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情在椅子上坐下,静静听他讲述。
而作为“妖侍”和“鬼侍”,桃夭之和景莲生自觉地没有落座,而是站在白情左右。
“两百年前,我们宗门的掌门是大名鼎鼎的无忧生,座下可谓是人才济济,不少都是玄术界崭露头角的新秀。”他轻声细语,眉头微微蹙起,努力回忆着久远的细节,“除了应知礼。”
“哦?”白情眉头挑起:如果无忧生是两百年前的人,应知礼这年龄至少千年起步的家伙怎么会是他的弟子?
“应知礼……他和所有的弟子都不一样。”三长老继续道。
“我们门派的功法讲究童子功,一般都是在稚童时期就入门,打下基础。”三长老缓缓说道,“但应知礼入门的时候,显然已经是成人了。这一点,让很多人都感到诧异。”
大长老接过话头,显然对这段往事也感到困惑:“谁也不清楚师尊当时为什么要把他破例收入门下。应知礼的来历、背景,一切都是个谜。只知道他入门后,并不像其他弟子那样,每日参与早课晚课,刻苦修炼玄术。他主要负责的是整理图书,侍弄花草,日日清闲不已,但却十分受到师尊的器重。”
白情听到这里,明白了什么,和景莲生交换了一个眼神,心中都想到了同一个可能性。
白情索性问出口了:“所谓的‘侍弄花草’……该不会是让应知礼专门栽培古莲吧?”
听到白情的提问,四个长老脸色微变:“你也知道古莲?”
白情:……能不知道吗,老熟人了。
白情也算明白为什么千岁老人应知礼会成为百岁小儿无忧生的弟子了。
敢情又是来给古莲传销拉人头的。
“你说应知礼和其他弟子不一样。”白情明白了应知礼的角色,又问道,“那师父呢?他有没有什么不同之处?”
“楚泽入门的时候不像应知礼岁数大。”二长老回忆道,“当时师尊收他为徒,是因为他筋骨精奇,而且又聪明过人,师尊非常看好他的发展,却没想到,天妒英才,他二十五岁那年,在一次除魔任务中受了重伤,根基大损。从那以后,别说是修炼了,就连寿数都恐怕难过三十。”
白情听到这话,却是大感惊奇:“寿数难过三十?可是……他都活到现在了?”
景莲生想到了什么,道:“想必是学了什么别的功法吧。”
大长老脸色凝重地点点头:“不错,不知道他从哪里学来了采补的邪术,以阳续阳,填补亏损。但此门一开,就没有退路,好比同往一个漏水的水缸里注水,任你如何拼命地往里灌,水依然是不绝地漏出,永远也填不满,那只能一直一直地注水,直到再无水可用为止。”
白情讶异地想到:怪不得师父总是这么沉迷男色,我还以为是他的个人爱好呢……结果是挣扎求生?
“采补怎么就是邪术了?”桃夭之身为魅妖,对于采补的事情却是不同看法,高声提出异议,“这是阴阳之道,哪里邪了?我看你们才邪呢,一个个千八百岁了还童子身,这才叫真正的有违天理呢!一个个脾气忒坏,易燃易爆炸,我看就是千年的王八——都是憋的!”
被妖怪当面开大,几个长老脸色都不好,正要厉声责怪桃夭之,白情连忙打断,只继续问道:“你们是因为发现了师父修炼采补之术,所以才把他逐出师门了?”
四长老闻言,沉吟片刻后,才接口道:“的确是因为这个缘故。我们这一门,向来讲究禁欲守阳,以清心寡欲为修炼之本。他修炼这采补之术,还大肆采补阳气,实在是大大地有违门中的清规戒律。师尊当时没有把他打死,也是看在他出于求生,从未害人,才网开一面,只是将他逐出师门,算是仁至义尽了。”
白情明白了楚泽被驱逐的缘由,便转而问道:“那么应知礼被逐出师门是因为什么?”
四个长老闻言,面面相觑,都露出尴尬之色,好像觉得原因十分难以启齿。
看着他们的脸色,白情心里忍不住浮现一个大胆的猜测:“该不会……他们……”不过,白情居然也难得地感到羞耻,一并有些欲言欲止。
桃夭之倒是大大咧咧地说:“楚泽采了应知礼?”
这话说得四个长老都红着脸躲避。
桃夭之他们的反应,也是大感震撼:处男真的不得了,几百岁了还这么纯情啊。
麟昭也是目瞪口呆,三观尽裂:“你们是说,二叔公和三叔公……”
白情何尝不是大受震撼:“不会吧?还真的是这样吗?”
