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舟买的牙签盒是小鸟样式的,设计得挺巧妙,可以按住这只塑料小黄鸟的头向下,叫它叼一根牙签上来。贺望泊觉得有趣,按了两下,取出两根牙签,一根给白舟,一根给自己。
“贺先生不要吃太多,”白舟提醒,“解解渴就好。”
“那是当然,我还得留着肚子吃小白做的大餐,对吧?”
白舟不好意思地笑笑,然后又郑重地点点头。
贺望泊从白舟领他回来开始,就知道白舟要请他吃什么。
这人看起来笨笨傻傻,竟然还挺灵光。贺望泊有意给他出难题,要他请自己去从未去过的餐厅,他就把自己请回了家。毕竟贺望泊还真没吃过白舟做的饭。
贺望泊按开电视看新闻,但注意力一点都不在新闻上。从他坐着的角度,可以看见厨房里白舟忙碌的身影。
贺望泊想他在南淳有好几处房产,虽各有特色,但有一共同点,就是厨房无一例外都是摆设。
没想到这一处的厨房,竟然还真能发挥厨房的作用。
白舟是好人家的孩子,一干活就看出身手,一口锅控得很稳,还懂得颠勺。
贺望泊起先惊讶,后来就不再关注白舟的厨艺——这厨房里,有更好看的风景。
贺望泊的视线顺着白舟挽起的袖口,开始勾勒他藏在衣衫底下曼妙的身体线条。白舟太小只了,一米七,不能再多,此刻围着围裙,两条系带在腰后随意扎了一个结,圈着细瘦的腰。
贺望泊张开自己的手,隔着一段距离丈量,结论是他可以一手就固定住白舟的腰。
渔民吗……
贺大少爷自小养尊处优,缺少对穷苦孩子的认知,但他能猜到白舟长不高,或许跟小时候营养不良有些关系。
他觉得自己该无所谓,他作为猎人,不该怜悯一只猎物。
可他的胸口又的的确确感受到了闷痛。他将这一切归根于白舟的容貌。白舟长得实在精致,眼见宝珠蒙尘,谁都会郁闷的。
白舟是渔民出身,擅做海味,拿手好菜是清蒸鲫鱼,相当家常的菜式,但在他手中就是能做出不一样的味道。
鱼肉绵软,入口即化,化了以后百味尽出,贺望泊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看向白舟,问:“你施了什么法?”
白舟一愣。
贺望泊想起这人听不太懂玩笑话,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你做得很好吃,像被施过魔法。”
白舟弯了眼睛,道:“我以前在大排档打过工。”
贺望泊闻言低下眼去夹鱼肉,状似无意地问:“你那时多大?”
白舟没有发觉贺望泊语气里的不对劲,老实答道:“十六岁。”
十六岁。
平常人的十六岁在干什么?读书、打球、可能还会早恋,对着某个身影心跳不已。
总之不该是在烟雾缭绕的大排档里端盘洗碗,冒着呛人的油烟烹饪。
一瞬间白舟在厨房那行云流水的手艺,不再让人惊讶,只让人酸涩……这是在乱想些什么。
白舟的过去,与他贺望泊有什么关系。
贺望泊警觉自己今天胡思乱想过多,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生出了许多不该有的多余的心绪。
好好享用这餐饭就好,不必在意做饭的人。贺望泊这样告诉自己,一边将鱼肉缓缓送入口中。
再抬起头想倒酒时,他看见白舟一手托着下巴,微微侧头,正在对自己笑。
白舟额前的碎发落下一小缕,遮住了他的眼角,但这无碍他的专心致志。他温柔地看着贺望泊,像是在看待一件珍宝,眼里都是光。
或许白舟真的懂得魔法,那四目相对的一瞬间,贺望泊觉得这世上只剩下他跟白舟两个人。
【作者有话说】
到底是谁先动心呢^^
(因为大家都说小舟太矮,所以改了一下,现在小舟又长高五厘米了)
第6章 “我每一天都很想你。”
贺望泊安置白舟的单位叫做天源府,坐落中央广场的南面,来往南医大可以乘地铁,也可以乘公交,交通非常方便。
这段时间,白舟下课以后会先去医院看望妹妹,然后便搭乘公交到天源府。贺望泊自从尝过他的手艺,就常常会过来吃饭,所以白舟通常会在回家路上置办些新鲜食材,以备不时之需。
