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连串的质问,如同一连串的重锤,砸得燕啸鸿无力辩驳。
朝堂上的众大臣们也听得心惊胆战,大气都不敢出。
高太傅定了定神,虽心中同样震撼不已,但还是硬着头皮上前一步,拱手问道:“陛下,此事重大,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燕君烨不是早已战死在西平县了吗?”
赵祈痛心疾首的说道:“是啊,朕也以为他战死西平县尸骨无存。朕念他为大周鞠躬尽瘁,特封他为武安君,让他受万民敬仰。可谁能想到,他被西夏公主所救,摇身一变成了西夏驸马,还带着西夏人侵略我大周疆土,这是不争的事实,容不得半点狡辩!”
她目光又射向跪在地上的燕啸鸿,厉声喝道:“燕啸鸿,事到如今,你还敢说你对此毫不知情吗?朕再问你,如意坊开业当日的刺客,又是谁安排的?”
燕啸鸿整个人怔愣当场。
他心里清楚,皇上既然能将这些事一一揭露,必然洞悉了他的所作所为。
以皇上这一年来雷厉风行的行事作风,自己就算再怎么辩解,也不过是垂死挣扎,终究难逃一死。
高太傅见燕啸鸿沉默不语,心中愈发不安,又上前几步,提高音量问道:“燕啸鸿,陛下所说可是事实?”
燕啸鸿缓缓抬起头,双目瞬间布满血丝,眼神中满是狠厉凶相毕露,仿佛被逼入绝境的猛兽。
他的手弯曲成爪,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掐住离他最近的高太傅的脖颈。
高太傅双眼圆睁,满脸惊恐。
他双脚离地,双手拼命地掰着燕啸鸿的手,喉咙被死死掐住,只能发出沙哑而痛苦的低吼声,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燕啸鸿瞪着赵祈,吼道:“狗皇帝!我儿好好一条性命,差点就毁在你的手里,你有什么资格指责他!你才是罪魁祸首!”
赵祈直视燕啸鸿的目光,“他身为大周将领,保家卫国乃是他的职责所在。他失联之后,朕心急如焚,立刻派人四处寻找,可寻遍了战场的每一个角落,都不见他的踪迹。他被西夏公主所救,本应尽快联系大周,回归阵营,可他却迷失在西夏的荣华富贵之中,背叛了自己的国家。你现在却口口声声指责朕,你扪心自问,到底是谁的过错?”
燕啸鸿听闻,仰天发出一声冷笑:“要不是你派人在战场上暗伤我儿,我儿又怎么会身负重伤,落到西夏人手里?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你这个昏君,我今日就算拼了这条老命,也要为我儿讨回公道!”说着,他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
“燕啸鸿,你戎马半生,又在朝廷为官数载,朕不知你蠢钝至此!”
赵祈的声音冷冽,带着几分薄怒。
燕啸鸿闻言,眼神骤闪,眸中瞬间闪过一丝迷茫。
他死死地盯着赵祈,下意识地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口口声声说朕派人暗伤你儿子,朕且问你,当时朕能派何人前去?”
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脚底直窜上心头。
燕啸鸿一直坚信,是皇帝痴迷褚淳贤,嫉妒褚淳贤对儿子有情,才故意指派儿子去西平县平乱,趁机在战场上暗杀儿子,以此断了褚淳贤对儿子的念想。
儿子死后,太后召见他,让他不要责怪皇帝,只说皇帝治理无方,致使烨儿丧命,他便认定一切都是皇帝的阴谋。
可此刻,经皇帝这么一提醒,他才如梦初醒,自己竟忽略了这么关键的一点,当时的皇帝根本没有实权。
想到这里,燕啸鸿心中的怒火瞬间转移到了高太傅身上,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狠厉,手上的力道下意识地又收紧了几分,掐得高太傅脸涨得通红直翻白眼,仿佛随时都会断气。
燕啸鸿侧过头,余光冷冷地睨着高太傅,一字一顿咬牙切齿道:“我儿的死,是不是都是你们安排的?”
高太傅被掐得几近窒息,就在他以为自己要命丧于此之时,燕啸鸿稍稍松了些力道,等着他的回答。
高太傅猛地咳嗽起来,胸腔剧烈起伏,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他心里清楚,这等情形,若是承认燕啸鸿固然不会放过他,皇帝更不会轻饶;可若不承认燕啸鸿显然已经想通了其中的关节,同样不会留他活路。
高太傅强忍着喉咙的疼痛,喘着粗气说道:“燕将军,朝堂内外皆是陛下的侍卫,你就算擒住老夫也插翅难逃。”
这已是在提醒对方,保命要紧了。
燕啸鸿紧蹙眉头,心中快速思索着。
要是现在杀了高太傅,自己恐怕当场就会被侍卫乱刀砍死。
思索片刻后,燕啸鸿一边警惕地盯着周围,一边慢慢向后退了几步,手上依旧紧紧掐着高太傅,朝着殿门口走去。
“要想他保住小命,立马在殿门口给我准备一匹快马!”
