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两人耳力好,只稍微开开门,便能听出个大概,殿外传出大太监的公鸭嗓音,宣布敬贤帝对萧明彻的惩治手段。
“……七皇子有失皇子之德,着即禁足清心寺,不得外出,不得见客,不得参与任何朝政活动,直至另有旨意。钦此——”
“父皇!”
“父皇,儿臣唯有对父皇的忠孝之心,绝对没有伤害君父之意!”
“烧龙鳞一说,纯属无稽之谈!儿臣只是放了把火,儿臣怎可能轻易伤及龙脉,儿臣万万不敢自毁大虞根基!”
“求父皇明察,父皇!!!”
清寒的秋夜里,萧明彻被两名锦衣卫拖出养心殿。
那道本来华丽耐听的嗓音,如今变得嘶哑凄惨。
纵使丽妃在后头追随求情,钗环簪饰,杂宝洒了满地,皇帝仍然不肯下令开恩。
锦衣卫正中下怀,把萧明彻越带越远。
养心殿外徒余丽妃已变了调的哭泣,这是丽妃母子,头一回在养心殿如此颜面尽丧!
可是宫人们谁都不敢上去搀扶。
局势仿佛在越发明显的转变。
萧烬安与萧明彻,前者封了郡王,后者被关禁闭。
曾经的皇位炙手可热继承者,被万众追捧的七殿下,今夜却在养心殿前如此狼狈……
宫人们赶紧眼观鼻鼻观心,谁还看憔悴的丽妃?
所有人面色平静,几乎把自己低到尘埃里,实则各个心潮涌动,盘算何时能找机会,与云中郡王结个善缘。
老皇帝听不得丽妃吵闹,命总管将丽妃带走了。
养心殿外不多时寂然无声。
薛明跟段莽缩头回静室里,各自吸了口气,稍微平复心头的震惊和敬畏之情。
薛明跟段莽这才缓过神,开始迟钝地拍马:“殿下高明。”
“王爷以不变应万变,衬得属下方才出的,简直是个馊主意。”
两个活宝夸赞不停。
萧烬安无心骄傲,反而只觉得无比嘲讽。
萧烬安太了解敬贤帝的为人!
狗屁的痴心重情。
不过是少年时期太子当得憋屈,导致自尊过剩,不肯见到任何人对自己的权威违拗,想征服从未对他低头的母妃。
只要涉及到切身利益,哪怕捕风捉影,他也会计较那些,根本就不存在的龙脉龙鳞。
萧烬安摆摆手不欲再想老皇帝。
他吩咐段莽道:“明日老七启程去清心寺,找机会废了此人。”
段莽微怔,想了想,然后道:“我等无所畏惧,七皇子身边肯定护卫周全。”
薛明也赶快阻拦:“王爷不可!王爷这般行事,恐怕会暴露自己!那时候往上倒查,查到咱们就完蛋了……”
俩活宝这回没说错。
可是俩活宝不知道,王妃差点儿被烧死,是因为中了媚药,昏倒在灵堂,跑不出来。
媚药是谁下的?
虽无铁证,萧明彻同样有最大的嫌疑。
萧烬安的独占欲和后怕感,时常将他攫住,每次都让他唯恐失去自己的王妃,又唯恐当初自己回来得晚,王妃果然受到玷污,或者被人伤害。
这口气他就要出!
萧烬安阴森道:“砍不了他,就毒死他。毒不死他,就收买清心寺的寺僧,磋磨他。”
萧明彻伤害了萧烬安的至宝。
一想到白照影,萧烬安握住太师椅扶手,缓慢地坐直了身体。
灯影映得几乎恐怖的表情,逐渐收敛,他深深吸了口气,深邃的眸光微闪。
“……”
萧烬安心弦倏然轻柔地拨动——现在是亥时了。
昨晚这会儿,他还在温柔乡里,不知第多少回欺负他的王妃。
萧烬安轻抬嘴角。
薛明跟段莽却是被他笑得浑身鸡皮。
以为云中郡王必然是又有了全新的策略对付萧明彻母子,两人战战兢兢,作势倾身,等待指示。
果然云中郡王起身!
薛明跟段莽立正。
萧烬安道:“备马。”
两人大骇:“王爷还要亲自截杀?”“王爷不可啊!”
