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白舟侧过头。
“你今晚很开心不是吗?眼睛都在笑。”
白舟的心事不小心被妹妹揭开一角,颇为无措,话讲得更不利索了:“是因为你见到贺先生,终于……嗯……”
白桨轻笑两声,帮哥哥把话补完:“能亲口跟贺先生道谢,我也很高兴。”
有贺先生在,白桨知道哥哥不好陪自己太久,只浅浅聊了几句寒温,就打了个哈欠,佯装自己困了,白舟于是不再打扰。
两人离开之后,白桨坐在病床上一动不动,哥哥倒的水没有喝,书也没有继续看,盯着正前方米白色的墙壁,素来甜美的一张脸蛋满是冷意。
不对,白桨想,不对。
她在最开始是信任过贺望泊的,毕竟她的命多少是靠晋天集团的救助金才捡回来。
但这段时间白舟每次提起贺望泊时的神情,令白桨渐渐产生了不安。
其实她也清楚这很难避免,父母离世,妹妹重病,她哥表现得再坚强,也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难以背负命运的沉重。
而“恰巧”此时贺望泊宛若天降英雄,解决了他所有的难题。这种情况下白舟对他是很难不产生好感的,这是人之常情,即便两人同性也不例外。
可如果——如果她刚刚没有看错,贺望泊看向她哥的眼神里,如果真的都是压抑已久的欲望。
那这一切,似乎就不是“恰巧”。
而是陷阱。
第10章 “舟舟”
离开白桨的病房以后,贺望泊立刻促狭道:“小白今晚真的很开心吗?。”
白舟别开脸,局促地点了点头。
贺望泊继续捉弄他:“除了因为我见到了你妹妹,还有别的原因吗?”
白舟很快地抬眼看了看贺望泊,他再是不通人情,也看得出贺望泊是在明知故问,不由道:“您明明知道……”
今晚的白舟不像平日那样十足十的乖巧,很生动,还晓得抱怨。
楼梯间没有人,贺望泊就故意贴近了白舟,在他耳边低声:“是不是因为我来见你?”
贺望泊眼见白舟的耳朵红透,那红还一直往下漫到脖子根。“我本来以为……”白舟一道呼吸深入深出,刚做好准备要开口,楼下熙熙攘攘上来了一群家属。
“到车上说吧。”贺望泊道。
——“我本来以为您在生我的气。”
白舟双手握着安全带,微微侧过头,看向车窗外边,“昨晚跟同学吃饭,没能及时接您电话,今天晚上跟医生值班,又没能接您电话。我以为您会生气,但您特地来医院见我,我好开心。”
贺望泊一愣,他没想到白舟原来一直在纠结这事。
他昨晚是吼了白舟一句,但那火气不是冲着白舟去的。他一回他父亲那里就容易发火。
今晚白舟错过了他的电话,贺望泊听他解释是因为要上课以后,也没有再放在心上。
倒是白舟竟然一直惦记着,并为此患得患失。
贺望泊眉眼忽然一弯,唤道:“小白。”
“头转过来,”贺望泊说,“看着我。”
过了两秒,白舟缓缓地转过了头,神情怯怯的。贺望泊不自觉就放柔了声音:“为什么这么怕我生气?”
“因为您是我们的恩人。”
“那你放心,我不会生你气的,你这么讨人喜欢。”
听到喜欢两个字,白舟的眼神又飘忽起来。
贺望泊早就捞清了白舟的心思,此刻游刃有余,俯身拉近与白舟的距离:“你跟我说话,为什么总不看我?”
