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你为什么要把我骗到国外,为什么要把我囚禁起来?只因为你受不了我当下忙于学习?未来忙于工作?因为你没办法忍受相处时间的减少,所以干脆把我骗到这里关起来?让我每天都只能围着你转?”
谢不辞唇瓣轻动:“不是……”
“不是什么?”温砚问:“不是把我骗过来?不是把我关起来?不是要让我没办法继续上学,甚至没办法毕业?不是要毁了我的前途,让我只能围着你转?这些事你做都做了,现在又不敢承认?”
谢不辞唇瓣张了张,沉默地咽下解释。
温砚指尖抵住太阳穴轻揉,语气有些疲惫:“你做的只会让我讨厌你,谢不辞,你做的只会让我害怕,让我想逃,消磨掉我对你的感情。”
谢不辞脸色刹那变得苍白,她站不稳般,踉跄着后退半步,喃喃:“讨厌?”
讨厌,是比恨,更令人绝望的字眼。
人们常说有爱才会有恨,可从没人说,有喜欢才会有讨厌。
讨厌就是讨厌,是独立于正面情感之外,精准的,没有关联情绪的负面厌恶。
温砚忍住下意识想伸出去搀扶的手,别过脸去:“谢不辞,爱是感情,不是永恒不变的东西,感情是需要维持的,做了错事,做了会让人难受的坏事,感情就会消减。”
谢不辞没有说话,她的呼吸很轻,眸子低垂,视线定在虚无空气中的一点。
她又搞砸了。
她又把一切,都搞砸了。
她做了坏事,错事,温砚不喜欢的事……温砚讨厌她了。
温砚的爱,被她消磨掉了……温砚,还爱她吗?
还来得及补救吗?补救?怎么补救?顺应温砚,让她离开?放手?让温砚成长?可那样的未来里,温砚仍旧会离开她,都一样,都一样。
她总做让温砚讨厌的事。
一件又一件。
温砚不会喜欢她,温砚已经开始讨厌她,连现在的她,比温砚有能力的她,都没办法让温砚喜欢……在未来,在温砚高飞的未来,温砚又怎么可能会喜欢她?
现在的温砚讨厌她。
未来的温砚,同样不会喜欢她。
温砚不会喜欢一个,比不上自己的废物,温砚不会喜欢上一个,情绪不稳定,难以自控的,做过那么多错事的,神经病。
她没办法控制自己,她不知道未来自己还会做什么,她会再把温砚关起来吗?做那些在脑海中挥之不去的事吗?温砚恨她,讨厌她……她会逼死温砚吗?
谢不辞的眼泪悄无声息落下,砸在地毯上,她的唇瓣轻轻翕动,温砚很努力才听清,谢不辞近乎气音说出的内容。
“杀了我吧,温砚。”
“杀了我……结束。”
温砚手指攥紧,忍了又忍,没忍住一拳锤在谢不辞肩膀:“谢不辞!犯病了就吃药!别拿这种话威胁我,也别再让我从你嘴里听到这种话!”
谢不辞本就站不稳,被温砚砸在肩头,坐倒在地,她唇瓣动了动,缓缓抬头,脸上的泪痕被折射出微光。
“杀了我,让一切结束。”
“我就不会再来烦你,不会再,做让你讨厌的事。”
温砚被气到说不出话,谢不辞却仍旧没停:“你不想亲自动手吗?没关系,只要你告诉我,你不爱我,你恨我,你希望,我去死。”
“我会做到。”
“谢不辞,你既然连死都不怕,还有什么过不去的……”
“你的离开。”
“温砚,你的离开……我怕。”
她重复:“我怕。”
温砚:“害怕?在你关我之前,我说过要离开吗?我明明也是为了以后不再跟你分开,所以才选择读博,我没说过要离开,可你还是害怕,怕到把我关起来?”
谢不辞轻声道:“你会离开我……迟早,会离开我。”
温砚没有因为谢不辞的油盐不进继续生气,她默念解决问题,目的是解决问题,平复下情绪,保持冷静,在临走前试图找到症结所在:
“为什么害怕?为什么觉得我迟早会离开?我给了你戒指,我家人也已经知道我们的关系,我学习忙起来更不会有什么闲心去接触任何人,所以,为什么害怕?谢不辞,你在担心什么?”
谢不辞唇瓣动了动,没有回答。
温砚攥住她的胳膊,把谢不辞拉起来:“你都关过我了,你都要去死了,还有什么不敢说的?”
