解人意地说着,但心中是痛到真想掰开杨潮生的嘴看看他那牙齿到底是怎么长的。
这要换个身体柔弱点的omega不得直接在标记当场痛晕过去。
杨潮生小心翼翼地给纪想上完药,两个人异口同声地说了句“谢谢”。
纪想忍俊不禁,率先回道:“没关系。”
杨潮生也笑,轻声说:“不客气。”
-
杨潮生的易感期在四天后准时结束,纪想恢复了正常的上下班生活。而沈思儒也在身体恢复后出院,邀请纪想夫妻俩到家里做客,说是要报答两人前段时间为他绑架一事没日没夜地操劳。
纪想应下了邀约,想着正好庆祝一下也给沈思儒去去晦气,但杨潮生的行程安排他不得而知也没法做主,便礼貌地问了问杨潮生的想法。
“可以,我有时间。他对你那么重要,我也正好从来没有和你的朋友正式地单独见面认识吃过一次饭,希望我之前是有给他留个好印象。”
“当然有,你帮了我和他那么多。”纪想笑了笑,“那我就回思儒说,周六晚上我们一起过去了。”
“好。”杨潮生点头,细心询问,“你说他刚出院,需不需要我们提早过去帮他?”
纪想思忖几秒:“说的在理,而且那家伙做饭水平和我差不多。”
杨潮生想到之前见过的那个效果堪称鸡飞蛋打的炒菜机,沉默良久。
转眼到周六,纪想拉着杨潮生去超市买了一大堆菜,准备给沈思儒一个惊喜,提前突袭到他家去。
他站在沈思儒家门口,看着换了新的门锁敲了敲门。
没有反应,纪想和身后专职提菜的杨潮生对视一眼,拿出手机准备给沈思儒发条消息。
电梯“叮”的一声,纪想回头望去,情景突然和上一次在这里碰到宋喆礼时重合。
“宋总监?”
杨潮生听到这个称呼拉起一级警戒,一旁的纪想有点ptsd,没注意到宋喆礼手上也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惊恐地看向门牌号:“思儒不会又出事了吧?!”
“没有没有,他在家。”宋喆礼连忙说道,“他应该刚吃了药睡着了,没听到你敲门,我来吧。”
纪想歪了歪头。
他怎么知道这么清楚?还有什么叫“我来吧”?
宋喆礼迈步上前,拿口袋里的钥匙打开了屋门,用实力告诉了纪想“我来”的意思。
纪想呆若木鸡:“你怎么会有沈思儒家的钥匙?”
他!都!没!有!
第44章
宋喆礼熟练老道地将鞋架上一双待客用的拖鞋拿下来, 因为知道纪想在沈思儒家有专属拖鞋,他就只示意杨潮生换上:“嗯……说来话长,一会儿聊, 先进来吧。”
这是纪想第一次感觉到来沈思儒的家从主人方变成了客人方。
宋喆礼把放在外廊上的袋子提了进来,怀里还抱了一小束鲜花, 是淡粉色的重瓣百合:“你们也买菜了?”
“呃……是。”纪想一时无言, 尴尬地点头。
宋喆礼轻车熟路地去厨房倒了两杯水,放在茶几上:“那晚上还挺丰盛的。你们坐,我去喊思儒起床。”
纪想和杨潮生面面相觑, 前者是仍然在状况外,但对宋喆礼和沈思儒的关系有了进一步大胆的猜测,而后者则是盯着老婆目不转睛, 心中才拉起的嘀哩哩警报又灭了下去。
几分钟后沈思儒出现在客厅, 和纪想和杨潮生打了个招呼,但看起来没怎么睡醒,步伐懒洋洋地。宋喆礼在他身后为他披了件衣服,两人之间存在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亲密感。
宋喆礼低声和沈思儒耳语,脸上带着忧虑的表情,像是在劝导他。而沈思儒面无表情, 纪想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只知道看起来交流的结果不是很理想, 最后宋喆礼叹气, 留下一句“我去做饭”便钻进了厨房。
杨潮生见状, 捏了捏纪想的肩膀,自觉指向厨房:“你们有话慢慢说,我也去帮个忙。”
纪想摸了下鼻梁,微微颔首, 眼见客厅只剩下自己和沈思儒,于是询问:“你和宋总监……在一起了?”