赵祈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燕啸鸿,眼神冰冷面上毫无波澜,仿佛眼前这场闹剧与她毫无干系。
燕啸鸿见赵祈许久未吭声,心中愈发焦急,手上的劲道不自觉又加重几分。
高太傅只觉脖颈处的束缚骤然收紧,一阵剧痛袭来,他再也忍不住,扯着嗓子嘶喊道:“陛下救命啊!”
此刻,朝堂之上群臣环立,高太傅身为朝廷重臣,位高权重。
赵祈若在此刻坐视不管,定会被众人诟病薄情寡恩。
权衡之下,她终于开了口,对侍卫吩咐道:“按燕啸鸿的要求去办。”
燕啸鸿闻言,暗暗松了一口气。负责安排的是京畿卫侍卫,是他旧日部下,他自认为这些人不敢在此时耍花样。只要能顺利逃出宫,骑上快马,他便有机会找到儿子。
高太傅也暗自庆幸,他原本满心担忧皇上会对他的死活不管不顾,若真是那样,自己今日恐怕在劫难逃。
没过多久,侍卫匆匆来报:“陛下,快马已经准备妥当。”
燕啸鸿心中一喜,嘴角露出一抹得意笑容。
然而,就在他放松警惕的瞬间,郑宓瞅准时机,指尖一动,一枚银针,直直钉入燕啸鸿的手背。
燕啸鸿吃痛,下意识松开了手。
高太傅见状,连滚带爬地逃到一旁。
武娇娇反应极快,趁着燕啸鸿分神之际,抡起流星锤,猛地砸向他的胸口。
燕啸鸿大惊失色,连忙向后退了半步,才惊险地避开这一击。
此时的他,手中没有任何武器,在这剑拔弩张的局势下,显然处于劣势。
京畿卫的侍卫们迅速围拢上来,眼前人曾是他们引以为傲的将军,如今却成了他们刀尖上的叛臣。
侍卫们的脸上露出一丝犹豫挣扎的神色,燕啸鸿瞅准时机,一把夺过一名侍卫手中的佩刀,抬腿便是一记凌厉的飞踢,将周围的侍卫踢得东倒西歪。
文臣们早已吓得躲到了一旁,生怕被这场混战波及。
郑宓、武娇娇、徐玟等人迅速将燕啸鸿团团围住。
武娇娇将流星锤在手中飞速旋转,虎视眈眈;徐玟则抽出佩剑,剑尖直指燕啸鸿。
燕啸鸿看着眼前这些年轻的女子,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愤恨。自己戎马一生,为大周出生入死,立下赫赫战功,身上伤痕累累,没想到今日竟会落到这般田地,心中满是不甘。
他紧握着手中的刀,红着眼,猛地朝着郑宓冲了过去。
郑宓毫不畏惧,迎上前去,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高声喊道:“谁都别动,让我来会会他!”
第92章
大殿之中,刀光剑影,二人你来我往,一时间竟难分高下。
郑宓身子年轻,体力充沛耐力极佳,她的刀法变幻莫测,毫无章 法却又招招致命。
燕啸鸿虽经验丰富,面对这混杂奇异的招式,一时间也难以招架,逐渐落入下风。
郑宓瞅准时机,猛地一脚踢向燕啸鸿胸口。
燕啸鸿躲避不及,被这凌厉的一脚踹中,整个人向后飞去,重重地摔倒在地,嘴角瞬间溢出鲜血。
郑宓趁胜追击,快步上前,一把夺下燕啸鸿手中的刀。
燕啸鸿老奸巨猾,暗中在怀中藏了匕首。
就在郑宓以为大局已定之时,他突然暴起,使出浑身解数,握着匕首朝着郑宓狠狠刺去。
这变故来得太过突然,赵祈见状,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双手下意识紧紧握住龙椅的扶手,整个人站了起身来,眼神中满是担忧。
千钧一发之际,武娇娇反应迅速,手中流星锤飞出,精准地砸掉了燕啸鸿手中的匕首。
赵祈长舒一口气,缓缓坐回龙椅上。
燕啸鸿不甘心就此落败,一个翻身,又拾起身旁的长刀,准备继续抵抗。
韩木兰手持利剑,神色警惕地守在赵祈身前。
赵祈高声说道:“燕啸鸿,你今日已深陷绝境,乖乖束手就擒。朕念你多年为朝廷效力,留你一条全尸。你难道忍心不顾燕家几十口人的性命?你的老母年事已高,现在正在家中盼你平安归来;你的小妾怀有身孕,腹中是你未出世的孩子。你真的要让他们因你而遭受厄运吗?”
燕啸鸿听闻,脸上浮起一抹悲凉的笑意,“我犯下的罪行,桩桩件件皆是死罪,我的家人又怎能逃脱厄运?”
