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鞭从贺舟陵衣摆下缓缓冒头,顺着袖口试图往上游走——
贺舟陵另一只手在大臂处按了按。
戚余也扭头盯住:“什么动静?”
“异能波动。”
戚余陡然警惕起来。
被触手勒到窒息、肆意盘弄的感觉可不好受。
戚余果断拉开距离,趁着有人过来和贺舟陵打招呼成功离开贺舟陵身边。
“请问……您是贺舟陵贺队吗?”打从贺舟陵和戚余脚一落地,周围明里暗里就有无数视线投来,几个官方的人率先认出他,大步过来刷脸:“您好您好,我是江城特事局局长。”
“贺队您好,我是南省特事局局长。早听说您的大名,一直没见面,今天真是赶上了啊!”
现场仿佛立即变成了贺舟陵的粉丝见面会,来自各城的官方人员纷纷过来攀谈,到最后都变成“早就存了您的联系方式,只是没机会联系。要是后面我辖区遇上S级诡异生物,不知道方不方便请您来看看?”
这些人从年龄上各个比贺舟陵大了一轮不止,然而不论是样貌气度还是职位级别上,都被贺舟陵远远甩在身后。
而贺舟陵,维持着从容的姿态,一一同他们点到为止地寒暄,坦然接受着人们将他视为希望的视线。
戚余想起不久之前,自己和贺舟陵围绕女装的讨论,忽然觉得十分有趣。
宴会厅内部音乐响起,引导宾客前往。
这场晚宴做得如同高科技企业的发布会,全场灯按下之后,大屏幕上显示的赫然是“诡异生物与诡气感染的治疗与防治”。
满座哗然。
戚余冷笑。
他们还是这样无耻。
屏幕上开始播放一支介绍视频,开头第一帧便是戚余追踪已久的大树图腾。
一个头顶长出几根长菌的男人视线呆愣地站在画面中央,身侧的测试仪器上显示他混沌值50,灵值1500.
一只兔子被扔在他脚边,迅速被从他腿上长出的长菌包裹、消化,彻底不见。
这代表他是一个混沌值濒临危险点,随时都有可能开启进一步异化的异能者。
画面一转,男人被绑在手术台上,颅骨大开,一双血淋淋的手从他脑子里揪出来一只正在咆哮的长菌,研究人员紧接着往他脑子里塞了一团打着马赛克的东西。
时间跳转到三个月后,有宾客发出惊呼。
“这不是门口路上的保卫?”
接受了开颅治疗的男人表情仍如之前呆滞,身形却陡然拔高到2.5米,壮硕且高大。只有一点问题:他的脚已变成菌类的根系,深深扎入所在的泥土中。
一道人影缓缓从台侧走了上来,面容俊美,脸上含笑:“诚如各位所见这样的手术,我们在过去十几年里已经做了上万次,成功案例上百。”
戚余湛蓝眸光陡然冷厉。
戚家长子戚珏,被戚家父母寄予厚望的继承人,在台上毫无负担地讲述着用别人性命换来的研究成果:“在座诸位也有不少特事局的高层,相信对于这一类研究一定不陌生,不过我们的研究显然更进一步。”
“经过十几年的实验,我们已经找到了准确判断异变部位的方法。然而仅仅摘除异变部位并不能完成治疗,只能对异能者尸体进行无害化处理。”
“而我们的研究结果之所以珍贵,是因为我们找到了切除病灶的同时,将其转移乃至控制,将对人体的影响控制在最小范围内的方法。如今普通民众都知道了诡异生物的存在,他们正处在绝望不安和暴躁之中。现在,戚家愿意拿出这项技术与官方共享。这就是此次邀请诸位的目的。”
台下无人吭声,就连贺舟陵的面容也很是严肃。
戚珏视线突然从舞台上遥遥刺来,准确捕捉到人群中的戚余,朝他寒意森然地一笑,眼神诡谲,“我们还有一项重要研究成果,不过暂时不会公开,等到时机合适时再向各位介绍。现在,发布会结束,请各位移步享用美食。”
话音落,数个人影立即从座位上起身走向戚珏,转眼将他包围,其中不乏官方人物。
另有几人从前面前来找贺舟陵,看来是他的旧识。
戚余退开,明明刚才背后还没有人,一转身却不慎踩到了别人的脚,不慎被撒了些香槟在身上。
“哎呀贵宾,怎么这么不小心?”一个穿着燕尾服,笑容礼貌得体的年轻男人看了看洁净皮鞋上的脚印,抬头冲戚余笑出八颗牙齿。
不得不说,这个年轻男人对于自己的容貌认知很有一套,这张平平无奇的脸,在他刻意控制肌肉、利用大厅灯光的综合结果下,展现出一种远超基础条件的清秀和煦。
“这样吧客人,我带您去洗手间清理一下,怎么样?”
