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不就是装?演戏嘛,她最擅长了。
谢不辞迟迟没能等到温砚的回答,借着窗外隐约灯光,她看见温砚静默地闭着眼,像是根本没听到她在说什么话。
谢不辞的心情忽然变得有点烦躁,她竭力忍耐,放缓声音,自顾自开口:“你困了,想睡觉是吗?我抱你回去。”
她把温砚抱回床上,贴心地为温砚盖好被子,俯身想亲温砚,却被温砚侧头避开。
谢不辞动作顿了顿,或许是因为温砚反常的举措,她没继续亲下去:“你心情不好对吗……想吃什么晚饭?我去做。”
温砚不说话。
谢不辞安静两秒,起身:“好的,给你安静的时间,我去做饭,一会儿来抱你。”
做好晚饭,谢不辞把温砚抱到餐桌边,喂她吃饭,勺子递到嘴边,温砚却拒绝配合,眸子低垂,就是不肯张口。
“你不想吃饭?”谢不辞放下碗勺,觉得温砚是想借此逃避喝药:“温砚,就算你不肯吃饭,也躲不掉喝药。”
温砚一言不发。
谢不辞从冰箱里拿出药瓶,掰开温砚唇瓣,温砚实际上没做什么抵抗,谢不辞很轻松就把药喂进了温砚嘴里。
可谢不辞并没觉得开心愉悦。
温砚喝过药就靠着椅背闭眼,谢不辞沉默不语,机械般吃完饭,带温砚去卫生间,而后把温砚抱回卧室。
温砚躺到床上就闭眼,很快睡过去,谢不辞洗漱完回来,把温砚抱进怀里,温砚似乎已经睡熟,像个人形玩偶任由摆控。
谢不辞把温砚的手臂放在她腰间,假装温砚是在抱着她,用力贴紧温砚,慢慢闭上眼。
第二天她做好早饭,温砚仍旧不肯配合,也没有跟她说过一句话,谢不辞忍着焦躁开口:“温砚,我中午没时间回来,你现在不吃饭,就要饿一整天了。”
温砚就像失去了所有反应能力,对谢不辞的所有言语举措,没有任何反应。
谢不辞冷着脸喂她喝了药,把温砚抱回卧室床上。
当天晚上,谢不辞调整好心情,买了新鲜食材,特意炖了温砚曾经夸过,说喜欢喝的玉米排骨汤喂给温砚,可温砚仍旧避开。
“你已经一天没吃饭了,”谢不辞捏着勺子的指尖用力到泛白,她尽力缓和语气:“吃一点吧,温砚,你说过,我炖这个汤最好喝。”
汤很香,温砚拼尽全力才忍住吞口水的冲动。
饥饿的感觉实在不舒服,小时候孙何婷忙于工作,偶尔也会饿到温砚,后来温砚学会了做饭,就没怎么挨过饿。
上一次饿成这样,似乎还是她为孙何婷的医药费奔走,身上分文不剩,没地方去,吃不起饭的时候。
饥饿伴随的不会是什么美好回忆,温砚一想到当初,心情就难以抑制地变差,她闭了闭眼,轻轻撇过头去。
谢不辞竭力控制着情绪,下颌紧绷:“温砚,你以为这样逼我,我就会放你走?不可能……不论怎样,不论你做什么,我都绝对,绝对不可能,不可能会放你离开。”
温砚闭着眼不动,心底哂笑。
不可能?
她看不见得。
就这么一天,谢不辞都要破防了,冷暴力果然恐怖……说不定她还真误打误撞,找到能反逼谢不辞的办法了。
就是好饿好饿好饿好饿……晚上她不会逮着谢不辞啃吧?那样拼尽全力伪装的冷漠形象岂不是会功亏一篑?
短短几分钟,谢不辞已经冷静下来,她把碗放回桌面上:“实在不想吃,也没关系。”
温砚又被喂了药抱回卧室,睡过一晚,第二天早上谢不辞仍旧只给她喂了药。一天半没吃饭,温砚饿的都有点儿头晕眼花,好在药效很快让她陷入沉睡,暂时躲避饥饿的感觉。
昏昏沉沉睡了不知多久,温砚觉得手背发凉,有些茫然地睁眼,看见谢不辞跪在她床边。
温砚反应了几秒,才看见谢不辞身侧的落地输液架,吊瓶挂在架子上,输液管垂下来。
这是要干什么?
谢不辞攥着她的手腕,淡淡开口:“别动,不然会扎痛你。”
温砚盯着她手里的针头,头皮发麻。
没有温砚预想中那么恐怖,谢不辞的手很稳,针尖扎破皮肤,稳稳推进血管,她贴好胶带,打开流量调节器上的滚轮,让液体顺着输液管,通过针头进入温砚身体。
谢不辞坐在床边,握住输液管,似乎想通过体温暖热涌进温砚身体的液体:“给你特配的营养液,这样,就算你不想吃饭,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怎么就输液了?
