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在卫妃刚发完脾气的情况下。
这种种异常,让老嬷嬷忍不住脱口而出:“您莫非……对卫妃娘娘?”
姜沉笔尖停顿,片刻后平淡开口:“嬷嬷认为,卫妃此人如何?”
老嬷嬷迟疑:“卫妃娘娘天姿国色,相貌奇佳,虽没有贵女的端庄典雅,但心性天真烂漫,娇憨纯真,若非生在丞相府,当真是极好。”
“嗯。”姜沉面色平静:“嬷嬷缘何认定她心性纯真?”
“自然是她喜怒言于表,只因后宫人数便敢与陛下……”老嬷嬷说着说着,陡然一惊:“难道是奴婢想岔了,今日之事实为卫妃之计?”
姜沉摇头:“她没这个脑子。”
老嬷嬷:“嗯?”
姜沉一顿,改口:“朕是说,她的种种行为,没有做戏的虚假。她是真的在生气朕纳了这么多后妃,气朕不属于她一个人。”
老嬷嬷一阵沉默。
身为女子,她其实能理解卫妃的想法,但姜沉不是寻常人,她是皇帝,皇帝怎么可能只娶一个后妃?
且不说朝堂平衡,便是那至今未曾揪出来的幕后真凶,便让姜沉感到莫大的威胁,倘若她真的只娶卫绛蔻,岂不是明晃晃的将少女当做靶子立在所有人面前。
所以姜沉不会只娶一人,她也不能只娶一人。
叹了口气,老嬷嬷突有所感:“卫妃娘娘这样的心性,委实不适合入宫。”
姜沉眉头一皱,冷冷淡淡道:“适合不适合,她说了不算。她生在丞相府,无论是丞相还是朕,都不会眼看着她嫁给他人,她这辈子,注定是朕的妃子。”
老嬷嬷欲言又止:“可卫妃心性纯粹……”
“那不是更好?”姜沉终于说出自己赏赐的目的:“正因为她天真,朕才敢放心的去宠爱她,利用她,将她扶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看看她背后的丞相府到底想做什么,又想要什么。”
老嬷嬷恍然大悟。
紧接着,她又面露怜悯。
出生在丞相府,大概就是卫绛蔻最不幸的事情,倘若丞相真的做了那些事,只怕诛九族都不足以平复陛下的怨恨愤怒,而卫绛蔻作为丞相嫡女,又让陛下委曲求全至此,待到事后清算……
或许是注意到她的表情,御桌前的姜沉静默片刻,倏忽开口:“无论放火之事是不是丞相属意,这件事都只是我和丞相之间的恩怨,与她无关。”
搁置笔墨,姜沉淡淡道:“只要她乖一点,朕自会护她一世平安。”
第210章 白面
姜沉送的赏赐占据了大半库房, 绛蔻琢磨着要不要再添两间屋子作扩张。
她的鸣鸾殿里目前只住了她一位正宫妃子,想来姜沉日后也不会安排新人来给她这个‘善妒’的人添堵,于是她心安理得的将一整个宫都划分为自己领地, 挑拣着告诉画屏:“把那两间屋子打扫干净,过两天新的赏赐下来, 就往这里面塞。”
画屏老老实实记下, 正想纳闷的问娘娘,为何如此笃定过两天还会得赏赐?灵光一闪,她在询问前先想出了答案——陛下还欠娘娘一个侍寝!
以她家娘娘的相貌身段、家世背景、性格……这个不重要, 总之,只要不出意外,陛下都会表示一二。
若是娘娘再讨个龙心大悦, 莫说是奖赏, 说不定连封号都能拿到手!
画屏精神一振, 连忙殷勤的为绛蔻今晚的侍寝积极准备。
绛蔻由着她忙忙碌碌,自己则悠然倚在美人榻上,拿着德公公呈上的赏赐名单。她的手指纤长葱白, 指尖晕染艳丽蔻丹,每当划过名单上的发饰锦缎, 总会轻笑一声, 惹得乌发间流苏颤颤。
画屏起初没注意, 发现这一点后,不由脱口询问:“娘娘,您笑什么?”
绛蔻放下名单, 露出杏眼桃腮一张笑颜:“我笑我们陛下瞧着冷淡不近人情, 心思却跟小女儿家似的细腻,你看这些首饰颜色, 是不是极衬你家娘娘?”
她笑盈盈的说着,还直起腰肢,坐在妆台前,拿起一两支发钗,往云鬓乌发里插去,美滋滋的揽镜自照:“怎么样?”