“你会越走越远,”谢不辞轻声道:“我会抓不住你,没办法抓住你……如果你要离开,我也无能为力。”
“为什么不能相信我呢?为什么不能相信我不论走多远,都会爱你,都不会离开放弃你呢?最初让我选择走上这条路的原因是你啊。”
“我不知道,我没办法控制,我没办法相信,我不知道,怎么才能做到……现在,未来,就像当初你说,不信任未来的我一样。”
温砚忽然发现自己一直以来的想法,都是错的。
她知道谢不辞对情感,对陪伴的需求很高,她曾经觉得谢不辞的安全感来源于陪伴,只要时常陪着谢不辞,谢不辞就能放松下来,反之,一旦忽视谢不辞,相处时间缩减,谢不辞的不安就会愈发浓烈。
她一直以为谢不辞把她关起来的最主要因素,是因为学业忙碌下她与谢不辞的相处时间日渐减少,扩大了谢不辞的不安。
可如果真是这样,把她关起来后谢不辞为什么还每天去上班?谢不辞应该整天,全天,每时每刻,都黏在她的身上,来获取源源不断的安全感。
她忽视了最根本的原因,只把根源归咎于相处时间的减少,可最根本的原因,是安全感啊。
谢不辞把她关起来,认定她跑不掉,所以得到安全感,所以可以接受繁杂的工作,只在早晚与她见面。
因为她没办法离开,而获得的安全感。
谢不辞从前能忍受那么长时间不能见面,不能联系的夏令营,因为她说爱谢不辞,因为谢不辞相信她不会选择离开。
因为信任她,得到的安全感。
后来是她违背承诺,分别四年,第一次粉碎了谢不辞“信任她”得到的安全感。哪怕重逢,哪怕复合,哪怕她做了再多,说了再多,谢不辞都没办法再次信任她,再次从她身上获得安全感。
所以谢不辞选择信任自身,将她关起来,让她没办法再离开,以获得安全感……可如今她逃离即将成功,再次粉碎了谢不辞小心拼凑的安全感。
她们之间的问题,其实并非无解的陪伴时间,她们之间的问题,只是那棘手,却又简单的三个字。
逃回去没用,反而会让问题继续恶化。拿到通讯工具,和学校家人联系,确认现下情况,做好后手准备。
然后,她会把跟谢不辞之间的所有问题,在这里,全部解决。
温砚心定下来,情绪平和,松开抓着谢不辞的胳膊:“真的不走?算算时间,警车马上就要到,谢不辞,你是真的打算进监狱?”
谢不辞静静看着温砚,向前一步,抱住温砚,脸颊枕在温砚肩头,轻轻闭上眼。
“你会记得我吗?”她这次的拥抱难得用力很轻,语气也一样:“你会一直记得我吗?”
“我说会,你又不会信。”
温砚没推开她,也没抱住她,她的语气没有刻意和缓,仍旧冷静:“谢不辞,既然不信我的话,既然不相信我的承诺,就信任自己。”
“怕我不会记得你,不会一直记着你,那就好好活着,在我身边,在我眼前,看着我,陪着我,从现在,到一直,到永远,到这辈子结束。”
谢不辞低垂的睫毛颤抖着抬起,近乎气声:“……什么意思?”
车辆的警笛声隐约传来,由远至近,逐渐清晰。
在谢不辞愣怔的神色中,温砚稍稍向后靠上墙壁,按在她眉心向后一点:
“来的不是警察,想去警局也去不了。”
“换个局子,想不想去?”
第89章 这是最后一次。
不是警察?
换个局子?
思绪像是隔了一层薄膜,谢不辞一时之间听不懂温砚的意思。
没等她反应过来,呼啸的警笛声已经临近楼下,透过窗户,*谢不辞看到几个穿着救援服的消防员从车辆上下来,背着工具包走进庭院。
一楼的门已经被她打开,消防员很快来到二楼,推开半掩的房门,看到客厅窗边的两人。
消防员们很快通过地上的锁链确定求助人,看到这长长的链子,和温砚被铐起来的脚,消防员们神情更加警惕,询问温砚需不需要叫来警察。
温砚把呆呆愣愣的谢不辞抱到怀里,开始对着消防员们面不改色胡扯:“谢谢,但不用了,这只是我跟我爱人在玩情趣扮演,结果现在没办法打开,才要麻烦你们。”
消防员们:“……”他们不能理解。
其中一人开口:“一楼的窗户被打碎了,看脚印,似乎有很多人进来过。”
“是朋友们来围观嘲笑我。”
消防员没有相信,狐疑询问:“为了围观嘲笑,打碎窗户?”
温砚点头:“一扇玻璃窗也不值什么钱,他们会赔偿的。”
其中一位年轻的女性消防员走近,蹲下去仔细看了看温砚脚腕上的锁:“情趣扮演还需要把锁孔破坏?”
