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现在,成熟老练的员工们,仔细听着他的讲解,在自己计算机上记下一段又一段重点,并在讲解结束后自发热烈地鼓掌。
沈清鱼回到座位上,健硕的脊背将白衬衫撑起,看上去比身边人都有安全感。
他就坐在那里,哪怕背对商牧,气势也浑然天成,自成一派。
可惜。
骗子。
商牧转身离开,回到办公室没一会儿就接到沈清鱼的信息。
【商总,中午一起吃个饭吗?】
商牧惜字回复:【不】
沈清鱼:【你有饭搭子了?】
商牧:【没有】
再没收到他的信息,商牧也没在意,将所有注意力都放在工作上。
中午,他正要出去,沈清鱼来了。
商牧淡淡看了他一眼,朝衣架走。
沈清鱼先了他一步,拿着西装外套跟他说:“外面很热,你穿衬衫出去就行。”
商牧从他手里拿过外套穿上:“不热。”
沈清鱼不露声色地打量他,跟在他身后往出走:“你要干什么去?”
“吃饭。”
“你不是说不吃?”
商牧驻足,瞥了他一眼:“我约了客户。”
他说完加快脚步走进电梯,在沈清鱼过来之前关了电梯门。
从前为了不让联姻对象觉得自己【冷冰冰】【木头人】【一次元】,商牧书柜里的书大部分都换成了沟通技巧类型。
他的确学到不少东西,这些也在沈清鱼身上得到验证。
一定是自己太温柔,才会让他有恃无恐。
那些似有若无的暧昧,全都是他刻意营造出的,扰乱了自己的心弦后又故作无辜。
商牧一个人在咖啡厅坐了很久,为的就是耗完沈清鱼的午休时间,等员工们休息结束后,才拿着计算机慢慢往回走。
阳光充足,太阳底下的确炙热,可商牧心中阴沉,并未感觉到一丝热意。
推开办公室门刚走进去,脚步滞住。
沈清鱼并没有离开,反而背对着他坐在办公桌前,听见开门声音才回头:“吃饱了吗?”
明媚的阳光从他背后打过来,光影在他周围笼罩出一层淡淡的光,将他高大的轮廓如素描般描绘出来。
商牧说:“已经饱了。你怎么还在我这?”
沈清鱼抱着肩膀看他:“我的市场调研报告得到何姐的夸奖,所以想让你也看看,帮我找找有什么不足之处。”
“你的领导认可就好,”商牧说,“这种小事不用来找我,商场上管这叫‘越级报告’,是个非常不尊重你直属领导的行为。”
沈清鱼抬了抬眉,好像完全没注意到他的情绪,又说:“今晚我们再去沙滩烧烤好不好?这次我们去玩水上乐园,你一定没玩过冲浪吧?你知道踩在冲浪板上有多刺激吗——”
“你忘记我脚腕的伤才好没多久吗?”商牧打断他的话。
沈清鱼面不改色,等待他接下来的话。
商牧问:“想起来了吗?我脚腕扭伤,你说要揉一小时呢。”
“当然记得,”沈清鱼说,“当时如果不是篮球队需要我,我一定会等你彻底好了才离开。”
装得真像。
都到这个时候了,居然还能面不改色心不跳。妍珊汀
是吃准了他不会捅破这层窗户纸?
商牧偏偏逆风而上。
“巧合在于,昨天我看到了药水使用说明。那上面写着只需要揉十几分钟就行。”
“是吗?”沈清鱼恍然大悟,想了想说,“那是我记错了,你伤得太突然,我脑子都是一片空白的,随便看了眼说明书就放回去了。”
商牧没想到他会这样回答。
这个说法的确成立。
再结合那天他以为自己要死了一样的表现来看,也很有说服力。
但商牧并不是一个能轻易动摇的人,他又问:“我第一次带你回兴南那晚,你故意没叫醒我,对吗?”
“你是说你去和那孙二小姐见面那天?” 沈清鱼皱眉想了想:“‘故意没叫醒你’——没错,是故意没叫醒你。”
他微笑,坦然道:“一是你并没有要求我在规定时间叫醒你;二是我看你太辛苦,在车上都能睡着,所以故意没叫醒你。”
商牧紧随其后追问:“目的就是为了挨到我们见面的时间,你好趁虚而入对吗?”
沈清鱼疑惑地挑眉,面对指责的一刻竟笑出了声:“你在说什么呢?”
