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还没告诉我这个外号是怎么来的呢?为什么这么喊他啊?”游杰仍旧一头雾水。
“这个嘛就有点说来话长了,你听我说啊……”余平话说到一半,忽然余光瞥见了连易延的身影,连忙闭嘴来了个急刹车,还差点呛到。
陈云斐和游杰也在同一时刻看见了走进训练室的连易延,很默契地噤了声。
连易延像是没听见他们刚才的话,只是一个人走到角落里的位置坐下,随即专注地盯着自己的电脑屏幕,甚至没给过他们一个眼神。
三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决定见好就收,各回各位准备开始训练。
连易延打开《终结之刃》的游戏客户端,在闲下来的时候他会打几局排位,只不过打得很少,毕竟他不上赛场,比起训练,这更像是他多年保持的一个习惯。
在等待排位的时间里,连易延回想起刚刚队友们的那番话。
他不是没听见他们的聊天内容,事实上他不仅听到了,还听得清清楚楚,洛鸢这个名字在他们嘴里翻来覆去地转了几遍,最终在连易延走进训练室时销声匿迹。
队友们似乎也知道,就像在洛鸢面前连易延是禁区一样,在连易延面前,洛鸢也是个不能被提到的名字。
说到“鸢妹”这个外号,应该没有比连易延更清楚这个外号来历的人了。
那是洛鸢刚出道时候的事,如果要讲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那就要追溯得更久远一点。
在通过试训之后,洛鸢很快就跟管理层签订了合同,正式加入了KAE。
离夏季赛开始还有不到两个月的时间,正值休赛期,整个基地里只有洛鸢跟连易延孤零零的两个人,洛鸢不回家是为了训练,连易延不知道出于什么缘故也不回家,陪着洛鸢在基地里练习。
对于洛鸢而言时间紧迫,他必须在出道前做出万全的准备,所以他心甘情愿留在基地训练,可对连易延来说,休赛期是难得的假期,如果错过之后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有这样长时间的休假,但连易延却亲手放弃了这样宝贵的机会,每天跟着洛鸢一起加练。
也许连易延纯粹是想保持实力才选择加班加点地练习……总之,洛鸢认为连易延绝对不可能只是为了陪自己练习才留在基地,肯定还有别的他所不知道的原因。
不过他也没闲心去管别人的私事,洛鸢没日没夜地打着排位,几乎没有空闲去想其他事,他在训练室里一坐就是一整天,每次觉得疲累的时候,听见从旁边位置传来的键盘敲击声和鼠标点击声,就有种自己不是一个人在努力的感觉,他能变得很安心,疲惫感也随之烟消云散。
有的时候,连易延也会陪着洛鸢打双排,他玩辅助,洛鸢玩AD。
AD和辅助被一起绑定在下路,因此下路双人组的磨合和默契就变得至关重要,如果彼此间的风格不契合,玩得就会很难受。
但洛鸢觉得连易延跟他配合得挺好的,这很难得,很多时候他甚至不用开口,连易延就能明白他的意思,就好像两人有一种与生俱来的默契。
洛鸢扭头看他,有点惊讶地问:“你这辅助玩得可以啊,为什么去当打野了?”
“辅助不适合我。”连易延只说了这么一句。
“是吗?”洛鸢有些疑惑,“我倒是觉得挺适合你的?”
“比起保护别人,我更喜欢掌控一切的感觉。”连易延面无表情地答道,看样子不像是开玩笑,“而且在有些情况下,再怎么保护别人也赢不了游戏。”
洛鸢:“……”
说得好像他不值得被保护一样。
“你能保我,我绝对就能C给你看。”虽然知道连易延不是在说他,可洛鸢那极强的自尊心还是隐隐约约受挫了,他不太服气地转过头去,手已经握上鼠标。
事实证明,洛鸢确实是个值得被保的选手。
他在排位里乱杀,每局都是MVP级别的表现,几乎可以说是带着连易延赢得了游戏。
连易延跟着他走下路,有时候告诉他该怎么走位,有时候告诉他该怎么跟对方进行心理博弈,在操作上他没有太多可以告诉洛鸢的,但在意识和经验上,连易延却比洛鸢强出太多。
而洛鸢所欠缺的,恰恰就是这个部分。
他不得不承认,他的确从连易延身上学到很多,以前他无论是单排还是双排,更多只是当作游戏去玩,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在连易延的带领下,他有意识地去“练”。
除了排位练习以外,连易延还动用自己的人脉,联系了各个战队的职业选手,甚至捎上了其他赛区的选手,跟他们约比赛,等同于提前让洛鸢参加了训练赛。