另一边,潘稹表情严肃地拉走贺舟陵,表达着对戚家技术面世之后的担忧,贺舟陵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戚余已然跟着某个服务生走远的背影。
戚余还差他一个承诺。他想什么时候还?
戚余跟着服务生来到浴室里,对方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条干净手帕,蹲下替戚余擦拭鞋面。
【呼,吓死我了!】神信终于冒头,【大意了,差点忘了他是能和那种存在共生的异能者,应该是能对我的存在有所感知的,以后还是谨慎点。】
戚余认可,低头看着蹲在脚边替自己擦鞋的人。
“还没擦好吗?”他问。
鞋面已经被擦得光可鉴人,对方却还重复着动作,认真、一丝不苟。闻言,年轻男人抬头朝戚余甜蜜地笑了笑:“别急哦贵客,您裤子上也溅上一点香槟了,我替您擦擦。”
他将手帕洗了洗,蹲下捏住戚余裤腿一角,仔细地擦着。
戚余看见他的手逐渐开始颤抖,紧接着像是试探一样,抓住了戚余的脚踝。起初是隔着西装裤的衣料,后来逐渐借着擦拭的动作撩起裤腿,掌心直接贴到戚余脚踝上。
“贵客,”他调整姿势半跪在地,托着戚余的脚踩在自己的膝盖上,“就快擦好了。”
他掌心冰凉潮湿,接触到戚余的肌肤之后,整个人兴奋得都在颤抖,呼吸肉眼可见地逐渐急促,“贵客,您的皮肤真好。”
他掌心贴着戚余小腿试图往上,被戚余抬脚,轻轻将他的手和膝盖一起踩下。
戚余冷冷地问:“我准你碰我了吗?”
年轻男人仰头看来,眼珠在眼眶里打架似的上下乱转,灯光随之暗了下来,洗手间里漆黑一片。男人眨眼就从半跪变成了站在戚余身前的姿势,快到仿佛他本来就站着。
他轻嗅戚余的吐息,目光呈现一种被香到迷离的朦胧眩晕,“求您,让我碰碰您。您想要什么我都可以满足您。”他轻声问,“您想吃了我吗?或者——”说着解开扣子,露出衣服下堪比雕塑的肌肉线条,“您想看我穿裙子给您看吗?”
第45章
“说明书。”眼看着服务生直接在面前宽衣解带, 一个劲儿地将腹肌往他手边凑,戚余忍不住问:“难道我现在是一个行走的香薰发射器吗?”
怎么一个两个都好像能闻见他身上的味道?
【理论上来说,当你灵值太低时, 只要不受伤不流血,他们就闻不见什么味道;而当你零值高了之后,只要你不想,就没有人能闻见你的味道。总结:他们闻不见,你也不是移动香薰。】
戚余上次和人站这么近, 还是投资项目酒局上,遭遇男主演的贴身勾引。
有前车之鉴, 所以他才会毫不留情拒绝周南渡的示好。
“你想玩到什么时候?”戚余问, 看了一眼服务生腰带上的拼音缩写:ZND。
服务生抬头,颧骨上又睁开一双眼睛, 洗手间里的灯光彻底暗下。他像个失了理智的游魂, 痴迷地用四只眼睛看着戚余,冷不丁凑头就要吻来。动作之突然,戚余已经立刻扭头,却还是被他蹭到颊边。
触感湿滑恶心。
戚余睁着眼, 表情从愕然转为愤怒。
他抬臂攻击对方喉结,动作又快又狠!
对方早有准备,及时闪开。
身前得了空, 戚余立即扬手,“啪”的一声!
服务生被打得偏开头,半张脸侧入阴影里,有什么东西从他脸上掉了出来,咕噜一下滚到阴暗长霉的墙角。
是一枚眼珠。
“周南渡。”戚余绕着被打懵的人转了一圈,“你的异能是什么?无限复制还是捏造傀儡?你的本体和傀儡是通感的吧?”
神信懵了:【我还没漏题呢!】
服务生傀儡闷笑两声, 转过头来用缺了一枚眼睛的脸和衣襟大开的腰腹对着戚余:“你……”
他才刚开口,嗓子便被戚余划破嗬嗬漏风,从破口处掉有眼珠源源不断地涌出,掉落地面后还回弹两下。
戚余将手腕割开一个小口子,赶在这个小小诡域消失之前将它吞噬。
神信:【灵值+100,唔,蚊子腿再小也是肉。】
随着吞噬结束,灯光重回明亮,诡域消失。
戚余用早就准备好的伤口愈合胶水涂了一层,封住伤口的同时也阻碍了任何气味泄露的可能。
洗手间门口站着一人,正是几天不见的林谟。他双手抱臂靠在墙上,面容比起几天以前更严肃且沉稳。
林谟往洗手间里看了一眼,舒了口气:“你没事真是太好了,我就知道你能解决。”
戚余径直路过他,回到位于宴会厅隔壁的独栋别墅中。
他受戚家人邀请而来,至此却还没和戚家人正式打照面,他不信戚家人会这么放过自己。
既来之则安之,他等就是了。
戚余照常洗漱睡觉,阖眼沉入睡眠的一瞬间,整个意识都一沉。
来了。
-
宴会结束之后,潘稹带着打探来的消息,在贺舟陵的别墅里坐了一会才走,“戚家说可以无偿和特事局共享他们的新技术,但条件是,特事局将回收的所有诡异生物和异能者遗体都转交给他们。”
至于转交之后戚家会用这些东西做什么,答案不言而喻。
潘稹望着不置一词的贺舟陵:“贺队,这件事最后会怎么样?在世界重启之前,特事局同意他们的条件了吗?”
