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瑾年以为他在相邀,笑道:“舍不得我?可我不能陪你去,我现在是永安王。”
宗聿嗯了一声,他知道的,他也不是来找江瑾年陪他,只是来告诉他一声。
不曾想被那个空院子吓到了。
宗聿鼻子发酸,眼眶泛红。他微微仰头,止住心底的酸涩,委婉道:“今年要不要一起守岁?”
江瑾年略微沉吟,道:“好。”
前朝会在年前把积压的事情办完,想来联姻的事很快就会有着落,只要联姻的旨意下来,江瑾年就算完成了唐载雪的嘱托。
届时,他也该做自己想做的事,陪自己想陪的人。
第138章
宗聿去军营后, 江瑾年并没有因此闲下来,他除了注意将军府的动静,还联系了以前的旧人, 让他们密切关注京都官员的动向。
柳尚书被禁足在家, 不见得就是个安分的,他不能上朝, 但还有能上朝的党羽。
江瑾年无意在这个时候和人结下死仇, 他要做的只是让这些人不能妨碍他。
和谈和联姻必须成。
宗熠召见了江瑾年一次, 让他带着唐玉竹和惊鸿进宫。
到了宫墙之内,宗熠没有和他聊正事, 倒是问了不少关于孩子的事, 看起来像是想了解两个孩子, 才叫他进宫一般。
江瑾年沉得住气, 宗熠不提他不问。他们在宫中用膳,眼看该出宫了, 宗熠才提起往事。
“当年曲落尘要带你走,我没有阻止,这些年我和曲落尘一直有书信往来, 也知道你在云川, 但我从来没跟小七提过, 你可知其中缘由?”
两个孩子在暖房里赏花,江瑾年和宗熠站在外面的连廊上。
江瑾年道:“陛下知道我的身份, 自然也知道我这个身份带来的潜藏危险。你这样做是为了护着宁王, 以免他日后遭人口诛笔伐。”
宗熠目光冷冽,道:“这只是其一。”
身份的阻碍可以通过一些手段解决, 比如江瑾年正在做的和谈。
宗熠当时推波助澜还有另一个重要的原因,他相信江瑾年明白他的意思。
江瑾年稍微一想便猜到缘由, 面上泛起苦涩:“陛下是怕他无后。”
从替嫁风波开始,宗熠对江瑾年的不满只有一点,那便是御医诊断他不会有孕。
站在宗熠的角度,父皇走了,下面的弟弟妹妹都需要人管。
除了成亲的五妹和六弟,其他人均不省心。
宗樾恋慕纪凌,为了纪凌辞了要职,甘愿去管理宗政院,宗熠不好强迫他。宗咏常年漂泊在外,一回京都被念叨只想着跑路,甚至不过年就走,宗微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加上年岁小,撒撒娇可以躲过去。
宗聿处在中间,是成亲的不二人选,宗熠让他做戏,结果他假戏真做,不听劝告。
宗熠看着这种局面又怎么会不糟心?
宗聿和江瑾年是因为错误才被捆在一起,宗熠不相信他们的山盟海誓,才想试着拆一拆。
要是拆开了,这个错误就会被纠正。要是拆不开,他也只能将错就错。
幸运的是当时想棒打鸳鸯的不止他一个人,所以他当时拆的很顺利。
只不过那时的他不会想到,未来的这一天,他还得亲手把这根剪断的红绳重新系上。
宗熠对江瑾年的回答并不满意,道:“他要是喜欢孩子,可以从宗亲里过继。真正促成这个局面的是欺骗,是你们的相互隐瞒,让我有机可乘。你看,感情就是如此的经不起挑拨。”
关于子嗣,宗聿从一开始就在给宗熠做心理建设,宗熠反而没那么在意。
他见过宗樾对纪凌的执着,是一起历经生死后的日久生情。相比之下,宗聿和江瑾年的感情来的快,看似轰轰烈烈,却缺少最基础的信任和坦白。
他们爱着的是隐瞒后的彼此,没有正面直视过存在问题。
宗熠和曲落尘甚至不需要花费力气,就能让他们自己放弃。
江瑾年听的心头一颤,有些问题自己知道和被别人点出来是不一样的感觉。他们相爱是真,隐瞒也是真。
宗熠没有责备他的意思,只是想他明白,他和宗聿之间的问题所在。
两个人在一起,不是说相爱,就能够白头偕老。
宗熠认真且严肃道:“你这一次回来,是真的想好了吗?”
江瑾年看向唐玉竹,那孩子玩累了,这会儿正窝在惊鸿怀里。
宗熠注意到他的视线,又道:“不是因为外力妥协?”
