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弱女子进入拷问室,不用想都能知道她会遭遇什么。
虽然之后以诺“善心大发”为她治伤,关了半年就被放出来,但因为曾是黑鸦的一员,又身无分文,芙蕾雅很快流落街头,以乞讨为生。
可周围人都不待见她,怎么会给她吃的,所以最终,她只能靠卖身养活自己,期间为了换来食物,还被奸商哄骗着卖了牙。
后来,她生下第一个孩子,也就是在地牢里陪着她的那个小女孩。之后几年,因为卖身造成身体极差,所以几次流产。
但是,每次她快要死去的时候,以诺都会及时带她回来治病,治好后又再次扔到外面。
仿佛在对待一个洋娃娃,享受着将洋娃娃放在街上,看人们肆意将其弄脏的过程,然后在洋娃娃脏到要坏掉的时候,又把洋娃娃捡回来洗干净缝补好,再扔掉。
而今年,又是芙蕾雅怀孕的一年,她自己也不知道这个孩子是哪个恩客的,也不在乎了,麻木了。
对她来说,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是地狱,这里是,外面也是,从来没什么区别。
那林红着眼问:“……既然是给她治病,为什么要把她关到地牢?”
“没办法,因为她老是想找我报仇。”
一想到芙蕾雅的遭遇,那林就痛苦得不得了,甚至呼吸都困难了。
眼泪又控制不住地流了出来,他哽咽着发出不甘质问:“……为什么……你这种人会是我哥哥?”
那林终于明白以诺为什么会救下芙蕾雅了——他想让那林身边的人都因为遭受到不幸而对那林是不祥之子这一点深信不疑。
因为确实啊,大家都因为靠近那林而遇到不幸了,不管这不幸是天灾还是人为,不管是刻意还是无意,但它都发生了。
在那林控制不住哽咽哭泣时,以诺望了霍连一眼,霍连便放开那林转身出去了。
“早知道你对那个孩子的反应这么大,我就该把她早点带来了。”
以诺已经处理好手里的文件,他放下笔,笑着将流泪的那林拉过来并抱坐在自己腿上,“果然,你哭泣的样子不管看几遍都不会腻。”
说着变态话的同时,他也为那林细心擦去泪水,那细心的动作也只有在对待那林的时候才会出现。
那林眼神涣散,像是被抽去了全身的力气,无力动弹了。他呆呆看着以诺,“我该怎么做,你才能停止这份仇恨?”
自己无论遭受到怎样的报复都无所谓,但千万别对他的家人下手,他愿意为家人承受一切,因为那是他最宝贵的事物啊。
可是现实再次给了那林狠狠一巴掌,因为这份仇恨根本不可能消失,毕竟以诺绝不会放开他:“你要明白,恨意是我们唯一的连接。”
剧烈的疲惫让那林只能闭上眼,这样就可以暂时不看见以诺了。
以诺却突然捏住他的脸颊,“我听说血族的饥渴难以忍受,你来这么久了,就不想喝血吗?”
像是早有准备,以诺刚说完,贝尔恩特便打开门,端了一杯发黑的浓稠血液进来。
这杯血明显不正常,“原本是准备晚上才给你,但是你现在这万念俱灰的模样让我很开心,所以我还想看看,你的承受能力有多强。”
那林睁开眼睛,安静看着以诺,没做任何反应。
以诺端起酒杯问他:“需要我喂你吗?”
那林转头看向别的地方,没有说话,以诺便强行将他的头转过来,“你的表情好像写着想要我喂。”
说着,竟将那杯血喝下,然后捏住那林的下巴,作势要吻上去。
这个举动让那林浑身一震,拼命推开他,“放开我!”
他到底在想什么?他们可是亲兄弟!怎么能做这种乱.伦的事!
那林看着以诺,眼中既有不可思议,也有厌弃嫌恶,但是他这羞愤难当的模样却把以诺逗得直笑。
在那林惊讶的眼神中,以诺咽下了嘴里的血,“骗你的,这只是加了药的石榴汁。”
他很少会有这样笑得开心的时候,那林被这瘆人的笑容震到了,说不出话来。
等以诺笑够了,才好整以暇地问道:“你知道我刚才在笑什么吗?”
那林皱眉看他,并不想理他,但他却突然抓住那林的手,强迫两人对视,“弟弟,你知道吗?我们的身体里流着这世界上最肮脏的血液,这个大陆上最肮脏的人都比我们干净。”
在这么说的时候,他也笑着引领那林的手来到某个地方,瞬间,那林的脸失去了血色,像摸到烧红的火炭般迅速抽回手。
并不是因为碰到了什么,而是什么都没有碰到。
过了很久他才反应过来这件事,然后还是陷入震惊之中,“你……”
“懂了吗?”以诺笑着看那林,那林却在他的笑里读到了一丝悲凉。
以诺不会对他做什么,也做不了,因为……他已经不是一个完整的人了。
“诞生在这样的家族里,令我无时无刻感到恶心。”以诺极度憎恨艾西利亚家族,也憎恨留着艾西利亚血脉的自己,所以:“为了不让这肮脏的血脉传播,我只能这么做。”
所以,这是他自己做的?