画屏被美色一晃,赞美的话都到了嘴边,正要说时,余光猛然发现一道身影,不知不觉走进内殿,吓得她赶忙改口,差点没咬到舌头:“奴婢拜见陛下。”
“嗯?”绛蔻诧异,刚要回头,一只手自她身后伸出,不轻不重的固定她的脑袋:“别动。”
绛蔻头顶着问号,动是不再动了,但眼睛望向面前的镜子。
打磨光滑的镜面倒映着她困惑的表情,以及静静站在她身后,垂着眼把她随意插上的发钗全取下来的姜沉。
没了华美装饰的点缀,绛蔻虽然绮艳姝色未改,可乍一看,仍然流露出几分家道中落的小可怜气息——仿佛闺秀破产、贵女流亡。
别说是绛蔻看着不习惯,打量的姜沉也笑了:“爱妃不愧是世家捧在手心里娇养出来的明珠,生来便该锦衣玉食、华服着身,除了皇室外,朕实在无法想象你嫁给其余人的样子。”
丞相千金,何等高贵,可以说她无论嫁给谁,只要不是皇家,都称得上低嫁。
以卫绛蔻的骄傲性格,她会接受这样的结果吗?
所以……
姜沉细致缓慢的将取下来的发簪,妥帖的插回少女乌发间,端详片刻缓缓而笑:“所以蔻儿,合该是朕的卫妃。”
即便没有丞相与她的插手,卫绛蔻也会自愿进宫,来到她身边。
这是命中注定的结果,并非她的强求。
绛蔻:“?”
她纳闷的盯着镜子里倒映的姜沉,对方不知想通了什么,笑容加深,让绛蔻非常迷惑。
她张口想问,姜沉却在这时松开她脑袋,接着抬眸看向镜子,似乎想观详她的模样,恰巧绛蔻始终在看她,两人的目光突兀的在镜中对视。
绛蔻没反应过来,姜沉则是下意识抿唇,收敛外露的情绪。
几秒后,绛蔻摸了摸流苏,若有所思的率先开口:“先前臣妾还与宫女讨论,说陛下心思细腻,善于送女人东西。”
姜沉一怔,虽然绛蔻是在夸她,但不知为何,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爱吃醋的少女陡然话题一转:“现在再看,陛下连插发簪都如此纯熟,莫不是在宫里其他姐姐妹妹身上练出来的?”
姜沉:“……”
她没忍住,失笑的问:“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绛蔻幽幽看镜子里的她。
姜沉眉心一跳,鬼使神差的意识到这是一道送命题——简洁来说,就是她答得不对,气性大醋性也大的卫妃娘娘,会再次告诉她什么叫小情侣吵架——求生欲在这一刻倏忽觉醒,姜沉迅速补充:“事实是在你之前,朕从未为别的女人挽过头发,插过发簪。”
绛蔻挑眉,本就勾人的眼尾再一上扬,明明是斜睨的姿态,硬生生流转出眉眼含情:“那陛下怎么这么会?难道陛下曾在私底下,给自己插发簪?”
姜沉神思一凛,面上不动声色,甚至语带宠溺:“朕是男子,怎么会做这种事?你这小脑瓜里,平时都在想什么?嗯?”
卫绛蔻为何无缘无故的问出这种话?
莫非是察觉到了什么在试探她?
早知如此,她或许该直接承认是在其他女人身上做过这种事?
姜沉心里的纠结没有流露分毫,故意逗她的绛蔻也当没发现,笑着站起身,抬手就把一时不察的姜沉给摁到妆台前坐下:“陛下长得这么好看,既有英气之俊俏,又有女子之柔和,不打扮打扮实在是太可惜了。”
她在画屏目瞪狗呆的视线里,若无其事拿起桌上余下的首饰,兴致盎然在姜沉头发比划:“陛下不要动嘛,臣妾只想跟你玩一玩,这个玉冠老气沉沉的一点也不好看,我给陛下摘下来吧?”
她边说边动手,姜沉想制止,却被绛蔻搂搂抱抱缠着撒娇,很快就丢盔弃甲耳尖通红,丧失了全部作战力。
拿下玉冠后,姜沉一头青丝垂下,登时消弭平时的凌厉锋芒,变得像个又酷又A但耳朵红红的反差萌御姐。
绛蔻被可爱到,吧唧亲了她的脸。
忍无可忍本想拍桌子怒而起身的姜沉:“……”
怎、怎么能突然亲她?
这不是作弊吗?!