“那天我在车里等得无聊,剩下几包薯片吃得我口干舌燥,就进去买杯果汁。离得很远就见你脸色不好,凑近一听发现她并不礼貌,所以就想气气她啊!”
“至于后来我提出和你结婚,”他耸了耸肩,“这个原因我上一次已经解释过了。我预判了家里的打算,提前终结他们的想法。”
商牧好整以暇地看他:“短短几个月,我们之间就发生了这么多事。一件事是巧合,十件也是巧合吗?”
“那你觉得真正的原因是什么呢?”
沈清鱼无奈摊了摊手,情绪朦胧地看他:“你想说,我是故意接近你,故意拆散你和二小姐,故意给你揉了一个小时的脚腕,故意来到你公司……我们之间发生的一切都是我故意为之,对吗?”
这一段话令商牧震撼不已。
他竟一口气将自己心中所想全都说了出来。坦然又平静,眉眼间丝毫不见半点慌乱。
就是这样的神态,对视数十秒后,商牧率先别开眼。
凌乱的思绪纷飞,他试图找到最开始那条鲜明清晰的线。
这一切真的都是巧合吗?
这巧合也太多了。
沈清鱼还坐在那,两条腿大咧咧地岔开:“小牧哥,我是喜欢你,但我不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面对他理所当然的语气,商牧突然口干舌燥。
直到对方一个响指——
“我猜你还有一个埋在心里,不好意思问出口的问题。”
停顿片刻,沈清鱼幽幽道:“你发烧那天,我帮你用酒精擦了身子,从额头到脚底,途径脖子、胸、胃、小腹、大腿、小腿、脚腕。”
商牧头皮都发麻。
“我帮你脱了睡衣,但没有多看、多想一眼,”他举起手做发誓状,“该擦的地方我擦了,不该擦的,我绝没碰一下。”
他无奈耸了耸肩,直勾勾地看着商牧:“我这个人呢,也不知道运气好还是不好。说好呢,就偷亲你那么一次,被你抓个正着,说不好呢,我又跟你结了婚,还接过吻。”
“够了。”商牧出言打断。
安静了一会儿,沈清鱼收回长腿起身,绕到桌子对面抽出他的真皮座椅:“工作一天了,站着质问我很累吧,坐下慢慢说,我听你说。”
接着就拿起他的杯子去饮水机接了杯热水,又让商牧想起与他共同使用过一个杯子。
再抬眼,与沈清鱼清澈的眼睛对视。
又是这副无辜的模样,好像做实了被人误会质问,却还心怀天下对任何人不计前嫌。
“小牧哥,你坐吧,等回答完你的问题我就回去上班。”
商牧正欲过去,又陡然反应过来,竟然不知不觉又被他安排做事了。
他停下脚步,冷声吩咐:“以后我不找你,你就别随便来我办公室。”
“那好吧。”他点头。
“现在回去。”
“不问了?”
“出去。”
“哦,好!”
与他擦身而过之时,又有凛冽的薄荷味争先恐后往鼻孔里钻。
周围气息瞬间变得不同,清澈的薄荷似乎比空调更有优势,只需要吸一口气,就能令身体发颤。
沈清鱼走后,商牧才回到座位,等空气中的薄荷味消散,思绪才尽数回归。
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还是太多,多到比他前半生的经历还要精彩。
思来想去,商牧还是没能完全相信他的话。
巧合与否,沈清鱼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是,而自己也无法证明不是。
总而言之,他的戒备心还是没能完全消除,在此之前,他要和沈清鱼划清界限。
下班之前,沈清鱼发来信息问要不要一起回家,商牧回复:【加班,你自己回去。】
沈清鱼:【那几点叫阿姨给你准备晚餐?】
商牧:【我会提前通知她。】
未几,沈清鱼发来一条三秒钟的语音,商牧迟疑一瞬,选择了转文字。
【何小牧哥,我知道了,哇啊啊。】
他皱眉,点开语音。
“呵,小牧哥,我知道了,晚——安——哦——!”
