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上次。
都是在她还不知情的情况下。
手臂仍然被她牵着,斟酌了一小下,傅韫青对她说:“其实你的英语还不错。”
“沟通没问题的,比很多人都好。”
怎么忽然夸她?喻烟看向她:“真的么?”
“嗯啊。”傅韫青:“要自信。”
傅韫青这个人有点矜持,夸起人来也是简淡的,为什么一句话给的情绪价值能这么高呢?真的把喻烟给说自信了欸。
要知道喻烟从小学习就很差的,最好的就是英语了。
自信里夹杂着一点不好意思,喻烟翘着唇角,闷了一大口酒,“谢谢你……”
东亚面孔在欧洲人的酒馆里有些醒目,源源不断有人捧着酒杯来搭讪。喻烟和傅韫青坐一排,喻烟靠窗,傅韫青坐在外面,游刃有余地应对着过分热情的老外,她依然对外说喻烟是他的妹妹,喻烟也一直像个妹妹一样在她的庇护之下,不想应对或者感到不适的时候随时可以依赖她。
搭讪干杯的人多了,一杯威士忌慢慢见了底,喻烟又点了一杯别的酒,喝得有点开心,第二杯又见了底的时候,她已经隐约有了一点儿要醉的迹象。
她渐渐放开了,但她依然没有去跟那位驻唱歌手打招呼。
是忘记了吗?
傅韫青随口问起,喻烟摇了摇头,说:“不去了。”
她的语调染上了一点点醉意的飘忽,听起来懒洋洋的,傅韫青的好奇心被放大了一些,想要探究的或许不止是喻烟为什么不去的缘由,还有醉掉的喻烟本身。
“为什么不去了?”傅韫青问。
“不想去了。”
为什么不想去了呢?喻烟自己也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
她看来真的有些醉了,身体支撑能力下降,身子挨到了傅韫青那儿。额头抵着傅韫青的肩膀,指尖玩弄着酒杯遗下的水渍,没去看傅韫青,软声说:“我要陪你呀。”
她说:“是你陪我来的,我怎么能丢下你一个人去跟别人玩儿呢?我又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况且,况且......”
许是觉得这个姿势挨得不舒服,喻烟的下巴在傅韫青肩膀上蹭了蹭,傅韫青端坐得笔挺,发现对软趴趴的喻烟来说她肩膀的位置可能有点高了,于是微微塌下了肩,喻烟马上蹭了上去,说话时正好抬头,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颈间。
她笑着说:“况且,傅姐姐更重要一点儿。”
只觉颈间一阵酥麻,傅韫青偏头,自上而下凝望着她的绯红的面庞。
——好喜欢傅姐姐。
——傅姐姐更重要一点儿。
*
因为明天还有行程,今晚喻烟不能太醉,第三杯酒喝掉一半,傅韫青便出手制止了她。
不让喝酒了,喻烟蹙眉,不情愿地说还要喝,让她走开,和起床气时的表情一模一样。
刚才还说傅姐姐更重要,现在就对傅姐姐发脾气。
发脾气的样子,倒真像是个无赖的酒鬼了。
“好了,不喝了,明天还要早起。”傅韫青拿掉她的酒杯,不再纵容她,“回去了。”
“不要......我根本没醉,我还不想回去,”喻烟不打算服从,皱眉摇头,还想再喝,还要玩。
她想,她是绝对不会听话的,又没做错什么事情,只不过想多喝半杯酒而已,凭什么不让她喝。
但是,傅韫青抬起手,摸了摸她的头,轻柔道:“乖了,听话。”
“......”
喻烟果然是被女人摆布的命。
她受不了傅韫青用这么温柔的语气对她说“乖了”,也受不了傅韫青摸她的头,她的头上好像有什么变乖的开关,傅韫青轻轻一碰,她就不吵不闹,变成了一只乖乖小狗。
喻烟抬起头,巴巴地看着傅韫青。
忽然又好想抱她。
傅韫青招呼服务生结了账,拿好两人的包,站起身,伸手想把喻烟也牵起来,喻烟却在位置上稳稳坐着不动。
怎么不起来?不是答应了要跟姐姐回去吗?