“朕并非赶尽杀绝之人,只要你此刻放下武器,主动认罪,朕便信守承诺,保你全尸,对你的家人也会从轻发落,网开一面。可你若执迷不悟,冥顽不灵,就别怪朕不顾念旧情。到时燕家上下,恐怕再无生机。这是你最后的机会,望你三思而后行。”
燕啸鸿听着赵祈的话,脑海中浮现出小妾那温柔的面容以及她腹中尚未出世的孩子,心中一阵犹豫。他的手渐渐无力,手中的刀“哐当”一声掉落在地,随后缓缓跪地,放弃了最后的抵抗。
燕啸鸿被押解至刑部大牢。
赵祈见大局已定,便宣布散朝。
高太傅下朝后马不停蹄地赶往永寿殿去见太后。
此时的永寿殿内,高瑾玉仍处于震惊之中,久久回不过神来。
她原本听信燕啸鸿的谋划,一心想着将徐岩鄂调回京城,让燕啸鸿接任西平县的主帅之位。
如此一来,西平县的十几万兵马便能纳入自己麾下,从而削弱皇帝的势力。
再加上手中掌控的京畿卫兵马,她便有足够的实力与郑家的兵力相抗衡。
她没料到,这一计划险些让大周陷入万劫不复之地,不仅白白给西夏送去十几万兵马,一旦西平县落入燕啸鸿之手,大周的国门便等于彻底向敌人敞开,任人肆意进出,而她自己也将成为待宰的羔羊。
高晋满脸遗憾“我亲眼看着燕啸鸿的匕首,就差那么一点点便能刺入郑宓的身体,实在是太可惜了。若那一刀成功,局势或许还有转机。”
高瑾玉却无心回应,面上忧虑之色尽显。
燕啸鸿倒下了,京畿卫必然会被皇帝收回,大概率会交给郑宓或者徐玟掌管。
如此一来,她手中便再无兵权可用,只剩下哥哥手底下的一些文臣。
在这朝堂之上,没有兵权就意味着失去了政权的根基,难道真的只能眼睁睁看着赵祈的势力不断壮大,自己和儿子以后都要在她的掌控下艰难生存?
高晋接着说道:“这次我们差点中了燕啸鸿的圈套,幸好皇帝及时识破了他的阴谋。如今他落得这个下场,也是罪有应得。不过,看皇上的意思,似乎打算放过他的家人。”
高瑾玉长叹一声,忧心忡忡地问道:“兄长,燕啸鸿大势已去,如今局势如此,你我又该如何是好?接下来该如何行事,才能挽回局面?”
高晋眉头紧锁,在殿内来回踱步。过了许久,他缓缓开口:“智极则愚,有时候,什么都不做,也不失为一种高明的谋略。”
“兄长这话是什么意思?”
“如今皇上对我们处处提防,我们若是贸然行动,做得越多,反而越容易出错,弄巧成拙,最后很可能反受其害。倒不如暂时按兵不动,什么都不做,让她找不到针对我们的机会。”
高瑾玉还是不甘心,“难道我们就真的什么都不做,任由她这样发展下去吗?”
高晋见妹妹不解,老谋深算地说道:“皇上如今正值青春年富力强又才将兵权稳稳攥在手中,政权也在逐步巩固。这个时候,我们不能再和她公然作对,否则只会自讨苦吃。”
说着,他微微眯起眼睛,眸中闪过一丝算计,“依我之见,不如暂且按捺住,让她放手去治理国家。她不是一门心思渴望做出一番政绩吗?那就随她折腾,把国家治理得越井井有条越好。在这期间,倘若她举措失当,我们便加以提醒,既要让她知晓我们的态度,又不能显得太过强硬,以免引起她的警觉。”
“待再过几年,她年岁渐长,膝下无子,后宫女眷众多,难免会传出一些不利流言。届时,便是我们的绝佳时机。我们可以联合朝中暗中支持我们的势力,以她没有子嗣、后宫秽乱为由,逼迫她退位让贤。如此一来,礼儿便能顺理成章 地登上皇位,她如今这般殚精竭虑,苦心经营,到头来还不是在为礼儿做嫁衣?”
高瑾玉微微点头,脸上却仍有一丝担忧:“兄长所言极是,可万一她到时候不愿意退位,或者压根不想把皇位让给礼儿,又该如何是好?”
高晋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阴狠,“就算再过几年,她权势滔天,身边亲信如云又如何?别忘了,女科和男科之中都安插着我们的眼线。这些人平日里低调隐忍,蛰伏暗处,关键时刻能发挥奇效。到那时,我们便让这些人在她身边吹风点火,离间她与心腹大臣的关系,让她的朝堂内部自乱阵脚根基动摇。再凭借这些眼线,将她的一举一动都牢牢掌控在手中。要是她冥顽不灵,不肯乖乖退位,那就趁她出宫之际,暗中下手取她性命。礼儿身为赵家血脉,届时自然能顺利登基。”
“兄长,你这条计策确实可行,只是这几年时间变数太多。谁能保证她不会在这期间培养出更多死心塌地的追随者,或者想出应对我们的策略呢?而且,我们安插在她身边的那些人,也不知能否始终忠诚如一,万一被对方策反,那我们的计划可就全盘皆输了。”
高晋摆了摆手,一脸自信地说道:“这点你大可放心,我挑选的这些人,每一个都和她有着血海深仇。他们恨不得亲手将她拉下皇位,又怎会轻易背叛?”
高瑾玉点点头,事到如今,也只能依照兄长的计划行事了。
可她的心里仍旧没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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