尽管常在这吃饭,贺望泊却未曾留宿。白舟这才知道贺先生在南淳有不止一处房产,他似乎不太喜欢在天源府休息,只当这里是个吃饭的地方。
虽然贺望泊不在天源府留宿,他却邀请白舟住进来,说是要给房子添点人气。
白舟也不是不能住进来,南医大没有查寝的惯例。只是他和室友们相处得挺好,有时学习上遇到困难,还能互相讨论,平日有说有笑,气氛融洽。
要是搬进天源府,贺先生又不留下过夜,这么大的房子,只剩他一个人。
在贺望泊第二次催白舟住进来的时候,白舟感觉他不能再拖了。在一个周末,他简单收拾好了行李,对着满脸疑惑的室友们支支吾吾半天,说他这段时间去南淳的一个亲戚家住。
“小白,原来你在南淳有亲戚啊?从来没听你说过。”
白舟不擅长撒谎,只回以一个傻乎乎的笑脸。幸运的是没有人再追究。
白舟的行李不多,很快就在天源府安置好了。他安慰自己搬进来也好,这里只有他一个人,读书读多晚都不用担心打扰到谁的休息。
而且他住进来,慢慢地养得房子有了人气,说不定贺先生就会留下来了。
可他刚安顿好,贺望泊就发来消息,说要出趟差,半个月。
白舟都跟室友们说了去亲戚家住,所以在知道贺望泊这半个月不会回来以后,也没法回宿舍。
何况贺望泊说有空会跟他通视频,那么他留在宿舍也不方便。
没得选,白舟只得一个人住下来。
他趟在床上发了会儿呆,再爬起来的时候,看见床头柜上的电子宠物蛋。
这是他一个小学同学出国前送给他的,白舟曾经一度沉迷。后来家里出了事,他一夜长大,生活的各种压力叫他应接不暇,匀不出时间照看电子宠物。等后来他再开机,伤心地发现他的宠物已经死掉了,他就再没碰过这机子。
不过即便上了大学,白舟还是将这颗电子宠物蛋带在身边。主要还是纪念那位小学同学,他们曾经是非常要好的朋友。
白舟拿着这电子宠物蛋看了一会儿。
他的父母忙于生计,白桨是由他带大。可能是因从小养妹妹的关系,白舟很喜欢养些什么。
-
贺望泊下了飞机以后直接到公司开会,晚上八点以后他才有空来找白舟。开车之前他给白舟发了微信,叫他煮点东西吃。这段时间天天都是东南亚的香料,实话说,贺望泊非常想念白舟做的菜。
直到贺望泊将车在车位里停好,白舟还没回消息。
贺望泊微微蹙眉,通常白舟见到消息就会秒回。贺望泊刚想打电话,但一看他都在楼下了,就直接进了电梯。
一推开家门,贺望泊就知道白舟为什么没回他微信了。
客厅茶几上叠着好几本蓝色封皮的教科书,笔记本、荧光笔、红笔、黑笔……各种文具摊了一桌,而它们的主人正侧躺在沙发上,睡相正香。
贺望泊记起每逢月末,白舟都得考试。
他轻手轻脚地换好了拖鞋,走近白舟,首先看见他长而卷翘的睫毛,而后是挺翘的鼻尖,鲜红的嘴唇。其实贺望泊没想着欣赏白舟的美貌,他是想叫白舟起来给他做饭,但不知为何,见白舟睡得这样恬静,他竟不忍心了。
桌上是白舟正在做的笔记,贺望泊看了一眼,觉得字如其人这个成语错了,白舟的字一点都不像他那样乖,撇捺都张狂得很,不肯呆在横线里。
或者所有医生的字都这样。
贺望泊注意到桌上还有个啃了两口的苹果。苹果很红,贺望泊想起什么,转头再看白舟的嘴唇,是鲜苹果的颜色,微微张着,露出一点洁白的牙齿。
贺望泊盯着看了一时,而后取过桌上的苹果,一口咬下,咬去白舟的牙印。
他实在太饿了。
-
白舟醒过来是因为听见了设置好的手机闹钟,他迷迷糊糊地坐起身时,突然发现身边坐着一个人,吓得立刻清醒,一个劲地往沙发角里挪。
贺望泊转过一对笑眼,抬起手,示意白舟他手中的电子宠物蛋,“小白还玩这个啊?”
白舟愣了愣,随即脸上浮现一种想要藏起、但根本藏不住的喜悦,“贺先生!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没多久,”贺望泊继续看小小荧幕里设计简陋的宠物,“这是狗?”
“不知道。”
“有名字吗?”
