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氏一听这话,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语气中带着几分斥责:“明薇,你这说的是什么话?男婚女嫁,乃人之常情,陛下难道还能棒打鸳鸯,强行阻拦不成?”
齐明薇见母亲仍旧执迷不悟,不禁轻轻叹了口气,转头看向朱宝贞,脸上满是歉意:“朱大人,您莫要在意。父亲突然离世,娘亲一时难以接受,情绪有些失控,才会胡言乱语,您千万别往心里去。”
朱宝贞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在这乱糟糟的齐府,总算是还有一个头脑清醒、拎得清状况的人。
于氏听女儿这么说,心中虽满心不满,但齐明薇自小就是她的心头肉,向来聪慧过人,心思深沉,能说出这番话,必定是有她的道理。
朱宝贞不着痕迹地扫视了一圈周围的人群,那些妾室子女们,一个个畏畏缩缩地站在角落里,不用多想,平日里定是被于氏欺压得厉害。
而齐家长子,在朝中为官多年,却毫无建树,庸庸碌碌。
整个齐家,也就眼前这个齐明薇还算明事理。
朱宝贞收敛思绪,恭敬地说道:“夫人,陛下追封齐大人谥号为‘文忠’,以彰其一生功绩与忠诚。至于陛下御赐的牌匾,礼部这两日便会派人送来。您若还有其他什么要求,尽管吩咐,我定会如实传达给陛下。”
于氏一听这话,眼中又燃起了一丝希望,连忙说道:“明善和明薇的婚事,一直是我心头的一块大石头,压得我吃不好也睡不好。我恳请陛下能念在齐忠为朝廷尽忠的份上,给我这两个孩子赐个好婚事,也算是了却我这个做母亲的一番心愿。”
朱宝贞闻言,下意识地抬眼望向齐明薇,只见齐明薇一脸无奈,苦笑着摇了摇头。
朱宝贞应道:“此事,我定会转达给陛下。只是陛下对于婚事向来不喜欢强求他人。夫人若无其他事情,宝贞便先行告辞了。”
说罢,朱宝贞微微欠身行礼,转身便大步离去,一刻也不想再在这齐府多停留。
“大人,还请慢走一步!”朱宝贞刚踏出齐府大门,身后便传来一道清脆急切的呼喊。她脚步一顿,下意识地回身望去,只见齐明薇正匆匆从府中追了出来。
“齐姑娘,有何要事?”
齐明薇跑到朱宝贞面前,微微喘着粗气,稍作平复后,说道:“朱大人,请您带我去见陛下!”
朱宝贞闻言,不禁轻笑出声,眼中却带着几分审视:“齐姑娘,你这想法倒是有趣。陛下日理万机,又岂是想见就能见到的?”
齐明薇抬眸,目光坦然地与朱宝贞对视,不慌不忙地说道:“父亲离世后,陛下赏赐财帛无数,又追封谥号,树立牌匾。如此厚待,足见对父亲的看重。然而,陛下却未赐予任何爵位,也未提及荫庇子嗣之事,这就显得有些不同寻常了。方才大人询问母亲有何要求,明薇猜想,这或许是陛下有口谕在先,您来探探齐家的态度。”
朱宝贞心中暗自一惊,不禁在心底感叹:好一个聪慧敏锐的姑娘!
她收敛了笑意,神色变得认真起来:“待我今日回禀陛下,明日再来告知你结果。”
齐明薇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大人明日还会到齐府吗?”
朱宝贞想到方才于氏那副模样,微微摇头回道:“我公务缠身,实在抽不出时间再来齐府。不过你放心,我定会派人前来,将陛下的意思原原本本传达给你。”
二人说完,朱宝贞转身便往刑部方向走去。齐明薇站在原地,目送着朱宝贞缓缓远去,直到再也看不见朱宝贞的身影,才幽幽叹了口气,转身回府。
第96章
从齐府离开后的一路上,朱宝贞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如影随形,暗中窥视着自己。
她浑身不自在,不动声色地拐进一家首饰店。
朱宝贞在鎏金错银的簪匣后窥见一角绯色裙裾。
红衣少女在石板路上左右张望着,神色急切又带着几分委屈。
此人正是赵禅。
朱宝贞看着赵禅那副模样,唤道:“禅儿。”
赵禅听到声音,猛地转过头,看见朱宝贞的那一刻,却赌气般地将头扭到一边。
朱宝贞快步上前,拉住赵禅的手,那双手细腻柔软,却因羞恼而微微攥紧。
朱宝贞柔声问道:“你跟在我后面做什么呀?”她声音轻柔,带着几分宠溺。
“你和那女子因着何事笑得那么开心?”赵禅撅着嘴,语气里满是醋意。
朱宝贞抬起手,轻轻刮了刮赵禅的鼻尖,笑道:“小公主这是吃的哪门子醋?”