萧烬安推门看了看天色,赶在夜禁以前,他策马快些,还能回家。
于是他没回望薛段两人,说走就走。
薛段跟在后面,打定主意要拦他:“王爷莫冲动啊……”
云中郡王悲悯地留下句话,余音袅袅:“宫中值宿,被衾寒凉,怕冷就多盖几条吧。”
薛段两人听得不明所以。
等再回过神时,云中郡王的背影早已消失于夜幕,养心殿建筑群格外安静。
***
深夜,萧烬安推了门。
卧房内室没有亮灯,唯有淡淡的夜光,让萧烬安的身躯在地面投出一道长长的人影。
床帷合着,萧烬安指骨修长,掀开一角帷幔,王妃睡了,留给他半个床边。
萧烬安躺下去。
方才在宫廷时还精神很足,怎知回家沾上枕头,几乎是瞬间就困意罩顶。
萧烬安满心芜杂,在片刻间平静下来。
又等了没多会儿,他陷入睡眠,休息了有半个多时辰,在丑时刚过的打更声中醒转,觉得鼻端有什么软乎乎的东西阻住呼吸。
他再醒了醒神。
那是白照影的发顶,毛绒绒香香的,是他的王妃缠过来,白照影睡觉很黏人。
萧烬安已是满腔桃花甜香。
他长长地跟外界交换了几个呼吸,低头吻白照影的前额。
王妃体温温热,又乖又软,他有了动作,王妃就拉着他衣服浅浅地哼唧,小声说了句话:“陪……”
萧烬安带着些笑音:“什么陪?”
“陪我玩,逛街,陪我划船,陪我逗大鹅。”白照影哼了哼,嗓音不太满意,“陪我,喜欢我。”
萧烬安将王妃抱得更加用力。
他敏锐地觉察出,跟白照影其实还差点儿什么,虽然跟王妃已经圆房。
萧烬安略加反思,觉得王妃爱笑爱娇,却从未要求自己做过什么。
刚才这些小小的愿望,竟都存在于梦话。
就算曾说心悦他,那也是在醉后,在梦里。
他不知道造成这种情况的缘故。
抿了抿唇,指端越发嵌进白照影单薄的亵衣。
他指腹压在白照影的腰侧,那处只覆着薄薄的一层皮肤,很柔韧,令他无端想起这副腰肢的弯折程度。
萧烬安呼吸骤紧!
他这端收敛神思,按下旖旎想法,正欲接着休息。
一声黏腻到几乎能拧出水的嗓音,从两个人紧紧挨着的被窝冒出。
因为他搭着白照影的腰,按得久了,迷尘醉的热度由于他的撩拨直接烧上来。
白照影受不住,攥着萧烬安的衣服弓起身体。
第119章
白照影做了一个梦。
梦中他在郡王府的人工湖划船, 湖水荡漾出微澜,湖岸两侧园林景色秀丽, 金色的银杏叶漫洒于湖面。
白照影坐在小船上赏景,船面悠悠荡荡的,摇晃着他,很舒服。
但这般安逸逐渐被打散。
湖心逐渐掀起巨浪。
巨浪越来越汹涌,波浪起伏,浪潮冲击拍打船面。
白照影的小船在波涛中起伏, 仿佛随时都可能被巨浪吞噬,他紧紧抓住船舷,心跳加速,不自觉被水花打湿了浑身衣服, 热意和凉意交替并存。
他忽而被水呛得咳嗽!
“……”乍然睁眼。
梦境返回现实,白照影眼前是片颤动的黑暗。
他红着脸感受片刻,惊慌失措地弹起身,欲抓压在枕头底下一张帕子。
奈何萧烬安正在成事的最后关头,抱紧他不让人动弹, 浪潮彻底席卷白照影, 两个人像两只煮熟了的水淋淋的虾子。
白照影呼出口滚烫的热气。
他从侧躺, 变成转过来, 反身扒住萧烬安的上臂急喘片刻,突然羞恼地感受到, 这床被褥已经被糟践了。
本就睡得迷迷糊糊, 还被迷尘醉烧得晕晕腾腾。
白照影脑子便不怎么考虑, 闭着眼直接在萧烬安肩膀狠狠咬了一口!
他带着无辜折腾出来的哭腔,嚷了声:“坏夫君!”
萧烬安被咬反而搂他更紧。不仅尽兴还给王妃缓解过药力,他也是将要睡着的状态, 沙哑地唤了声:“好狐狐。”
白照影气息沉沉,纵使眼睛木得很,累得随时能睡过去,但是并没敢睡。
因为想到了下人明早换洗被褥时,几乎能随时脑补出夜里的亲密情节,白照影当然还要脸。
他动了动腿,情况已经糟糕得无以复加。
他在床上手脚并用,气得要把萧烬安给推下床去:“——你洗!你现在就给我洗!”