别说白情了,就是景莲生都血瞳地震,仿佛目睹千年未有之异象。
“唉……师门不幸啊。”二长老捻着胡须,摇头感叹道,“虽然众人都心知肚明,是楚泽勾引在先,但既然两人都违反戒律了,只能一视同仁地逐出师门。”
这一下白情就不乐意了:“你们怎么知道是师父勾引在先?你们在他们的【】上安监控了?”
二长老被白情这话噎了一下,一时之间竟搭不上话,只是尴尬地咳嗽了几声。
大长老最先回过神来,严肃地说:“应知礼一向文质彬彬,斯文有礼,只是一个文弱书生。楚泽学了妖法,在他身上施展,他怎么能够抗拒?”
白情:……文质彬彬,斯文有礼,文弱书生……
咱们认识的是同一个应知礼不是啊?
二长老连连点头:“我们虽未亲眼所见,但事情的来龙去脉,也大致能够推测出来。”
“大致推测?那就是全凭想象?”白情为师父鸣不平,“那依我说,是应知礼外表斯文内心风尘!那什么劳什子的采补秘法,也是应知礼给师父的!就是故意勾引师父走上歪路!”
几个长老听了白情的话,都纷纷摇头,显然不同意他的看法。
白情却不管他们的意见,只是扭头去看景莲生:“莲生,你怎么看?”
却见景莲生也在微微摇头。
白情难以置信:“怎么,你也和他们一样看法?”
“我觉得你说得不太对。”景莲生说。
“啊?”白情不敢相信:不会连你也觉得应知礼是好人吧?
景莲生却继续道:“不是应知礼给楚泽采补之法故意勾引楚泽,而是应知礼让楚泽求着要采补之法主动勾引应知礼。”
这一大串地听得白情绕了一大圈。
白情消化过来,大受震撼又觉得好有道理:啊,死鬼,还得是您啊!!
几个长老听到景莲生的话,脸上满是愕然,人生观都受到了冲击:“你在说什么?这怎么可能?”
景莲生却没有理会长老们的话语,而是自言自语般地说道:“你们这宗门地处偏僻,楚泽身受重伤后,想下山找人采阳补阳几乎是不可能的,他只能在宗门中寻找。而宗门里都是谨守清规的弟子,他若想续命,除了向应知礼乞怜求欢,别无选择。这应该都是应知礼的算计。”
白情:……应知礼到底是什么品种的大变态。
白情又蹙眉:“可是,应知礼这么做,对他有什么好处?”
景莲生也蹙眉:“这一点,连我也想不通。”
桃夭之却想很通:“这有什么想不通?就是【】痒了,想通楚泽一通呗。”
听到这话,座上五个百年陈酿纯情老童子都红着脸躲避,臊得恨不得捂脸满地爬。
白情和景莲生都觉得很难相信。
大概因为他们认识应知礼太久了,相处久了就有刻板印象。
而在他们刻板印象中,应知礼应该是不会痒的。
桃夭之根本不认识应知礼,便只是全凭直觉。
他笑着说:“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再说了,麟昭不是说应知礼已经来了吗?找他问问就知道啦!”
麟昭也点点头,对长老们说道:“二叔公先我们出发,现在已经已经到了吧?”
几位长老却是一脸茫然:“他并没有来到。”
这话一出,麟昭和白情都愣住了。
景莲生看向门外天色,目光微眯,手指掐算了一下,低声道:“到了。”
第44章 红着脸躲避
“什么到了?”众人齐刷刷看向这一脸深沉的阴煞大厉,“你是说……应知礼到了?!”
“我是说,”景莲生严肃答道,“饭点到了,我家天师要开饭了。”
众人:……
白情这才反应过来,摸了摸肚子:“是啊,是啊,走这么久的山路,还真的有些饿了呢。你们这儿有什么好吃好喝的,都给我拿上来吧!”
长老们都大惑不解:为什么活尸会肚子饿?
不过,出于地主之谊、待客之道,长老们还是让人摆了一桌子饭。
麟昭看着这一桌子清汤寡水的斋饭,心里暗自嘀咕:爱吃爱喝的白情肯定会不喜欢。
他偷偷瞥了一眼白情,以为会看到他露出不满的神色。
没想到,白情哐哐炫饭,一点儿不含糊,拿起筷子,夹起一口咸菜,就着白饭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不一会儿一碗饭就见了底。
麟昭很意外:“咸菜就白饭也能干三碗啊?”