“是头晕吗?”傅韫青问。
喻烟拖着长长的尾音“嗯”了一声,也不知道是应答还是否认,傅韫青思索着,她忽然张开双臂。
她忽然抱住傅韫青的腰,身体往傅韫青身上贴。一个站着,一个坐着,这样的姿势,她的脸恰好埋在傅韫青的上腹,隔着一层薄薄的白衬衫。
她的脸很烫。
傅韫青不太习惯,身体有点僵硬,呼吸也瞬间紊乱了。
许是发觉了摸头对于喻烟的效果,缓慢的,傅韫青抬手,覆在喻烟的发端,轻轻顺着,哄了哄。
“好了……”
喻烟不仅没松手,还抱得更紧了,把脸埋得更深,“呜……”
傅韫青的呼吸又重了一些。
把无赖哄上出租车说容易也不容易,说难也不太难。
对付她是很需要技巧的。
总之傅韫青驯服了你说左她做右,你说要走了她“呜呜”的醉鬼。
上车后的喻烟安静了许多,除了那一点儿黏人的劲儿没有再耍酒疯,她靠着车窗看窗外,此时夜幕彻底降临在都柏林,实际上已经晚上十点。
没耍酒疯,也没怎么说话,只是带着一股孩子气的好奇,安安静静地看着车窗外。她深褐色的瞳孔倒影着如影片般闪过陌生的街景,车子停下等红灯时,她的目光被一只奇特的猫给吸引了。
那是一只看起来十分威武的豹猫,她立在路边的长椅上用在黑夜里发光的眼睛和喻烟对视,眼神警惕,比起喻烟半阖上的迷蒙双眸要清明得多,喻烟看了她三秒才反应过来,拍了拍傅韫青的手背,要她一起来看。
“有猫诶。”
傅韫青也看到了,从上车起,她的目光便一直落在她身上,知道她在注意些什么。
“她长得好标志。”
“嗯,是很漂亮。”其实在昏暗的环境下看得并不太清楚。
“好想下车绑架她……”喻烟十分孩子气地说:“我的梦想就是拥有一只自己的猫猫。”
好大的渴望,居然已经到了梦想的程度。
这让傅韫青又感到好奇:“那为什么不养一只呢?”
“我不敢嘛。”
不敢?
喻烟郁闷地解释:“我妈讨厌猫。”喻岚对猫啊狗啊的厌恶程度*到了一种见到猫狗就会应激的程度,稍微在她面前表露出想养宠的意愿就会被她严厉否决,附赠大骂一顿。
喻烟当然可以像不听她很多话那样任性的地己偷偷养一只,可是呢……
她不敢。
为什么不敢呢?
喻烟咕哝着,掰着手指把理由都说一遍,“我还在上学,没有自己的稳定收入,还有……没有责任心,我自己都照顾不好,怎么拉扯大一只猫猫……”养猫可是好十几年的事,喻烟对自己未来十几年没太多安全感。
说不定哪天惹喻岚不高兴对方就把自己的卡停了,或者抛弃了,那可怎么办。喻烟想到很多年前喻岚被一只闯进院子里的小猫吓得尖叫。好搞笑啊,喻烟笑出声。
那是一只瘦骨嶙峋的小猫,被赶走了,喻烟偷偷找了好久都没找到,一点也不好笑了。她怂拉下笑脸。
傅韫青也想过理由,却没想到喻烟会把“她还是个学生,没有稳定收入”这一条也算上去。这是她第一次从一个二代嘴里说出这种平凡众生才会说出口的担忧。虽然她十分怀疑喻烟很可能只是胡言乱语,并没有真的切实感受。相处这些日子下来,她对她的性情已经有了一定了解,她这张嘴巴,什么话都说得出口。
“这样吗?那你毕业了想去做点什么?”傅韫青不大清楚现在的大学生愿不愿意被问到这样的问题。
这个问题喻烟倒是回答得很爽快,像早有预谋:“我想当一个粉刷匠。”
又是一阵意外,“嗯?”
说到这个,喻烟立马来了兴致。车子恰好启动,喻烟转过头,兴致勃勃地看着傅韫青,“我都打算好了,反正我一个学油画的,虽然天天都吊儿郎当没学到什么,但刷墙肯定不在话下,我等毕业了,我就拎着装备到人家新房子底下树荫那站着,遇到美女就打招呼,说,hello,小姐姐新房子要不要刷墙?只接女业主,女业主打五折。”
“这样子,是不是特别棒?”
傅韫青想象了一下那画面。
马上,喻烟又想到了什么,表情变得沮丧:“不过现在好像不行了,我是你的老婆,这样搞会给你们家丢脸的……”
“不丢脸。”傅韫青有一点被那画面可爱到,思索后说:“如果这样的话,她们只会觉得,你好能干。”
“……”
胡言乱语被夸到的喻烟又开始不好意思了,天哪,傅韫青怎么这么会夸人......忽然觉得头好晕,脸好热,酒劲上来了,她有点坐不住,往车窗那靠了靠,觉得好不舒服,不断寻找可以让自己舒服点的姿势。
傅韫青察觉到她的异样,问她是不是头晕,喻烟晕晕乎乎地摇了摇头,她不知道的是她的脸已经红透了,眼睛也湿湿的,不适感慢慢攀升,是真的难受了,喻烟用那湿漉漉的眼睛向傅韫青投去求助的眼神。
傅韫青让她靠着自己,这样喻烟还是觉得不舒服,傅韫青扶着她的肩膀,自己往旁边挪了挪,“枕在我腿上吧。”
喻烟迷迷糊糊地顺着她的力道,往下躺,枕在了她的大腿上。
很有力,又很暖。喻烟的眩晕感得到了支撑,车子行驶在夜色街头,车窗外灯管在晃动,她在惊讶中懵懂地睁着眼睛,看着眼前的女人。
傅韫青真的好漂亮哦,尽管是这样的死亡角度。
傅韫青真的好温柔,她身上好香,干净柔和的味道像解酒药,把喻烟醉酒的难受中解酒出来,她的手扶在喻烟发端摩挲,掌心柔软温暖,喻烟的眼神涣散又迷蒙,她究竟是被酒给迷晕了还是被傅韫青呢?