前面是很轻的一声笑,从鼻间发出的气音。
初听有挑衅意味,再听又觉得很符合他的说话方式。
听了好几次,并没有挑衅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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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牧结束工作已经是凌晨了,时间太晚他选择住在酒店。
洗完澡出来,对面商业街都没多少人了,只剩昏暗的路灯,勾勒出两条并行线,一眼望不到头。
商牧按亮手机,又关上。
一杯咖啡喝完又按亮,再将咖啡杯和手机都扔在书桌,自己回到床上。
第二天一早有个员工会议,五一节之前的最后一个大会。
小何带着一个月的所有成果给大家报告。
商牧坐在桌前,静静地听分析。
视线偶尔落在坐在窗边的实习生身上。
这一批实习生比每年都多,他们第一次参加有公司高层领导的会议,被安排靠窗的座椅上,没有桌子,将笔记本放在腿上。
一眼扫过去,各个严肃认真,样子一点也不比坐在会议桌上的人稚嫩。
除了沈清鱼。
双腿交迭,笔记本摊开扔在腿上,空空如也一个字都没记。
这人今天甚至穿着私服过来,v领T恤和一条宽松的运动裤,脚踝漏在外面,打扮得青春又有活力。
公司虽然没有对员工的穿着制定规则,但这样的着装来参加会议……
总之他就是看不顺眼!
商牧脸色倏地沉下来,沉沉吐出一口气。
正在阐述未来计划的小何听见了这一声叹息,语调如同崴了脚一般颤颤巍巍,盯着商总的脸,小心翼翼地说:“我们初次步入美妆行业,虽然知道有很多不足,但我们会运用熟练的运营计划,争取能够功过相抵……”
商牧听后意外抬了抬眉,沉声开口:“你策划做得非常好,我并不觉得有‘过’,非常超乎我的预料。明天就是五一了,B组所有人都会得到奖金,等这段时间忙完后,你们商量着串休,每人可以带薪休假两天。”
小何脸上的笑意展开,微笑抬起手:“其实这份策划案不仅仅是我一个人完成的,除了我和小李,还有我们部门的一位实习生——沈清鱼!”
商牧诧异地看向他,对方则从容不迫站起身,微微颔首:“感谢何姐给我这个机会,也感谢所有前辈们对我的关照。”
小何笑着说:“还是要感谢商总将沈清鱼调来了我们b组,市场调研的活儿可不好干,小鱼一听说没人想去,自告奋勇要过去的!”
对上沈清鱼似笑非笑的视线,商牧说:“那就再接再厉吧,散会。”
商牧第一个离开会议室,他走后,小何看向沈清鱼:“没想到商总对你也是公事公办的态度哈!”
“是啊,”沈清鱼笑得人畜无害,装作熟络道,“在家里他工作时,也不让我过去吵他。”
小何用一种怜爱的目光看着沈清鱼。
他本来以为沈清鱼是能让万年冰山回温的炭火,却没想到回温也仅仅只在某些时刻而已。
拥有一位相貌和双商都如此优秀的爱人,依然不改冰山面孔,吝啬到连一句夸奖都不给。
这么一对比,她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更幸福一点,不像沈清鱼,睡觉都要对着冰山……
今晚商牧依然要加班,檀诚进来告诉他:“沈先生想见您。”
“我在忙。”
“沈先生好像有很重要的事情。”
大概是为组内创造了成就没得到自己表扬心有不忿,所以下了班要堵在办公室门口。妍单停
外面还有加班的员工,就这样冷着他肯定会被人诟病说闲话,商牧轻叹了口气:“让他进来吧。”
沈清鱼这次不像往常那样大大咧咧,他先扒着门瞧了他一眼,而后慢腾腾地走过来:“小牧哥。”
商牧头也没抬:“说。”
“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但你最近几天可以不可以回家来住?”
商牧拒绝道:“我没有假期,员工放假我也不能懈怠,这几天住酒店,交通方便。”
沈清鱼抿了抿唇:“可是小牧哥,我爸妈回来了。”
商牧倏地抬眼:“什么?”
“他们从国外回来了,我也是昨天才接到通知,赶在五一节,他们是回来过节的,顺便来看看我……和你。”
沈清鱼说:“你也知道,我的房子在宜市。可我们现在都在兴南,这边没有临时房子住,也不好给他们开酒店。”
“小牧哥,你就当帮我个忙,装作不跟我生气了,可以吗?”
当初演戏就是为了骗过双方父母,让所有人相信他们是真心相爱的。
这么久了,自家这边不闻不问,但沈清鱼可是沈家高贵的二少爷,商牧不可能在这个节骨眼上,继续冷着沈清鱼。
思忖一阵,他突然抬眼:“该不会这也是你故意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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