贺舟陵的沉默已是答案,潘稹悬着的心彻底坠落。
贺舟陵坐在沙发上。难以回想起自己究竟是何时、如何睡着的。他跟着一阵朦胧的香气起身,穿过幽长昏暗的、铺着厚重地毯的长廊,驻足于一间门扉厚重的地下室前。
那朦胧微弱的香气就是从门缝后散发出来的,他甚至能嗅见其中惊惧、恐慌和绝望的情绪,这些东西简直是滋养诡异生物的绝佳养料,配合着这诱人的香气,贺舟陵体内的东西仿佛暂时得到了安抚,那股始终隐约躁动的空渴也被满足。
这情绪反馈在贺舟陵身上,让他对气味的来源起了浓郁好奇。
贺舟陵往门缝里望去。
孤独的、浑身伤痕的青年可怜地蜷缩成一团,敛着睫羽,轻轻颤抖。
-
戚余又回到了那间带给他无数噩梦的地下室里。
门外的冷风吹来潮湿阴冷的气息,房中的地毯处处是霉味。阴暗无光的角落里,似乎有无数只眼睛悄悄注视着他,戚余抬眸,和门外窥探的视线对上。
一双猩红的眸。
戚余咬住嘴唇,克制住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模糊地想:我在哪里?我是谁……?门外的又是谁?
他身上只披着一件不知从哪里找来的外套,宽大漏风,藏不住的长腿从下方伸出,血液顺着缺失血肉的大腿汩汩流下,淌在地面。
戚余恍惚间意识到外面的东西绝不是正常人,他摸索着拢住衣服站了起来,却被锁在脖子上的项链扯了回去。
大门忽然打开了,出现在门外的人眸子却不是红色,而是再普通不过的黑色。
戚余忘了自己是谁,当即想起了这人的身份。
戚肃,他的父亲。
戚肃牵住他脖子上的锁链往外走,叮嘱道:“今天有很多客人来,后面戚家能拿到多少投资就看今天了。你一会乖一点,明天和后天我就让你上学。”
戚余于是又想起,自己好像今年八岁。上学意味着可以暂时离开家,免受折磨。他麻木地迈动脚步跟上。
戚肃宴请客人的地方就在精心照料的花园草坪上,路过园丁时,戚余看见他裂开满是烟渍的牙齿,对自己笑着无声喊:“小杂种。”
锁链叮当,戚余握住一头,即便他误解自己此刻还不到10岁,却也觉得自己应该是能用这根链子勒死他的。
花园里数道饥肠辘辘的视线、迷恋变态的视线,从摆着餐盘碗筷的座位后投射过来,直勾勾地盯着戚余。
戚余迎着这些视线,一张脸一张脸看过,下意识牢牢记在心里。
戚余被绑到座椅上,铁链如荆棘在周身缠绕,刽子手掏出刀,如同对待一头肉猪,从他身上取下原材料。
手臂、腿上、肩膀。
其中一人目光扫向不能明说的位置,舔了一下嘴唇:“为什么不能……”
戚肃打断那位客人:“刘局,这是另外的条件。”
对方砸么一下嘴,纠结片刻,放弃。他无法在已经给出的条件上继续加码了。
戚余嘴唇紧闭,口里尝到自己的血味。他咬破了舌尖。
逼自己回顾过去已经被大脑刻意遗忘的事情,是一项极其残忍的事情。这意味要掀开陈年旧疤,扒开伤口看看它到底是怎么形成的。
好在戚余没有白白忍受这些痛苦。
他终于重新想起这些当年被忘记的面孔,也想起了自己是谁。
腕上冰凉彻骨的锁链变成了菌丝,如同脱落的茧一样层层掉落,戚余就像是一只从茧里蜕变的蝶,带着浑身伤痕振翅逃脱。
复仇之火第一个燃到戚肃身上,随后是其他宾客。这里显然不是真实世界,因为戚余削下他们的脑袋就和切开一片蘑菇一样简单。
最后只剩下一人,他是宾客中唯一一位没有动过筷子的人,和他对视时,戚余能看见那双红眸眼底的欣赏和惊艳。
戚余朝他抬抬下巴,“贺队没尝尝?”
贺舟陵摸了摸唇角,“没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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