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瞬间愣住,心里顿时慌了起来,睁圆眼睛望向身前的宴云景。
然而宴云景没说话,用另只手撩起他的衣袖往上推,露出多处擦伤的手臂。
夏一阳心虚地看看自己的手臂,又瞄了眼对方,小声问,“你什么时候醒的啊?”
“是什么?”宴云景不答反问。
夏一阳一下子怔住,只见对方掀起眼,那双红色眼睛里夹杂着冰凉,似乎还有些许焦躁。
“你遇到的,是什么?”宴云景又问了一遍。
夏一阳抿紧唇,垂头低声:“一头阿列囚。”
身前的人没再说话,他强撑着精神,身上疼得要命,特别想找个地方坐着或躺着不动。可宴云景没走,他也只能干等着,直到对方转身离开。
夏一阳心里顿时有些茫然失措,他觉得宴云景在生气,可又不太像……
“你去哪啊?”他赶紧追上去,可腿太疼,又没什么力气,追了两步就落后,只好停在原地,愣愣地看着远去的宴云景,心里有种不妙的预感。
夏一阳心里堵得慌,咬紧牙跑上前,从后面抱住宴云景:“你等等我啊……”
宴云景停下了,低头看着环在自己腰上的那双手,手臂上是肉眼可见的鲜红擦伤。
“我没事,就一些擦伤而已。”夏一阳深呼吸,心情不好,什么话都往外说,坦诚得很,“我觉得你在生我的气,你别生气好吗?”
宴云景眼帘低垂,抬手按住那双手将其分开,转身单臂抱起夏一阳,一句话不说,来到实验室又把人放下,接着毫不犹豫地转身去拿隔离服。
直到看见宴云景带上激光器,夏一阳才猛的反应过来:“你要出去吗?”
他有点慌,起身过去拉住宴云景的手:“外面有强气流,你别出去。”
宴云景停下,低头看着眼眶都急红的夏一阳,平静的脸上闪过一瞬不忍。他注视那双浅金色的眼睛,问:“现在是什么感觉?”
夏一阳不明白:“什么、什么感觉?”
“如果我现在要出去,你是什么感受?”宴云景问。
“我……”夏一阳表情僵着,说,“你不能出去。”
“回答我的问题。”宴云景重复,“如果我要出去,你是什么心情?”
“我很担心,你别出去。”夏一阳呼吸有些急促,抓着宴云景的手不停地颤。
“是啊,你也知道会担心。”宴云景的表情出现一丝裂痕,很快又恢复冷静,反问,“我出去至少能保证自己的生命安全,你能?你离开前没想过,我知道了会是什么心情?”
夏一阳怔忪地望着宴云景,心与鼻根一样酸胀。
宴云景也静静看他,而后伸手推开他的手,后退一步,态度冷漠:“帕尼在试验显示屏里,我回来之前,你们有时间对好口供。”
夏一阳无法阻止宴云景出去,对方离开后,实验室安静得可怕。他没了力气,坐在长椅上,失控露出的耳羽没精打采地耷拉在两旁。这时,远处试验台里传出帕尼管家的声音。
“阳阳,陛下他只是太着急,他不是真生气……”
“……”夏一阳吸吸鼻子,摇头,“他就是生气了。”
而且还是很生气。
但如果再遇到这种情况,夏一阳可能还是会那样决定。他现在只是很担心,还有点不开心。
这种不开心源于他差点丢了性命,好不容易逃命回来,宴云景却对他的态度这样冷淡,还凶。
他自然知道对方是因为担心才生气,可就不能换个方式吗?至少,让他缓缓啊,他都要委屈死了……
夏一阳伸手揉了揉眼睛,问帕尼管家:“你还好吗?”
“帕尼没事的,只要芯片还在,帕尼在哪都行。”帕尼管家又说,“很抱歉,这件事的确是帕尼的问题,帕尼能估量出去的风险,但没阻止阳阳。等会儿陛下回来,阳阳大可不用维护帕尼,请让帕尼独自承担错责。”
夏一阳摇头:“不要,外面多危险我自己还是知道的。”
口供是没法对,夏一阳从不为自己认为正确的事自责,并且他现在依旧觉得自己没错。
宴云景出去了很久,帕尼告诉夏一阳外面的强气流已经过境,他又实在太困,没等到宴云景回来,就在长椅上蜷缩着睡着了。
后来,他在梦里感觉身体滚烫,仿佛被扔进火炉炙烤。再次睁眼时已经变回了鹦鹉,正在经历新一轮发情热。
小鸟意识迷糊,团成一团,感受着身下的柔软。过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抬头对上宴云景毫无表情的脸。
宴云景已经换掉隔离服,夏一阳看着对方,越想越气,趁脑子不太清醒,他用鸟嘴凶狠地啃咬对方的手指,发出急躁地叽咕叽咕声。
夏一阳委屈劲上来了,趴在手心,身体起伏,啃着对方的手一动不动,随后松开嘴,用颤颤巍巍的鸟屁股对着宴云景,也不理人了。
宴云景唇线压直,把手放在腿上,看着前方,一言不发。
夏一阳趴着难受,想翻身又不想看到宴云景的脸。
这算僵持吗?
