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火锅端上来了,华嘉年就更郁闷了:“泊哥,这牛肉很普通啊!比我们上回在十三夜吃的差多了!”
赵明仰在桌底下踢他一脚,然后朝贺望泊望去的方向使眼色。
白舟正在为一桌客人添水,袖口挽至肘弯,露出一截白极了的手臂,与服务生鲜红的服装两相映衬。
华嘉年长长地“哦——”了一声,瞬间将底下的来龙去脉捞清楚了。
贺望泊从眼角懒懒地瞥他,嘴角噙着笑,问:“有什么主意没?”
“那简单,”华嘉年乐起来,“包在我身上。”
-
贺望泊第三次来的时候,白舟有些眼熟他了,毕竟他的那一头卷毛确实特别。
贺望泊还是坐在白舟负责的那片区域,在白舟为他布置碗筷时,喊他:“小白,你好啊。”
白舟腼腆地笑笑:“你好。”
贺望泊从小养尊处优,舌头刁得很。华嘉年说的没错,这间火锅店的牛肉相当普通,丝毫不能跟十三夜的相比。
但贺望泊醉翁之意不在酒,即便是劣食,还是能面不改色地送进嘴里,一边等华嘉年为他安排的好戏开场。
没有要他久等,很快隔壁桌那一伙壮汉便拍起了桌子:“什么意思?这不是你们发的开业优惠券吗?”
“但是……”白舟嘴拙,遇上蛮不讲理的就更不晓得说话了,“但是……”
“但是什么但是?!这里明明白白地写着八折!”
“你、你们的套餐不适用……”
“那你不早告诉我们?!”
“我、我……”
贺望泊觉得被欺负到结结巴巴的小白相当可爱(一种小学生揪心仪女孩辫子、看女孩恼怒的幼稚心态)。
他是在旁听了一会儿,才上前解围的,仪态从容不迫,问怎么了,好端端地吃着饭,怎么吵起来了?
白舟抬头望向高大的贺望泊,一对澄明的桃花眼,里头全是慌张。
贺望泊心里就更爽了。
他伸出手臂将白舟拦到身后,笑眼眯眯地问:“是折扣的问题?”
“这里他妈的明明写着八折!”其中一人将优惠券递上来,贺望泊低眼一看,是八折,但只限定某几种锅底。白舟笨嘴拙舌,想解释又解释不清楚。
贺望泊道:“人老板定的规矩,没必要逮着个服务生为难。这样吧,这餐我请了,大家和气生财。”
白舟“可是”了一声,贺望泊转过身朝他笑:“没事了,不差这点钱,你去忙你的吧。”
贺望泊说这话时的神情很温柔,白舟有些移不开眼。
华嘉年请来的人倒很专业,蛮不讲理与宽宏大量都只在一念表演间,其中一人将拉至肩头的袖子放下,对着白舟说那看在这位客人的面上,就放过你一马。
贺望泊结账时,白舟同他道谢。贺望泊打趣道:“一被客人刁难就结巴,怎么还来做服务生啊?”
这只是玩笑话,白舟不说话都能应付过去的,但他却面露难色,小声地诚实交代:“我需要钱……”
贺望泊当然知道白舟不算富裕,哪家富裕的小孩要来火锅店打工?但“需要钱”这三个字却揭示了更深一层的经济状态。
或许是可以利用的一点,贺望泊想。
“你读完书了吗?”贺望泊问。
“还在本科。”
“什么专业啊?”
“临床医学。”
贺望泊一挑眉:“南医大?”
白舟点了点头。
这倒是出乎贺望泊的意料。小白看起来并不聪明,甚至有点傻,竟在全国数一数二的南淳医科大学读书。
贺望泊的征服欲就更强了,他问:“很缺钱吗?读书这么辛苦,还要来做服务生。”
白舟点了点头,虽然刚才那件事后,他对贺望泊产生了信任,但还是暗暗希望贺望泊不要将这个话题聊深。
可惜贺望泊听不到白舟的心声,继续深究道:“可服务生才赚几个钱?”
