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祸躲不过,白照影走得更快了。
他今日盛装, 穿着一袭暖色,欲冲淡世子府前段时间的死气,但又担心才缓过来没两天的世子府,再度陷入困境。
锦鞋踩过银杏落叶, 金红两色相撞,出花园穿过罩楼,来到居住的院子,白照影明艳得像道闪耀的光,突然撞进萧烬安的视线里。
“夫君!”
内院所有的下人, 这时都已经跪好等听旨了。
唯独萧烬安根本没在乎宣旨的太监, 身子绷了绷, 注视着世子妃由远到近, 再挨到自己身边,两个人并排着。
萧烬安没有跟白照影说话, 点了点头。目光不经意投在地砖映出的, 自己和白照影一大一小的影子, 心神牵动,长久地看着。
——竟然有位大爷听旨都不专心!?
可传旨太监哪敢计较。
太监展开黄绸,执行宣旨任务。
从圣旨背后看, 是条团龙逐渐呈现出华贵的身形。
太监尖细地禀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隋王世子萧烬安,忠勇双全,国难当头,挺身而出,击退瓦剌国之入侵,捍卫大虞朝之疆土,扬我国威于四方。”
“兹特封萧烬安为云中郡王,彰其功于世人。世子妃白照影,贤良淑德,辅佐有功,特封为一品诰命夫人,以示嘉奖。钦此。”
云中地带,正是大同前线所在,萧烬安作战的战场。
白照影呆呆地又经历一遭心潮方面的大起大落。
方才他急于见萧烬安,还打算着共同患难,所以脚步稍快,到现在气儿都没太喘匀。
可原以为是要被降罪……
结果萧烬安竟升职了?
白照影凝然,圣旨卷好,府上人跟着磕头。
白照影明显慢了半拍,突然在想,这边都已论功行赏了,萧烬安等于仗彻底打完了。萧烬安没死于战场,难道他又不必死了?剧情出现了错误???
白照影搞不明白。
传旨太监却是彻底对这两口子无语,好家伙,一个听旨前走神,另一个听完旨走神。
搞得传旨太监想说个吉祥话凑趣儿都没机会。
太监只好提醒道:“王爷,王妃,恭喜啦,接旨吧?”
萧烬安颔首。
白照影这才砸实了如今的剧情发展,大魔王确实平安归来,还封了王,云中郡王,非常好听的王。
白照影赶紧喜滋滋地伸手接旨,眼睛弯成了两个小月牙,亮晶晶地惹人喜欢。
他噼里啪啦地说了好长一串话:“圣恩浩荡,我们夫妇感激不尽!夫君不善言辞,又是重病初愈,反应寡淡了些,还望公公见谅!请您务必将整座王府的谢意转告陛下,我们定当更加不负朝廷所托……”
其实白照影隐约能觉察得到,萧烬安厌烦敬贤帝。
但萧烬安愿意为国事操劳,这也很好,大魔王如今是战斗英雄,尊重大魔王的意愿。
白照影诚恳的致谢辞里,其实动了点小手脚。
太监当然听不出来。
白照影更是让他五迷三道:“公公远道而来辛苦了,这点心意请您收下,沾沾喜气,喝茶解解乏。”
说着他示意成美,赶紧递上个精致的荷包,递给传旨太监。
那荷包不鼓但极沉,太监上手一摸,便知是沉甸甸的金锞子。
于是太监也见牙不见眼了,迟到的吉祥话海量冒出,气氛渐渐炒得热闹起来,整座大宅院改口的声音次第响起,全部都王爷王妃地叫:
“拜见王爷!”
“拜见王妃!”
那么多人不停地说重复的话,海棠树头的小鹦鹉们,自是跟着纷纷呼唤:“王爷王爷!王妃王妃……”
热闹程度于是更加翻了几倍。
白照影热络地亲自出门送走了太监,萧烬安自然也跟着。
只不过白照影忙着招呼太监,萧烬安仍是疏疏落落,扮演重病初愈的可怜王爷。
“可怜”的云中郡王,将他卖力操持府务的郡王妃收入眼底,暗自抬起嘴角。
***
世子府改为云中郡王府。
王妃钱能通神,下午订匾,晚上做成。
王府门口搞了个挂牌仪式,放十万响的大红鞭炮,这是闹市区,门外聚了好多百姓。
王妃安排人给观礼者发红包,还发了糖果。
百姓们收下钱和小礼物,恭喜声更加稠密,上次发糖果时,还是世子妃出嫁的时候。
只不过小半年,世子妃竟将全上京城最最可怕的一门婚事,拗得风生水起招人羡慕。
便有胆大的百姓笑着打趣道:“王妃漂亮又旺夫,要与王爷百年好合!”