“白米饭。”
“白粥,白米饭,”贺望泊若有所思,一边将宠物蛋还给白舟,“给我弄些吃的吧,饿了。”
白舟不敢怠慢,但算起来今天并不是贺先生回南淳的日子,早了三天,是故白舟没在冰箱里备着什么丰富饭菜,只得将就着做了几道家常小吃。
好在贺望泊并不挑,津津有味地动着筷子。白舟已经吃过了,所以就坐在贺望泊对面看他吃,看着看着忽然想起什么,起身到茶几上翻找起来。
“我吃了。”贺望泊知道白舟在找他那刚啃两口的苹果。
白舟的背影一僵,然后缓缓站起身,重新坐回位子里。贺望泊看见他的耳廓微微泛红。
贺望泊轻笑,直觉没错,他从第一眼就觉得白舟像个0。
贺望泊不说话,任由白舟胡思乱想。对于如何让别人爱上自己,贺望泊很有经验,何时该靠近,何时该拉远距离,一切张弛他心中有度。
只是很多时候贺望泊不需要这么做,他的身份和财力摆在那里,招招手就会有人来亲近他。
白舟是个例外,即便知晓贺望泊是棵千年难遇的摇钱树,也不会展现过多的殷勤。贺望泊这段时间与他相处下来,能够肯定这人不是装的,白舟就是个对人情世故一窍不通的书呆子。
而驯服他这样一个从未谈过恋爱的书呆子,对贺望泊来讲更是易如反掌。
他盯着白舟看,盯得白舟脸颊也开始泛红。
然后他称赞白舟的厨艺:“我每一天都很想你,做的菜。”
白舟低下眼,“谢谢。”
他似乎在酝酿些大事,整个人正襟危坐,绷得很紧,“贺、贺先生要是愿意,我明天早上给你煲粥。”
贺望泊一瞬间就明白了白舟的意思。
他抬眼看了看钟,时针早已转过了9字,窗外夜色深沉。
现在开车回水木上居也不是不行,但这一天的奔波劳累下来,贺望泊确实感受到了疲倦。他看向他从未使用过的主卧。
应该睡得着,贺望泊想,而且包里还有每逢出差就会准备的安眠药。
“好啊,”他道,“那我今晚在这过夜,你明早煲什么粥?”
白舟的脸登时亮起来:“我家乡的八宝粥,我之前试过煮了,很香的。”
贺望泊吃完晚饭后去洗浴,白舟连睡衣和内裤都帮他买好洗干净了,换上后有一股清新的皂香。
洗完澡后贺望泊更懒,打了个哈欠让白舟把西服送去干洗。
白舟应好,一对眼睛控制不住地去打量贺望泊的头发。
白舟这个人就跟白纸一样简单,什么心事都在脸上表达得分明。贺望泊一看他那好奇神色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揉了揉自己的一头卷毛,解释道:“天生的,洗完澡会顺一点,电吹风一吹就又变卷了。”
“好像是角蛋白的显性基因遗传。”白舟的嘴里忽然蹦出专业名词。
贺望泊想起了一些事,沉默片刻,将话题带开:“我换下来的其它东西,你就不用洗了,直接丢掉就好。”
丢掉……这在白舟而言无疑是浪费,但贺望泊的吩咐他从来照办。
白舟张了张嘴,还想问贺先生明天几点起床,但贺望泊已直接进了卧室。
白舟后知后觉,贺先生似乎不太高兴。
他有些慌,不晓得自己哪一句说错了,正冥思苦想着,耳旁忽然传来砰的一声。白舟转过头一看,贺望泊已将房门紧紧关上。
-
显性基因遗传。
但凡白舟精明一点,四处打听一下,就会知道贺望泊这头卷发其实是遗传自他的母亲,而他的母亲、即贺择正的妻子伊遥,是贺家上下谁都不能提的禁忌。
这次长差是贺望泊自己安排的,为了避开他母亲的忌日。然而最近他母亲生前的一条项链突然消失,贺择正一再强硬要求贺望泊必须回家,到最后连赵明仰和华嘉年都来打电话劝。
说他一年也只需要回去这么一次,老爷子心脏不好,说句不好听的,要是他一个气急败坏出了事,到时候整个晋天集团的责任就会压到他贺望泊身上。
贺望泊被这两人闹得耳朵疼,最后还是改了航班,提早回了南淳。
卷发。
他的母亲伊遥,是位中德混血的美人,她的卷发是高加索人的基因,一脉传承到她唯一的儿子贺望泊身上。少年时的贺望泊厌恶它,一口气剃成个寸头,回家以后被他父亲往死里揍了一顿。
如今贺望泊已是独当一面的成年人,很多事贺择正想管也管不了,贺望泊反而不再折腾头发了。他将它当做是自己的一部分接受了,这海浪一样的卷发,不属于任何人,只是他自己。
父亲和母亲的恩怨贺望泊一点都不在乎,他只在乎他自己。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会不会太甜?”
因为没问到贺望泊的起床时间,白舟次晨天还没亮就起了床,想赶在贺望泊前面准备好早餐。
如他所愿,贺望泊果然还没醒,房门紧闭,跟昨晚一样。
白舟松了口气,轻手轻脚地进了厨房。八宝粥的材料他早已准备好,粥煲好以后就煨在电饭锅里,然后在客厅一边学习一边等贺望泊起来。
白舟是“教科书的每一个字都有用”主义者,学习方式是来来回回地一遍遍看书,直到把书翻烂。
他也写笔记,但那只是用来辅助他边写边背,所以字迹潦草得像龙卷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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