在打训练赛的时候,洛鸢甚至有种恍惚的错觉,好像除了他以外,剩下的九个职业选手都成了自己的陪练。
让职业选手当自己的陪练,这感觉对洛鸢来说挺奇妙的,也许是因为他还没有成为职业选手的实感,依旧认为自己跟他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休赛期的这段时间里,洛鸢训练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除了排位就是训练赛,他的脑子里只有这两样东西,在连续通宵了三个晚上的情况下,他终于觉得有点撑不住了,于是关掉电脑,上楼回了房间。
连易延没洛鸢那么能熬,越年轻精力就越旺盛这件事在洛鸢身上得到了很好的证明,连易延虽然也年轻,但他终究比洛鸢大了好几岁,没办法连续熬几个大夜,所以他早早就洗漱完毕,躺在了床上。
尽管连易延住的是两人间,不过房间里其实只有他一个人,这是自从连易延加入KAE以来就有的景象,其他队员的室友可以来回变动,但连易延永远是一个人住。
连易延觉得一个人住会方便很多,也更轻松,总之没什么不好,他很满意这样的现状。
邓经理将洛鸢安排在连易延隔壁的房间里,跟辅助住一间,因为休赛期辅助回家,所以洛鸢目前也是一个人睡。
连易延估计洛鸢今天又要熬夜,他不拦着,也不去管,因为洛鸢训练的气势太足太盛,几乎是卯着劲往前冲,任何人都无法阻拦他全力训练的决心。
其实连易延并不讨厌洛鸢身上的这股冲劲,洛鸢愿意努力训练不管怎么说都是件好事,但训练是训练,比赛是比赛,训练和比赛是两码事,能不能在赛场上真正打出来,还是要看洛鸢自己。
就在连易延即将入睡的时刻,门忽然被人敲响了。
不用想也知道,在这个时间点,能敲自己房门的人也只有洛鸢。
连易延打开门,果不其然,只见洛鸢怀里抱着枕头和被子,穿着睡衣站在门口的过道里,也不知道要干什么。
“有事?”连易延问得毫不客气。
“嗯,确实有……”洛鸢说得含糊其辞,语气扭捏。
连易延没催他,但满脸写着漠不关心,明显对洛鸢想说的话没兴趣。
“我能不能跟你一起睡?”在做完极其激烈的心理斗争后,洛鸢终于开口了,但顿时觉得不对,赶紧解释道,“呃,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单纯意义上想跟你一起睡觉,真的!”
……怎么感觉好像越描越黑了。
洛鸢将“想跟你一起睡觉”这句话喊得很大声,足足喊出了像是在表白的气势,这句极具冲击力的话如果落在别人耳里,想必会引起天翻地覆的连锁反应,不过幸好,现在整个基地里就只有他们两人。
即使如此,话出口的那瞬间,洛鸢后悔了,这句话反而是给他造成了更大的冲击,他觉得自己就不该来找连易延。
他抬起眼,有点紧张地想去看连易延的反应。
“不能。”连易延冷淡地说完,紧跟着就关上了门。
洛鸢:“……”
拒绝得这么干脆不留余地的啊?!
第16章
连易延很难想象洛鸢会对他说出这种话。
洛鸢在深更半夜来敲他的房间门,就是为了跟他一起睡,即便他明白洛鸢并不是那个意思,连易延也不觉得洛鸢的话语和行为有多正常。
在连易延的认知里,他跟洛鸢还没熟到那种地步,不过是才认识一个月的关系,就算他们是同事,那也绝对是还不怎么熟的同事。
连易延不喜欢跟别人距离过近,而且连易延是那种能将工作和私生活分得很清的类型,不论游戏中比赛中他们配合得有多好,那也不代表生活中他们能亲密无间,这不是可以一概而论的事情。
而洛鸢似乎没那个自觉。
连易延并不适应洛鸢这种突如其来想要拉近距离的方式和手段,所以他不带任何犹豫就拒绝了洛鸢的要求,迅速关上了门。
可没过多久,房间的门又被敲响了。
看来洛鸢还待着没走,他还没放弃。
连易延有点搞不懂洛鸢的执着,但他不打算给洛鸢开门,连易延顺势在床头坐了一会儿,忽然又觉得他应该把洛鸢的话给听完。
总不能放任他一个人守在门口,赶也要把他赶回自己的房间。
于是他起身打开门,洛鸢果然还抱着枕头被子站在那里,模样看上去有点乖。
洛鸢这次学聪明了,他眼疾手快地伸手扶住门边,以免连易延再度关上门:“我真的没别的意思,只是今天,我必须得跟你一起睡。”
“理由。”连易延只说了这两个字。
“……理由就是,”洛鸢心一横,像是豁出去般吐露了心声,“我睡不着,而且我总觉得这么大一间别墅会闹鬼,我有点……怕。”
连易延不是很相信他所说的话:“……你确定你怕鬼?”