白照影又是满意地收割了波祝福。
挂牌仪式持续有半个多时辰。
白照影精力旺盛,忙着支应,没有疲乏感,放完鞭炮还想放花,哪怕已经戌时二刻,尚欲差人去烟花坊买。
成安此时出来正门,给白照影送披风跟夜宵,挑明说是王爷让送的:“禀、禀王妃,王爷让您忙完早些回去吧,怕您冷。”
外头百姓又是一阵起哄:
“长夜漫漫,今儿个月朗星稀,风清月白,适宜王爷与王妃共度良辰。”
“我等就不打扰王爷跟王妃庆功啦!”
“嗤——”
人群突然一阵会心的低笑。
即使百姓们表达得很是含蓄,白照影毕竟不是刚穿来时,那个懵懵懂懂的白照影。
经历那小册子的启蒙,还有连续两晚的亲身感受,外人的暗示,白照影现在真可以听明白个十之八、九。
白照影红了脸。
茸茸接过披风,给白照影严实地裹着。
百姓们各自向王妃行礼告退,王府门口逐渐变得很安静。
人少了,炮仗的烟气散去。
所以萧烬安差遣成安送来的那碗红枣莲子羹,枣子的浓郁香味,变得格外明显起来。
成安执行任务向来不打折扣,打开碗盖:“请王妃趁热喝。”
小碗很精致,用碟子托着,白照影边走边用。
“……”
有刚才的热闹衬托,就显得这段回去的路很安静。
白照影咀嚼着炖得沙糯的莲子,暗暗出神。
其实,他办活动,出红包,故意引人暖场,让说吉祥话哄自己开心,是因为他希望他们,能将自己和萧烬安联系在一起。
他可以不带心理负担地听他们编排绯闻,听得兴致勃勃。
甚至能参与他们的幻想,红着脸代入这些人,给自己编造出来的,一个又一个场景。
可是……
萧烬安主动送衣送食,催自己回屋,白照影感觉又有所不同。
他真假难辨、点到即止的好,再度让白照影害怕。
他曾经郑重其事的告诫,每回想起,又成为对白照影反复的折磨。
——那我能问他吗?
不敢问。
他害怕失去,又不满足于见好就收。
白照影喝完一碗莲子羹,碗递给成安,他站在原地稳了稳脚步。
感受了片刻,发觉迷尘醉没有照常发作,白照影有些免遭尴尬的庆幸。
至少今晚他不用觉得难过,而萧烬安也不必因为不举之事遮掩闪躲。
他待会儿祝大魔王当上王爷,然后两人就可以安生的就寝,他偷偷吸点雪松味,搞一搞柏拉图。
你看,柏拉图也是可以的。
我也没非要做那个。
就算我届时想帮你就诊,也是会偷偷帮的……
白照影不知道自己心思漫游,以为逃过一劫,心存侥幸,其实不知不觉,他又想到了夫妻房事那边,他缓慢眨了眨眼睛。
从尾椎到腰椎,这段区域浮现起毛茸茸的感觉,像有根羽毛,在内里拨弄。
白照影抿了抿唇。
随着他身体走动,摆臂的过程肌肤摩挲轻柔的衣料,平时是再正常不过的情况,如今却让他眼眶逐渐湿红。
“不、好。”
呜呜呜,感觉来了!
白照影浑身烧起来,红热从眼睛蔓延到双颊,直到让他在清寒的秋夜,仿佛满身起火。
先前还以为迷尘醉的效果,会因为时间推移减弱。
如今发现迷尘醉显然更像是一种酒,热辣绵长,越酿越浓。
白照影原本轻快的脚步变得沉重。
布料摩挲过的皮肤,泛起丝丝难以言说的酥麻,想发抖。
白照影妄图呼吸平复心绪,但每次与外界交换气息,都只是徒劳,他更加难耐了。
周围一切都变得模糊,唯有昨晚被子里的影像和萧烬安的声音,变得无限清楚。
“爱妃。”
“狐狐。”
“好狐狐。”
“……”
白照影打了个长长的激灵。
得,想个办法,避免和大魔王一起住。
无论是用自己现在这副身体,明晃晃提醒大魔王“他不行”这个事实,还是让大魔王第三次伺候自己,白照影都不愿意。
心中再次恨透了疯药和媚药,总归都不是什么好药。
坏宅斗文!
