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瑾年走上广场,拿出一块赤色的令牌。
十八根圆柱上的人纷纷看向他,其中圆柱上刻了一的人出面问道:“这块赤令是令堂当年救下我等性命,我们等为了报恩所赠。持令牌者,可以命令我们杀一人,不论身份,不死不休。你今日把它拿出来,是想要我们杀谁?”
“云川国前任大祭司之徒,唐夜羽。”
第38章
宗聿这一觉睡到五更天, 醒来的他下意识地去搂身旁的江瑾年,手掌扑了空,只摸到冰凉的床榻。
宗聿残存的睡意全无, 他坐起身, 发现江瑾年早已不在房中。
屋外天际泛白,王府的下人陆陆续续起床干活, 新的一天从忙碌中开始。
宗聿起身走出卧室, 室外一片安静, 下人们看见他纷纷低头行礼。
江瑾年不在,白榆也不在。
小福子站在院子里和人说话, 看见宗聿连忙上前, 躬身行礼:“殿下。”
“王妃去哪儿了?”宗聿抬手整理衣襟, 问道。
小福子朝小厨房的方向看过去, 凑到宗聿跟前,神秘兮兮道:“王妃给殿下准备了一份惊喜。”
宗聿疑惑:“惊喜?”
他顺着小福子的视线看过去, 蒙蒙透光的苍穹下,袅袅炊烟升起,一个念头从他心底闪过, 他诧异道:“他在厨房?”
小福子大概是想继续卖个关子, 没有回答, 可他的神情已经出卖了他。实在是他笑的太灿烂,只差把王妃对王爷真好写在脸上。
宗聿没有见过江瑾年下厨, 在他的记忆里, 江瑾年的衣食住行一向有人负责,用不着他操劳。
宗聿抬脚准备往小厨房走, 小福子连忙道:“殿下,你现在要是过去了, 那惊喜就不是惊喜了。”
江瑾年还真在小厨房。
宗聿停下脚步,在小福子期盼的眼神下退回去:“瑾年今天起的很早吗?”
往日宗聿要上朝,晨练,都会在江瑾年的前面起身,他会记得叮嘱下人动作轻点,不要惊扰江瑾年。
小福子道:“殿下昨日心情不好,没用膳就歇下了。王妃怕你今早还是没什么胃口,灶房生火后,她就带着白榆姐姐去了小厨房。”
宗聿昨夜淋着雨回来,下人们也不敢追问发生了什么,敛芳更是从上到下敲打,让他们不要多嘴。
江瑾年希望宗聿高兴,动人的话对他而言有些苍白,倒不如做些有意义的事。
小福子伺候宗聿洗漱,晨曦逼退暮色,窗外天光已然大亮。
等宗聿收拾妥当,小厨房的下人开始传膳。因是早上,江瑾年准备的清淡,但多是按照宗聿的喜好来。
等下人备好最后一个菜,江瑾年才从小厨房回来。他今早穿的窄袖修身的劲装,长发高束,未施粉黛,显得英气十足。
宗聿看的一愣神,看习惯了江瑾年的女装,对他偏中性的样子不免感到新奇。宗聿的视线描绘他的身影,心里不禁在想他换上男装会是什么样子。
是和现在一样俊美?还是会更英气硬朗?
他身形偏瘦,但并不是那种枯竹竿样的单薄干瘪,反倒匀称和谐,充满韧劲。宗聿搂过他的腰,能感受到肌肉的线条,他远没有看起来的那么文弱。
而且不知道是太医院的药有效果,还是那日噬心蛊惹出祸端曲落尘救治的原因,这几日江瑾年的面色明显红润起来,看不出先天不足的样子。
太医院的麻烦事还没解决,宋治没有上门问诊,药已经停了。
宗聿心里冒出旁的念头,曲落尘那么厉害的人,会治不好江瑾年?而且曲落尘身在江湖,走南闯北,武功奇特。就他在乎江瑾年的那个劲,会不教江瑾年武功,让江瑾年有自保的能力?
