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不是一样?饿了自己下去吃土!别在这想这些有的没的了... ...”
“别吵了!”
一只臭鞋扔到了俩人中间,跟随着一声暴吼。
“睡不睡了!好烦!”
听出来出声的人是他们这个营里新来的那个最壮的,吵架的几个人愤愤地没了声音。
他们各自翻了个几个身, 连锁反应使得自己周围的一片人发出吵吵嚷嚷的声音。
就像是现在浮动的人心一样。
如果... ...幽州真的是这样的呢?
好想去看一看啊。
又翻了个身。
最开始出声的人和扔鞋的人,很有默契的一起在黑暗里勾了勾嘴角。
任务达成。
... ...
他们不知道的是,这几夜里,类似的情景正在不同的帐篷里分别上演。
这里面执行任务的不仅有卧底, 有的帐篷是卧底和他新交的朋友的组合,也有的帐篷, 干脆就是完全的扬州王的士兵。
无论是扬州还是幽州, 大家都是周王朝的子民。
哪怕口音不同,但大家也总是有着类似的想法。
在统一部的影响之下, 幽州这些人, 已经初步具有了一个统一大国国民的意识,逐渐增加了同胞感和集体荣誉感。
这种感情,往往会在特殊场景下渲染出意想不到的感染力。
绝大多数人,心里都还是追求稳定和幸福的。
老婆孩子热炕头, 简单的七个字足够贯穿从古至今许多人的终极追求。
如果能去幽州阵营看看就好了。
距离三月三日明明不足七日时间,整个扬州王的阵营, 却蓦然出现了这样的潮流,甚至从出现开始就已是鼎盛,之后愈演愈烈,如滔天洪水摧枯拉朽, 让人毫无招架之力。
扬州王一开始自然是暴怒,后面则是转化成后悔。
“当时先生就说了让我早点、早点!”扬州王恨得直拍大腿。“当时若是听先生的就好了!”
“怪不得先生说不适宜动刀兵... ...罢、罢、罢!”
“既然军令以下,自是不可更改。”扬州王擦了擦自己的宝刀。
“已经不得民心了,若是再朝令夕改,我这扬州王,可就是有点太滑稽了!”
“继续操练,本王还就不信,本王替天行道,上清君侧小人,下斩幽州逆臣,还真能势同牧野、众叛亲离?”
他身后的卧底垂下眼睫,遮住眸子中的冷光。
若是旁人,或许不会对他这番言论反应如此之大。
但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那术士当真神机妙算,被提拔起来的这位卧底小哥,以前家还真就是扬州的。
那个时候,他家还算得上幸福。
他家孩子多,还个个身强体壮,那时候原本是活得下去的。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扬州王太过荒淫奢侈,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会要收税那么多次,也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他表面上一副忠君报国的样子,实际上却连那河坝的缺口都不知道修一修!
为什么!
他到了幽州才知道,哪怕没有那水泥神物,但想要修好一个水坝,需要的也不过是这些富贵人家的一日三餐而已!
当然不是他们主君那种。
但他们之前抄了一个世家的家的时候他在,温容小神仙算账的时候,也因为他机灵带着他一起了。
他算账的确是很快。
只需要短短几息,就可以清楚地算出,他们进去的时候,那一家人的桌子上摆放着的东西,需要多少银钱。
以及这一家人的一日三餐,需要多少银钱。
怎么会就那么巧。
恰好和幼小的他,第一次算出他们村决堤时需要的银钱一模一样。
他不知道其他的地方是不是一样,他只知道,他活得不好。
他们都活得不好,不然他也不会从军,不会发现幽州这条活命的路。
从这种意义上来说,这扬州王倒也算是做了件好事。
所以,他想。
他们的计策能进行的如此成功,或许和扬州王自己也脱不了关系。
如果他真的像是他自己说的那么好的话,他们又怎么会这么顺利地勾起大家的心绪呢。
如果不是活不下去了,谁会想要背井离乡。
... ...
三月三日很快就到了。
这一天的天气并不好,阴沉沉的云涂满天幕,乌黑地压着,好像是敲在每个人心头的暮鼓。
扬州王迎着烈烈的风整军对上了幽州方。
火红色的旗子被风卷的猎猎作响,只是风向不顺,一个劲儿地把他们的旗卷着往前面飘。
好像是一股火,要从后面往前吹一样。
扬州王这次几乎倾巢而出,显然,他们也是打着攻下皇城然后再转道收复全国的算盘。
人多,可以操作的阵型也多,在经过仔细的商讨之后,扬州王还是选择了最有气势的一字长蛇阵。
不知道对面要怎么应对。
听闻对面的武器比他们厉害许多,还有些恍如天人的东西,或许是要用这种杀伤力大的?那他这次是不是不应该把自己的此等精锐安排在最前面?