因为您的眼睛像海,白舟想。
盯着看得久了,即便是水性极佳的自己也会缺氧溺弊。
但他不可能将心中想法如实相告,可一方面他又不善说谎,只能低下眼,盼望这段令人难堪的对话能快点结束。
可贺望泊并不如他所愿:“小白,你的脸好红。”
白舟更是心慌意乱,贺望泊逼得太紧了,他非常害怕贺望泊会发现他的心思。
“您放过我吧……”
白舟的低声求饶叫贺望泊邪念顿生,满脑春色浓郁,他想白舟实在太合他口味。他就喜欢这样弱势的、易拿捏的性格,这让他感到一切尽在掌控之中的安全。
贺望泊轻咳一声,正身坐回驾驶座里,不再戏弄白舟,放下手刹准备发车。
白舟大刑得赦,松了一口气,还是不敢看贺望泊,自然也就没发现他下面已起了很大的反应。
白舟的一颗心就跟毛线团一样乱糟糟,对贺望泊感到恐惧的同时,又在莫名其妙地期盼。
他其实隐隐约约知道自己在期盼什么,但又觉得一切相当不合时宜。白桨的病容尚在眼前,白舟无法忘却。
狭小的车前座,那浓烈的暧昧不曾消弭。贺望泊刻意不挑话头,要白舟在这静默里心跳不停。
幸而从医院回天源府的路不长,可以下车的时候白舟几乎是落荒而逃。
南淳的夏天虽长,但也终于走到了尽头,夜晚的风已渐有凉意,迎面拂过,带走了扰人的热度。白舟打从心底里无比感谢这阵风,使他的心获得了些许的安定。
贺望泊还坐在车里,双手握着方向盘,不像是要倒车停泊的样子。
不停车,也就是不打算留下来过夜了。
白舟那好不容易才安定一点点的心,又开始慌乱。他环视了一眼这夏末的夜晚,感觉它无边无尽,像一块庞大而厚重的幕布,随时将他裹挟。
白舟喜静,独来独往是常有的事,这种难以忍受的孤独感对他而言太过陌生。
而接下来他的举动就更让他自己陌生了,他弯下腰,隔着车窗恳切地看向贺望泊,用一种很委屈的声音哀求道:“贺先生,您今晚留下来好不好?”
其实这就是撒娇了,但白舟没有发觉。话一出口,他就懊恼自己太过冲动。今晚贺先生很温柔,来接他,去探望他的妹妹,又说他讨人喜欢,这些都让他得寸进尺了。
贺先生想去哪里是他的自由,自己实在没有资格要求他留下来。
于是在贺望泊回答之前,白舟先低了眼,道:“对不起,我越界了。”
然而白舟听见贺望泊笑,“没事,你想要什么都可以告诉我。”
今晚的贺先生真的很温柔,白舟想。
-
白舟为贺望泊备了樱桃,还一颗颗都去了核才端上来。贺望泊洗完澡,惬意地倚在沙发里,看看果盘里通红透亮的樱桃,朝白舟张了张嘴。白舟没明白他的意思,贺望泊又指了指果盘。
白舟整副骨架登时绷紧了,硬邦邦地在贺望泊身边坐下,捏起一颗樱桃,动作僵硬地送到贺望泊嘴边。
贺望泊盯着白舟和樱桃一样红艳的嘴唇看了会儿,才慢条斯理地衔过了樱桃,很甜。
白舟就这样一颗颗喂贺望泊吃,后来不知怎样一来,贺望泊亲了一口他的食指。白舟一惊,收回手,贺望泊立刻语带歉意道:“是我冒犯了,小白的手指真漂亮。”
这歉意是装的,但白舟不会发觉。气氛变得微妙,白舟站起身,说他去洗澡。
“你不是才洗过吗?”贺望泊问。
白舟一顿,确实,他身上还有洗浴后未散的热气。
脑子都糊涂了。
贺望泊又变得善解人意,没有继续刁难白舟,而是带开了话题,道:“樱桃不应时啊,怎么突然想起买这个。”
“樱桃助眠……”
贺望泊抬起眼:“你知道我睡不好了?”
“您床头有安眠药,我不小心看见了。”
“嗯,老毛病了,”贺望泊不太想谈论这件事,自己取了颗樱桃吃,“非常甜,你很会挑。”
剩下的樱桃不多,很快被贺望泊清光。
白舟既然已经知道他失眠,贺望泊也就不避了,吃完樱桃以后,又当着白舟的面吞了安眠药。
白舟看着他吞完药以后微微蹙起的眉,突然懊悔自己刚刚为什么要收回手。这动作的含义是拒绝,可他一点也不想拒绝贺望泊。
“贺先生,”他又说出了让他自己也觉得陌生的话,“我能不能陪您?”
贺望泊拧上安眠药的盖子,饶有趣味地问:“怎么陪?”