即使知道以诺一直很疯,但是这样的事还是让那林无法接受,“你不止是报复我,连父亲母亲……包括你自己都不放过吗?”
以诺握住他的手,看着两人十指相扣,他很开心,“那都不重要,我不需要孩子,也不需要后代,我只要有你就够了。”
在两人做着这些荒唐事的时候,房门却突然打开了,两个美丽少年推门而入。他们是来找以诺的。
但是在见到书房里的两人后,原本有说有笑的他们却愣在了原地。
因为此时两人的动作相当令人误会:那林还坐在以诺腿上,以诺的手捧着他的脸,两人之间的距离也很近……
那林认了出来,闯进来的这两人是以诺收留的那两个阉伶,今天他们穿着男装,美丽的容颜让人看了都心魂乱飞。
被人看到这样难堪的场面,那林想下来,却被以诺抓住不能动。
以诺笑着望向这两人,也不生气他们的打扰,“怎么了?有事找我?”
他淡定过头了,反而让两个闯入者疑惑是不是自己大惊小怪了,也怕打扰到以诺的兴致,于是,虽然心有不甘,也只能退出去了。
离开前,两人中的康尼回头看了那林一眼,眼中的嫉妒不加掩饰。
那林看到了那眼神,以诺也看到了,“他好像误会我们的关系了。”
那林冷声回道:“如果你不做这种事,没人会误会!”
他无法忍受和以诺同处一室,而以诺似乎也看出了他的坐立难安,居然大发慈悲地问:“是不想待在我的身边吗?”
那林疑惑了一下,然后点头了。
以诺便笑了,“真乖,作为你坦诚的奖励,出去晒晒太阳吧,难得今天是个好天气。”
他说到做到,真的让贝尔恩特抱着那林去了庭院。
但是那林不会感激他的,仅是跟这个疯子呼吸同一空间的空气,就让他恶心到想吐了!
第415章
芙蕾雅的孩子一出生就是死胎, 想到那个还没来得及睁开眼睛看看这个世界的可怜孩子,那林心中悲怆不已。
似乎是察觉到他的想法,贝尔恩特带他去了花园, 那里居然有个小小的棺材,明显是现做的, 也明显是贝尔恩特做的。
那林看到他手指上因为使锤子不小心砸出的淤血了。
而且,贝尔恩特身上带着血腥味, 因为他刚刚从地牢回来。
见那林盯着自己的手看,贝尔恩特笑了笑, 脸上的表情很怀念:“举行殉教礼之前, 我给那些教徒每人做了个棺材,还以为已经熟能生巧了, 没想到还是疏忽了。”
他挖了个坑将这个孩子埋葬, 那林在墓前哀悼的时候,又捧着一束花放在墓前,和他一起哀悼。
那林并不感谢他,但是也没有阻止他。
哀悼结束后,两人一坐一站, 贝尔恩特也突然开口:“我知道, 你还在恨我那年的背叛。”
那林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墓碑上,已经懒得再看身边人一眼,“不,你想多了, 一开始就没有什么背叛, 只是你们设下的局罢了。”
当年他敌不过以诺, 所以输了, 而且输得一塌糊涂, 因此,这话的目的也是在告诉贝尔恩特:“所以别自作多情了,我从未把你当成是同伴。”
贝尔恩特看着他的白发,没有拆穿那份逞强,“没事,我其实挺有自知之明的,知道我不配做你的同伴,也不配站在你身边,因为那个位置是属于以诺老爷的。”
那林抬头看了他一眼,但因为逆光,看不清楚那张脸的表情,“他也不配。”
贝尔恩特的嘴唇嗫喏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但话到了嘴边就换了个话题了:“对了,你不是想去见你妹妹吗?她现在正在治疗,等她病好了我就会带你去的,但在这之前,要不要听听我的故事?”