白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这份工作是他同学介绍的,钱赚的虽然不多,但总好过没有,同事们相处得也不错,他没有怨言。
他是缺钱,可世上来钱最快的工作都在刑法里,总不能打着为妹妹治病的名号去作奸犯科。
是故在听到贺望泊说给他介绍份工作的时候,白舟是不太安心的。
贺望泊看出了他的不安,便从口袋里递出一张名片:“放心吧,我不是坏人,你在网上可以查到我。”
白舟这才知道这位客人的名字,贺望泊。
晋天集团……好眼熟……
“你想好了就随时联系我。”贺望泊在笑,但眼里一点笑意没有,只是盯着白舟看,像看一只已经落入掌心的猎物。
晋天集团,姓贺……白舟记起贺望泊的来历了,他抬起头,对上贺望泊毫无笑意的双眼,心下猛地一颤。
【作者有话说】
嘿嘿、嘿嘿……小白兔与大灰狼……嘿嘿嘿嘿……我是土狗……
第3章 家政
很多时灾难都是有预兆的,只是往往藏于风平浪静之中。
多年后的白舟回想,他应该从察觉到贺望泊眼神里的不怀好意时,就该有所警惕。
可他再仔细一想,警惕也是没有用的,贺望泊已经盯上了他,他无法扭转这既定的宿命。
总之二十三岁的白舟在收下贺望泊名片的一个星期后,终于拨通了名片上的号码。接听的人是位女性,她请白舟稍等,过一会儿贺望泊就拨了回来。
“小白?”隔着电话都能听出贺望泊在笑。
白舟怯生生地同他问好:“贺先生……”
晋天集团总部顶楼,贺望泊听着电话,将双腿架上办公桌。
“想好了?”
“嗯,但我不知道能不能做好。”
“试试看而已,反正你缺钱,我缺人。”贺望泊闭上眼,凭空就能在脑海里准确地勾勒出白舟的五官。
真漂亮啊,贺望泊第无数次感叹。
他越来越期待这样一位美人在床上会是什么模样。
“你最近有空吗?”贺望泊问。
“嗯,不上课都有空。”
“好,那你哪天来我公司一趟,我现在把电话切回我秘书那,你跟她约个时间。”
贺望泊介绍给白舟的工作是家政。
他新近在南淳置办了一处房产,倒也没有特别的用途,只是觉得这地段方便,就在中央广场附近,所以让赵明仰留了下来。
未曾想会派上这种用场,贺望泊也觉得有趣。
贺望泊在南淳有几套物业,但他起居饮食基本都在水木上居。水木上居坐落南淳市西郊,依山傍海,是出了名的高级住宅,一共只有五座单位。贺望泊喜欢那里,够安静。
他从不带任何人回去,白舟也不会成为例外。
事实上,他在水木上居的房子,除了从小带他到大的文姨,连他父亲都没能进去过。
白舟无从得知这一点,坐在贺望泊的车里驶进中央广场附近的高档小区时,还以为贺望泊真就住在这里。
新型住宅,没有安装传统门匙,而是用指纹识别解锁开门。贺望泊将大拇指复上门柄,接着便听叮的一声响,门自动向内打开。
“过来。”贺望泊道。
白舟便走上前,听见贺望泊说把手给他,白舟还没反应过来,已被他握住了手,顺开了手指,然后将拇指贴上了识别处录入指纹。
白舟的手摸起来很软,手指虽然纤长,但那是因他瘦,手指没有多余的肉,所以看起来又细又长。实际他的手不够贺望泊大,可以轻易被贺望泊包进掌心。
等两只手的指纹都录好了,贺望泊就带着白舟进了家门。
房子很新,刚装修完两个星期,拖鞋都没买,贺望泊踩着皮鞋走进走出,带着白舟看了圈布局。
“每天都要做清洁,”贺望泊向白舟交代工作内容,“阳台太空了,你帮我养点花,还有拖鞋、毛巾、牙刷……总之是日常要用的东西,全部都要添置好。”
“我未必经常过来住,但我希望我来的时候,房间干净,该有的全都有。”
“清楚吗?”贺望泊问。
白舟点头。
“如果你愿意,”贺望泊继续道,“你也可以住在这里,工作方便些,也给这房子添点人气。”
白舟还是以点头的动作代替说话。
贺望泊打趣:“你可真是不爱讲话,从进门到现在,你一个字都没说过。”
白舟不好意思地笑笑,也觉得一声不吭不好,但又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只憋出五个字:“谢谢贺先生。”
贺望泊笑起来:“谢什么?”
“给我工作。”白舟真诚。
然而贺望泊只觉他傻,这世上哪有免费的馅饼,他竟感觉不到自己的别有所图。
“工作介绍完了,”贺望泊带开话题,“时间不早了,你还没吃晚饭吧?赏个脸一起?”