夜幕沉沉。白照影低着头进门,脑袋里琢磨了几套话术,准备见机行事。
跨过门槛,寻觅萧烬安,大魔王没在床上躺着,他坐在套间最边的小书房,穿着身道袍,提笔悬腕地写字。
白照影想,他想必是躺不住了。
萧烬安正值盛年,平日里他在世子院,都还保留着射箭练刀的习惯。
这回让他真跟个病人似的躺两天,他当然活动不开。
可能是在写字磨心性。
白照影凑过去,决定先打招呼,找机会提出不跟他同宿。
“夫君。”白照影乖乖往跟前凑,但不敢凑得太近,鼻头轻颤,“我回来了,夫君。”
纱灯光线映着萧烬安高大的身影。
萧烬安没有抬头,还在写,手边是茶盏,杯心飘着几片青绿的薄荷嫩叶:“疯玩整天,舍得回来了?”
白照影头微微一歪,忍下欲望,觉得萧烬安这话说得竟有点没好气。
白照影以为他气自己外面耍,他却不能出门。
那白照影可没办法,卧房太可怕了:“夫君抄的是什么呀?”转移话题中。
萧烬安:“心经。”
白照影愕然。
可称不信鬼神的萧烬安,竟破天荒在屋里抄经文,他这是受了什么刺激?
“夫君好端端的,为什么抄经?”
萧烬安:“不好,问你。”搁笔灌了口茶水,那茶杯外面有层细密的水滴。茶里暗藏流凌。
萧烬安惦记自己的王妃,今日闻听迷尘醉的药性,乃是连续发作月余,并且一次更比一次来势汹涌。
王妃极其怕疼,萧烬安只觉得焦心且无奈。
而白照影竟想起来的是对方不举!
可能连续两晚,王妃都有这种需求,王爷夫君满足不了,王爷心里难过,有口难言,就……
故作清心寡欲姿态,实为欲盖弥彰之计?
白照影心疼地撇了撇嘴。
他不能拆穿大魔王,今晚也绝不能再麻烦大魔王了!
话毕白照影步态不自然地过去请示,以为在配合萧烬安说:“夫君恭喜封王。那就不打扰夫君抄经书了,我们今天可不可以分房睡呀?”
萧烬安抄经书的笔尖停顿。
落笔刚好在“色即是空”的空字。
笔端写得是空,面前却是灵动明艳的绝色。
萧烬安微敛眉峰,冷峻道:“本王今日封爵,你却跟我分房,下人们会认为你对此不喜。”
白照影很喜欢大魔王,也很希望大魔王高升的。
那他只好退而求次,白照影换个方式配合,说:“夫君,那就算不分房,分床睡可以嘛?”
这居所其实是个套间,除去架子床,还有张搁在外间的琉璃榻,可供小憩。
白照影满身红热地商量道:“那我去睡榻。”
如此在外人跟前,面子也成全了。大魔王也不必尴尬了。看破不说破,他觉得两全其美。
白照影乖巧地等待萧烬安答案。
萧烬安看他一眼,没说话。
白照影闭上了嘴。
这回真的不知道大魔王什么意思。
你若装我陪,我们装得很像了,再装你就要提枪上阵了,可是你又不能行。白照影垂头。
大魔王真的是很好面子。
但,迷尘醉不给白照影再飙戏的机会。
离得萧烬安越近,白照影所受影响越深,满身的桃花甜香浓郁,像盛放的花朵等人采撷。
萧烬安持笔,手臂揽过白照影腰肢,丁点儿刺激也足以让白照影瘫坐到他腿上,身体像团贝壳似的收紧。
他开始止不住腿弯打颤了……
白照影溢出声黏腻的哭腔。
萧烬安完全了然。
他仰头望向已经抖得像朵沾水桃花似的白照影,他的王妃,他嗓音低沉地问道:
“爱妃,你这样怎么分床睡?”
第116章
毛笔还握在萧烬安的手掌里。
他手臂很长, 即使搂着白照影,并没耽误他写完最后一个墨字。
他把笔搁下, 往上将白照影颠了颠,白照影已经像失去骨头,正欲融化在萧烬安矫健的躯体。
可是他又不能这样做……
白照影打起精神,不得让萧烬安难堪!
万一相互撩拨到最后,大魔王依然无法收场,他还是要做最后一页。
届时不仅白照影尴尬, 大魔王受累,两厢不痛快。
白照影捂脸:“不要。”
萧烬安把他手腕从脸上往下挪。
什么心经、什么冷茶,通通没用!
93/166 首页 上一页 91 92 93 94 95 9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