姜沉一个恍惚,再回神时,就发现镜子里的自己……顶着个格外可爱的双马尾。
姜沉:“……”
她在心里扭曲了。
但是强大的表情管理能力,让她能镇定的抬起手,把双马尾解开,变回一头乌发如瀑:“别闹了。”
她拿起玉冠,起身,声音压低着,刻意暧昧的暗示:“朕今日早早过来,可不是为了跟你玩家家酒的。”
绛蔻瞅她。
不是玩家家酒,那能干什么?真跟她侍寝?想也不可能。
没搞清姜沉的手段,绛蔻也不在意,继续揪着方才的话题,恶趣味的天真道:“陛下生的真好看,尤其头发披下来,当真跟女子一样。”
姜沉被她一而再再而三的逗弄,心中微微不宁,所幸她心态沉稳强大,就着这么话题,顺势搂住绛蔻的腰,低头凑近少女雪白面颊前,做出一副欲要亲吻的模样,笑道:“女子可不会对姑娘家做出这种动作,爱妃若再调侃朕,朕可就要吻——”
她的话没说完,因为在她威胁的刹那,绛蔻极其自然的抬手揽住她的脖颈,仰头把自己送了上去。
红唇相贴,浅浅触碰便分开。
绛蔻这才无辜开口:“嗯?陛下刚刚要说什么?”
姜沉半晌没说话,好一会后,她摸摸自己的唇,目光下移,再盯着绛蔻湿软的唇。
逐渐瞳孔地震。
第211章 白面
姜沉整个人都僵住, 向来冷漠的眼眸此时微微张大,难掩惊愕。
绛蔻觉得有趣,又往她面前凑, 试图再香一个。
这回姜沉反应过来,一把捂住绛蔻的唇, 神色间隐约流露慌乱, 但被她很快强压下去,改为色厉内荏:“卫绛蔻,你大胆!”居然敢轻薄堂堂长公主, 还不知悔改想再来一次!
绛蔻被她一掌捂住小半张脸,雪白的脸颊肉微微鼓起,偏偏漂亮的眼睛里扑眨着无辜, 瞧着分外惹人怜爱。
姜沉冷厉与她对视, 不到两秒便绷不住神情, 下意识的在心底给绛蔻找理由——左一个‘小姑娘心性天真不懂事’,右一个‘她什么都不知道我怎么能怪她’,最后再来个‘她既嫁我, 亲近我……也是应该的’。
绛蔻甚至什么都不用说,姜沉就松开手, 用着最严厉的语气, 说着不值钱的话:“下次莫要不打招呼亲近我, 你殿内还有宫女在,你就一点不知羞吗?”
她说着说着还有些羞恼,话语落下后恨恨捏起绛蔻的雪腮肉, 目光则不受控制的重新落到绛蔻微张的红唇上。
她活了这么多年, 还是第一次与人唇齿相贴。
纵使她从前没想过这方面的事情,她的第一次, 也不该给卫绛蔻。
且不说对方是女子,光是对方身后的背景,就不容她有丝毫分心,交予全部的真情。
或者说……
她可以与卫绛蔻逢场作戏,跟对方虚与委蛇,唯独不可以因一个轻描淡写的吻而方寸大乱,胡思乱想,脸颊发烫,神思不属。
这样的感情太过锋利危险,稍不注意就会令她与卫绛蔻的地位对调,使她坠下高高在上的皇位,沦为情爱里挣扎的凡夫俗子。
姜沉并不鄙夷那些执着真情的人。
但她深知自己早已抛却一切,现在完全是以‘姜沉’的身份苟活于世,执子之手,与子偕老那种事,注定不属于一个多疑冷漠的帝王。
姜沉闭上眼,心绪翻滚后缓缓沉淀。
她开始于心中提醒自己。
卫绛蔻只是个棋子。
而她是跳出棋局、冷眼旁观局势的执棋人。
棋子是什么想法不重要,她的目的,始终只有——利用对方。
再次睁眼,姜沉的情绪通通归于虚无,她松开绛蔻的脸颊肉,抬眼望向窗外昏暗的天色,笑容回归一开始的形式化温和:“跟爱妃闹了一通,天不知何时都暗了,叫御膳房上菜吧,等用过晚膳,朕再跟爱妃好好算账。”
她尾音压低,近乎在绛蔻耳边呢喃,明明说的是暧昧至极的撩拨,偏偏眼神冷静的仿佛置身另一个世界,毫无半点波澜。
绛蔻察觉到这点,不仅没生气,反而兴致起来了:【系统!】
系统不知道她突然喊自己干嘛,警惕道:【怎么了?】
绛蔻双眸亮闪闪:【你看见了吗?】
系统不明所以,四处张望,没看到可疑的东西,只好纳闷回答:【看见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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