但没想到脚腕让人抓住。
白照影羞死了怕对方再抬自己的腿,颤了颤鼻尖,有点委屈。
他反应过来,这还是第一次对萧烬安语气如此强硬。
萧烬安瞬间沉默。
白照影不知所措,正欲挪开目光时,又被人摁在怀里咬了口耳垂。
他以为还要迎来新的一轮攻势,连忙缩紧脖子,耳廓附近徐徐传来呼吸带起的热气。
萧烬安竟然连续亲了他几口。
白照影被亲懵了,夜幕里睁着双桃花眼,感知到萧烬安起身,当真要去揭床单。
白照影连忙反应过来:“先不能洗!”
萧烬安:“?”
“你大晚上用水,也很可疑。”白照影道。
虽说夜里,王爷跟王妃没有让下人们伺候的习惯,可是王府依然安排侍女在不远不近的一间房子里值宿,防止两人真要有何吩咐时找不到他们。
萧烬安这时出去,可能会引起值夜侍女的注意。
那……
王爷半夜回来,忙完一天,还不老实,还能折腾,还跟王妃如此贪欢……
曾经白照影没经历过,不懂。
现在完全懂了,不想明天吃早饭时,又瞧见所有人都低头抿嘴偷笑自己。
他知道那种笑里有藏不住的揶揄,可他不想下令,不准人笑,当个满身架子的严肃王妃。
白照影计较清楚利害,错开被褥弄脏的地方,在床面收了收腿:“早晨洗。揭开上面那层,底下应该还没什么污渍,先将就着睡一睡。”
萧烬安暗笑,动手去揭床单。
白照影歪头,心说这人竟然如此听话?让洗就洗,让不洗就不洗?
凭他对大魔王的了解,萧烬安才不会那么容易就乖。
白照影于是探身过去戳他,想看看能不能戳出什么坏主意。
可养尊处优的大魔王萧烬安,还真就连亵衣都没裹,带着浑身热意挪到床角,伸手探进床缝,去寻觅被单的边缘。
白照影觑着萧烬安的背影,心头毛茸茸地撞了撞。
这时白照影忽然迟钝地反应过来,今晚临睡前,那种积郁在胸口的燥热感缓解了许多,他深呼吸几口,气息顺畅舒服。
萧烬安一回来就做这个,也许不全是他坏,原因兴许也在自己,身体睡着时发作了药性。
白照影有点惭愧了。
揪揪萧烬安后背的衣服,床单只才撤下半边来。萧烬安做事利落,做家务时手却挺笨的。
“夫君。”
“嗯?”
“明天还要早朝,睡不了多久,要不然,床单你就别洗——唔……”
那话语的尾音全被萧烬安吞下!
他不知触动了萧烬安什么开关,大魔王再度发作。
白照影坐不住,身子又被按倒,夜幕里瞳孔映出个英俊又黑压压的,萧烬安的宽阔身影。
而这次绝非因为迷尘醉。
他的药性早已经舒缓了,萧烬安却不管这些,滚烫坚定地再次侵入,刚撤下半边的被褥,剩下另半边兢兢业业地,继续发挥着作用。
被褥它已经被弄脏了,总归是要洗的。
萧烬安便不吝于将这床被褥利用得更彻底。
直到天光逐渐擦亮时,白照影方才在满床狼藉中被放过,人已从解完药性的浑身轻松,变成了渗透进骨子里的筋疲力尽,嗓音也哑透了。
就连想瞪大魔王一眼,白照影都做不到,眼尾绯红,他瞪视得很没有力气。
这反而助长了始作俑者的气焰。
大魔王这回真正撤下床单,扔进衣笼,起身把夜里弄乱的卧房收拾得差不多妥当,穿上他飞鱼服又预备要走。
令人不得不怀疑,昨晚他急匆匆返回王府,是不是就只为那个的?
白照影咬唇。
霎时又从快活的余韵,变成难言的委屈。
虽然发生关系的起初,是为了解除药性,今后恐怕还得继续。
可他觉得自己愿意同房,付出的是心。
要是萧烬安完全没动心,那之前的几回,就是为了解除迷尘醉,之后的便全是为了享受,享受自己这具身体给他带来的满足和欢愉。
郡王妃,他的妻子,理论上说,这该属于白照影的服务范围。
毕竟萧烬安没尝过滋味,现在食髓知味。
萧烬安过了年二十二岁,比自己大一些。对方处于全盛状态,是男人平生若干年中,最为血气方刚的年纪。
男人面上再冷,想必也敌不过本能。
然而。
身心不同步,这样的情事,他会觉得卑微……
白照影突然红着眼睛哭了出来!
眼泪大颗大颗滚落,白照影在被子里抽噎,哭泣声溢满整张架子床。
他也不想这么敏感的。
可是他忍不住。
因为喜欢上不会回应的人,开启了无法掌控的感情,他被这种失控感压得喘不过气,白照影拉高被子,藏起越来越难以收束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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