他觉得不算,他只是也在生气,还很委屈。
小鸟又张开嘴,这次咬得没那么重,在宴云景手指上留下一排排印记,像在做标记,整个过程宴云景都没阻止。
发完小脾气,他挪着小鸟身体站起来,转身仰头,和一直低头看他的宴云景对视。
没想到宴云景在看自己,夏一阳稍愣了愣,别扭地踩踏鸟爪,上前几步,脑袋拱在宴云景肚子上,隔着衣服蹭了好几下,胆大包天且持续地喊:“宴云景坏家伙。”
等他喊完,宴云景才收拢手,覆在他的背羽上,轻声说:“意识清醒的话,就变回来。”
夏一阳转身,用头推拱对方的手,仰头拒绝:“不要!”
宴云景表情僵了片刻,说:“你腿上的伤,是被阿列囚触手上的腐蚀毒液感染,不治疗会烂。”
发怒小鸟瞬间僵住,挺起的胸脯塌下去,无精打采地“咕咕”叫。
宴云景又说:“烂了会断。”
小鸟吓得团团转,尾羽在宴云景身上蹭来蹭去。
宴云景:“………”
他伸手按住乱动的夏一阳,又说:“先变回来。”
夏一阳嘴里不停嚷:“没、药。”
“阿列囚鹰体部分的肉就是解药,那部分肉没有毒素可以食用。”宴云景托起小鸟,起身去后面的储物区。
夏一阳闻到了熟肉香,他探起头,看见储物区临时架起的简易架子上插着两块巨型鸡翅,被下面的火烤得发红。
很久没吃熟肉的他忍不住反复吞咽。这时又听见对方问:“现在能变回来吗?”
大丈夫能屈能伸,怎么不能变回来?夏一阳转身,仰头:“咕咕。”
随后,对方带他去旁边衣橱区。门关上后,他变回人形,穿上衣服,正好发热症状减轻了些,又撩起裤腿看,脚腕被触手勒过的地方已经变得青紫。
夏一阳急忙开门出去,一头撞在宴云景胸膛上,对方扶住他的肩,得以站稳,他低头揉了揉鼻尖,抬头对上对方的眼睛。
刚闹完别扭,对视都觉得尴尬,夏一阳后退一步,嘀咕:“你怎么还站在这里?”
“等你。”宴云景说,“走吧。”
“哦。”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储物区,在简易烤肉架前坐下,用洗净的空罐头当碗,激光器顶部的刀头切熟肉。
见到熟悉的刀头,夏一阳忽然想起用刀头扎阿列囚耳朵的场景,恶臭的血液仿佛喷溅还在周围,他胃里一阵翻涌,捂着胸口俯身干呕。
宴云景轻抚着他的背,等他平静后递来水。
“谢谢…”夏一阳捧着水喝几口,冷静下来才低头吃肉。
宴云景没吃,除了用刀头剔肉,其余时间要么盯着那堆火,要么看着吃肉的夏一阳。
夏一阳被盯得实在有点招架不住,他放下手里接肉的空罐头,双手搁在膝盖上,酝酿片刻:“我们休战行吗?”
宴云景沉默须臾,问:“我们在吵架?”
“……”夏一阳眼神幽怨,“你在生我的气,我也在生你的气,怎么不算吵架?”
宴云景垂眼思考,然后说:“那休战吧。”
“所以你承认在生气,对吧?”夏一阳怏怏地问。
宴云景没回答,反而反问:“你为什么生气?”