怎么就到输液了?
谢不辞就不能再继续挣扎一下吗?就不能强行喂她吃饭吗?是不是妥协的太快了?这么点恒心毅力能做成什么事啊!
温砚嘴里发苦,强忍着悲伤闭眼,不想跟没有恒心毅力的谢不辞说话。
谢不辞似乎被她的反应刺激到,猛地起身,差点撞上输液架,吊瓶轻晃着,几秒后被谢不辞扶稳。
谢不辞再度开口:“温砚,只要你乖乖吃饭,就不用这样。”
温砚也挺想吃饭,但她坚强地忍住了,假装睡觉。
几瓶水吊了两个多小时,温砚面临了人设崩塌的最大危机。
——她想上厕所。
谢不辞给她拔完针,看着温砚发红的脸颊,学着温砚曾经的动作,在温砚小腹上轻按,只是用力不重:“温砚,你求我,跟我说说话……我就带你去。”
温砚咬牙忍耐。
“……跟我说话,温砚,跟我说话,我就带你去。”
温砚一声不吭。
谢不辞手下倏然用力:“你想尿在床上?”
温砚闷哼一声,额上出了细密的汗,仍旧忍着一言不发。
谢不辞放软语气:“说一个字,一个字也好……只要你说话,我就带你去,温砚。如果你不说话,我过几个小时,再回来给你换尿湿的衣服和床单。”
温砚用力闭眼,努力转移注意力。
谢不辞这话也太糙了吧?能不能文雅点?
谢不辞静静看了温砚半晌,真的起身出门,温砚听到卧室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她没睁眼,心底暗暗叫苦,谢不辞该不会真把她逼到那个地步吧?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一个字而已……这不是一个字,这是她的退让妥协,一旦顺应了些不辞的话,她前面的努力就全都功亏一篑。
忍。
把谢不辞在心底痛骂两百遍。
骂到第二十七遍,温砚感觉到一只手擦过她后颈,下意识睁眼,是谢不辞扶着她后颈,让她坐起来。
谢不辞静静看着温砚,开口:“温砚,我不会做让你不喜欢的事。”
谢不辞能想到温砚会怎么回答,温砚应该翻个白眼,骂骂咧咧几句,然后说“我不喜欢喝药,不喜欢你关着我,你不还是做了”。
……她能想到温砚会怎么回答,温砚的声音,语气,都能在脑海内浮现,可现实里的温砚什么都没说。
温砚只是静默看她一眼,而后重新阖上眼睛。
谢不辞中午赶回来给温砚扎针打点滴,等温砚输完液又匆匆离开,等到晚上才回来。
温砚晚上仍旧没吃饭,却不怎么觉得饿,谢不辞给她喂了药,又给她打点滴。
第二天,第三天,温砚已经好几天没有进食,靠着营养液维持生命,她不能吃饭不能说话,但谢不辞总会絮絮叨叨说很多,只是温砚一句没回过。
她能经常听谢不辞说话,即便自己不说,心里也没有太压抑,可谢不辞不论说什么都得不到回复,看起来已经快绷不住了。
谢不辞那么体面的人,都被她逼到砸东西了,只是没当着她的面砸,温砚只装听不到看不到。
晚上睡觉时,谢不辞跪在床边,攥着温砚的手给她按摩。温砚两只手手背上都是针眼,因为长时间输液有些浮肿。
温砚现在的脸色已经有些发白,营养液配比再科学合理,也不能长期只靠营养液维持生命,会加重肝脏负担,营养不良贫血等一系列问题。
谢不辞心焦之下,再次做出让步:“温砚,是不是觉得无聊?你想要什么?音乐?影片?还是学习资料?你想不想学习?不给你吃安眠药了,让你有时间清醒,可以学习,好不好?”
“你跟我说话,温砚,你跟我说说话……你跟我说说话,我就会把一切准备好。”
温砚没上套,仍旧保持缄默,谢不辞攥着她的手有些过分用力,温砚有点疼,忍住了。
“对不起,”谢不辞翻过温砚手掌,将额头轻轻抵在温砚手心:“对不起,弄疼你了……温砚,你罚我吧。”
温砚闭眼睡觉。
她昨天没搭理谢不辞,可谢不辞也没继续喂她安眠药,温砚终于从连绵不绝的昏沉中获得清醒,只是身上仍旧没有力气。
谢不辞昨天应允的那些东西就放在床边,温砚忍了又忍,才勉强按耐去拿的冲动。
她照旧等到身上有点力气,就从床上翻下去,滚到窗户边坐起来,盯着窗户外发呆,在脑海中复盘自己这些天对谢不辞的态度,以及谢不辞的反应、情绪变化,揣测谢不辞的忍耐阈值。
她尽力抛开那些复杂的情绪,冷静地分析。
应该快了。
谢不辞傍晚回到家,看到自己放在温砚床边的书仍旧在原地,温砚又一声不吭坐在了窗户边,仰着头看外面一片黑漆漆的天。
“温砚,你在看什么?”