白情呵呵一笑,嘴角是满足的弧度:“有饭吃就不错啦!”
说完,他又继续埋头苦吃,仿佛这斋饭是世间最美味的食物一般。
麟昭看着白情那满足的样子,不由得被他所感染,胃口也好了许多。
然而,一旁的景莲生看着白情这般模样,眼眸却是沉沉的,嘴角抿紧,似乎有很多话想说,却又最终选择了沉默。
这一桌子人吃饭,唯独只有白情背后的桃夭之和景莲生不吃东西。
麟昭便对白情说:“可要准备什么香烛冥镪,供你的鬼侍食用?”
白情愣了一下,说:“我们家鬼侍不吃普通香烛的。”
桃夭之闻言频频点头,暗忖:是啊,我在西屋柜子里看到居然放着香薰蜡烛玫瑰蜡烛低温蜡烛……
实在是我未曾设想的道路。
该说不说,我们妖怪还是太保守了,还是你们修道的会玩。
四个长老听到这个对话,脸色都微微变化,仿佛又在提起楚泽的相关话题一样。麟昭瞧见长老们的神色,心中有些不解,好奇心被勾了起来。
最年轻的四长老只好叹了口气,开门见山地说:“其实,我们也猜到,你也学着楚泽走采补路子,甚至比他还邪门,竟然和鬼物双修是么?你的鬼侍自然不吃香烛,吃……吃那个阳……”说着,四长老都要抖着筷子红着脸躲避。
另外三个长老也是把脸埋在饭碗里红着脸躲避。
麟昭都懵了:“啊?啊?啊?”
桃夭之也跟着:“啊?啊?啊?”
白情也有些诧异:“啊?啊?啊?”
倒是话题男主角之一的景莲生一脸正直问道:“这话是从何而来?”
大长老抬起头,说道:“我们把和你们接触过的弟子们都仔仔细细盘问过了,大致也能推断出来。”
“又是大致推断吗?”白情对他们的推理能力抱持怀疑态度。
“这个可真的不是我们胡编乱造。”二长老颇有些不高兴地反驳道,“七个弟子都赌咒发誓,说看着你们阴婚棺震……”说道“棺震”两个字的时候,二长老舌头打结,红着脸躲避。
听到这个词语,麟昭如遭雷劈,眼睛瞪得圆圆的:“什么震?什么意思?啊?啊?啊?”
百岁的处男,万分的震撼。
白情一下子还真反驳不了了:他们的确震了。
还是当着大家伙的面儿震的。
不过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要说不好意思的应该是胡须道士吧。
自己跑到别人洞房门口念经,到底是谁没有礼貌!
三长老却继续说道:“再者,他们亲眼看着白情别逼得走投无路,也出不了什么招,每每都是让大厉顶在前头。再说吗,白情只跟楚泽学了十年,显然不可能是能凭实力镇压大厉的高手……”
“你们觉得我不是高手?”白情眉头深锁,“你们自然也不相信我镇压住了大厉。”说着,白情眼神一凛,“那你们还让我进宗门来,该不会是想关门打鬼吧?”
“那倒不是这个意思。”三长老咳了咳,连忙说道,“他们也亲眼看着大厉护在你跟前,现在我们也看着大厉为你侍奉左右,怎么会不信呢?”
“那你们到底是怎么理解的?”白情有些懵了,挠了挠头,问道,“你们到底是信没信我镇压了大厉?”
“信,当然信,”三长老略显尴尬,“只是你的方式不是特别传统,而是在用自己的办法镇压了大厉罢了。”
白情懂了:……用✿镇压是吗。
桃夭之听着长老们的推理,也是大为惊讶:没想到,这个处男宗门的脑回路也蛮黄的嘛。
大长老咳了咳,清了清嗓子,说道:“你既然不是我们门派中人……呃,要说起来,你本来也不是人,而是阴物之身,走的路子自然跟我们不同,我们也不会对你多加批判。毕竟,现在门派正值紧要关头,只要你是心怀正道,真心实意来助我们一臂之力的,我们肯定是感激不尽的。”
白情现在也不知现在这个状况算是有利还是不利。
他本来满嘴跑火车,说自己收伏大厉作为鬼侍,是隐世高手。
而长老们不信他是实力驯鬼的大宗师高手,却又认定他是以✿驯鬼的野路子高手。
他都不知该开心还是不开心。
不过仔细想来,他们这么认定,也总好过不信白情镇压了景莲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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