白舟想起今天他还没去看白桨,但刚给了他工作的贺先生邀请他晚餐,他又不好拒绝。
白舟的眼睛太干净,什么心事都在里头容人看清,贺望泊便为他递了个台阶:“不方便的话没事,直说就好。”
“我们可以约下次吗?”白舟突然道,“我请贺先生吃。”
“你请我?”贺望泊的唇角勾起一抹微笑,“好啊。”
-
白舟在南医大附近的街道下了贺望泊的车,跟贺望泊道别以后,目送他将车开走了,才转身离开。
南医大附属医院就在南医大邻近挨着,白舟轻车熟路地上了病房。白桨在看书,精神似乎不错,见了白舟就露出小虎牙来:“哥。”
白舟揉了揉白桨的脑袋,然后就开始检查起她的吊瓶、用药、电子病历,看了一圈回来,没吭声,坐到了白桨的身边,若有所思的模样。
“你今天来得有点晚,有事做吗?”白桨问。
“换了份工作。”
白桨早已习惯兄长的寡言,不问他,他是不会把事情说下去的,只能用一问一答的形式。
于是她问:“是什么工作呀?”
“家政。”
“咦?”白桨好奇,“怎么突然跑去做家政了?去谁家?”
“火锅店的客人。”白舟想起温柔的贺先生,眼里有了点笑意。
白桨却皱起了一对眉:“什么客人对你这么好?”
“他是好人,”怕妹妹担心,白舟赶紧解释,“他是贺董的儿子,之前我申请的救助金,是他们集团的,他们做慈善,都是好人。”
半年前白桨的情况突然急转直下,白舟一个大学生根本周转不开,全是靠晋天集团的救助金才挨过来。这些事白桨当然知道,所以即使素未谋面,她也对贺望泊产生了信任。
“那这位贺董的儿子,知道我们家的情况吗?”
“他知道我缺钱,但没有问下去。”
白桨噢了一声,便把这事放到一边,说起她今天看的这本书。她最近对天体物理起了兴趣,说起来一段一段的,听得白舟迷迷糊糊。他不像白桨一样擅长理解抽象的概念。
今天白舟来得晚,没法陪妹妹太久就得回宿舍了。离开的时候白舟在走廊遇见了值班的王南春,她也是南医大毕业的,是白舟的师姐,这半年因为白桨的事,与白舟更是格外熟络。
“小白今天怎么待到这么晚?”王南春道。
“这就回去了。”
最近月尾,王南春记得南医大每个月都考试,便问:“要考试了吧?”
“好好复习的话我就不说了,毕竟我们小白可是回回考前三的学霸,”王南春笑着笑着就叹了口气,“你们俩兄妹都是聪明又好学的孩子,桨桨今天看了一整天的书呢,如果不是三天两头就要住院……”
两人都沉默了一时,再开口就是白舟低低的声音:“她血小板升不上去。”
“没办法,目前能做的只有尝试继续输血小板,无论如何不能让她出血。小白,你也知道桨桨的情况很罕见,在这一行,罕见的事百分之九十都不乐观。”
首先慢性髓性白血病就不好发于幼童与青少年,而白桨却在妙龄花季发病,起先伊马替尼一直管用,直至半年前她却突然发现自己爬不了楼梯。
基因突变导致的抗药性。
第二代药物尼罗替尼太贵太贵,幸而白舟经大学申请到了晋天集团的救助金,可白桨的情况因为未知原因一直反反复复,事态不容乐观。
但白舟得乐观,白桨只剩下他了。
“可能这几天我们就得商量化疗方案了,”王南春拍了拍白舟的肩膀,“我会尽力帮你争取援助的,但小白你也清楚,治病,尤其治这种不常见的病,就是个吞钱的无底洞。”
“嗯,”白舟低下眼,“我会想办法的。”
第4章 “跟我说话要看着我。”
白舟记着要请贺望泊吃饭的事,一回到宿舍就发消息问贺先生什么时候方便。
贺望泊的消息一直到凌晨两点才来:最近不算忙,听你的吧。
不算忙为什么凌晨两点还不休息呢?白舟本只是在心里想一想,不知为何竟将心声发了出去:贺先生不睡觉。
贺望泊刚结束一场酣战,回了白舟的消息以后就将手机丢到一旁,靠在床头看浴室里的人洗澡。
他没想到白舟会秒回他,还是用这样一种抓包的语气。贺望泊微微弯了嘴角,拿起手机就拨了通电话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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