谢不辞坐到温砚身侧,和她一起抬头看天,温砚拒绝跟她参与同一行动,抱着膝盖垂下脑袋,一言不发闭上眼。
谢不辞应该一直在盯着她?温砚没有睁眼,却好像感受到了停滞在她身上从未移动的视线,但谢不辞只是无声,静默地看着她,没有发出只言片语。
片刻后,温砚感觉到自己被人抱起,几秒后,她落在了柔软的床铺上,身上又被盖上一层薄被。
温砚其实松了口气,她实在是坐得屁股都有点发麻,在窗户边cos沉思仰望者果然不是轻松的活计,再这么来一段时间,她怀疑自己都会坐出腰肌劳损。
都怪谢不辞!
温砚心里骂骂咧咧,这笔账她记上了!迟早要跟谢不辞讨回来!
额头忽然落下柔软触感,谢不辞的声音贴得很近:“温砚,我去做饭。”
她没再问温砚想吃什么,因为温砚不会回答……温砚也根本不会吃她做的饭,但谢不辞仿佛一个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仍旧尽职尽责地进行烹饪,而后带温砚坐到餐桌前。
温砚确实,仍旧不肯吃饭,这一次的谢不辞没能忍住,强行掰开温砚的嘴给她喂饭,可温砚不肯吞咽,最终吐在了桌子上。
谢不辞将碗重重放在餐桌上,搁在桌面上的手颤抖着,她握拳将手收到背后,平息数秒,拿湿巾给温砚擦嘴。
“对不起……吃点东西吧温砚,你不能继续,不吃东西了……吃点东西吧,求你了,温砚……”
她给温砚擦拭的那只手仍旧控制不住地颤抖,湿巾从她指缝里掉下去,谢不辞的身体也滑下去,跪坐在地上,脸颊压在温砚大腿上。
在下定决心关温砚之前,谢不辞就想过结果,温砚或许会讨厌她,不再搭理她……这样的结果谢不辞想过,那时的她信誓旦旦,觉得只要温砚在她身边,哪怕恨,哪怕不爱,哪怕不理她,也没关系。
把温砚关起来后,一切都比想象中的情况要好太多,温砚仍旧生机满满,想着离开,想办法逃跑,仍旧絮絮叨叨跟她说话,仍旧每天晚上跟她抱在一起睡觉,甚至还会给她做饭……除了常伴耳侧的铁链声,谢不辞有时恍惚觉得,当下跟从前没有任何不同。
直到温砚不再理会她。
温砚的眼睛不肯再看她,温砚的耳朵不再听她,温砚的嘴巴不再跟她说话,即便她可以将温砚抱在怀里,温砚也总是垂着眸子,闭着眼睛,不会给她任何回答。
她以为自己能适应,可当温砚真的不再理会她,谢不辞才发现自己根本,没办法,忍受温砚的冷漠。
“温砚。”
她紧紧抱着温砚的腿,声音放得很轻:
“只要你不走,不逼你吃药,你吃饭,好吗?”
“你不走,不逼你吃药,你要什么,我都会给你……温砚,跟我说说话。”
“跟我说说话吧,温砚。”
“别不理我。”
“温砚……”
温砚感觉到有湿润的泪水渗透衣裙,触及皮肤,她垂眸看着伏在她腿上的谢不辞,停顿半晌,做出了自己也分不清对错的举措。
第87章 你别想,逃掉。
她的手掌落在了谢不辞发顶。
谢不辞在她面前哭过不止一次,绝大多数情况下,眼泪对谢不辞来说都只是可以利用的,让温砚心软,心疼的工具,而非情绪的宣泄与表露。
她不确定这一次谢不辞的眼泪是真情流露,还是试探、引诱她做出反应的手段。
但不论是什么都没关系,她因为看到谢不辞的眼泪而做出举动,本身就是在向谢不辞传递在意的讯号。
她在意谢不辞的情绪,看到谢不辞痛苦、难过,也会心疼,但不会因为对谢不辞的在意,而违背自己的意愿……谢不辞会明白她的意思。
伏在她腿上的谢不辞浑身一僵,声音,连带着呼吸,在那几秒间都忽然静下来。
温砚没有说话,也没有继续动作,她垂眸看了谢不辞半晌,慢慢收回手,却被谢不辞一把抓住手腕。
谢不辞仰头看她,眸子上还沾着细碎的泪,她唇瓣轻轻颤抖,如在梦中,带着茫然轻轻叫了一声:“……温砚?”
温砚没有回答,重新垂下眸子,扮演拒绝交流沟通的木偶。
谢不辞却像是找到什么能够支撑她的动力,原本强烈起伏的情绪平缓下来。可她没有起身,仍旧跪在地上抱着温砚小腿,抓着温砚的手腕,重新将温砚的手掌放在自己发顶,而后将脑袋伏在温砚大腿上,轻轻闭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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