宗聿思绪清明,前世的一些不解都在此刻有了答案。
他之前见江瑾年病弱,又不知江瑾年背后还有其他亲人,便下意识地把他放在一个弱势的处境上,觉得他是进了王府摆脱江家才有了转变。
但如果从一开始就只是障眼法呢?他本就能文能武,身体也没有想象的那么差。
宗聿被自己的这个念头惊到,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他在心中暗道:真好,瑾年无灾无病,他们的未来还很长很长。
“殿下……殿下。”
小福子的声音传入宗聿的耳中,宗聿回神,这才发现江瑾年在看着他。
江瑾年给宗聿盛了一碗汤,道:【殿下在想什么?那么入神?】
宗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在想瑾年居然有那么好的手艺,我有口福了。”
江瑾年温柔浅笑道:【你都还没开始动筷子,夸人的话倒是不含糊。】
“食讲究色香味俱全,我虽然还没动筷子,可这色和香却能凭借眼睛和嗅觉感受。”
【那你也尝尝味。】江瑾年替他夹了一块口菇,裹满了鸡汤的鲜美,入口滑嫩。
宗聿不吝赞美,言语中满是惊喜之色。两个人的相互了解,就是不断发现对方身上闪光的一面。
这一顿饭吃的轻松欢快,宗聿好奇问及江瑾年是和谁学的手艺。
江瑾年道:【以前在庄子上,闲来无事就会和白榆琢磨一些吃食,久而久之便会了。】
宗聿想到江瑾年说过庄子上除了他和白榆就只有一个老嬷嬷,江家对他们不闻不问,自然不会给他们多的人手,衣食住行大抵要亲力亲为。
这样一想,江瑾年会做饭好像就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了。
不过江瑾年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宗聿不会扫他的兴致,泼他冷水,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道:“我常年在外行军,正儿八经的做饭不会,但论烤东西,我绝对拿手。若是有机会,我给你露一手。”
江瑾年微感诧异,笑道:【好。】
用过早膳,宗聿和江瑾年在院中消食,顺便指点小福子练武。
小福子这一身本事是跟着敛芳学的,多是拳脚上的功夫,套用一点棍法。而宗聿擅用剑,剑术精妙,也会一点枪法。
枪法和棍法有一些共通之处,宗聿看着看着把视线转向江瑾年。那日曲落尘闯入王府,身法精妙,但功法上看不出路数。
宗聿前世陪了江瑾年三年,记得他擅枪法,一杆长|枪能让他立于不败之地。
“瑾年以为小福子练的如何?”宗聿问道。
江瑾年没有推说不知道,见宗聿问他,定定地看了宗聿一眼,道:【底子不错,但略显浮躁,有卖弄之嫌。】
小福子这个年纪,不大不小,平日里有敛芳护着,不愁吃不愁穿,在练武这件事上是兴趣大过目的,偶尔松懈,自然就没那么认真。
宗聿觉得江瑾年说的在理,笑道:“那让他再加练一会儿……”
宗聿话音刚落,就听见前院传来一阵骚动。敛芳带着一个身着轻甲的将军疾步而来,宗聿认出是营中的右将军赵昂。
赵昂来的急,腰间挎着大刀,一脸横肉。此刻脸上写满了焦急二字,见了宗聿匆匆一拜,道:“殿下,军营内出了命案,林副将不敢擅作主张,特请你过去主持大局。”
城外的军营是宗聿一手带出来的兵,他们上下团结一心,干不出内斗的事。只是听赵昂的描述,宗聿瞬间联想那几个匪患身上。
果不其然,等他到了军营一看,出事的确实是那几个匪患。林宣第一时间封锁了军营,请军医检查,确定几人是中毒而亡,死亡时间是在昨天夜里。
昨日负责送饭的官兵和做饭的伙夫都被林宣控制起来,他一一盘问排查,这几人的证词相互佐证,都可以确定饭菜没有离开过自己的视线,他们也没有机会下毒。
是饭菜没有问题,还是他们中有人说谎?
林宣一时焦头烂额,看见宗聿赶来也没能舒展眉头,瞥见他身后的江瑾年更是瞬间戒备起来。
军营重地,宗聿一向管的严,就是朝中和他熟悉的大臣也不能靠近,可他这次居然把江瑾年带过来了。
林宣对江瑾年的记忆还停留在他是江家人的身份上,加上平日里徐归有意的引导,他对江瑾年心生抗拒,面色越发难看。
为了不破坏现场,林宣没有移动尸体,这几个人还是躺在关押他们的营帐内。
宗聿上前查看,几具尸体面色发青,嘴唇发黑,眼窝落下去,尸体的尸僵已经缓解。
他们的身体表面没有任何的外伤,只是有一些捆绑的痕迹。
宗聿微微蹙眉,道:“你后来有没有从他们嘴里问出什么?”
林宣摇头,这几个人也只是小喽啰,知道的不多。林宣留着他们,主要是想利用他们引出背后的那个人。
可奇怪的是自从这几个人落网后,他们背后的那人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一点痕迹都没有。
林宣之前还让刀疤脸尝试和他联系,可是消息石沉大海。
宗聿环顾四周,这是个临时的牢房隔间,一眼就能看完。门外有人防守,闲杂人等不得靠近,在这样的情况下,下毒无非两种手段,饮食或者水。
宗聿低头审视地上跪着的几人,林宣盘问过他们,饮食没有问题,那剩下的就是水。
宗聿环顾四周,寻找屋内的水壶。
江瑾年安安静静地站在桌子旁边,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他注意到宗聿的眼神,看向身边的茶壶。
就是很普通的茶壶,容量大装水多,不过很快江瑾年就注意到茶壶盖子边缘有一圈黑色的粉末。
他用手指沾了一点轻捻,并不是烧火时喷上的黑灰。
有问题,江瑾年警觉。
他从茶壶中倒出一杯水,放到鼻尖闻了闻,随后看向宗聿,道:【有问题,可以请军医一验。】
宗聿连忙起身走向他,把茶杯从他手上取出,道:“有问题你还碰?”