他说了一个那林不会拒绝的条件:“也许你能从中找到以诺老爷的弱点。”
那林果然没有拒绝,贝尔恩特便抱着他来到附近的一个白色秋千上坐好。
贝尔恩特和以诺相遇那年,两人都是十五岁。
在被选为神之使者前,贝尔恩特是因战争而产生的万千孤儿之一。
他和姐姐在战火之中艰难度日,快饿死时被罗兰圣教捡走,姐姐就此成为狂热信教徒。
养母作为前任教主,一眼就相中了年幼的他,只因新的傀儡死去,要快点培养一个更好控制的傀儡。
作为圣洁的神之使者,万万不可沾染污秽,也要永远保持纯净的心。于是从小,他就像活在一个壳里,不被允许看到、触碰到周围的一切。
这过度保护的结果就是他十五岁了,还是一张白纸。
当罗兰圣教的秘密基地被霍连带人攻打占领时,还以为这些人是新教徒,打算为他们做洗礼,然后就被一把推倒,用剑抵住脑袋。
当时人群中有个人在笑,接着,十五岁的以诺就在霍连的搀扶下走了出来。
贝尔恩特当时只觉得这人长得真好看,尤其是那双好似会摄人心魄的深邃双瞳,就傻乎乎地问:“你要成为我的信徒吗?”
邪.教话语人居然是个不谙世事的傻白甜?都被抄家了还想着传教?
霍连觉得有诈,刚想先斩杀贝尔恩特以镇压其他教徒时,却被以诺出声制止了。
以诺没有嘲笑贝尔恩特,而是在搀扶下来到狼狈不堪的他面前,并为他重新戴上神之使者的法帽。
那时以诺是这么说的:“你可以试试。”
说完,还挑起贝尔恩特的下巴轻笑着问:“你叫什么名字?”
神之使者只能赐名而不能被别人赐名,因为凡间的名字也是污秽的,所以贝尔恩特摇头了。
以诺便为他取了贝尔恩特这个名字,并说:“你不能被人赐名?那我就成为你的神吧,现在可以接受这个名字了?”
当时贝尔恩特没读懂这句话背后的意思,还以为这是有商量的余地,红脸的同时,也忍不住频频对这个气质出尘的少年投去目光。
这之后,为了其他教徒的安全,便一直找以诺传教:
有时是夜里闯入以诺的书房,问他:“现在可以成为我的信徒了吗?”
有时是在熟练处理完以诺嘱咐的任务后,问他:“现在能做我的信徒了吗?”
有时是在共同经历过一场暗杀后,踏过一地尸体为以诺披上保暖的披风时,问他:“现在还能做我的信徒吗?”
但很可惜,直到现在以诺也没有成为他的信徒,他却已经非以诺不可了。
也是几年后的某天才突然明白:这个人,其实是在引诱他堕落!
来到凡间的他不再圣洁,多了一种名为独占的欲望,但他并不后悔追随以诺,因为觉得这才是正确的。
他们一起经历了很多很多,既是主仆又是朋友,而他也早在不知不觉间喜欢上以诺。
初见的时候,贝尔恩特没明白为什么以诺没杀他,之后看到同样不谙世事的那林才恍然大悟,但他并没有生气,还觉得庆幸。
幸好,他至少还有一个像那林的地方,这样以诺的目光就会短暂停在他身上了。
所以比起其他人对白发异瞳的避讳,他做梦都想要拥有,因为那样就更像那林了,也可以让以诺的目光不再离开。
因此,还主动成为伊诺儿实验的试验品,却意外是个优秀容器。他也是除那林以外最优秀的容器。
以诺并不知道他成为试验品的事。
在贝尔恩特接受后续实验的时候,意外得知这件事的以诺大闹了实验室。贝尔恩特睁开眼时,看到的就是一脸阴沉的以诺不顾仆人劝阻硬闯了进来,然后不由分说地拉走了他。
那天也是个落雪的日子,因为刚刚还在进行实验,贝尔恩特身上没穿衣服,就这样赤脚踩在雪地上。以诺见了,脱下自己的外套为他披上,然后又将他抱在怀中,不让他踩在雪地上。
他就这样带着他回家。
路上以诺终于开口,“我从未把你当做谁过。”
直到现在,贝尔恩特都还清晰记得那天的大雪,以及以诺温暖的体温,还有那条很短的回家小路。
如果说他之前对以诺的感情是喜欢和倾慕,那这天过后,就是爱了。以诺也真的成了他的神。
……
结果,直到贝尔恩特说完,那林也没有得到太多有用线索,他没兴趣继续听下去,刚想打断时,贝尔恩特却看了他一眼。
那眼神中有着太多情绪,最多的是不甘和哀伤。
他请求那林留在以诺身边,“老爷一直在等着你回来,他也活不了多久了,你为什么不能留在他身边呢?”
自从当年代替那林成为伊诺儿的试验品后,以诺的身体就坏了,谁也不知道他还能活多久,唯一知道的是很难活过三十岁。
所以贝尔恩特才希望那林留下来,因为谁都知道,以诺深爱着他。
那林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反问道:“你凭什么认为我会留在一个恶魔的身边?而且你爱他,为什么不能争气点,让他也爱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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