随后,耐心解释道:“那是齐忠的小女儿,找我是商议去见陛下的事。”
朱宝贞在心底默默想着,要是让赵禅知道方才于氏想要把自己嫁给齐明善,这位醋坛子小公主怕不是真要气疯了。
“我不管,”赵禅一听这话,非但没有消气,反而更来劲了,她紧紧抓住朱宝贞的手,十分霸道:“你以后不许对别的女子那么笑。”
朱宝贞故意逗她,“那男子呢?”话音刚落,腕上突然袭来温热刺痛。
朱宝贞抚着赵禅后颈轻笑:“殿下可知,前些日子陛下猛兽园刚来了头豹子?”她的指尖顺着脊骨滑至腰间,“那畜生发起狠来...”薄唇故意贴近耳垂,“也是这般咬住猎物不松口。”
赵禅脸色一红,倏地松了口,却瞥见对方腕上新月似的牙印,又羞又恼地扯过锦帕包扎。
“殿下好狠的心啊。”朱宝贞嘴上这么说着,可语气里却是温柔宠溺。
“本宫不管,你是本宫的驸马,只能对着本宫笑。”赵禅仍旧不依不饶,一想到李年安曾对朱宝贞有过非分之想,就气不打一处来。
“那李年安竟然敢觊觎你,要不是皇姐将他关进牢内了,本宫非要把他拆骨扒皮不可。”说到最后,她的声音里都带着几分咬牙切齿的恨意。
朱宝贞轻轻握住赵禅的手,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我们好不容易才见上一面,就别说那些糟心的人了。”
“你是怎么从公主府出来的?”
赵禅眨了眨眼睛,脸上闪过一丝得意,“母后把看守我的人都调走啦!她说我长大了,就算关得住我的人,也关不住我的心。那些侍卫一撤走,我就马不停蹄地来寻你啦。”
朱宝贞听了这话,心中却隐隐泛起一丝不安。
太后向来不赞成她们二人在一起,怎么会突然轻易让赵禅出来与自己相见呢?
必定是暗中派人监视着她们二人。
一想到太后可能会想出各种法子来拆散她们,朱宝贞的眉头不禁微微皱起。
可此刻,心爱的人就站在眼前,朱宝贞暂时放下了心中的忧虑。她将赵禅微凉的手指拢进袖中,嘴角笑意渐浓,难得今日能相见,就该好好享受这难得的时光。
永寿殿内,太后听闻女儿又去与朱宝贞会面时,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愤怒,“啪”的一声,手上的茶盏被重重摔在地上,瓷器瞬间四分五裂。
“这个朱宝贞,简直就是个祸害!”太后咬牙切齿地说道,眼中满是憎恶,“竟把禅儿迷得晕头转向,这般不知廉耻,成何体统!”
稍作平复后,太后看向一旁跪地的侍卫,开口问道:“你说朱宝贞今日和齐家小女儿在一处,惹得禅儿不高兴了?”
侍卫恭恭敬敬地回道:“回太后,确实如此。公主瞧见朱大人与齐家小女交谈甚欢,见到朱大人时发了好一通脾气。不过,朱大人三言两语就把公主哄得眉开眼笑,公主的气也就消了。”
“知道了,你退下吧。”太后神色冷淡,摆了摆手,“往后每日都要将公主的行踪详细汇报给哀家,不得有丝毫遗漏。”
待侍卫退下后,太后的目光落在了身旁的时嬷嬷身上“禅儿被哀家宠坏了,如今一心只想着那个朱宝贞。朱宝贞喜好男还是女,哀家管不着,可禅儿贵为公主,怎能和一个女人厮混在一起?这要是传出去,让天下人如何看待她?”
时嬷嬷微微欠身,轻声说道:“太后,依老奴之见,您不如重新给公主挑选一门好亲事。只要公主嫁了人,有了自己的子嗣,自然就会断了对朱宝贞的念想。”
“你说得不无道理。这回驸马的人选,哀家可要仔细斟酌,务必给禅儿寻一门如意美满的亲事,也好让她收收心,回归正途。”
太后周身被金丝绣锦的华服包裹,却难掩她眉眼间的阴霾。
女儿与朱宝贞的事,已然让她心力交瘁。
而如今,燕啸鸿勾结西夏妄图颠覆大周的消息,更是狠狠砸在她的心头上,令她始料未及。
一直以来她苦心孤诣,步步为营为自己的儿子谋划着登上皇位的道路。可到了现在,她身边竟无可用之兵,只能眼睁睁看着皇帝凭借手中的兵权,稳压自己一头。
这让她如何甘心,只是此刻与手握重兵的皇帝再起冲突,无疑是自讨苦吃,只能暗中积蓄力量,等待时机,徐徐图之。
徐岩鄂领兵出征在外,徐玟则在京畿卫任职,探子来报徐玟多日未曾回府。
那么将徐岩鄂的小女儿徐瑛宣进宫内,让她与礼儿从小培养感情,皇帝理应找不到理由制止。
徐岩鄂只有这两个女儿,若小女儿成了自己的儿媳妇,待礼儿日后登上皇位,生下的子嗣便是皇储,徐岩鄂也将成为国丈。这般无上的尊荣,她就不信徐岩鄂能不心动,届时必定会全力支持礼儿登位。