江瑾年收回目光道:“回来是我自己的选择,和其他人无关。”
唐玉竹是他的孩子,不是他拿来做选择的借口,他不会蠢到因为孩子而妥协。
宗熠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严厉的神色松动,缓和语气道:“既然如此,宗家不会亏待你。天色不早了,带孩子们回去吧。”
宗熠说不会亏待,却没具体指是什么事,江瑾年出宫后,一连几日,宫里宫外都是毫无动静。
江瑾年沉得住气,平日除了教导孩子们,就是陪曲无觞聊天。
陆无名的病情起色不大,曲无觞已经没那么伤心了,他把事情交给宋治,这两日也不捣药,转而收拾行李。
“你这是做什么?”江瑾年怕他脾气上来了说走就走,随口道:“你是准备丢下我跑路吗?”
曲无觞看他一眼,将箱子里的衣服拿出来分类整理,道:“现在是我丢下你,过两日就该是你丢下我了。没义气的家伙,重色轻友。”
“冤枉,我怎么就重色轻友了?我连行李都没动。”江瑾年在窗边坐下,这里通风好,光线明亮,细碎的光晕落在他身上,朦胧生辉。
曲无觞停下收衣服的动作,没有继续和他贫嘴,解释道:“我不走,就是收拾一下陆无名的衣服。”
陆无名现在住在将军府,将军府不会短他吃穿用度,他的行李就没动。
曲无觞今早拿衣服时,发现他和陆无名的很多东西都混在一起了,他们平日不会在意这个问题,现在曲无觞的心境发生变化,就想着整理一下,把他的东西挑出来。
“他要是还用得上,我会派人给他送去,他要是不需要了,留着也是碍眼。”
曲无觞强迫自己走出来,没那么多时间伤春悲秋。
只不过陆无名和他之间,就像这堆纠缠在一起的东西,清理清楚的过程,就是在把对方留下的痕迹一点点抹掉。
江瑾年见他在钻牛角尖,无奈地摇头。
窗外细雨绵绵,冷风呼啸。
他们两个人说话间,唐玉竹提着一张皱巴巴的宣纸进来,惊鸿跟在他身后,让他跑慢点。
唐玉竹把宣纸铺在江瑾年的膝盖上,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很多字,江瑾年勉强辨认出是几个名字。
唐玉竹蹭了一手的墨毫无察觉,往衣服上擦了擦,指着宣纸上的名字道:“这是爹爹,这是我,这是哥哥,这是伯伯。还有这个,这个是怪叔叔。”
唐玉竹自豪地挺了挺胸膛,道:“这都是我写的,爹爹,我是不是很厉害?”
歪七扭八的字迹像是蚯蚓爬满了宣纸,如果江瑾年以一个成人的眼光来看,这字委实让人夸不出口。
但唐玉竹是孩子,在孩子的眼里,他能完整的写完这些笔画,已经很厉害了。
江瑾年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把宣纸折了折,放在桌子上,将唐玉竹抱在怀里:“玉竹一直都是最棒的。今天是谁在教你写字?”
“是哥哥。”唐玉竹看向惊鸿,眼神亮晶晶地,像是藏了小星星,崇拜道,“哥哥写的很好看,哥哥也很棒。”
惊鸿走进屋,递给江瑾年打湿的帕子,汇报唐玉竹的学习情况。
唐玉竹启蒙后,每天都会识字学习。一开始就记一两个,现在已经会背一些短小的诗词。
江瑾年给唐玉竹擦手,白色的帕子很快染成墨色,唐玉竹许是知道脏,不好意思地缩回手。
他眼神乱瞟,视线落在曲无觞身上,问道:“曲伯伯在做什么呀?需要玉竹帮忙吗?”
江瑾年给他解释道:“伯伯在收拾东西,你还小,你不会。”
“收拾东西?”唐玉竹反应了一瞬,他的印象里只有出门才需要收拾东西。
他看着江瑾年,有些惊讶道:“我们要走了吗?不在这里住了吗?”
江瑾年还没回答,曲无觞先开口道:“对啊,我们要回家了。玉竹不想回家吗?你出来那么久了,叔叔伯伯他们肯定很想你,你不想他们吗?”
唐玉竹的神情呆滞了一瞬,一旁的惊鸿也倍感诧异。
曲无觞还在胡说八道,拿两个小孩寻开心:“马上就要过年了,我们要是走的快,还能赶上元宵。玉竹去年不是说想要一匹小马驹吗?今年说不定舅姥爷已经给你准备好了。”
唐玉竹扁了扁嘴,没有说话。
他想要小马驹,也想叔叔伯伯,婶婶姑姑还有舅姥爷,可是他还没有和另一个爹爹相认呢。
江瑾年见玉竹不高兴,制止曲无觞的玩笑:“你别逗他了,他会当真的。”
小孩子可不知道什么是真话假话,只要他听见了,那就全是有依据的存在。
一旁的惊鸿松了口气,他差点以为父亲真的要走。
江瑾年把手里的帕子叠了叠,还给惊鸿道:“我让小厨房给你们两个人做了糕点,你们看了一上午的书也饿了,去吃点。”
惊鸿点头,唐玉竹从江瑾年身上跳下来,自然地牵上惊鸿的手出门。
曲无觞看着他两出去,心情复杂道:“看来玉竹在这里适应的很好。不再是一提到家里就掉金豆子。”
“那是因为你们也在这里。”
江瑾年了解儿子,他这些日子跳上跳下都有惊鸿陪在身边,要是惊鸿走了,他肯定会大哭一场,甚至是闹脾气。
离别从来不是轻松的话题,哪怕两个人没有直白地点出来,那股淡淡的忧伤还是游走在空气中,两个人都沉默了。
过了好一会儿,曲无觞才重新起了个话头:“宗聿该回来了吧?怎么视察军营去那么久?”