沈思儒抓了个水果盘里的桔子递给纪想,大大方方说:“还没,他在追我。”
不管纪想这个局内人看没看出来,沈思儒没打算重提宋喆礼曾经喜欢过纪想的事。
特别是见到杨潮生和纪想的婚姻生活看起来还很和谐美满,沈思儒没好意思提醒纪想坐下后衣领边露出的那一点暗红色,只是抱他的时候顺势帮他提上去遮了遮,想着这秘密还是永远埋在土里比较好。
纪想眨眨眼,很有灵性地停顿几秒钟好似在消化这个早有预感的消息。
“这几天他都会来我家照顾我,我嫌他来的次数太多,每次敲门都挑在我睡觉的时候,干脆就给了他一把。”沈思儒解释道,“今天我是临时起意把他留下的,你不会介意吧?”
“不会,多一个人也热闹。”纪想笑着摇头,剥开桔子,想要分半块给沈思儒,“知道你没有被原宥困住后就放心了许多,能遇到合适喜欢的新人,我很为你感到开心。”
沈思儒摆手拒绝了桔子,拿起桌上的药瓶示意要吃饭前药,倒了几粒在手心放进嘴里就水咽下,而后骄傲地哼哼两声:“傻子才会活在过去。”
纪想瞥了眼药瓶瓶身,黑体大字写的是信息素平衡醇片,一种昂贵的进口药。他听医生说过,沈思儒的腺体现在已经很难再自我收放自如地控制信息素,通常情况下必须使用药物来调控维持:“那你的腺体怎么办?有打算治吗?”
“你觉得呢?”沈思儒问纪想的意见。
纪想失笑:“问我啊?那我当然是希望你能好起来。不过上次医生也说了,毕竟伤到了腺体根本,治疗过程会比较痛苦,成功率也不大。”
“其实我想把腺体摘了。”沈思儒支着下巴说。
“为什么?”
纪想皱起眉头,摘除腺体手术的风险相当于九死一生,还有很多不确定的病变因素,不到不得已时医生一般都不会建议做手术。
他想到宋喆礼曾说过的“天命言论”:“你是为了宋喆礼?”
“什么啊,你是怎么想到宋喆礼去的。是我自己的想法,可医生和宋喆礼都不同意。”沈思儒脸上露出了迷茫的表情,“反正这个腺体到这个地步也没什么用了,这个药不仅难吃还要吃一辈子,我还得承担不定期的发/情/期潜在风险,还不如变成beta。”
“但你有没有想过做了手术之后,你可能连beta都做不了。”纪想严肃地看着他,“摘腺体的危险程度比治疗高多了,你想得太草率,总之我也不同意。”
沈思儒讪讪地“哦”了一声,见纪想真的有点生气,挽着他胳膊好声好气道:“那好吧,我再考虑一下,也不是现在立马就去摘了。”
纪想点了点他的额头:“还是听医生的建议,先保守治疗吧。”
沈思儒吐吐舌头:“知道咯。”
厨房里的杨潮生和宋喆礼相对无言,一个沉默洗菜,一个寡言炒菜,像车间流水线做工似的。宋喆礼关了小火,对杨潮生伸手:“盐。”
杨潮生瞟了一眼,抽了张厨房用纸擦擦手,将手边的盐罐递过去。
“你这样浪费纸。”宋喆礼提醒道。
杨潮生“嗯”了一声,像是听进去了。到下次宋喆礼要他从冰柜里拿提前包好的饺子时,他猛地甩手,将手上的水珠沥干,差点崩到宋喆礼脸上,一脸云淡风轻地说:“抱歉,你不让我用纸,我怕沾水放回去会弄坏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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