“我怎么就不能怕鬼了!我才十七岁!”洛鸢终于忍不住叫起来,表情有点凶巴巴的。
只不过他的恶狠狠多半是在虚张声势。
连易延望向站在他面前的洛鸢,屋外过道里的灯光是暖色调的,照得洛鸢本人好像自带上了柔光滤镜,他的眼睛是亮的,眼神却朦朦胧胧,看起来甚至有点可怜。
很难说是出于什么理由,但连易延忽然觉得心里的某根弦轻轻被触动了一下,也许是因为从未有人用这样的眼神看过他,也许是因为会主动对他提出这种请求的人少之又少,也许是因为,洛鸢的那双眼睛实在是太亮了。
“进来。”连易延说。
洛鸢没想到连易延竟然会答应他的请求,僵了一瞬,在原地呆站着愣了两秒,随即反应过来,有点兴奋又有点激动地冲进了屋里。
他进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怀里抱着的枕头跟被子统统扔在连易延的床上,连易延没制止他的行为,只是神色有点古怪地问:“你把这些东西放我床上干什么?”
“当然是跟你一起睡啊。”洛鸢像是不理解连易延为什么要问些显而易见的事实,“我要跟你睡一张床。”
“我改主意了。”连易延平静地说,“现在把你赶出去还来得及吗?”
“来、不、及、了。”洛鸢一边拉长语调回答,一边火速躺在床上,“你瞧,我已经是这张床的主人了。”
说完,他还朝着连易延露出有点促狭又有点得意的笑容,就好像是在炫耀。尽管连易延完全不明白这有什么可炫耀的。
“为什么一定要睡我的床?”
“因为你房间的另一张床压根就没有铺床单啊。”洛鸢很无辜地解释道,“拜托,大半夜的,你不会还要让我铺床吧?我现在真的困得要命。综上所述,那我不就只能暂时先睡你的床了?”
……他还说得颇为理直气壮。
连易延没说话,只是脸色沉了几分,但人终究是他亲手放进来的,怨不得别人,况且两个大男人睡同一张床也算不上什么,他只是不太喜欢,或者说不太适应洛鸢这份自作主张的亲近。
“算了。”连易延伸手关掉灯,冷冷地说,“只是我要提前警告你,不要做额外的举动,今晚只准在我的床上安分睡觉,别的什么都不许做。”
“放心吧,我能对你做什么?”洛鸢明显没将连易延的警告放在心上,而且他还故意曲解了连易延的意思,轻笑道,“我对男的没兴趣。”
连易延没理他,钻进被窝,下意识地侧向洛鸢的方向躺着,谁知洛鸢也正好侧对着他,两人打了个照面,有一瞬间的尴尬,但黑暗的环境似乎消融了这种难堪,他们就这样面对面聊起天来。
“你刚才不是还说,你困得要命吗?”连易延问,“这个时候眼睛还瞪这么大,睡不着?”
“我也不知道,”洛鸢自顾自地思考起来,“可能是连续熬了几个通宵,今晚想睡反而睡不着了,越睡不着越容易胡思乱想,这个基地又这么大,感觉很容易闹鬼的样子。”
连易延很无情地说:“我不得不提醒你的一点是,这个世界上压根就没有鬼。”
“是吗?”洛鸢睁大眼睛,摆出很认真的神情追问连易延,语气却带着点阴阳怪气,“你是怎么知道这个世上没有鬼的呢?是因为你曾经亲自见到过这个地球上的最后一只鬼,然后他又亲自在你眼前消失了是吗?”
“……”连易延简直搞不懂洛鸢这个人的脑回路,他不想跟洛鸢争辩,因为他觉得那只会是对牛弹琴,所以他语气平淡地回答道,“如果我见到鬼,那鬼也只会被我吓跑,而不是我害怕鬼。”
这次反而是洛鸢被呛到,他有点无语凝噎,又觉得连易延从某种方面来说也确实厉害,他那苍白如纸的脸色确实是比鬼更像鬼。
话题就此中断,两人突然都陷入沉默,连易延隐约能听见窗外传来的虫鸣声,以及风吹动窗帘轻微的声响,空气中带着股软绵绵的燥热。
夏天就要来了。
在寂静的黑暗中,连易延再次意识到,洛鸢的眼睛实在是太亮了。
这段沉默持续了不知有多久,连易延忽然听见洛鸢的声音,很轻,他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连易延:
“你觉得,我能表现得好吗?”
原来他还是想问这个。连易延想了想,给了回答。
“训练赛打得不是挺好的吗。”
这个回答似乎并不能说服洛鸢,即使是在黑暗中,连易延也能隐约察觉出洛鸢的神情显得有些落寞。
“可训练赛是训练赛,比赛是比赛,我还没打过正式的职业比赛,不知道我能不能在赛场上发挥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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