江瑾年道:“也就这一两天的事。”
“你上次进宫,他们陛下是怎么说的?联姻这件事他到底同不同意?还有你和宗聿,要重新成亲吗?”
曲无觞收拾完陆无名的行李,走到江瑾年身边坐下。
虽说江瑾年和宗聿的事心照不宣了,但毕竟身份有变,曲无觞还是希望他们重新商议一下婚事。
江瑾年轻摇头,他估摸着宗熠要等宗聿从军营回来,才会下旨意。
曲无觞嘀咕了一声磨磨唧唧。
他伸了个懒腰,正想出去找惊鸿,就看见外间的侍卫匆匆而来,禀告道:“侯爷,将军府派人过来传信,陆大人又犯病了,宋御医束手无策,请你立刻过去一趟。”
第139章
陆无名病情恶化, 曲无觞慌了神,不过也就一瞬,他很快冷静下来, 拿上自己的药箱, 给江瑾年交代一声,叫上惊鸿前往将军府。
唐玉竹看着他们离开, 眼珠子一转, 把桌上的糕点往身上斜挎的小包里一放, 跳下凳子,跟着追上去。
门口的侍卫瞧见了, 喊了他一声, 唐玉竹回头道:“我也要去。”
说完便一溜烟地跑了, 侍卫看着他追上惊鸿才收回视线, 回来告知江瑾年。
“没关系,由他去吧, 将军府有人照顾他。”
唐玉竹对将军府还算熟悉,江瑾年并不担心。
他走出房间,抬头眺望天际, 阴沉的天色看的人心头发闷。
曲无觞这一去便折腾到傍晚, 回来时整个人异常疲倦, 惊鸿跟在他身后,眼里满是担忧。
江瑾年给他倒了一杯热水, 让他暖暖身体驱寒, 关切道:“情况不好吗?”
曲无觞接过茶杯,他在凳子上坐下, 单手撑着额角道:“和往常大差不差,我只是消耗了太多精力。”
陆无名没犯病的时候想不起来曲无觞, 现在犯病了就只认曲无觞,曲无觞陪在他身边折腾了一下午,再好的精力也被折腾耗尽了。
他这会儿只想躺床上眠一眠,又觉得时辰还早,这会儿睡了要是半夜醒来,夜深人静,他心中牵挂陆无名,长夜难熬,倒不如晚一点再睡。
曲无觞喝了口热水,在屋子里搜寻了一圈道:“玉竹睡了吗?怎么没瞧见他?”
江瑾年一震,惊慌道:“玉竹不是和你去将军府了吗?”
曲无觞愣住:“没有啊,他没和我出门。”
惊鸿也道:“我走的时候,他在小厨房。”
三人话音刚落便意识到不对劲。
江瑾年心底一颤,他按捺住心头的不安,起身把门口的侍卫叫进来问话:“你确定你是看见玉竹跟着侯爷他们一起离开的吗?”
侍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如实道:“是。”
站在他的角度,唐玉竹的确追上了曲无觞和惊鸿,只是他走在最后面,没有惊动前面的两个人。
曲无觞坐不住了,他虽着急,但不至于粗心大意到这种地步,连唐玉竹跟着他出门都不知道。
“我们上马车前看过,玉竹不在我们身后。”曲无觞安抚江瑾年,道,“你先别急,惊鸿,带人去问问驿馆的官员,今天下午有没有看见玉竹。”
侍卫说江瑾年就在曲无觞他们身后,这个距离很近,曲无觞上马车前不可能看不到,除非唐玉竹根本就没有和他们一起出门,他虚晃了一下,骗过侍卫。
驿馆有房门,不会轻易把一个小孩放出去。
惊鸿立刻带人去问,不敢耽搁。片刻后,他带人回来,面色难看道:“驿馆的人说玉竹和我们前后脚出门,他们以为是跟着我们走的,就没太在意。”
看孩子的人多了,时常会有一种孩子有人看着的错觉。但实际上,稍不注意,盯着的人晃了个眼,以为其他人看着,反而容易忽略潜藏的危险。
唐玉竹一向听话,聪明机敏,不需要大人费心,所以侍卫和江瑾年才没有疑心他跟着曲无觞他们出门。
他不会无缘无故离开驿馆,就算真的是因为没跟上曲无觞的脚步,也会退回来,而不是跑出去。
112/116 首页 上一页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