之前本来是最核心精锐的,后来听到了对面有厉害武器,他才进行了调整,把次一等的精锐放到了最前面。
这些都是些下层出身但实力还不错的,他原本不是很心疼,但如果完全炮灰,好像也有点不值得... ...
但第一次正面相对,对面应该不会这么无赖才对。
理论上来说,第一波都应该好好拼杀一下才对。
扬州王眯了眯眼睛。
... ...
“哎、哎,扬州王好像在思考。”温容开着天眼视角,在他能辐射到的最远的地方架了个望远镜。
玄学科学如鸟之双翼,一起给温容插上了贴脸间谍的翅膀。
“他估计是在琢磨,咱们这边会怎么应对。”
“之前把咱们有超厉害武器的事情透露了吧?”谢悟德没有架望远镜,他正在和温容同步视角。“但现在前面看到的似乎也还挺厉害。”
“次等精锐兵吧。”安璃琼手里架着个望远镜,但他不咋看,而是经常和谢悟德抢视角。
温容能开的分身太少,几个卧底和拓跋寻都是必须的,家里也必须得有,这样算下来,就只剩下了一个名额。
他们据理力争过,和家里以及拓跋寻之类的,只是需要联系,不需要同步画面,能不能把这个名额拆一拆。
然后惨遭拒绝。
可能主系统也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宿主系统二人组吧。
但不要脸又怎样呢,主系统又不会因为这一点就亏待他们。
温容和谢悟德一起发出了邪恶的笑声,最后硬是把谢悟德那个可以共享视角的技能,给掰扯成了可以一起看的小屏幕。
虽然还是只有一个,但挤一挤,三五个人一起看也可以。
“绝对是次等精兵,和咱们之前猜测的一样!”
安璃琼又看了几眼,确认了以后立刻给打旗手做了收拾。
旗手接收到信号,手上不同色的小旗子连连挥动。
军令潮水一样层层下达,最前面的人也很快动了起来。
... ...
“对面也是一字长蛇阵!”扬州王的另一个心腹激动地叫了起来。“大王洪福齐天!我就说幽州那几个小娃娃不可能成事!他们选择了一样的阵型!”
一字长蛇并不算难破,但同样的阵型,绝对不在破敌的常规套路体系之内。
“哈哈哈。”扬州王心里有点不安,但面上不显,反而拈须大笑。“的确如此!”
“区区黄口小儿,能有多少本事!我就不信他们能翻出天来!”
他自信满满向前一挥马鞭。
“出发!”
... ...
“该说不说,一起走还是蛮有气势的咧。”谢悟德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有点饿了。
他指了指自己的小屏幕,主动拽了拽安璃琼的胳膊。
“你看这一幕的构图,是不是很有电影感。”
“电影感是什么?”安璃琼眯着眼睛。“你又和仙人有了什么小秘密?有没有可能,我听不懂。”
“没事没事,那换个词,史诗感。”
“哪儿有。”安璃琼绝不承认。
“和我们安家兵差远了。”
“那肯定那肯定。”谢悟德也肯定是觉得自己的兵最帅了。
他只是感慨一下,要不后面怎么都喜欢航拍呢,这航拍是帅哦。
他们这边本来也应该帅起来的,但没办法,只要一想到,他们这帮人接下来要做什么,谢悟德就觉得他们帅不起来。
随着扬州王的兵马向前动,谢悟德这边也动了起来。
两方面的速度差不多,紧张的局势看起来一触即发。
如果不是谢家军走着走着突然停了下来的话,这看起来真的很有史诗感。
谢家军停下来的瞬间,扬州王的麾下也不知道自己是松了口气,还是硬生生差了口气。
“他们这定是惧怕于大王的神威,主动避战,想要不战而降... ...”
但他没想到,自己这句拍马屁的话刚说出去一半,就被对方排山倒海一样的呼啸给打断了,再也无法说完。
只见对面齐刷刷的黑甲兵突然放下盾牌,黑压压的盾磕在地上,发出震心的一声“笃”,随后他们集体后仰,齐声呼啸。
“投降不杀!掉头不打!放下武器!立成一家!!!”