“因为我——”夏一阳突然顿住,伸手揉了把眼睛,“我不开心,因为你刚才对我很冷漠,还很凶。”
宴云景低头,注视那只被小鸟啃满印子的手,捏了捏指尖:“我向你道歉。”
这话一出,夏一阳倒有点不知所措了。他震惊地看着宴云景,站起身又坐下,愣愣地盯着火堆,突然意识到,对方出去是为了他腿上的伤。
夏一阳:“……”
他低头,把手里的罐头伸过去,板着脸:“我们扯平了。”
又说,“我还没吃饱。”
宴云景看他一眼,又开始剔肉给他,安静片刻后说:“吃完饭,告诉我你的战斗经历。”
不太愿意回忆悲惨经历的夏一阳闷闷地“哦”了声,鼓着腮帮子嚼肉,咽下去后说:“能不讲吗?给我留点面子。”
宴云景:“你没有战斗经验,能在阿列囚的追捕下逃生,不是丢脸,是很厉害。”
被夸了,夏一阳顿时有点不好意思,脸上讪讪地挤出个笑:“真的啊?”
终于看到他笑,宴云景那稍僵的情绪松开了些,点头:“阿列囚在军校课题里属高等级异形,一般只在大规模的模拟测试中出现,在绝对监管下才能放进模拟场地。能通过阿列囚考核的学生目前不到5%。”
夏一阳有点小骄傲,他坐直了些,模样就像站在肩头挺起胸脯的鹦鹉,像是准备发言。
“我知道自己逃不掉,被它用触手抓回去两次。”夏一阳说,“我记得帕尼管家告诉我,阿列囚是依靠精神力感测和听觉判断猎物,所以我把它的两只耳朵弄掉了。至于精神力感测,我躲不过,后来是一阵强气流帮了我。”
说着,他突然想起件事,“对了,我发现一件事。”
宴云景:“什么?”
“我好像不受战力系精神力的影响,这次阿列囚的攻击,我全程没感觉到身体内部不适,纯硬扛过来的。但以前在阿波罗星球上,我明明受到过控制系精神力的影响。”夏一阳托着下巴思忖,“好奇怪啊。”
“等回帝国,找罗林检测后就知道了。”宴云景,问,“还吃吗?”
夏一阳把空罐头递过去,又问:“你看见这头阿列囚的头了吗?是人头,那是不是能证明这颗荒星上有人?”
宴云景给他剔肉,敛着眼眸:“嗯,是有可能。”
“那我们寻找离开这里的办法就又多出一条。”夏一阳弯起眼睛,对宴云景笑。
“……”宴云景手里的动作停下,平静地看向那张绽着真切笑容的脸,目光恍惚,喊:“夏一阳。”
夏一阳歪头:“嗯?”
“下次别一个人去冒险,行么?”
夏一阳愣住,发现宴云景眼里稍纵即逝的焦虑,呼吸放轻,垂眸又看见对方那只被自己鸟嘴啃出很多痕迹的手,轻轻“嗯”了声,又说:“对不起啊,让你担心了。”
宴云景撤回视线:“不是你的错,是帕尼的问题。”
夏一阳着急:“不要哇!不是帕尼先生!”
第36章
宴云景没去找帕尼质问, 去储物室找到个旧手环,注入芯片,给帕尼弄了新的容纳之处。
实验室没法储存食物, 夏一阳眼睁睁看着宴云景把吃不完的烤翅扔掉, 实在觉得可惜。
这天晚上,他独自在休息室里,都快睡着了才等到拿着个小盒子回来的宴云景。
他从被窝里探出脸,问:“这是什么?”
宴云景没回自己床位,扯了把椅子在夏一阳床边坐下,拉出他藏在被子里的手臂。
接触到凉意, 夏一阳清醒不少,见宴云景在给他手臂上的擦伤涂东西, 疑惑:“实验所里不是没药吗?”
宴云景“嗯”了声, 继续抹。
夏一阳反应过来:“棘毒甲的治疗原液?”
见对方手腕上的手环闪了两下,夏一阳立刻明白那是来自帕尼先生的提示, 他倏地坐起身:“只有十几管血液, 给我用了你腿怎么办?我就皮外伤,过几天就好。”
宴云景停下,看着他, 把盒子放旁边:“我的腿没事了。”
“怎么可能?原液不够。”
“足够, 这盒里是刚提取的一半。”
“提取……”夏一阳摸出枕头下的晶石手链, 看时间,凌晨四点, 震撼道:“你熬夜了?”
宴云景反问:“你怎么还没睡?”
“我等你。”夏一阳抬头, 又问,“你腿真没事了?”
见宴云景点头,他才松口气:“没事就好。”
说着又凝神:“不会是骗我的吧?”
“不骗你。”宴云景看着他的发旋, 那头顶上有几根翘起来的头发,或者是身上的伤还疼,耳羽一直没收回去,羽毛耷拉在双肩上,根部被头发遮盖住,看起来没什么精气神。
安静许久,夏一阳又问:“你不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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