温砚继续胡扯:“当然是为了更沉浸,本来约好的开锁匠今天没办法过来,我有急事,只能先联系你们。”
消防员一边打开背包准备工具,一边吐槽般开口:“那为什么叫我们来?既然你们这么有钱,难道不能另请一位开锁匠吗?”
她怀疑面前的女人遭到了非法囚禁,但由于被胁迫不能明说,所以不断挖掘疑点试探。
温砚顿了顿,开口圆谎:“抱歉,但我需要尽快开锁,以及,相较于临时找来的开锁匠,我确实更信任你们。”
其实是因为手机不开锁,只能打那三个SOS紧急联系电话,不过就算能解开保镖的锁屏正常通讯,温砚也没别的选择。
远水救不了近火,她在国外又没什么认识的人能对付谢不辞,当下就是她能做的最好选择。
“你们没发现门都开着吗?门是我爱人打开的,她忙完工作紧急回来,想帮我一起找解决办法。”
温砚轻轻掐住谢不辞下巴,转过她的脸给其余人看:“我爱人很着急,急得眼睛都哭红了,一直在跟我道歉,麻烦你们快点把锁链解开吧。”
年轻消防员先是因为听到她们的关系而愣怔,迟疑几秒,朝后看,招呼队友上来,一同用工具切割温砚脚踝上的锁拷。
温砚拍拍谢不辞:“我手机没电了,把你手机拿给我用用。”
谢不辞一直保持着呆愣的神情,别人说了什么,全都听不进进脑子,像是被罩进狭窄的罩子,四周声音沉闷而模糊。
直到被温砚轻拍,笼着她的罩子破碎,那些絮絮不明的声音终于变得清晰。
她下意识抓住温砚拍她的那只手,唇瓣微动,像是想说什么,最终却又安静地闭上,沉默几息,才慢慢开口:“手机,在车里,我没有拿上来。”
她来得太急,挂断电话后就将手机丢在车上,到家后匆匆上来,生怕见不到温砚,连车门都没关,更别说带手机。
温砚:“那就下去拿上来。”
谢不辞安静半晌,轻轻一点头。
消防员听不懂她们在说什么,只看到她们一番交谈后,那个神情冷淡的外国女人转身离开,下楼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年轻消防员看谢不辞离开,让队友继续切割脚铐,自己起身跟温砚交谈:“你是故意把她支开吗?你是要向我们求助吗?她是将你锁起来的人?”
温砚摇头,似乎有些无奈:“不是,我只是让她下去拿一下手机,不需要求助,她是我的爱人,我们只是在玩游戏。”
年轻消防员点头,说出的话却表明她没有相信:“原来是这样,你们这游戏玩了多长时间?我注意到不止一楼,二楼的窗户似乎也被打碎了,屋外还有锁链的磨痕,这也是游戏吗?”
温砚:“嗯……这是另一个,关于莴苣姑娘的扮演游戏。”
年轻消防员:“被囚禁在高塔上,美丽,善良,渴望自由的姑娘?”
温砚笑笑:“您想多了,我保证,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如果我被非法囚禁,怎么能拿到通讯工具呢?”
年轻消防员:“她已经离开,如果你有什么困难,可以直接说出来,还是说这里有监控?你可以用点头摇头来回应。”
温砚微笑:“真的与非法囚禁无关,她是我的爱人。”
站在楼梯口的谢不辞静静听完,悄无声息下楼,拿上手机折返回来,乖乖交给温砚。
温砚还以为上次她拿到谢不辞的手机,用指纹成功解锁之后,谢不辞会取消她的指纹权限,修改密码。
可事实上她又一次用指纹,成功解锁了谢不辞的手机。
温砚掀起眸子,瞥了眼低着头,一言不发的谢不辞:“怎么没改指纹锁?”
谢不辞唇瓣轻抿,没有回答。
随着啪嗒一声脆响,锁了温砚不知多少个日夜的脚铐终于被切断,彻底报废,消防员们收拾好工具,简单处理了一下现场。
完成后续工作,那位年轻的消防员又看了眼那两位奇怪的外国女人。
被锁的那个低着头,手指慢悠悠翻着手机,时不时两指在键盘上敲击,似乎在打字发消息。而另一个身形清瘦的女人,正抿着唇瓣,低着脑袋,看起来像她家那只犯错心虚的小猫。
年轻消防员轻咳一声,成功吸引了两人的注意,消防员的目光看向报案人,嘴里说的话却像在暗示威胁另一个人:
“接下来请保持电话畅通,我们会不定时回访,如果您没有回复,我们将联系警方来确认您的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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