江瑾年笑了笑,并不在意。
宗聿叫来军医,把水递给他,让他检查。
其他人不懂唇语,看不出江瑾年在说什么,但从宗聿的话和态度,不难看出他是怀疑水有问题。
顿时营帐内的几人面面相觑,面色有些发青。原因无他,他们几个人昨夜喝过茶壶里的水。
刀疤脸他们虽是犯人,但对宗聿还有用,林宣不至于虐待他们。偶尔看守的士兵口渴,也是用这个茶壶饮水,林宣昨夜最后一次审问几人,问的口干舌燥时,还猛灌了两口。
很快军医的检查结果出来了,茶壶内的水确实不干净,他话音一落,林宣后背瞬间冰凉,一脸震惊。
他摸了摸自己的喉咙,额上起了一层细汗,不知道是不是心里作用,他开始呼吸困难,眼冒金星。
宗聿问道:“昨天晚上都有谁碰过这个水壶?”
林宣抬手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身边的看守:“我们不仅碰过,还喝了里面的水。”
“林将军审问完后,再也没人动过茶壶,我们也没有给他们喂水。”其中一个看守补充道,他小腿肚有些打颤。
没在动过,就是在之前喂的水,他们用的时候,毒已经在里面了。
可奇怪的是这几个人死了,他们却没事。
江瑾年拍拍宗聿的肩,道:【如果我没有猜错,水里面加的是玉玲珑的汁液,不会立刻致人死亡,但多喝几次毒性增加会让人麻痹昏厥,在睡梦中死去。下毒的人很谨慎,他有足够的时间离开。】
说着江瑾年看向林宣几人,道:【壶里的毒很淡,应该是又添过一次水,他们喝的不多,让军医开一个解毒的方子,不会有大碍。】
宗聿转述了江瑾年的话,林宣他们的脸色才好看些,看守更是一脸感激之色。
宗聿心头划过一丝异样,看向江瑾年道:“你会辨毒?”
江瑾年道:【你忘了曲落尘是什么人?】
蛊术,毒术,医术,这些对曲落尘而言都不是什么难事。虽然江瑾年没有继承娘亲练蛊的本事,但他聪敏,对药理略知一二。
宗聿心头怪异的感觉更甚,一个能辨毒的高手,怎么可能死于毒杀?
宗聿心生疑惑,可眼下并不是深究的时机。他压下心头那股怪异的感觉,看向在场的这几人。
从江瑾年的话看,下毒的人可能更早之前就已经来过,抹去了自己的嫌疑。
“最近都有谁来过这里?”宗聿问道。
林宣不苛待犯人,但也不是谁都能见,他仔细想了想,神色微变,迟疑道:“徐先生来过……”
徐归时常出入军营,又是王府的人,就算他在军营内走动,大家也不会太在意。
林宣下意识地否定他,可除了他再无旁人。
宗聿面色微沉,一些忽略的细小线索随着林宣的这句话被串联起来,他严肃道:“你去王府找我那天,是在哪儿遇见的徐归?”
林宣回忆道:“半道上,徐先生先和我打的招呼,他说有事找你,我们一起去的书房。”
宗聿又问:“你当时有没有主动向他提起这几个匪徒的事?”
林宣明白宗熠的意思,脸色难看,如实道:“是他主动问我,我还以为是殿下向他透露过。”
宗聿对徐归起了疑心后,就不在让他过多接触军营的事,怎么可能会告诉他?
他没到军营,也没问过宗聿,却事先知道这几个匪徒的事,答案已经不言而明。
营帐内的几个人也猜到了,林宣一时难以接受。他们和徐归共事多年,觉得他平日除了性格偏激一点,并没有什么大问题。
没想到他包藏祸心,甚至不在乎林宣他们几人的安危,直接在饮水中投毒。
林宣又怒又气,问道:“殿下,可需要我把人抓来审问?”
审自然是要审,但结果宗聿已经能够预料到。
这几个庄稼汉子就算落草为寇,也是一贫如洗,却能拿出大把的银子买做火药的东西,这本身就不正常。
除非背后的人给他们提供银钱,供他们挥霍。
宗聿想到徐归去账房支钱被拒,多半是账房意识到了什么。
宗微手上的那间慈幼院,当年是徐归帮忙修建,所以他对慈幼院知根知底。也因此他才敢赌,在知道慈幼院出事后,宗微会选择前往。
他利用身份的便利游走其中,在知道这几个庄稼汉子靠不住后,选择了杀人灭口。
宗聿心底发寒,这一世只是稍不如意,徐归的祸心就完全藏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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