白舟话出口又后悔,尴尬道:“不知道……不过小时候爸爸妈妈不在家,我会坐在妹妹床边,等她睡着再走。”
“可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睡着,你可能会等很久,”贺望泊笑道,“要是真想要陪我的话,不如直接睡我身边吧。”
-
面对贺望泊躺下时,白舟感到心在胸膛里急速擂动的不适,血压攀得很急,头晕,周身血液都在横冲直撞。
紧张的情绪是会传染的,他不能影响贺望泊的睡眠。白舟暗暗深呼吸,意图使自己冷静下来,可是贺先生离他好近,近得他能闻到贺先生的气味,很好闻。
然后他听见贺望泊唤他:“小白。”
贺望泊凑近,说出了和白舟一模一样的想法,“你身上这是什么味道?很好闻。”
那一刻白舟被一种命中注定的眩晕感击中了。他们像是两只未进化的兽,被彼此以最原始的方式致命地紧紧吸引。
然而在这爱情降临的迷醉时分,白舟的眼前却忽然浮现了妹妹白桨的脸庞。
她说:“世上好人很多,但不要把谁当成英雄哦。”
明明她说这话的时候很轻很柔,但白舟此刻回想,字字都有重量,掷地有声。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记起妹妹的话,但他的确又因为白桨而清醒了些许,像是在快速下陷的泥沼里抓住了半空的树枝条。
“沐浴液的味道吧。”白舟回道。
“不是沐浴液,我们用的同一款,”贺望泊挪得更近了,高挺的鼻子埋进了白舟的颈窝里,“是小白你自己的气味。”
贺望泊这话不是说来哄骗白舟的,他是真的闻到了白舟的体嗅,很暖和——这个词语并不能形容气味,可贺望泊检索过脑海里的词典,找不到更合适的说法。
实则贺望泊不会留床伴在枕边过夜,这是圈里人都知道的规矩。
但贺望泊想,白舟还没百分百地到手,所以这只是他的诱拐手段之一,不算坏了自己的规矩。
自己钻了自己的守则空子。
两人之间的距离早已越过了警戒线,变得相当危险。
温香暖玉在侧,贺望泊自问不是好人,故放任自流,手臂一把横过白舟的腰,将人圈进了怀里。
好细的腰,贺望泊想,果然一手就能定住。
而被贺望泊的体热环绕着,才清醒一点的白舟再次变得昏昏沉沉。白桨的话逐渐失了重量,轻飘飘地从耳边飞走了。
“贺先生……”
“嗯?”
“这样会睡得好一点吗?”
“会啊,”贺望泊笑起来,“好很多。”
白舟想,那就好。
在临睡前,贺望泊问白舟:“今天听你叫妹妹桨桨,是船桨的桨吗?”
“嗯,她叫白桨。”
“一舟一桨,果然是渔民家,”贺望泊又问,“你妹妹叫桨桨,那你的小名是不是舟舟?”
白舟一怔,这是他父母在他小时候的叫法,自从有了妹妹,他在家里的称呼就荣升为了“哥哥”,再没有人喊他“舟舟”了。
“很久以前的小名了。”
“那我能用吗?”
白舟很不好意思,觉得他这么大了还被喊叠字有些肉麻,他让贺望泊继续喊他小白就好,别人都这么叫。
可是贺望泊说:“我不想和别人一样。”
白舟就没办法了。
贺望泊本就不该和别人一样,他这样特别,对此刻的白舟而言,他是这个世界里最独一无二的存在。
白舟一直清楚自己对贺望泊抱持着朦朦胧胧的心思。
但在这夜,躺在贺望泊的身边,听他因为安眠药效而逐渐深沉的呼吸,白舟才无比清楚地认识到,原来他很想往后每一天,都能这样陪在贺先生身边。
【作者有话说】
非常期待之后小白发现贺狗真面目迅速下头,贺狗一边发疯一边质问为什么不继续爱我了!!!
(是的本文全是作者个人XP!)
第11章 哄睡小玩偶
白舟睡觉很安静,不打鼾,不说梦话,不翻身,一个姿势保持到天亮,乖得不可思议。
也无可挑剔,所以贺望泊顺理成章地让白舟留在了自己的床上,陪着睡了一晚又一晚。
白舟倒没神奇到能让贺望泊戒掉安眠药,但白舟确实对他的睡眠起了些许的帮助。贺望泊多梦,噩梦,大多时候他会知道这是梦,但有时如果辨不清也会惊醒,在这段时间他就试过一次。
然后他听见白舟沉稳的呼吸声。
在意识归位之前,贺望泊一把抱住了白舟,迷迷糊糊地蜷缩起来,将头埋进他的胸膛,这有点类似孩童遇见危险而转身寻找母亲的本能。
白舟也迷迷糊糊地醒来,回抱着贺望泊,轻轻拍着他的背,拍了一会儿两人就又都重新跌回梦境。
醒来后白舟对此事失却印象,贺望泊也只记得一些碎片,这对他而言是很难得的事。贺望泊感觉不错,对于这件事本身,以及他不记得这件事的客观事实。
-
白舟之后再来探望白桨,总觉得她有话要说。白舟等她开口,尽管他已清楚妹妹要说什么。
终于有天白桨问他现在跟贺望泊是什么关系。
白桨在做化疗,所以被安置在反向隔离病房,这里很清净,只有她一个人,加上白舟是两个。
白舟没有顾忌,他不会撒谎,对妹妹更是如此:“我喜欢贺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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