喻烟分不清了。
做女人的舔狗是喻烟的宿命,喻烟知道。
可是在傅姐姐这儿,她好像能做一只被宠着的小狗,可以躺在主人的大腿上被主人摸摸。
真的好那个。
她睁着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眼神带着一点赤裸的探究,有些人受不了,傅韫青抬起手,将掌心覆盖在那颤动的睫羽之上。
喻烟眼睛被傅韫青捂住了。
她什么也看不到了。
可是……
喻烟心跳加速。
心跳加速的喻烟乖乖在她怀里睡觉,不吵也不闹。
她感受着平缓的车速,想要时间过得慢一点儿,路程变得远一些,最好司机是个坑人的,在这个夜里带她们在都柏林绕上整整一圈。
第10章 一认错姐姐就心软
待到掌心下的女孩没了动静,如蝉翼般颤动的睫毛彻底安静下去,傅韫青才把手从她双目上移开。
她安安静静地闭着眼睛,面颊绯红,呼吸略粗重,不知道是不是已经睡着了。
傅韫青碰了碰她的脸蛋,似乎比刚才更烫了些。怕她觉得闷,傅韫青伸手将车窗降下去一点,让些许的凉风灌进来,怀里的却人蹙起眉头,不知是不舒服还是被吵到了。
刚想说点什么,她忽然蜷起腿翻了个身,侧躺着,脸埋进她小腹之中,除了露出来的耳朵,什么都藏起来了。
“你......”
怎么这么喜欢这样,傅韫青低着头问:“不会闷么?”
“起来好不好?”
怀里的人不回答,偏要这样,十分任性。
傅韫青很不习惯,觉得燥热,把脸撇向窗外,伸手把车窗又降了一些。她表情忍耐,看着外面夜色,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片刻,傅韫青无可奈何地将脸正回,垂下眼。
渐渐地,喻烟感受到她原本紧绷的身体放松了下去。
她的掌心覆在她脖颈上,就好像在护着她,不要因为车子的颠簸掉下去。
幸福的时光总是这么短暂。
喻烟还没享受够就到了地方,傅韫青把她叫醒,她撑起身子依偎在傅姐姐的肩头哼哼唧唧,这样大概会把她的脖子弄得很痒,她知道,但她就是要这么做。
傅韫青没有出声,脖颈都染上了一层红色她也只是忍耐,另一只手微微揽着她的腰,没有斥责,像刚才一样。
喻烟觉得傅韫青好纵容她,好能忍。
“小心点。”
下车后,喻烟勉勉强强可以站稳,傅韫青扶着她上电梯。按下楼层,喻烟湿润泛红的眼睛半垂着,靠在她肩头,姿态是说不出的亲昵暧昧。
她在想,傅姐姐会把她送回房间吗?如果她醉得都要不省人事了,傅姐姐会不会留下来照顾她?
喻烟好想要啊。
于是喻烟醉得更厉害了,出电梯的时候站都要站不稳,惹得傅韫青的目光频频落在她身上。
“酒量这么差,还喝这么多。”听说她常去酒吧,傅韫青还以为她的酒量有多好。
“要是你自己一个人,喝成现在这样该怎么办?”
傅韫青居然在指责她,但并没有生气不耐烦,语气中全是担忧的情绪,喻烟在心里暗暗享受。
傅韫青就这么在意她啦?
所以那些责怪的话喻烟一句也没有反驳,在她说完之后闷闷地说了声,“我错了……”
许是没有想到她会认错,傅韫青顿了顿,低声:“好了。”
怎么稍稍一认错姐姐就心软了呀,喻烟悄悄弯了弯眼眸。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喻烟会被傅韫青送回房间里,在只有她们两个人的空间,傅姐姐会照顾她,或许她撒撒娇,傅姐姐还会留下来陪她......陪她睡觉?
喻烟悄悄盘算起来。
可不出意外的话,就要出意外了。
喻烟正低头掏房卡呢,撞上了恰好出门的喻岚,抬眼对上那女人的眼睛,喻烟觉得天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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