念及此处,太后主意已定,当即唤来身旁的宫女拟旨,宣徐瑛明日进宫。
到了第二日,与徐瑛一同进宫的还有齐明薇。
朱宝贞昨夜审讯了燕啸鸿,同皇上猜测的不差,燕啸鸿闭口不言,什么也不说,朱宝贞见毫无收获,不敢有丝毫耽搁,便进宫禀报了陛下,又将与齐明薇说的话如实告知了陛下。
赵祈听后,对此女十分好奇,便命朱宝贞明日将人带来见她。
皇帝召唤,那是要给恩典的,朱宝贞不敢怠慢,忙派人通知了齐明薇。
齐明薇跟在朱宝贞身后,目光追随着前方那抹绛色官袍。
朱宝贞的背影清瘦挺拔,恍若一只孤鹤掠过重重宫墙。
待到了殿门口,朱宝贞忽然驻足,回身时带着一阵清冽的香气。
“齐姑娘,陛下是宽仁睿智之人,你莫要慌张,无论陛下问什么,照实答便是。”
齐明薇望着那双清冷的眸子,忽然想起自己偷偷在书房外窥视时的场景。
那时朱宝贞也是这样,端坐在父亲对面,执笔的手修长如玉,说出的温婉动听。
她曾无数次幻想,有朝一日能和朱宝贞并肩站在一处。
“明薇明白。”她欠身行礼。
殿门在身后缓缓合拢,齐明薇深吸一口气。
龙涎香的气息扑面而来,她抬眸望去,只见御座上的帝王正执笔批阅奏章 ,眉目专注,透着几分凌厉。
“臣女齐明薇,叩见陛下。”她伏在金砖上,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在空旷的大殿中回响。
“平身罢。”赵祈搁下笔,目光落在阶下少女身上。
少女面容明艳动人,眉眼清澈,眸光灵动。
齐明薇盈盈起身,余光瞥见御座旁端坐的女子。那人一袭锦衣,发间只簪了支白玉步摇,通身气度却如皎月清辉。
她心下一动,福身行礼:“臣女拜见贤妃娘娘。”
“起身吧!”褚淳贤嗓音温润,指尖却微微收紧。
她记得这姑娘,是齐忠的幺女。
当年燕君烨攻入大周,齐家倒戈时,她曾在宫宴上见过这姑娘。那时燕君烨执意要纳她入宫,这丫头却毅然断发出家,倒是个烈性子。
赵祈挑眉:“朕后宫妃嫔五人,你怎知眼前是贤妃?”
齐明薇抬眸,正对上帝王探究的目光。
“臣女斗胆直言,若有冒犯之处,还望陛下恕罪。”
“朕准你畅所欲言,无需拘谨。”
“父亲在世前……”齐明薇顿了顿,似在斟酌措辞,“曾依附高太傅与太后。自兄长在宫宴上失仪被罚后,父亲幡然醒悟,自此以陛下马首是瞻。”
她抬眸直视帝王,“陛下登基之初,后宫唯贤妃娘娘一人。后来几位娘娘皆是太后所赐。陛下与太后之间的分歧由来已久,陛下身为女子,志在江山社稷,并非沉溺于美色之人,自然对太后安排的那几位妃子……”
她微微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谨慎,“与对待贤妃娘娘是有所不同。养心殿是陛下批阅处置朝事之处,非信任之人难以进入,臣女正是由此推测,这位便是贤妃娘娘。”
赵祈听闻,眼中闪过一丝赞许,“朕与女子断不会有子嗣,可太后为何还要给朕安排其她妃子?”
“臣女斗胆猜测,其一,太后想让陛下分心后宫,减少对朝政的把控;其二”她看了眼褚淳贤,“分散陛下对贤妃娘娘的恩宠,以免...情谊过深,太后难以掌控。”
“大胆!”赵祈突然拍案,“你可知这番话若传到太后耳中会是什么后果。”
“臣女非墙头草,既已开口,便不留退路。”齐明薇伏地叩首,声音却清亮如磬,“肺腑之言,死而无憾。”
赵祈眼中闪过一抹赞赏,连声道:“好,好一句肺腑之言,好一句死而无憾!你起身吧,朕不喜身边之人动辄下跪行礼。你既出此言,又大胆地向宝贞自荐,是想向朕求个恩典?”
齐明薇微微仰头,神色坦然:“陛下圣明,臣女确实有所求。臣女想侍奉在陛下身侧。”
这话一出口,一旁的褚淳贤心中一震,难不成上辈子齐明薇死活不愿入宫,症结竟在赵祈身上?
赵祈微微挑眉,追问道:“哦?你这话究竟是何意?”
“今陛下既开女科,何妨许臣女做您案头一支笔?”
她本意是想去刑部,如此便能日日见到朱宝贞。可要是直接提出想去刑部,以朱宝贞的聪慧,必定会察觉她的心思,到时候再刻意与她保持距离,那可就得不偿失了。倒不如留在陛下身边,这样一来,好歹还能时常与朱宝贞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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