瞬间,山呼海啸一样的口号声从谢家军席卷而来,好像带的扬州王的旗帜都背叛了他们,先士兵们一步,汇入了对面黑色旗帜的海洋。
这口号简单直白,又干脆有力,最可恶的是,对面还不仅仅是在喊口号。
他们甚至还拉出了横幅,并且做了超级醒目的旗帜,在长长的战线中搭起了好几个高台,有人身手灵活地跳上去,挥舞着那些旗帜。
细看,每一面旗帜横幅上写的东西还不一样。
有什么“来了幽州,吃喝不愁”的,这下面就会派上解说员,开始声情并茂的讲“我和幽州的那些事”,顺带还露胳膊挽袖子地给他们看自己穿的是什么,棉衣是什么有多舒服。
还有什么“跟了谢家走,老婆孩子有。”这人还嘚嘚瑟瑟地把他随身携带的什么小手帕小护身符往外嘚瑟,这是能往外显摆的吗!!!
最过分的是,还有一群穿着奇怪衣服的人抡着大勺就冲出来了,离得远看不清他们在干什么,只觉得似乎是在做饭,然后下一秒,鼻子里就闻到了铺天盖地的香。
香!怎么能这么香!
本来就没吃饱的士兵更饿了。
事实上,现在冲在最前面的这一排次等精兵,已经算是吃得还不错的了。
扬州王能张罗起来这么大个摊子,自然不仅仅是靠愚蠢,他手底下,还是有能人的。
既然要在这种时候把次等精兵排到前面,谁都知道,他们就算不是炮灰,也必定是冲在前面的先锋官。
都让人家干这种事儿了,还能不让人吃饱饭吗?
但,也真的仅仅就只是吃饱啊。
麦饭里面还夹杂着碎壳,肉汤里面连一点漂浮着的肉碎都无,哪怕努力吃了三碗,也根本抵不过对面那红油爆香,糖色鲜亮。
那才是人吃的饭啊!
“香不香啊兄弟们!”
对面的人是真讨厌啊,怎么做了饭还真给这些人吃!关键看他们的表情,还都挺不想吃似的。
“早上的肉粥是真香啊,我是实在吃不下了,谁早上留肚子了?”
“我!我哥是炊事班的我知道嘿嘿嘿... ...我吃我吃!”
“还是你小子机灵啊!没事儿,我听长官说了,今儿中午咱就吃这个!”
什么?中午就吃这个吗?
冲在最前面的士兵竖着耳朵听,羡慕的哈喇子都快过河了,结果看看对面的反应吧,感觉完全不对啊!
开心的神色呢!?欢呼呢??喜极而泣呢??
怎么都这么平淡?
难道... ...你们平时真的一直都吃这么好吗?
“咱就拿这大锅菜能行吗?”
最过分的是,他们还听到了一个怯怯的声音。
“大锅菜,就能成功吗?可我都有点吃腻食堂了哎,我最近都要小锅菜的... ...要不还是弄点小锅的吧。”
这个菜... ...是可以被吃腻的吗?!
两边人都出离愤怒了。
自家人的点在于——你小子居然背着大伙常吃小厨房?
对面的就简单多了——你凭什么说这个菜你吃腻了??你吃腻了换我来!!!
要么怎么说,人生在世,吃喝二字呢。
之前的话,虽然也有诱惑力,但一方面,证据的确没有那么醒目,另一方面,它不刺激啊。
不像这个,他们这边都快要馋死了,感觉馋得都要胃疼到死了,结果对面居然还说“吃腻了”。
这谁受得了?
反正他们是有点受不了了。
终于,一个原本在第三排的士兵忍不住了。
他从刚刚开始就有点疑惑了,现在他觉得,就算自己是真的饿出幻觉,他也要拼着命试一试了。
他拖着自己手里的长枪,扒拉开前面的人,小心翼翼地走到了前排。
“哎——三石头!!是你吗???”
三石头?
被大家开玩笑一样围住圈踢的小兵一下愣住,他赶紧扒拉开同伴冲到最前面,眨巴眨巴眼睛辨认着对方。
“铁哥!是你吗铁哥!”
虎头虎脑的三石头立刻蹦跶了起来,他真的像个小石头一样,蹦蹦跶跶地招手,又蹦蹦跶跶地在背后给自己的同伴们比手势。
接收到了信号的同伴们立刻成为了最好的群演,一拥而上,活像那盘丝洞的妖精,人手一盘香喷喷地油炸食品,妖娆地给那个铁哥展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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